桑老舒暢一笑,能懟住這小子著實不易,他扭著手腕轉了轉,骨骼處傳來一陣劈啪作響。


    “靈體雖說罕見,但也不是強到沒邊,至少先天肉身的存在,便算是一種另類的後天靈體。”


    “甚至於,在你們這個階段,它都是能直接碾壓的存在。”


    “當然,你現在已經是宗師之身,基本能無視那些身具靈體的天才了。”


    饒是徐小受心性良好,也不由升騰出了幾分自傲。


    他知道後天修煉肉身有多不容易,自己開了掛尚且那般艱辛,別人真要靠毅力搞出一個宗師之身,那要是還不能所向披靡,真的說不過去了。


    桑老見氣氛醞釀得可以,立即打擊道:“但宗師之身,也不是無敵的。”


    “啊咧?”徐小受果然一滯。


    桑老笑著道:“我應該說過,那些真正的天才,遍落大陸五域。”


    “這種人中,有一類極為特殊和恐怖的存在,他們如有神眷般,天生下來,便是‘聖體’!”


    “聖體?”徐小受一聽這個名字便能想象到它的級別了,“靈體之上?”


    “不錯!”


    桑老苦笑著說道:“真要說到天才,你目前這個程度,還真不算什麽。”


    “聖體的存在,可以直接一拳打爆靈體!”


    “……”


    徐小受驚到了,敢情鋪墊了這麽久,你就又是為了來打擊我一番?


    “宗師之身呢?”他問道。


    “可以略微抗衡一下。”桑老嘿嘿一笑,“但也僅僅隻是略微,以及一下。”


    徐小受歎了一口氣,果然如此嗎……努力有用的話,要天才幹什麽?


    “造物不公啊!”


    桑老見冷水的目的達到,頓時再灌熱湯:“慶幸的是,這種聖體更加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


    “基本上,除了那些個大虛世家,乃至是半聖世家,鮮有出世於人間的。”


    徐小受眉頭一挑,就要說點什麽,桑老伸出了手:“別問,問就是你還接觸不到這些。”


    “靠!又來?”


    “嗯?”


    “呃,我說……好,說的好!”


    桑老:“……”


    徐小受也不打算糾結那些虛無縹緲的未來之事了,他直接扯回原來的話題,問道:


    “除了木師妹的靈體之事,還有一個比較玄乎的東西。”


    “之前在天玄門開啟之時,院長大人應該是被那瞎子用幻術之類的東西給控住,木師妹一個眼神便是解開了。”


    “這又是什麽原理,吞生木體能做到?”


    桑老一時驚愕:“吞生木體怎麽可能做到這個,它又不是萬能的。”


    “所以你也不知道嗎?”徐小受失望。


    “呼~”桑老臉色一黑,“你真以為老夫是無所不知的神啊!”


    “可那是你徒弟!”


    “她還是你師妹呢!”


    徐小受:“……”


    桑老見這家夥再被噎住口,心下又是一陣爽快,他隱約體會到了徐小受的樂趣。


    唇角一掀,老頭俯身一問:“說起來,你的體質也是有些古怪,體內那股澎湃的生命力,似乎不弱於你師妹啊?”


    “呃……”


    徐小受瞬間就慫了,這特麽怎麽繞著繞著,繞到自己身上來了,開什麽玩笑!


    能說嘛?


    “我有點事,我先走了!”他啪啪幾聲便是想要跑離靈藏閣。


    桑老樂了,也不阻止,隻是對著他的背影喊道:“臭小子,敵人的秘密可以挖掘,但有些秘密,讓它自然而然浮出水麵即可。”


    這般含糊不清的話語,讓得徐小受愣了愣神。


    是啊,誰沒有些秘密呢?


    “放心,她是我師妹,我不可能對她怎麽樣的。”扒著門縫,徐小受喊道。


    桑老壓了壓草笠,神情嚴肅道:“老夫的意思是,如果她未來不小心成為了你的敵人,不要心慈手軟。”


    咚!


    徐小受直接栽倒在了地上,他反身望向這老頭,臉上逐漸冒出了三個問號。


    “你認真的嗎?”


    桑老沒有回話,揮揮手不再看他,道:“去吧!”


    ……


    “什麽玩意兒?”


    徐小受皺著眉,從靈藏閣三層扶著樓梯走下。


    他總覺著這草笠老頭時而正經,時而失常。


    真以為他變好了的時候,這老頭總能給你帶來一些什麽意外驚喜。


    “什麽成了敵人不要心慈手軟……”


    “這是為人師父能說出來的話嗎?”


    甩甩腦袋,將雜念拋除,徐小受不再多想。


    畢竟是個謎一樣的老男人,著實讓人捉摸不透!


    步過二樓的門口,望了眼略顯眼熟的白色光團,徐小受來到了第一層。


    那日不小心被燒壞的書櫃書桌,基本上都已經補齊,並且全部加上了陣法防護,顯然是為了防止意外由內而生。


    一想到彼時拚命救火的畫麵,徐小受不禁莞爾,心情都愉悅了幾分。


    重新邁開腳步,手撐住靈藏閣的大門,就要推開。


    “要出去了嗎?”


    意念之中,突兀的多出了一道根本不屬於自己的聲音,但傳達的問詢之意,尤為明顯。


    徐小受身子一僵,偏頭向側方望去。


    一樓門口的角落中,有一方木台,木台之後,偶爾會出現有一個蓬頭垢麵的男子。


    這個人永遠落在陰暗處,根本看不清麵容,唯一能察覺到的,便是其永不間斷的刻木雕動作。


    是的,他手持刻刀,便是連此刻的問話,也是在低頭進行。


    徐小受有“感知”,看得比別人清楚些,但注意力一聚攏到這個人的身上,畫麵便是一陣模糊。


    饒是如此,他還是能看見這個男人的雙手拇指齊斷,合計僅有指。


    即便如此,其手上動作依舊不曾有半點停頓,木屑簌簌飛舞間,手中紫色刻牌越顯靈性。


    “是的,前輩。”


    徐小受略顯僵硬的躬身。


    上一次他見到這男子的時候,是拿了“燼照天焚”後過來登記,然而對方一言未發。


    彼時以為這家夥隻是一個類似看護人的角色,亦或是桑老的丹童之類。


    但多次初入靈藏閣,徐小受已經意識到了不對。


    這個男人絕對不簡單。


    這種沒事窩在靈藏閣,永不出麵的家夥,就像是拿著掃把隻掃落葉的宗寺僧人,肯定是最牛逼的存在。


    可即便是前麵兩次“聖奴”入侵,他都不曾見過這男人出現。


    這就像是一個局外人,永遠不會插手世間之事。


    但今日,他竟然主動開口和自己說話?


    奇了怪了,刷存在感嗎?


    “前輩可有什麽吩咐?”徐小受仔細回味著方才的問話,還是有些不明所以。


    刻刀嚓嚓,一下一下鐫在紫色令牌上。


    空氣死寂了足足數十秒,那道聽不出任何顯性象征的意念才再次從徐小受腦海中出現。


    “去哪?”


    徐小受嘴角一抽,憋了這麽久,你就憋出了這麽兩個字?


    “外麵。”他指著靈藏閣的大門,示意自己可否離開。


    哪怕這有可能是個大佬,但和自己沒什麽關係,徐小受也不指望對方看順眼了賜一番機緣什麽的。


    沒必要,說不得還是禍源呢!


    又是等待了良久,依舊不曾有回答,徐小受感覺後背已經被冷汗打涼了。


    難不成是自己的回話有誤?


    果然,這種大佬就喜歡惜字如金,讓人胡思亂想……


    徐小受不得已,隻能再次思量起這男人的兩句話:


    “要出去了嗎?”


    “去哪?”


    這不明擺著自己要離開靈藏閣,何必多此一問?


    還是說,他要問的,並不是眼前的離開?


    而是桑老所要求的,和木子汐約定的十日之後?


    徐小受有些驚疑,他再次等待了許久,發現這男子依舊沒有開口之意,隻得補充道:“外麵,天桑郡。”


    男人手中刻刀一頓,繼而繼續飛舞起來。


    “去吧。”又是簡短的兩個字,以意念形態直接出現。


    徐小受臉色瞬間黑了。


    看這情況,方才這家夥儼然就是把自己給忘了啊!


    這貨有病吧,沒事出言把自己留下,問了兩句廢話之後,把人給忘了?


    “我……”


    徐小受滿腔騷話差點就直接飛噴而出,還好在關鍵時刻刹住了車。


    他看著男人的指,想要看清他在雕刻些什麽,但所示之景,一片朦朧。


    哪怕是“感知”都看不清!


    “果然是個大佬嗎……”


    視線上移,落在這家夥的脖頸處,徐小受沉默了。


    朦朧之間,能看到這是一個極為猙獰的巨大傷口,直接落在大動脈上。


    哪怕此時已經恢複,但留下的痕跡依舊讓人觸目驚心。


    僅憑這個幾乎覆蓋了大半個脖子的傷疤,便能看出這男人曾經遭受過怎樣的痛楚。


    那般傷勢,估摸著連脖子都差點斷了吧,竟然可以恢複過來?


    “不是個善茬,不能噴,還是躲著為妙!”


    心中暗忖著,徐小受吞下騷話,直接一個抱拳,“前輩告辭。”


    說罷便是推開了大門,迎著陽光邁去。


    ……


    啪!


    木門回彈打住,陰暗處多了一個會動的草笠。


    黝黑的桑老麵無表情的倚在門邊,足足看著男人刻了半晌,終於道:“老夫不是讓你先回去了嗎?”


    “呼!”


    男子停下手上動作,對著紫色令牌吹了一口,吹飛了木屑之後,他這才抬起了頭。


    一雙和陰暗氣氛完全融為一體的渾濁雙眸。


    他裂開嘴笑了笑,沙啞著聲音道:“總得看看我那半個徒弟,安分下來是個什麽樣子。”


    桑老瞬間勃然大怒,咆哮道:“那是老夫的徒弟,和你半毛錢關係沒有!”


    突!


    男子不語,一指如劍,直接洞穿了手中令牌的上方。


    孔洞成型的瞬間,令牌紫光綻放,映亮了二人表情各異的麵龐。


    桑老看著那般劍指沉默了,良久才是嘲諷出聲道:“刻這東西有個鳥用,還以為和幾十年前一樣,誰都會給你麵子?”


    “總會派上用場的。”男子笑了笑,沒有激烈反駁,隻是輕輕將紫色令牌扣在了桌麵上。


    咚!


    紫光閃耀著,為這般陰暗的角落提供了些許明亮。


    桑老眼瞼一低,看到了其上的圖案。


    那是一個刻畫得栩栩如生的赤身女子,體態婀娜,風韻多姿。


    尤其是那垂頭抱膝的低泣之態,簡直我見猶憐。


    給畫麵憑添幾分詭異色彩的,是其四肢戴著的沉重鐐銬。


    那鎖鏈綿延而開,直至消失在令牌的邊界,仿若從天地根部而生,先天枷禁世人。


    又是一陣良久的靜寂,連呼吸聲在這般環境之下,都略顯嘈雜。


    終於,男子推門而出,徒留一聲沙啞的歎息,打破了黑暗。


    “我也走了,你自己想想吧,到底回不回來,還是那句話……”


    “不成聖,終為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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