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挫折


    府裏來信……大太太說……過幾天就回來……讓您小心謹慎……


    這什麽意思嗎?


    信誰寫的?大伯母要陳媽媽幹什麽?誰要回來?為什麽特別叮嚀陳媽媽小心謹慎?


    &


    兩個丫鬟可憐巴巴地望著她:「九小姐,我們怎麽辦?」


    傅庭筠停下腳步。


    事情拖得越久,就會對她就越不利。


    事到如今,還有什麽好猶豫的。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她望著寒煙,毅然地道:「你今天中午就走。」


    「啊!」寒煙和綠萼都驚訝地張著嘴。


    傅庭筠點頭,低聲道:「這次綠萼陪樊媽媽她們在廳堂裏說話。要有人問起寒煙,你就說被我叫到了


    內室,不知道在幹什麽。」


    「萬一陳媽媽像上次那樣要進來看看呢?」綠萼看了寒煙一眼,擔心地問。


    「我會出麵應付的。」傅庭筠眉宇間透著破釜沉舟的勇氣。


    陳媽媽把她們盯得這樣緊,寒煙不見了,想瞞過陳媽媽不可能的。一旦被陳媽媽發現了,勢必翻臉。


    反正要翻臉的,喉嚨的不適,這些天苦心的策劃,陳媽媽知不知道都無所謂了。而且事情鬧得越大,陳媽


    媽做為主事之人就越不能輕易脫身,正好為寒煙爭取些時間。


    隻要能見到母親,事情就會有轉機。


    綠萼重重「嗯」了一聲。


    傅庭筠又囑咐寒煙:「狗都在院子裏……從東廂房的窗戶爬出去……萬一被發現,就丟幾個包子餵狗。我曾聽乳娘講過,鄉下人就這樣對待惡狗的……那樹我爬過,很結實,伸到了圍牆外,你帶幾條汗巾,


    到時候係在樹梢上,順著汗巾爬下去,就能出碧雲庵了……出了碧雲庵,就條驛道,不時有馬車路過……


    不要吝嗇銀子,趕緊回城……我這邊,最少也能拖上一個時辰……我乳娘有個幹姊妹,在外院做粗使婆子


    ,姓米,也曾受過我的恩賜……你不要直接回府,先找米婆子問問家裏的情況,實在不行,就讓她想辦法


    給我母親帶個口訊。母親自會想辦法接你進內院的……我再寫信問候家中長輩的書信,你帶在身上,要萬


    一……」她沉聲道,「有書信為證,免得被冤枉逃婢!」


    寒煙有點意外。


    九小姐考慮得可真周詳啊!


    特別還寫了封信讓她帶在身邊。


    她有些激動,保證道:「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見到五太太的。」


    傅庭筠頜首。


    綠萼去了廚房,讓廚房午膳的時候上一碟素菜包子。


    寒煙找了幾條結實的汗巾結成了一長繩。


    傅庭筠寫完信後用條素色的帕子把所有的銀子都包了起來,又從鏡奩裏找了一對銀手鐲,一副銀耳環


    ,一起給了寒煙:「萬一銀子不夠,這些鐲子、耳環也能派上用場。」


    寒煙仔細地收好了,大家悄無聲息地用了午膳。


    飯後,樊媽媽幾個如往常一樣藉口要吹穿堂風,坐在廳堂裏說閑話。綠萼端了茶水過去,很自然地坐


    到了她們中間。傅庭筠則和寒煙退到了內室。傅庭筠幫寒煙從東廂房的窗欞翻了出去,然後掩了窗戶,靜


    靜地坐在床上,等陳媽媽來。


    那天,傅庭筠一直等到酉時,陳媽媽才姍姍來遲。


    她身後,還跟著一瘸一拐,衣衫淩亂,神色委靡的寒煙。


    傅庭筠神色大變,麵孔瞬間煞白煞白的。


    「九小姐,」陳媽媽麵沉如水,眉宇間有不掩飾的怒氣,「您可有什麽話跟我說?」


    「成王敗寇。」傅庭筠緩緩地站了起來,目帶冷峭地看了陳媽媽一眼,徑直朝寒煙走去:「傷著哪裏


    了?在不要緊?」


    聲音有些嘶啞,卻滿關切。


    寒煙眼淚奪眶而出:「,奴婢沒用。」


    「沒事!」傅庭筠安慰她,「謀事在人,成事在天。」然後打量著她,「到底傷著哪裏了?可別忍著


    不說,要留下什麽後遺症可就糟了。」


    寒煙搖了搖頭,低聲哭泣起來。


    傅庭筠吩咐綠萼:「讓樊媽媽打些水來幫寒煙梳洗梳洗,再去跟果慧師傅說一聲,就說寒煙受了傷,


    請她過來看看。」


    果慧師傅懂些醫術,夏天會製了六花湯,冬天會做些繁木丹送去傅家。傅家的下人夏天中暑就會向主


    母討些六花湯吃,冬天受了風寒發熱,會用些繁木丹。


    呆若木雞的綠萼慌慌張張地「哦」了一聲,瞥了陳媽媽一眼,怯生生地拉了拉同樣呆若木雞的樊媽媽


    :「您,您幫我們打點水來吧?」


    樊媽媽麵露猶豫,朝陳媽媽望去。


    傅庭筠看著冷冷地「哼」了一聲,強勢地道:「你用不著看陳媽媽,她再大,也我們傅家的僕婦。除


    非我們傅家要敗了,要不然,這上下尊卑總要守的。」然後看著陳媽媽,「陳媽媽,我說的這話可有道理?」


    陳媽媽沒有做聲,細視著她的眼睛。


    傅庭筠坦然地與她對視。


    沉默讓氣氛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樊媽媽等人都不安換了換站姿。


    傅庭筠的目光卻越見銳利。


    陳媽媽眼神微黯,垂下了眼瞼,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容,慢慢曲膝,行了個福禮,低聲說了句「九


    小姐,您好自為知」,轉身離開。


    樊媽媽忙喚人去打水。


    綠萼長鬆口氣,朝果慧師傅住的院子跑去。


    傅庭筠頹然。


    寒煙已跪在了她的麵前。


    「九小姐,都奴婢壞了您的大事。」她淚如雨下,「我下山的時候摔了跤,結果崴了腳,好不容易下


    了山,等了半天才等到一輛馬車……結果耽擱了時間,剛走出棲霞山就被陳媽媽攔住了……」


    「我們都盡力了。」傅庭筠攜了她,「先把身體養好再說。天無絕人之路,我再想想別的法子。」寒煙沮喪「嗯」了一聲。


    樊媽媽等人打了水進來,隨後果慧師傅也趕了過來。


    寒煙崴了腳,還有些皮外傷,果慧師傅用井水給寒煙敷了敷,留了幾塊膏藥:「貼上幾劑就好了。」


    多的一句也沒有問。


    此時天色已暗,靜月堂的屋簷下掛起了紅彤彤的燈籠。


    綠萼送了果慧師傅,過來服侍傅庭筠用晚膳。


    傅庭筠哪裏吃的下。心裏卻想著,這個時候,大家隻怕都在看她的笑話,她更要鎮定從容不亂分毫才。


    她勉強自己喝了一碗粥,吃了些鹹菜,然後去看了寒煙,問了問她的病情,這才回屋歇下。


    眼淚無聲地順著吹彈欲破的雪肌隱入鬢角。


    怎麽辦?


    事情敗落,以後陳媽媽對她看守會更嚴了。


    家裏到底什麽意思?


    讓她一直住在碧雲庵,就陳媽媽帶信回去說可能會遇到流民滋擾也沒有讓她回去的打算……


    念頭一閃而過,傅庭筠屏住了呼吸,半晌沒有動彈。


    他們並不怕她遇到危險……難道……想她死……


    不,不,不!


    她出生的那一年,春天來的特別的晚,直到三月中旬,風吹到臉上才沒有了寒意。


    祖母屋裏養著株姑母從南京送來的壽禮紫玉蘭結滿了花苗,就不開花。


    它第一次開花,就從京都傳來了父親高中會元的消息,後來嫡長曾孫誕生,祖母久病痊癒,大伯父、


    父親升遷,都在花期。祖母一直把它當成祥瑞。


    祖母不免嘀咕:「不得罪了花神?」心裏卻暗忖,難道元壽到了?


    不僅派了黎媽媽親自照料那株紫玉蘭,還到九仙觀求了黃表符咒,還請了果慧師太去做道場。


    紫玉蘭依舊不開花。


    祖母人漸漸消沉下去。


    過了端午,已經不能起床了。


    花卻一夜之間全開了。


    花姿如蓮,大小似盞,紫瓣紅焰,芳香四溢,比往年艷麗三分,濃烈三分。


    祖母大喜。


    小丫鬟進來稟道:「五太太添了位!」


    那天五月十八。


    姊妹裏,她排行第九。


    天道以九製。


    「難道它在等九丫頭降生。」祖母在心裏思量。


    從此待她與其他姊妹都不一樣。


    祖母怎捨得到她死!


    還有母親。


    生了四男四女,隻長大了長兄庭策和她。


    長兄比她大十二歲。


    母親常摟著她道:「庭筠娘貼心的小棉襖!」


    母親怎捨得她死!


    她一定胡思亂想,一定胡思亂想……!


    可這念頭一起,怎麽也按不下去了。


    俞、傅兩家都有頭有臉的人家,沒有個正當的理由,根本不可能能退親。


    左俊傑想娶她,她就得退親。


    傅家總不能跟俞家說,我們家的九小姐與人有私情吧?也不能說,我們家的九小姐有惡疾吧?


    娶不到她,左俊傑不會善罷甘休。


    要事情鬧大了,傅家怎麽向俞家交待?


    傅家和俞家的麵子又往哪裏擱?特別俞家,結親不成反結了仇。


    唯有……她死!


    死者為大。


    一死百了!


    一死解恩仇!


    左俊傑隻能偃旗息鼓,傅家對俞家也有了個交待。


    傅庭筠口幹舌燥,滿身汗。


    窗欞上印著道黑影,窗戶無聲地打開又關上,黑影靈巧地溜進了正屋,悄無聲息地在屋裏轉了一圈後


    ,停在了她的帳子前。


    清冷寂靜的屋子裏多個人的氣息。


    傅庭筠神情恍惚,根本沒有注意到身邊的異樣。<b】</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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