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澈與月驚鴻正要離開,走到殿外卻發現外麵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便也就沒有立刻出府,轉到了一旁的飯廳之中準備用了晚膳再議。


    長公主府因為無人居住,幾乎是常年空置,長公主月影從天祁回月冗之後便常年閉關隱世,府中的下人數年未曾換過,很多都是公主府的老人,但因為疏於管理,自然也就不乏各方的探子。


    月驚鴻是常年代替月影管理著公主府的,再加上他自己的身份,長公主府的人對他也都是極其敬從,聽說他要留在府邸用膳,忙迅速的準備了起來。


    而沈沉澈雖然不知道身份,但周身流露出來的氣勢,便知道不是凡人,而更有可能是將來皇太女身邊的大紅人,自然亦是不敢怠慢的。


    酒菜布的很快,雖然長公主府中常年無人,但下人們辦起事來效率還是極快的!布好酒菜,丫鬟們便低頭退了出去。


    月驚鴻替沈沉澈斟了一杯酒,自己先抿了一口,方道:“那件事姐姐知道了嗎?”


    “沒有必要讓她知道!”沈沉澈果斷的搖頭,“月穀主怎麽說?”


    月驚鴻皺了皺眉,“祖父說要看實際情況,他隻是根據書冊上的記載猜測可能是因為遇到了能影響她情緒的故人,而導致周圍氣場浮動,因此靈魂也變得有些不安定!”


    “故人?”沈沉澈視線中有深沉,看了眼月驚鴻,似乎在分辨他話中的真假。


    月驚鴻豈會不明白,飛快的反問,“沈家主知道故人是誰?”


    “已故之人,不足為提!”沈沉澈轉著手中的酒杯,聲音低沉,“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在被別人發現之前將九兒這件事徹底壓下去,那些人既然能跟到月華城,那件事遲早就會露出端倪!隻有徹底治愈,才會不露破綻!”


    月驚鴻神色凝重的點頭,“這個我自然知道,待姐姐先休息兩日,我就帶她去祖父那裏,看看他有沒有什麽辦法解決這個事!”


    沈沉澈的動作一停,像是想到了什麽,“夫人最近如何?如果我記得沒錯,夫人的置魂術在西絳無人可敵!”


    “是的!”月驚鴻也不否認,“母親從小便對魂魄這些東西感興趣,但可惜的是她從未曾真正的動過手,何況這次是姐姐,必定要再三的謹慎確認,況且母親現在正在閉關,是不會見任何人的!”


    月驚鴻見沈沉澈臉色不善,又飛快的道:“有祖父在,沈家主還是不必擔心此事了,當務之急,處理好朝中與城中的危機,尋找陛下的下落才是我們該做的事,這長公主府雖然老人居多,但恐怕各個府中安排過來的細作也不少,我們還是必須先保護好姐姐的安全!”


    “那是自然!”沈沉澈應了一聲,兩人便沉默了下來。


    月冗的夜有些沉悶,長公主府的下人素來都極守規矩,主子沒有吩咐,周身便鮮有人敢隨意靠近,沈沉澈與月驚鴻也都各自想著最近發生的事,期望找到破綻,從而尋到突破口。


    夜色越來越沉,周圍偶爾有伺候和傳菜的下人進進出出,也都是躡手躡腳,輕聲報一個菜名便飛快離開不敢多留。


    月驚鴻看時間差不多,便準備回去休息,一站起來,便看到遠處有個身影晃過,他揚手道:“讓廚子都去歇了吧!”


    夜色之中沒有回應,那個黑影不但沒有停下,反而閃得更快,頃刻之間便消失不見。


    月驚鴻眼神一醒,看向沈沉澈。


    沈沉澈也發現了黑影的異樣,站了起來,兩人對視一眼,朝著黑影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


    青煙在屋中散開,很快又再次彌漫開來,在空中變成了一個詭異圖案,那圖案朝著慕容玖所睡的床榻飄了過去,浮在了她的床榻頂上,漸漸的壓下來,在落下來的過程中漸漸幻出了一個人影。


    人影停留在床榻上方,仿佛是一團霧氣凝成的黑色的眼睛看著床榻上沉睡的慕容玖,眼瞳中心泛出一點紅光。


    青煙凝結的越來越成實形,隱隱約約可以看出是一個穿著黑色夜行衣的男子,他口中發出一聲壓低的短促的哨聲,隨即化成數條黑影落在了慕容玖的床榻邊,將整個床榻都團團圍住。


    正中的黑影亦從床頂輕盈翻下,一揚手,數條黑色的長劍齊齊朝著床中的慕容玖刺去。


    眼前忽然銀光一亮,床榻正中一柄銀劍旋轉而出,朝著周圍的黑色影子便飛轉而去,如銀色閃電,直接砸落而下。


    周圍的黑影都嚇了一跳,最當前一人,直接被銀光從腰部斬成兩段,鮮血將身邊的黑衣都染成深紅之色。


    刺客首領卻眼神不變,直接跨過同伴的屍體朝著床榻上的慕容玖再次刺下去。


    沉睡中的慕容玖眼睛猛地一睜,從床上一躍而起,揚手握緊浮在半空嗡嗡震動的皎月,朝著眼前的人刺了過去。


    淩厲的劍尖擦過他的腹部,將衣服拉開,首領眼中紅光一閃,身子往後一屈,險險避開劍勢。


    慕容玖卻動作迅速,握緊劍柄飛快隨著黑衣人的身體動作往前一送,又毫不遲疑的反手抽出。


    寂靜的夜色中,“噗”的一聲輕響,利器入肉的聲音,隨即銀色的劍帶起一蓬血花在空曠的空氣中彌散開,然而皎月劍尖的血水卻隨著劍的抽出飛快的融入劍身之中,仿佛被劍身所吸收。


    周圍的黑衣人早已被眼前的變故驚得嚇了一跳,他們來之前隻知道是要殺一名女子,誰也沒有認為這個是一個多麽艱巨的任務,甚至有人覺得區區一名女子何必需要十名刺客同時出動,但如今眼前一連串的變化卻讓他們所有人的都在瞬間繃緊了心神。


    慕容玖卻沒有絲毫的停頓,手中長劍挽起劍花,毫不停留砍向身邊的刺客,劍氣如風,完全不留任何的間隙,她手中雖力量不足,但皎月自身的靈力卻帶著她的動作矯捷而盈滿殺氣。


    仿佛地獄裏來的修羅,慕容玖的每一招每一勢都毫無破綻,皎月盤旋起強大的劍氣,凡被觸碰,必定見血,每一劍出去必定有東西落地,但她卻看也不看,手腕一轉,反手劈向下一個人。


    濃重的血腥味在寢室之中彌漫開來,黑衣刺客一個接一個的倒下,四處都是血花在飛濺,然而那柄握在少女手中的長劍劍身之上卻不見一絲血光,依舊光潔耀目,泛著懾人的銀光。


    刺客首領在吃了慕容玖第一劍之後便察覺形勢不對,不動聲色避開眾人往後退去,眼前的銀光倒映在眼中,越來越快,快到幾乎最後成了一團銀色的光芒,他本來想在眾人身後再找準時機偷襲慕容玖,卻發現,在那團銀色的光芒之下,他找不到任何可以偷襲的空隙。


    眼底不敢置信的神色一閃而過,麵前的同伴一個接一個毫無聲息的倒下,銀色的光沒有多餘花俏的招式,一劍一個,箭無虛發。


    慕容玖眼中沒有情緒,血光在眼中閃過,她卻渾不在意,蔥白手指映著銀色長劍,每一次都是一條人命的終結,然而對於她而言,這些人命不過就是草芥,毫無動容。


    刺客首領再也不敢停留,趁著慕容玖還未留出神來對付他,轉身朝著窗台奔去,這次是他們大意,以為出動了十名普通殺手便可輕而易舉的對付一名女子,卻不想,幾乎在這裏全軍覆沒!


    “幾乎?你要收回這個詞!”慕容玖的聲音冰冷,和在濃重的血腥味中讓人寒毛直豎,她仿佛猜透了那名刺客首領心底的想法,冷冷的開口,“我從來都沒有讓我的敵人活著離開的憐憫!”


    除了那名刺客首領所有的刺客都已經倒下,慕容玖腳下一點,淩空躍起,皎月從手中飛出。


    刺客首領已經躍上窗台,隻差一步便可離開慕容玖的臥室,皎月卻從慕容玖手中飛出,直接從背後穿透了他的身體。


    他腳步一晃,整個人從一人高的窗台墜落而下。


    臥室的門被大力推開,月驚鴻與沈沉澈兩個人衝了進來,迎麵而來刺鼻的血腥味幾乎讓兩個人生生逼退,然而他們卻忍住了。


    沈沉澈手一揚,臥室周圍兩排燈籠同時點起。


    身後傳來腳步聲和元雙雙的聲音,“小姐~”


    元雙雙匆匆跑到門口,還沒進門就掩住了嘴,再抬頭一看,眼睛猛的瞪大,一口驚叫生生的壓了下去。


    方才還整潔的房中幾乎已經被鮮血徹底的染紅,血水從床邊蜿蜒而過,汪成一片血池,幾乎將整個黑色的理石裏麵都染成了深紅色,而慕容玖赤腳站在血中,血水沒過她白皙的腳背,讓她的皮膚都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襯著她毫無情緒的冰冷黑眸,便如地獄而來的厲鬼。


    元雙雙捂著嘴愣愣的看著慕容玖,“小…小姐,你沒事吧?”


    慕容玖的眸子輕輕的轉了一下,仿佛被元雙雙一聲喚回了神,視線在周圍轉過,舉起回到手中的皎月,指尖從鋒利的劍緣滑過,聲音輕柔,“皎月,好樣的!”


    皎月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讚賞,在慕容玖的手中輕輕顫動,炫耀著自己的戰績。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慕容玖收回皎月,看也不看身邊刺客的屍體,徑自走到沈沉澈身邊,“我早就知道今晚不會安生,來的很快也好,正好讓我找個理由殺雞儆猴,好好清理清理這長公主府!”


    月驚鴻幾乎在一瞬間就明白了慕容玖話中的意思,他一直都未曾找到機會幹的事,今晚撞到了慕容玖的手中。


    慕容玖拍了拍月驚鴻的肩,跨過門檻,“將前院所有的燈都點起來,將這些人全部都拖到院子中去!將所有的下人也全部都喚到前院!”


    一疊聲的命令幹脆利落,沒有片刻的遲疑。


    月驚鴻帶著魈、魅轉身便走,“這就去!”


    這長公主府很多人是他早就想要清理,但作為祭司,要以生命為重,絕對不可以任意殺戮,何況月影常年閉關,心善向佛,更加不會允許月驚鴻隨意的處置公主府中的下人,更何況,他們也怕那些忠心耿耿的老人受到影響。


    但慕容玖不同,先不說月影根本沒有對她盡到做母親的責任,將她扔在大昭寺八年不聞不問,更何況,如今她是鳳九,後宮之中,惟她獨大,誰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鬼鬼祟祟,她絕對不會讓他死,隻會讓他活的想死。


    如今,長公主府慕容玖獨大,既然那些人認為她是和長公主月影一樣好捏的軟柿子,那麽今日就讓他們睜大眼睛看清楚了,到底誰能惹?誰惹不得?既然已經將她伸向了她的脖子,那她就讓那些人拿血來還。


    長公主府中的下人們通常晚上都是一半值夜,一半休息,如今被月驚鴻與魈、魅全部都喊了起來,還有些迷迷糊糊,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誰也清楚,如今長公主府換了主子,新來的主子脾性誰也摸不清楚,但看著冷漠,便誰也不敢怠慢,一個個拉著關係要好的飛快往前院而去。


    還未走到前院便看到一片燭火通明,亮光穿過簷廊幾乎將整個長公主府都照的亮如白晝,淡淡的血腥味飄散在空氣中,有年紀小的丫鬟好奇的問著身邊的人,“什麽味道~”


    轉過廊邊,便看到了燭光下一具具殘破不全的屍體,小丫鬟未說完的話堵在嗓子中,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身邊的大丫鬟飛快的捂住她的嘴,心底膽顫的抬頭看向坐在院子正中麵無表情的慕容玖。


    這一看,便猶如看到了地獄之中來的厲鬼,麵色慘白,白色的中衣上漸著斑斑血跡,令人毛骨悚然,幾乎腿一軟就要倒下去。


    丫鬟、奴仆們按照長公主府總管的規矩低頭站好,有些小的丫鬟早已經嚇得臉色蒼白,幾欲作嘔,但院中沉默到令人恐慌的氛圍卻又讓她們都生生忍住了。


    慕容玖靠在椅背上,視線一個個的從麵前一百下人臉上滑過,有些膽子小的嚇得直發抖,有些承受不住壓力,直接咕咚一聲暈了過去。


    站在慕容玖身後的魅和魈飛步上前,不動聲色的一把脈門,確定無異的直接拖到後麵的空房間,呼吸有異的則留在原地。


    慕容玖喝了一口元雙雙遞過來的茶,“你們都看到了嗎?”


    聲音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卻是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下人們嚇得發抖,根本不敢多看一眼。


    慕容玖也不在意下麵的人說不說話,她要的震懾作用已經起到了,“今日開始,本宮就是這長公主府的主人,所有的人本宮會在長公主府與皇太女府邸自由調配,本宮對下人隻有一個要求,就是忠誠,如果讓我發現這府中有什麽細作,探子,那麽你們的下場將會比這些人更慘!”


    話音落下,角落中又有一名丫鬟暈了過去。


    慕容玖視線一掃。


    魈走了過去,扶起那名丫鬟,指尖往她脈搏一壓,便發覺有異,便對慕容玖點了點頭。


    慕容玖嘴角一勾,“將她帶過來!”


    魈毫不客氣的拖著那名丫鬟便到了慕容玖的身前。


    前院本就種滿了花草,有些晚上被風垂落的玫瑰花折斷在地,那丫鬟被魈拖著直接從斷了的玫瑰花枝上碾過去,終還是忍不住尖叫。


    魈將那丫鬟扔在慕容玖腳下。


    慕容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你的主子是誰?”


    那名丫鬟死死的閉著眼睛,閉口不語。


    慕容玖輕輕的剔著手中杯沿,瓷器相碰在寂靜的院中發出略刺耳的摩擦聲,像磨在每個人的心口,令人難以呼吸。


    “你不說也行,就在這裏躺著,本宮耐心很好,就在這裏和大家一起等著,等到你開口為止,在你開口之前,誰也不許挪動一步,就算餓死,凍死,也不許!正好,那些什麽探子啊、細作啊,都一並耗死在了這裏,本宮還要感謝你!”


    那丫鬟身子劇烈一抖,想必如果不死必定在主子那裏也是個生不如死的結果,忽然咬牙想要自盡。


    魈忽然無比冷靜的開口道:“啊~方才我不小心將你扔下的時候很不巧的把你的毒囊從下巴那邊震出來了!”


    丫鬟抬頭死死的瞪了魈一眼。


    魈卻毫無憐惜之心,“自殺的方法有很多種,你還可以選擇其他更痛苦的方式!”


    慕容玖低頭看著趴在她腳下的年輕女子,“本宮給你一次機會,你若交代出你的主子,和藏在這將軍府中的其他細作,本宮就饒你一命!”


    那丫鬟咬牙道:“我死也不會說的!”


    “倒是有些骨氣!”慕容玖說的有些漫不經心,“不過就看你這骨氣能夠挺多久了!當然~”


    慕容玖語氣一頓,“也有可能你還沒有堅持下去,就已經有人先將你供出來了,到時候我自然會保護他,將消息放出去,所有的事情都是由你供出來的!”


    那丫鬟神色一變,抬頭看著眼前神情冷漠的女子,就在那一瞬間,她完全的相信了慕容玖所說的每一句話,她相信眼前這個女子一定會說到做到。


    慕容玖卻並不打算多給她想的時間,吹了吹浮在水杯麵上的花瓣,“想清楚了嗎?”


    那丫鬟點了點頭,往前爬了兩步,猛地一躍而起,抽出袖中的匕首朝著慕容玖的心口就刺下去。


    慕容玖坐在椅子上未動,眼看著那匕首就沒入了她的身體。


    那丫鬟詭異的笑了兩聲,將匕首又狠狠從慕容玖的心口抽出,人卻忽然往後踉蹌的退了兩步,整個人跌飛了出去,然後愣愣的看著自己手中僅剩的劍柄。


    站在慕容玖身邊的月驚鴻指尖一彈,匕首尖“哐當”一聲落在地上。


    慕容玖輕笑,“看來你已經決定好了!”


    她手中茶杯朝著丫鬟往前一扔,狠狠的砸向前麵丫鬟的臉,茶杯咚的一聲撞向丫鬟的鼻尖,然後落在地上碎成無數片。


    慕容玖拍了拍手,“魈~既然她不想說話,以後也不用說話了!”


    魈應了一聲,直接上前,一把抓起那名丫鬟的頭發,抓起滿地的碎瓷片就往她的嘴裏塞去。


    那丫鬟拚命的掙紮,手在半空無措的揮舞。


    慕容玖的視線隨著丫鬟的手一動,“雙雙~看到她手指的地方了麽?凡是她指過的人都是奸細,全部給我拖出來,送入地牢,嚴刑拷問!”


    元雙雙神色冰冷,點頭,“是!來人!”


    那些被指到的下人們大驚失色,嚇得麵無人色,一個接一個的朝著慕容玖就跪下拚命磕頭,“殿下,饒命啊!”


    “殿下!奴婢/奴才是冤枉的!”


    “奴婢在長公主府已經超過十年了,奴婢不是奸細啊!”


    “皇太女殿下明鑒啊!”


    “求皇太女殿下明鑒!”


    院落裏頓時一片嘈雜的哭喊聲,求饒聲,周圍出現無數黑衣人,上前拖著那些被那名丫鬟指過的下人就往後院拖。


    那名丫鬟的手還在揮舞著,但是動作已經慢了很多,已經氣息奄奄,卻依舊鍥而不舍的在掙紮,為自己尋找最後的出路。


    那些黑衣人則嚴格執行著慕容玖的命令,凡是被那名丫鬟的揮舞的手指過的人都被拖往後院,很快,後麵的院子中傳來淒厲的慘叫聲,在空曠的長公主府上空久久回蕩。


    有一名被黑衣人拖住的仆人忽然大喝一聲,朝著那名丫鬟尚且揚起的手臂就踩了下去。


    哢嚓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隨即後麵的人仿佛明白了什麽,紛紛跟上,一腳接一腳踩上那直手臂,那隻手臂在數百人的腳下,軟綿綿的斷了下去,最後被實實的踩到了泥地之中,再也無法抬起指向任何一個人,直到那名丫鬟再無聲息。


    慕容玖坐在椅子上,冷冷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眼底始終是如一的冷漠與殘忍,未曾有過一絲一毫的變化。


    周圍的慘叫聲和求饒聲漸漸的小了,直到公主府恢複到了之前的寧靜,再無動靜。


    那些或者掙紮或者哭喊的下人們也都停了下來,麵麵相覷,仿佛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慕容玖將手中的杯子放到一邊,聲音淡淡的掃過眼前的眾人,“你們殺了她!”


    那些下人嚇得麵色蒼白,有人下意識便脫口而出,“不是奴才啊,奴才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周圍的人紛紛附和,“奴婢不知道啊!”


    “奴才不知道啊!”


    慕容玖仿佛絲毫不在意,“其實本宮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下麵的人鬆了一口氣,氣還沒鬆完,前麵的慕容玖又開口道:“本宮隻知道,你們自相殘殺了!不知道是易王的探子殺了哪位王爺的細作,還是哪位王爺的細作殺了易王的探子!”


    慕容玖抹了抹眉心,“無妨!到時候本宮見到誰該怎麽說就怎麽說!”


    “殿下~”


    長公主的府的下人經過一晚上的驚嚇早已魂魄俱散,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


    慕容玖不像他們見過的任何一個主子,不像陛下威嚴寬容,不像長公主慈善隱忍,更不像大祭司偶爾還會有一絲笑顏,從他們見到她開始,所感受到的無一不是殘忍與威勢,和不容人質疑的冷酷。


    有年歲長一些的下人忽然對著慕容玖跪下,毫不猶豫的果斷的道:“奴才在長公主府時間已久,請殿下開恩,準許奴才告老還鄉!”


    身邊有些聰慧的丫鬟們也飛快的學道:“奴才想要告老還鄉!”


    一個接一個的下人朝著慕容玖跪了下來,“奴婢求殿下開恩,準許奴婢告老還鄉!”


    慕容玖雙手交疊,按在小腹之上,視線掃過跪在麵前的眾人,“都決定了!”


    下人們生怕慕容玖不準,忙大聲道:“謝殿下恩典!”


    頓時,整個院中“謝殿下恩典”的聲音在四周回蕩。


    “嗯!”慕容玖輕輕應了一聲,“既然如此,今日本宮就成全你們,長公主府的所有下人全部按例遣散,明日全部到賬房支取銀子,然後三日之內離開長公主府,若多停留一日,長公主府便不再管你的生死!”


    那些下人本以為慕容玖不會如此輕易的放他們離開,如今聽慕容玖如此一說,紛紛點頭,齊聲道:“謝長公主殿下恩典!”


    “都退下吧!”


    院子中的下人與丫鬟們生怕慕容玖後悔,瞬間你推我攘的消失的無影無蹤。


    慕容玖看著一瞬間變得空蕩蕩的院子,嘴角一抹嘲諷的笑意。


    元雙雙有些不解的問道:“殿下,這就把公主府的下人全部都遣散了嗎?”


    慕容玖輕笑,“怎麽可能,等著瞧吧!有人想走自然就有人不願意走!”


    元雙雙壓低聲音道:“小姐的意思是,那些細作肯定是不願意走的?想走的恐怕反而都是公主府的老人!”


    慕容玖笑而不語,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片刻之後,從後院鬼鬼祟祟的轉出來一名年輕男子,見院中人已散盡,飛快的走到慕容玖的麵前,單膝點地,“奴才願意跟在殿下身邊,伺候殿下!”


    慕容玖睜開眼睛看著他。


    那名男子看著慕容就,“奴才已經沒有家人,在長公主府已經四年,不想離開公主府,請殿下相信奴才的忠心!”


    “嗯!”慕容玖低低的應了一聲,看著眼前的男子,“你真的對本宮忠心?無論本宮要你做什麽,你都會去做?”


    男子見慕容玖神色平靜,忙道:“奴才願意,無論殿下要我去做什麽,奴才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赴湯蹈火倒也不用!”慕容玖朝著男子招了招手。


    男子舔著臉上前,湊到了慕容玖的麵前,“請殿下吩咐!”


    慕容玖勾唇,“本宮要給易王爺送份禮,缺了一樣東西!”


    那男子笑著諂媚,“殿下要什麽,隻管告訴奴才,奴才想盡辦法也一定去給殿下取來!”


    慕容玖抬起指尖,點在男子的喉結上,冰涼的手指沿著他的脖子輕輕劃過,聲音無比的輕柔,“你的頭!”


    男子一愣,剛要後退,卻感覺到脖子一涼,慕容玖的手指飛快的縮了回去,一蓬血花從眼前飛過,他看著自己腦袋從空中飛去,在地上滾了兩圈,停在了台階下。


    無頭的身體咕咚一聲倒下。


    元雙雙神色一變,轉身不敢看。


    慕容玖也輕輕的擺了擺手,“驚鴻,親自裝好,以你的名義親自送到易王的府邸去!”


    月驚鴻身子往前一躍,擋在慕容玖的眼前,“驚鴻一定會親自交到易悅的手中!隻是~”


    他不解的看著慕容玖,“姐姐怎麽會知道這個人就一定是易悅的細作呢?”


    “我不知道!”


    月驚鴻不解的望著慕容玖,似乎並不相信她口中話。


    慕容玖起身往房間走去,“易悅若是在長公主府安插了細作,想必在其他府邸也一定安插了細作,細作這麽多,他怎麽可能每個都清楚,所以不管是不是他的人,起的不過是一個震懾作用,告訴他,我們知道他在長公主的細作了,也會不擇手段的清理幹淨。”


    月驚鴻詫異,追問道:“易悅那人不是那麽簡單的,如果他真的都了解每一個細作呢!”


    “了解又如何?”慕容玖點了點他額頭,“你送禮去的時候大張旗鼓一些,最好讓整個月華城都知道,到時候那些與易悅有聯係的人自然會去問他,這個細作不管是誰安插入長公主府的,答案自然就會浮出水麵!”


    月驚鴻一笑,由衷的道:“還是皇姐厲害,我就知道,將姐姐請回來,對付這些人必定不在話下!”


    見慕容玖有些犯困了,月驚鴻忙退出去,“姐姐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就去給易悅送禮去!”


    慕容玖也沒再說話,由元雙雙扶著就往裏走去。


    元雙雙有些擔心的道:“小姐,我們剛剛到月冗就徹底的與易王爺撕破了臉麵甚至可能將那些重臣也都得罪了,好嗎?”


    慕容玖看了眼元雙雙,“沒什麽好不好的,易悅已經上府邸來探底了,哪個心裏都清楚,月驚鴻將我找回來,就是跟易悅鬥個你死我活的,他既然今天已經讓刺客都上門了,那我必定是也得給他回個禮,但……我的目的,是要讓他摸不到我的底!”


    “可是……”元雙雙被慕容玖的話搞得愈發糊塗,“可是小姐如此大張旗鼓的讓驚鴻少爺把人頭送到了易王府,易王怎麽可能還摸不清小姐的虛實?”


    慕容玖推開房門,“誰都知道今晚沈沉澈與月驚鴻留宿在長公主府,所以這人可以是月驚鴻殺的,也可以是沈沉澈殺的,但不管是誰,不管是怎麽死的,誰都不會知道是我動的手,設的局!”


    房間裏早已經清理的幹幹淨淨,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就連血腥味都被清除的一幹二淨,未曾留下一點刺客的痕跡。


    慕容玖在床邊坐下,“明日一早,跟驚鴻確認一下,所有在長公主府伺候超過十年的老人留下,其餘的不管是什麽東西,哪裏來的,都讓賬房結清銀子驅出公主府,然後你送一封信到九鼎錢莊,直接找掌櫃的!今晚第一個出來說要離開長公主府的人還記得嗎?”


    “記得!”元雙雙想了想,點頭道:“第一個出來說要離開長公主府的人是府裏的管家!”


    “把他留下!”


    長公主府的下人一夜驚魂,無論是男女老少都嚇得不輕,然而第二天一大早卻沒有一個人再敢像之前那樣懈怠,盡管精神不濟,卻都起了個大早,素來空置了許久的公主府頓時顯得生機勃勃。


    周圍有一些相鄰的府邸聽到了長公主府半夜的動靜,卻誰也不敢輕易上前,長公主月影寬和待人,但慕容玖冷酷無情的名聲可是傳揚在外,連親生的胞妹、天祁的親王都從不曾手下留情,何況一些毫無血緣關係的旁人。


    因此第二天一大早,那些前日裏還在長公主府和易王府周圍徘徊聽風聲的人都早早的趕到了長公主府,恭恭敬敬的送上了拜帖和禮物,由管家安排著在偏廳小坐等候。


    若是不願意等候的也都由管家好言的道謝致歉,又不失禮數的送了出去。


    慕容玖是真的累倒了,半夜遇到刺客,又起來折騰了一回,整個人就如同散了架似得,倒到床榻之上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月驚鴻知道慕容玖必定會睡不安穩,因此特地在她在院子中處置下人的時候,在房中的香爐中點了西絳特質的安宜香,安宜香香味清甜,本就有安神隻用,更能助睡眠,驅噩夢。


    所以,就在慕容玖懵懂不知的情況下,一直從深夜睡到第二日午後。


    就在慕容玖睡覺的這段時間裏,長公主府成了月華城中的新貴,而易王府一大早便收到了大祭司重禮的消息也在紹京城中傳的沸沸揚揚。


    月驚鴻去易王府送禮的時候正是一大早,剛剛是結束早朝的時候,易悅帶著一些重要的臣子從皇宮回府議事,偏巧,這日,月娉婷又纏著易悅在問沈沉澈的事,也一路跟著易悅從皇宮跟到了易王府。


    轎子在易王府門前落下的時候,月娉婷遠遠便看到了站在王府門前頎長的身影,從轎中跑出,衝著身影跑去,“驚鴻哥哥,你怎麽來了?”


    快要跑到月驚鴻的身前,像是想到了什麽,月娉婷急急的刹住了腳步,冷聲道:“你不在長公主府陪著你的皇姐,來這裏幹什麽?”


    月驚鴻看了眼月娉婷,“陛下不在,你就日日荒廢了學業!”


    月娉婷被月驚鴻喝了聲,愈發的不高興,轉過身去不搭理他。


    月驚鴻也不管月娉婷,看向下轎的易悅,“易王爺,皇姐昨晚在府中遇刺,受了驚嚇,所以今日一早本王特地來向王爺送禮!”


    易悅眼神一閃,神色平靜,“怎會有刺客?不知郡主可有礙?這京兆府本身就在本王的管轄之內,本王一定派人徹查,何須祭司送禮?”


    月驚鴻卻將手中的盒子遞出,“易王爺還是先看一看這禮物吧,是本祭司親自挑選的,希望王爺會喜歡!”


    易悅眉心一蹙,又很快鬆開,他也不是笨蛋,自然之道這禮物不是簡單的禮物,也不會那麽傻著去接,但眾目睽睽之下,也不可能就如此僵著。


    “什麽禮物,我來替悅哥哥打開吧!”一旁的月娉婷卻毫無心機,忘了自己還在與月驚鴻生氣,蹦躂著上前,邊說就邊就著月驚鴻的手打開了盒子。


    月娉婷剛剛打開盒子,便臉色一變,隨即驚恐的揚手一揮,不可置信的瞪著眼睛連退了好幾步,連連尖叫,“啊~啊啊啊~”


    打開的盒子被月娉婷掃落在地,盒中裝著的人頭也就骨碌碌的滾了出來,一直滾到了易悅的腳下。


    人頭上一雙眼睛還大大的睜著,仿佛還有話沒說話,死不瞑目的望著易悅。


    跟在易悅身後的幾名官員也都嚇得張大了嘴,連連後退。


    月驚鴻拍了拍雙手,“好了!本王該送的也送到了,易王爺好好欣賞你的禮物吧!”


    易悅看了眼地上的人頭,抬頭看著月驚鴻的背影,聲音無比的肯定,“這是郡主的意思?”


    月驚鴻卻頭也不回,跨身上馬,聲音遠遠傳來,“皇姐病了!這是本祭司的意思!”


    易悅不信的看著月驚鴻的背影,怎麽可能?昨日去長公主的刺客一個沒回,如今,月驚鴻卻將人頭送到了他的麵前,除了慕容玖,他想不出還有任何一人能有如此的膽量和本事。


    病了?慕容玖怎麽可能病了?


    易悅壓著怒氣,冷聲道:“來人,備馬備禮,本王要去長公主府!”


    “殿下~”府中忽然傳來管家驚恐的聲音。


    易悅心底一個咯噔。


    管家已經跑到了他的深淺,神色慌張的附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易悅臉色一變,對身後的朝官門道:“麻煩大人們議事廳稍後,本王去去就來!”


    說完,轉身帶著管家匆匆入府。


    ------題外話------


    恢複萬更雄起的節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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