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弄了片刻算盤,江大富抬頭,笑容可掬的看向林東。


    “林公子,十三種綢緞,每種一匹的話,共計是六十五兩。您一口氣買這麽多,算您六十兩。這也就等於,十三種綢緞,您每樣可以拿四匹。另外,林公子第一次來我們綢緞鋪,我做主,另外再每種給您加半匹,您看怎麽樣?”


    “還行。”林東徐徐點頭。


    江大富鬆了口氣,劉安則暗暗咋舌,鋪子裏的綢緞他都清楚,雖然不知道成本多少,但平常賣多少卻熟記於心,十三匹布,平常頂多也就賣二十來兩銀子。


    六十兩銀子,還真敢開口。


    櫃台裏,江大富合不攏嘴的記完賬,有些迫不及待打開抽屜,目光在裏麵掃了幾眼,有些僵住了。


    臉龐,刷的白了下來。


    狠狠咽了口唾沫,再仔細摸了摸本就空間不大的抽屜,江大富抬頭看向林東,小心翼翼道:“林公子,這帳,是現在結還是等貨送到貴府再結?”


    “什麽現在結貨到再結?”林東一臉茫然道:“銀子早就給你了,我從首飾鋪出來的時候還看了眼,還剩二十四兩金子。”


    江大富駭然而起,給了銀子?那麽說,自己不是幻覺了?


    想想也確實不該是幻覺,要不然,剛才怎麽知道算賬?


    可,可金子跑哪去了?錢袋跑哪去了?


    低頭在櫃台下麵找了片刻,江大富喜笑顏開的臉色沉了下來,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詢問道:“林公子,您不是在開玩笑吧?我好像,沒收您銀子……”


    “是沒收我銀子,我給的是一小袋金子。”林東輕描淡寫道。


    “可,可我也沒收到您給的金子。”江大富謹慎看著林東的神情道。


    林東一蹙眉,旋即冷眼看向江大富:“你跟我開玩笑?”


    “不敢不敢……”江大富拚命擺手,欲言又止。


    “不敢?”林東冷哼了一聲,猛的一拍桌子,喝道:“明明收了我金子,居然說沒收,既然不是開玩笑,那就是想訛我?”


    “這、這……”


    江大富滿頭大汗,急得有些說不出話來。金子,確實給了。可現在突然不見,自己總不能虧本白送那麽多綢緞。但不認賬的話,對方氣度不凡,明顯不是普通人家,所有綢緞不過七八十兩銀子,雖然不少,可要是因此得罪一個得罪不起的人,那後果更不堪設想。


    見情形似乎有些不對,夥計們紛紛湊了上來,看著江大富那狼狽模樣,一個個樂在心頭。


    “好你個百裏綢緞鋪,居然真是想憑人多訛我金子。”林東卻顯然把這些看熱鬧的夥計當成了幫手,朝著身後的劉華眨了眨眼,喝道:“去客棧把夥計都喊過來,今天給我砸了這家綢緞鋪。”


    “誤會,是誤會,林公子,您等等,我……”江大富急乎乎企圖從櫃台裏伸手抓住林東,卻仍舊差了不短的距離之後,連忙小跑向一側櫃台開往外麵的小門。


    尚未將小門打開,江大富疾走的腳步驟然一滯。


    客棧?


    江大富看了眼大步走出門的劉華,再看了眼林東,小聲問道:“林公子,家裏是開客棧的?”


    “是開客棧的又怎麽樣?”林東冷冷道。


    還真是開客棧的?


    江大富心中大定,這年頭,開店鋪做買賣什麽最賺錢?同樣大小的鋪子,賭場、錢莊、當鋪絕對排在前列,然後是古玩鋪、米鋪、酒樓,第三檔則是一些茶葉鋪、首飾鋪、綢緞鋪之類的,別看鋪子都一樣大,需要的關係可是相差巨大,利潤同樣差了幾十幾百甚至幾千倍。


    一家客棧,占地是挺大的,可說起利潤,也就比一些小鋪子要高一些而已。


    “好小子,我就說你怎麽這麽大方,價錢都不還,居然一口氣要這麽多綢緞。”江大富冷笑起來:“原來是個騙子,最近開客棧生意不好,假扮富家公子來騙銀子吧?可惜,你露餡了。”


    夥計們頓感失望,居然這麽快就扭轉乾坤了。


    林東啞然無語,他故意喊劉華去客棧帶夥計,本是想這位江老板可以聯係到夥計頭上。沒曾想,這位江老板不但沒有聯想到夥計頭上,聽到客棧二字,底氣居然壯了。


    開客棧的,真有那麽好欺負?


    見林東無言以對,江大富臉上的冷意愈發濃鬱起來,好小子,不管你是騙子還是真丟了金子,一個客棧老板在一家綢緞鋪丟了銀子還敢揚言砸鋪子,這不找抽嘛?


    猛的一把掀開櫃台裏的小門,江大富一揮手:“給我把這騙子抓起來!真以為我百裏綢緞鋪是誰都敢來撒野的地方?今天不教訓教訓他,我就是不是江大富。”


    櫃台裏,夥計們無動於衷,十幾個打兩個,看模樣是穩勝不輸,可人家兩個裏麵有一個護衛。銀子誰都看到確實給了,還被放進抽屜裏,應該不是騙子才對。


    既然不是騙子,那護衛也就是真的,自己衝殺上前,碰上狠的,不小心就得斷胳膊折腿。


    就算真是騙子,人家也有兩個人,打頭陣的,遇上垂死掙紮,難保不挨上一兩拳。就江大富那德行,別說不會給傷藥費,估計去治傷的話,工錢也得扣掉一兩天的。


    怎麽算怎麽不值!


    氣勢洶洶的快步走到林東麵前,生怕他跑了,江大富一把扯住他的衣襟,獰聲道:“小子,出來行騙也不多帶幾個人出來接應。就你們兩個,我鋪子裏的夥計,一人一拳也能把你們揍趴下。”


    看著一直穩站在櫃台沒有動彈的夥計,劉安想提醒一下江大富,可見他那猙獰的神情與可笑的情形,沒來由一陣厭惡。


    “看來,你還真經常克扣夥計的工錢。”林東淡淡道。


    江大富一怔,旋即伸出左手食指,在林東的胸前重重戳了幾下:“小子,別跟我說些有的沒的,說吧!今天行騙的事,你是想私了還是公了?”


    “私了!”林東淡淡道。


    “那行,敢來我百裏綢緞鋪行騙。”江大富心中一喜,想了想,冷笑道:“按我脾氣,本來是你打算騙我多少銀子,就得給我老老實實吐雙倍出來,看你可憐,我也不要雙倍了,你還二百四十兩就成。”


    “沒有,我這趟出門剩下的金子,連錢袋都給你了。”林東徐徐道。


    江大富目露遲疑,不知道該不該信這話。想想很快釋然,不管真的假的,今天算你倒黴。


    “別以為把金子藏起來了就真能騙到我,沒有,就拿客棧抵押。”


    “拿客棧抵押?”林東笑了起來。


    “對!”江大富又是一揮手,霸氣十足道:“拿筆墨過來讓他簽字畫押,要不然,抓他去衙門。就憑我和王班頭的交情,別的不說,賠償沒二三百想都別想,而且還得給我老老實實在牢房裏呆十年八年。免不了,還可能受一頓皮肉之苦。”


    叫囂與恐嚇徐徐回蕩,而後慢慢沉澱下來。片刻,綢緞鋪恢複寧靜,靜得讓人毛骨悚然。


    江大富緊了緊牢牢抓著林東衣襟的右手,有些狐疑的扭頭朝後一看,頓時氣得七竅生煙。


    這群混賬,居然一個上前的也沒有。


    “你們是聾了啞了?叫你們拿筆墨過來,聽到沒有?”


    夥計們麵麵相覷,拿筆墨,應該沒什麽危險吧?


    “該死的,信不信我扣你們兩天的工錢?”江大富恨不得放開林東,衝過去一人甩上一巴掌,右手鬆了又緊,緊了又鬆,終還是覺得林東重要一些,隻是扭頭朝著眾人怒叱道:“張泰你去拿筆墨,其他人都給滾出來把他們兩個圍住,晚一刻鍾,我扣你們一個月的工錢。”


    叫張泰的夥計心中一喜,沒有任何猶豫,立即扭頭直奔後門。其他夥計仔細觀察了一下林東和他身後的劉安,確定應該沒什麽危險以後,在江大富又將動怒之前,快步走出了櫃台,把三人的三麵給圍了起來。至於通往大門的那一麵,誰也不敢冒險。


    真要逼急了,人家肯定是從大門方向跑,站這一麵擋道,無疑也是最危險的。


    江大富氣得咬牙切齒,好在做了幾十年的生意,雖是祖業,倒也多少有點頭腦。心中暗暗下定決心,以後說什麽也得試試能不能把這些夥一個月工錢全部扣光。至於現在,隻能忍著一口氣,別讓人看出端倪,uu看書 .uukansh.co 要不然,對方真要跑了,就自己一個,想攔也攔不住。


    不多時,張泰小跑著回來,手上,筆墨紙硯齊備。


    將林東拉到櫃台,江大富拿起白紙朝上麵一拍,喝聲道:“就寫今天來百裏綢緞鋪行騙,被我抓住,願意賠二百四十兩銀子私了,暫時無錢償還,願意用客棧抵押。”


    “我要是寫了,你真敢要?”林東意味深長道。


    “不敢要?”江大富大笑起來:“小子,是不是覺得以後可以反過來告我勒索?” (=半-/浮*-生+)ww.anueng.om


    林東不置可否。


    江大富敲了敲櫃台麵,毫不客氣道:“老老實實按我說的寫下來,再讓夥計把客棧地契帶過來,去寫完轉讓文書,什麽時候拿銀子來換回去,價錢少點也無所謂,到時候咱們就算兩清。想去府衙告我,不怕受皮肉之苦的話,盡管可以去。不妨告訴你,就我和王班頭的關係,已經到稱兄道弟的程度了。”


    林東不由看向身後傻愣愣不知道該做什麽才好的劉安,詢問道:“這種老板也值得忠心耿耿?”


    見林東看過來,劉安瞬時漲紅了臉,有些無地自容。


    林東拍了拍他的肩膀,眉尖微挑,笑吟吟道:“兩相對比,還是我這老板不錯吧?這年頭,為了夥計願意被人揪著衣服戳著胸口威脅的老板可不多見。”


    劉安怔了怔,旋即重重點頭。


    林東悠然一笑,拿起毛筆,意氣風發的在白紙上龍飛鳳舞起來。頃刻間,一張歪歪扭扭卻不失大氣,內容是用林記客棧做抵押的欠條便寫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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