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三去開了門來的是王夫人身邊那位叫黎娘的貼身媽媽。


    「傅姑娘在家嗎?」她白皙的麵孔因為激動而脹得通紅,眼角眉梢都洋溢著歡喜「九爺有信了,我們家夫人讓我來稟傅姑娘一聲。」


    「真的!」鄭三又驚又喜,忙領了黎娘住屋裏去「傅姑娘如今歇在阿森的屋裏……」


    兩人繞過正在做法事的善寧道長,黎娘不由多看了正在做法事的善寧道長兩眼。


    善寧道長眉頭微蹙。


    這家人,雖然請了自己來做法事,卻全無尊敬之意,難道是因為自己當初答應太爽快了?


    想到這些,他不禁暗暗有些懊惱。


    鄭三和黎娘已進了東邊的廂房。


    「有九爺的消息?」傅庭筠喜不自勝地站了起來,攜了給她行禮的黎娘。


    黎娘笑著點頭:「魏爺剛回來,夫人一聽說,就讓我趕著來給傅姑娘報信了。說魯指揮使在王家莊被蒙人包圍,多虧趙爺拚命相搏,魯指揮使才得以脫險,又因魯指揮使傷勢嚴重,趙爺隻好背著魯指揮使一路往西行,等找到穎川侯的大帳時,已是七、八天之後了………………」


    傅庭筠無限歡喜,拉著黎娘問:「那趙爺有沒有受傷?他如今在哪裏?魯指揮使雖然戰敗,但趙九救魯指揮使有功,應該不會受兵部的責難吧?」一個問題接著一個問題,像連珠炮似的,讓黎娘插不上嘴,好不容易等她問完了,黎娘這才笑眯眯地道:「姑娘別急。


    想必九爺沒什麽事,要不然,魏爺肯定要跟夫人稟告的。」


    王夫人派魏石去西寧衛主要是打聽王大人的消息,正如她聽到趙淩的消息就迫不及待般,王夫人此時隻怕也顧不得詳細地尋問趙淩的事。


    傅庭筠點頭再也待不住,她對黎娘道:「我隨你一起回總兵府——我還想問問魏爺關於九爺的事!」說著,臉色微微有些泛紅。黎娘能理解到這種劫後平安的喜悅,並不認為傅庭筠失禮笑著連連點頭。


    傅庭筠吩咐了鄭三幾句「好好看家,我去去就來」之類的話,進屋去換了件衣裳。


    出來的時候大家知道趙淩的消息,個個臉上都掛著愉快的笑容,阿森不願意在家帶臨春,嚷著要跟著一起去:「我也要在一旁聽著。」


    總不能每次去王夫人那裏都拖家帶口的吧?


    趙淩在阿森的心目中如父如兄,不帶這小傢夥去他就是此時答應了自己,隻怕等會都要偷偷的跑去。


    傅庭筠想了想,對鄭三娘道:「那就讓阿森陪我去,你在家裏照顧臨春。」


    鄭三娘自然不敢反對傅庭筠的安排,抱著臨春把傅庭筠送到門口,反覆地道:「您仔細問問王夫人,要不要給九爺帶些藥材或是衣裳、鞋襪之類的去。」


    傅庭筠笑著應「好」出了門。


    門外打架已經散了陌家和戚家的大門緊閉,看熱鬧的人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小聲說著話。看見傅庭筠這邊有動靜,都伸長了脖子望過來。


    阿森的高興擋也擋不住他大聲地笑道:「我們要去總兵府,我們家九爺有消息了,他救了西寧衛的魯指揮使,如今正在穎川侯大帳裏歇著呢!」


    「啊!」眾人俱發出一聲驚呼,再看傅庭筠,依舊頭上搭著帕子,可嘴角那掩也掩不住的笑意卻像是在證明阿森所說屬實般。


    「哎呀呀,趙總旗救了魯指揮使啊,這下子,趙總旗要升官了?」喜人語含羨慕地道「是啊,是啊」立刻有人接了話茬「傅姑娘,你可算是苦盡甘來了。」


    傅庭筠朝著他們含笑點頭:「多謝諸位了。具體的,我還要去總兵府問問。 大家笑著打和她寒暄著待傅庭筠一行人的走出後街,他們議論的話題就變成了這次兵部會不會責罰魯指揮使——他這次戰敗了。


    魯姨娘氣得渾身發抖,正指揮著雪梅幫家裏的丫鬟、婆子們清理傷口,琢磨著給這些丫鬟、婆子打賞多少銀子好,外麵一陣高過一陣的談笑聲讓她心情更加煩躁,她吩咐新買來的一個還未留頭的小丫鬟:「去,聽聽他們都在嚼什麽舌根?」


    街坊鄰居都在趙家看熱鬧的時候,竟然兩個男子從她家院子裏翻了出去……這事過了兩天她才聽說。不用問,定是馮大虎的同夥,從趙家逃出來躲到了她家的院子裏。


    馮大虎這個蠢貨!找的同夥也都是些蠢貨。


    什麽時候走不好,偏偏要一大清早的,大家都在隔壁看熱鬧的時候!


    真她嗎的……一點腦子也不用!


    也不知道馮大虎是從什麽旮旯犄角裏找來的笨蛋!


    真是蠢死了,蠢死了!


    現在好了,竟然把她給牽扯進去了!


    這個馮大虎,除了會闖禍還會幹什麽?


    他怎麽不死?


    想到這裏,魯姨娘的目光變得陰霾起來。


    那個馮氏也是個拎不清的,還想著法子救她那個廢物弟弟。就是救活了也是個無用的東西,說不定哪天又會闖出什麽大禍來,連馮氏也連累了。


    她牙齒咬得吱吱直響。


    將軍肯定不會相信這些流言蜚語,可眾目睽睽之下,有兩個男子從她家裏翻牆而出,將軍肯定是會把兩個人找出來的………………要是那兩個人真的被找了出來……


    魯姨娘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小丫鬟跑進來:「姨娘,姨娘,他們都說,魯指揮使戰敗了,朝廷隻怕要問罪……」


    如火上添油,魯姨娘正氣不打一處出,聞言一個嘴巴摑了過去,把小丫鬟打得一個踉蹌,摔到在地。


    「小/娼/婦,我讓你胡說八道。我們魯家是什麽人家,世襲的千戶,朝廷怎麽會問罪?」


    小丫鬟嘴角流下一道殷紅的臉。


    她捂著臉,想哭又不敢哭,眼淚汪汪的。


    魯姨娘看著心裏更煩,上前就是幾腳,把個小丫鬟打得抱了她的大腿直喊「姨娘饒命」。


    廳堂裏的幾個小丫鬟、婆子都垂下了眼簾。


    魯姨娘打累了,氣喘籲籲地坐在了太師椅上,雪梅忙奉了杯熱茶。


    她喝了。茶,心裏覺得好受了點,這才朝著癱軟在地上的小丫鬟喝道:「起來,別給我裝死。你給我好好說說,外麵的人都在說些什麽?


    ※※※※※


    此時王夫人屋裏卻是一片歡聲笑語。


    「這麽說來,王將軍帶領兩千人剿滅了蒙人四千人,還殺了哈楚特部落的首領,立了大功?」傅庭筠驚喜地道。


    這次蒙人進犯,共有六個部落參加。


    王夫人含蓄地點了點頭:「他是西寧衛的參將,如今西寧衛出了這樣的事,他責無旁貸,隻能以功補過,希望朝廷看在他斬殺了一個部落頭首的份上能少些責難就行了,立功就不敢想了。」她知道傅庭筠急著知道趙淩的消息,順著轉移了話題「我問過魏石了,當時趙總旗和隨他一起參軍的楊玉成楊小旗在一起,他們救了魯指揮使後,算著穎川侯可能會在靠近天梯山附近安營紮寨,就背著魯指揮使一路往西,結果路上遇到了來找他們的金元寶金小旗,二、三十個護送著魯指揮使見到了穎川侯,趙總旗和金元寶都沒什麽事,楊玉成胳膊受了箭傷,並沒有什麽大礙,休養些日子也就好了。穎川侯的意思,是想讓魯指揮使戴罪立功,把趙總旗和金元寶,還有侯爺麾下的幾員猛將一起給了魯指揮使。你就放心好了,這次趙總旗不僅不會有事,而且還會立下大功,你就等他回來好好為他慶祝慶祝就是了。」


    傅庭筠不住地點頭,心中大石頭落定。


    穎川侯和西平侯之間積怨已深,這魯成又是他來張掖後親手提拔起來的人,不管從哪方麵來計,穎川侯都不會看著魯成就這樣倒下去的,隻要魯成沒事,救了魯成性命的趙淩自然也就會沒事了。


    她不由嘆道:「從前聽那些上陣殺敵、衣錦還鄉的戲文,總覺得很容易。


    現在輪到身處其中,才知道這期間艱辛。我前些日子到大佛寺上香,還曾心生悔意,覺得不應該讓他來投軍的。」


    「年輕的時候總覺得什麽都不怕,丈夫既然入了行伍,怎麽也能做個總兵、總督才算不枉此生」王夫人聽著也十分感慨「後來做了母親,有了孩子要維護,有了小家要撐,膽子就越來越小,隻盼著全家平平安安就行了,其他的,反而覺得不重要了。」


    兩個人談著心,黎娘走了進來:「夫人,馮氏求見!」


    傅庭筠一愣。


    王夫人就含笑對她低聲道:「她定是來求藥的。」


    傅庭筠恍然,忙起來:「那我迴避迴避吧!」


    馮大虎為何受傷,大家心知肚明。馮氏看見她,隻怕吃她的心都有了。馮氏性情暴躁,又為弟弟低聲下氣來求王夫人,萬一性起,寧願和她玉石俱焚也不願意忍一時之氣,豈不白費了王夫人的一番心血。


    王夫人想了想,點頭道:「也好。以馮氏的脾氣,不到無路可走,無計可施,她是不會用我送去的金創藥,我猜測,她多半是剛開始用,效果不錯,所以死馬當成活馬醫,來我這裏求藥。等我給兩瓶她用過之後,她看到了效果,到時候她有什麽脾氣都要忍著了。」


    傅庭筠笑著去了王家兩位小姐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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