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姨娘想到幾次俞夫人見到傅庭筠時熱臉貼冷臉的情景。


    能讓俞夫人這樣低聲下氣,可見俞家不僅不占道理,隻怕還是那理虧的一方。


    思忖著,模樣兒不免就顯得有些呆滯。


    好在她平時就性情內向、寡言少語,束媽媽也不以為意,囑咐了幾句,就去回了俞夫人。


    俞夫人微微點頭,還是有些不放心,又叮囑束媽媽:「你跟澤蘭交待清楚了沒有?」


    「交待清楚了。」束媽媽忙道,「吳姨娘在院子裏則罷,若是吳姨娘出了院子,不管她說了什麽,做了什麽,見了什麽人,都要一五一十地稟了我聽。」


    俞夫人聽著微微頷首。


    束媽媽鬆了口氣,安慰她道:「夫人,那吳姨娘一年也難得出趟門,就是出門,和傅氏碰到的機會也是微乎其微,她們畢竟不是一路人,這次不過是巧合罷了,您也不用太擔心。」


    「我這也是防微杜漸啊!」俞夫人嘆了口氣道:「這件事若是讓吳家的人知道了,對德圃的名聲不好。」


    說起大爺,束媽媽不由麵露躊躇,沉吟道:「您看,大奶奶那邊,是不是要去打個招呼……畢竟是沒有經過大奶奶就將澤蘭賞了吳姨娘……」


    自從有了孩子,俞敬修和範氏一人被稱了大爺,一個被稱了大奶奶。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見俞夫人冷哼了一聲,道:「她不是想怎麽支使德圃就能怎麽支使德圃嗎?讓她找德圃哭去好了。我倒要看看,這次德圃又有什麽話說?」


    束媽媽心中一凜。


    吳姨娘是給大奶奶讓道的時候不小心滑了腳,這才小產的。


    孩子下來。是個男嬰。


    夫人當時就氣得昏了過去。就連一向沉得住氣的老爺都氣得臉色發青。大爺卻一心一意地惦記著大奶奶,生怕大奶奶受了公婆的責怪,還罵吳姨娘呆頭呆腦的,連個路都不會讓,害得俞家失了子嗣……


    夫人好不容易才把這口氣給咽下去。


    之後又看著大小姐身子羸弱。想著大奶奶天天以淚洗麵,也不容易,對大奶奶倒和氣多了。怎麽轉眼間又記恨起大奶奶來?


    莫非是因為那傅氏的緣故?


    從前隻是氣大奶奶勾了大爺的魂,做出了那等不仁不義的事,可大奶奶到底是嫁了進來。是俞家的媳婦了。夫人不看僧麵看佛麵,不好給大爺難堪,有些事能忍就忍了。可現在那傅氏三年抱兩,開花又結果,如今又懷了身孕……不管是誰隻怕都有些訕訕然,何況是夫人這樣好強性子的人?隻怕又把這怒氣遷到了大***身上。


    束媽媽想著,正欲勸幾句,那俞夫人已道:「還有件事……吳姨娘說。傅氏的姐姐陪在傅氏的身邊,你去打聽打聽,看看傅氏身邊的那位姐姐到底是她的什麽人?」


    或是結交的幹姊妹。或是哪家的女眷,為了親近喊了姐姐……


    束媽媽忙斂了心緒。恭聲應是,去了吳夫人那裏。


    沒兩天,吳夫人那邊就有回音。說陪傅庭筠去潭柘寺的是傅庭筠的五堂姐,傅庭筠回陝西給公公婆婆立碑的時候跟著一起過來的。


    俞夫人當時就倒吸了口冷氣。


    忙找到了俞閣老,把這件事跟俞閣老說了:「……隻怕是傅家的人都已經知道傅庭筠還活著的事了,你快去打聽打聽,看傅家的人都是怎麽說的?他們家可是華陰大族,姻親遍布陝西,這要是傳出去,可就麻煩了。」


    俞閣老正心煩著。


    皇上抓住了太倉庫的銀兩短缺之事。


    沈世充這次怕是不行了!


    這件事雖然與沈世充無關,但在他治下出現了這種事,他罪責難逃。


    沈世充也知道,所以準備壯士斷腕——他主動致仕,想辦法從內閣大學士中推薦一個人接任首輔。


    俞閣老正在爭取沈世充的支持。


    若是成了,他將接替沈世充成為首輔。


    想到這裏,他就朝著俞夫人揮了揮手:「這件事你看著辦吧!我這些日子公務繁忙。」


    俞夫人見丈夫憂心忡忡的樣子,擔心地挨著俞閣老坐下,關切地道:「到底出了什麽事?」


    這個時候,家裏千萬不能出什麽紕漏!


    俞閣老想了想,把這件事告訴了俞夫人。


    俞夫人聽著嚇了一大跳:「怎麽會這樣?」又道,「皇上怎麽查出太倉庫少了銀子的?這可是殺頭的大罪?」然後嘆道,「不知道會有多少大臣掉腦袋了!」


    俞閣老也很鬱悶,道:「皇上為貴州之亂籌措軍餉、糧草。不過是一地之亂,戶部隨便從哪裏調些銀子就是了,結果皇上突然指了太倉庫為貴州提供糧餉,沈閣老根本就沒有想到太倉庫會缺銀子,事情就發作了。」說著,他有些忿然地道,「皇上隻怕早就盯上了,沈閣老卻是一點警覺也沒有。秦飛羽任了騰驥衛的總指揮使之後,騰驥衛不用監視藩王了,倒監視起群臣來。隻怕長此以往,朝廷會人心惶惶啊!」


    「那是以後的事。」俞夫人隻關心眼前,「那現在老爺有什麽打算?」


    「皇上既然要收拾瀋閣老,沈閣老肯定不能直接推薦誰接他的手。」俞閣老冷靜地道,「但皇上也不可能讓莫英伯接手——他當年可是莊王的人。好在我和沈閣老、莫英伯的關係都很好,隻能審時度勢,看有沒有這個運氣了。」


    俞夫人鼓勵丈夫:「天一教的張天師不是說了嗎?您這幾年正是鴻運當頭的時候,我看老爺這次定能心想事成?」


    說得俞閣老又多了幾分信心:「但願如夫人所言!到時候了一定來謝夫人吉言。」


    俞夫人笑了起來。


    夫妻倆說了會體己話,俞夫人看著俞閣老還要寫奏摺,親自給俞閣老沏了杯茶,回了正屋。第二天叫了俞槐安來,悄悄地囑咐了一番,俞槐安把家裏的事交給了二總管,自己去了華陰。


    而範氏過了七、八天才知道俞夫人賞了個丫鬟給吳姨娘。


    她當時就發作了:「……大姐兒朝不保夕,大家都為大姐兒擔心。她還有心思賞個丫鬟給姨娘,是說我照顧姨娘不周呢?還是覺得大爺不進吳姨娘的屋了,得另找個新鮮的助那吳姨娘一臂之力呢?」


    範氏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她的乳娘捂了嘴:「我的好小姐,您就忍一忍吧!嚇著大姐兒了怎麽辦?這喜歡不喜歡,還不全看大爺的?要不然。您屋裏早就小妾成群了。還給等到今日!您有這工夫生婆婆的氣,還不如下些工夫把大爺的心攏在懷裏才是正經。」又道,「這女子就怕懷不上,既懷上了,就會一個接著一個。大奶奶且放寬心,隻要您再生下兒子,夫人就算是主意再多,也是沒有用的。」


    範氏狠狠地跺了跺腳。隻當沒有看見澤蘭,可心裏卻總覺得有口鬱氣驅之不散,特別是看見俞敬修的目光在澤蘭的身上打了幾個轉之後。她再也忍不住了,笑道:「怎麽?我們的大爺如今也有看得上眼的人了?雖說她是服侍過娘的。可娘既然把她放到我的院子裏,就是我的人了。我也可以給你當家作主的!」說著,掩袖而笑,可眉宇間卻不見半點的歡喜,反而帶著幾分做作的譏諷。


    俞敬修不由皺了眉:「又胡說些什麽?」沒有理睬她,問道:「珍姐兒今天可好?」


    孩子的病,讓兩個人都倍受煎熬,脾氣也沒有從前好了。


    若是往日,他就會摟了自己又是保證又是發誓的,今日卻連句解釋的話也沒有。


    範氏看那澤蘭越發的不順眼。


    澤蘭隻當是因為自己服侍吳姨娘的緣故,不免在心底暗暗笑範氏心胸狹窄,沒有主婦的氣度。


    可她也沒有其他辦法。隻好盡量的少出現在範氏的麵前,和悶頭悶腦的吳姨娘天天呆在屋裏做針線活。


    蓮心不免擔心起來。


    自己雖然是吳夫人送的,可吳姨娘不得寵,如今又死了孩子,在俞家沒有根基,怎比得上澤蘭,不僅服侍過夫人,而且是家生子……她唯有和吳姨娘一條心,才可能有個活路。


    誰知道沒等她找到機會向吳姨娘表忠心,吳姨娘反而找上了她:「……你且安心跟著我,就算我不成了,你的賣身契還在吳家,我到時候也會把你送回去。」


    平日裏對什麽事都不聞不問的吳姨娘竟然跟她說了這樣一番話,可見吳姨娘雖然麵冷,她服侍了吳姨娘這幾年,吳姨娘還知道她的好的。


    她頓時激動起來,覺得怎麽也要好好報答吳姨娘才是。看著澤蘭天天在吳姨娘身邊打轉,她就常常跑到廚房裏去幫灶上的婆子們淘米洗菜,還不時帶些消息給吳姨娘:「……沈媽媽說,石頭跟著俞大總管出門了,家裏的事都交給了二總管,說過完了年才能回來!」


    「李媽媽說,大奶奶和大爺肯定在置氣——兩個人都沒有吃飯。晚上,大奶奶親自去廚房整了幾個小菜,還讓拿了小壇金華酒,據說是送到了大爺的屋裏。」


    吳姨娘聽了啐她:「少嚼舌根了。小心別人聽見了。」


    卻沒有像以前那樣有些厭倦地側過頭去。


    蓮心嘻嘻地笑。


    到了大年初一那天早上,吳姨娘還賞了她兩個小銀錁子做壓歲錢。


    蓮心喜得合不攏嘴,晚上睡覺的時候常拿出來看。


    吳姨娘就囑咐她:「若是俞大總管回來了,就跟我說一聲。」


    蓮心張大了眼睛,稀奇地望著吳姨娘:「姨娘找俞大總管有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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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了!


    ps:晚上加更!


    ※(未完待續……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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