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臨,廣場人潮湧動。


    路燈、探照夜燈以及各種五顏六色的其他燈具,匯聚成一片偏黃偏暗的暖色光源,將大部分的廣場地界覆蓋到。


    湧動人群裏,主力軍是些飯後消食遛彎的老人,當然也有年輕人,有的剛下班,有的應該是住在附近身著家居服的小情侶,還有的隻是路過,這樣的人員構成又自然而然的催生出來兩大群體,跳廣場舞的,還有練攤的。


    前者供娛樂所需,後者應市場而生。各自都有自己的地盤,前者占據廣場一側偌大麵積,後者多擺在靠近出入通道口兩邊,互不幹擾。除了這兩大主要群體外,其實廣場上還有些別的小群體,比如賣唱的、流動小食攤,還有遠離廣場舞區域的東南角落處,稍稍僻靜地帶,以兩條長石凳為中心聚攏起來的十餘居民。


    人員數量雖然不多,但組成結構卻頗為複雜,多是上了年紀的婦人,奶奶姥姥那輩的,也有神情平和的中年人,甚至還有幾個玩鬧的小孩,嗯,應當是被前兩者帶出來的。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無疑就是人群靠中央位置那個一身青灰色粗木納衣,頂著光溜溜腦袋的靦腆小和尚了,十六七歲,眉清目秀,很少主動講話,但隻要旁邊人開口問了,他便會回答,講完後不忘合十行禮,交流氣氛瞧著相當河蟹融洽的樣子。


    不禁讓某人深感中老年之友的位置受到了嚴重挑戰……咳,這是玩笑話,實際正坐在花壇旁的某人,神情狀態還是很平和的,手掌搭在膝蓋上,隨著旁邊賣唱喇叭裏傳出的旋律歌聲,輕輕打著拍子。


    視線遊移,掠過不遠處行走在人群中吃著魷魚串、首飾掛件攤前興致勃勃殺價的兩名歪果仁,最後挑高視線,望向廣場邊緣接近原生態公園的晦暗陰影處,某道夜視儀鏡片微光一閃即逝……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咂了砸嘴,起身,閃人。


    沒必要再浪費時間,基本能確定,並不是衝著他來的。就說嘛,像他這麽個五講四美的好青年,怎麽可能會好端端被人盯上,不合邏輯的嘛。


    那天上午有所察覺後,唐朝當時並沒有采取行動,嗯,這麽形容可能不太準確,因為有時候按兵不動其實也是行動的一種,接下來的一整個白天,在有所提防的狀況下,他並沒有再察覺到絲毫異常,這實質已經能大致說明問題。


    不過,還是那個道理,臥榻之側豈容他人蹦迪。保險起見,唐朝又默默觀察了兩天,直到眼下,真相大白。


    這群不請自來的歪果仁,目標對象是大渡小和尚。


    清楚這一點,唐朝也就大致了解是什麽狀況了,不難猜的,對於他方尤其是敵方勢力的重點人物,進行有針對性的探查、試探、情報收集工作等等,本就是地下世界勢力組織的常規操作。


    雖然從嚴格意義上來講,小和尚其實並不算地下世界中人,但他天然隸屬於九州崛起,這層身份關係是無法剝離開的。再以小和尚差點錘死風魔武藏的驚人戰力,受到各方勢力窺視關注便再正常不過。也就是之前體育館風波後,小和尚消失了段時間,否則類似這群觀察者會來得更早更快。


    穿行在人群中,唐朝向著出口走去,途徑那名蹲在小攤前作背包客打扮的歪果仁時,無聲哼哼,嘴角撇了撇,麵無表情走開。


    觀察兩天,可不隻是以上那點收獲,除此之外,這些歪果仁,或者應該說是這支精英小隊的身份來曆,他也大概猜到了,歐美的威獄神庭……


    老實說,意識到這點後,唐朝是有些不爽的,來自前世的怨念。


    前世唐朝和威獄神庭的關係那是相當的緊張,倒也談不上一山不容二虎,畢竟唐朝隻是孤狼,威獄神庭是歐美最大的地下勢力組織,雙方完全不在一個重量級上。當然,後者也不敢無視唐朝的存在就是了。


    誰也不敢忽視一個世界頂級殺手所能帶來的強大破壞力!


    雙方的矛盾來源一時半會說不清,也沒必要說清楚,因為是日積月累起來的。


    隻說最大的矛盾衝突點,便在於唐朝孤狼的身份。巔峰狀態時期的的唐朝,一槍在手,幾乎可以橫行整個歐美版圖,尤其是在殺手領域,極負盛名,屬於歐美行業金字塔頂端的那小撮人當中的一員。而在那小撮人裏麵,唯一沒有背景組織的,隻有唐朝。


    當一個人擁有可以改變小規模戰局的恐怖戰力,又不屬於任何一個組織的時候,矛盾衝突往往也就來了。


    亦如現在唐朝和九州崛起的關係,當然他們之間的矛盾並不深,原因有許多,首先彼此都是華夏人,擁有天然的身份認同感。再者唐朝也不是前世那般行事作風,不接任務不搞事,老實乖巧的很。另外不得不說,初次印象很重要,負責九州崛起嶺江分部的宗清、高長風兩人,性格都不錯,不是那種絕對的強硬派,這就給雙方留下了足夠的緩衝。


    值得一提的是,饒是如此,前麵某段時間,他們還是鬧出了點不愉快,雖然最後是順利解決了,但內在矛盾是永遠在的,這是由雙方立場決定的,除非哪一天唐朝選擇加入對方,否則無法改變。


    如此,也就能想象前世身處異國他鄉的唐朝,與歐美那塊地下勢力組織間的關係了。


    倒也不是徹底的舉世為敵,一些中小型組織勢力是沒關係的,實事求是的講,他們也惹不起唐朝,有的還會和唐朝保持一定的友善關係。但大組織就不好說了,尤其是如威獄神庭這般一枝獨秀的存在,對於唐朝這種無法招攬卻還時不時在地盤裏晃悠搞事的孤狼,自然不會給什麽好臉色。


    而前世的唐朝,孤家寡人一個,沒有軟肋破綻,不在乎前路退路,當然也就不存在慫的可能,你搭台,我奉陪。隨著大大小小衝突不斷升級,雙方鬧到最僵的地步,是唐朝頂著全球追殺令,在歐美大陸上左衝右突,狼狽如狗,最後一怒之下拎著火箭筒、狙擊槍跑到威獄神庭某處基地門外堵人……


    最後的結果是不了了之,其實唐朝那會已經準備跑路去非洲混了,但威獄神庭那邊也不知是否是覺得這樣打下去,對於他們的整體利益來說是虧的,於是雙方就此偃旗息鼓將事態冷卻下去。當然,梁子結下了,矛盾是一點都沒變少的,隨後幾年裏隻要有機會,暗地裏給對方使絆子那都是家常便飯了。


    整體來說,在後期冷.戰階段,唐朝是吃了不少暗虧的,一個人的力量畢竟有所極限,實在沒法與偌大的組織勢力相抗衡。


    包括前世那最後一個任務……


    重生回來後,唐朝是有仔細考慮過那次伏擊圍剿的,老哈倫的背叛是顯而易見的,但在這背後,恐怕也是有威獄神庭活動影子的。


    最直觀的證據,便是唐朝當時那姍姍來遲的感知預警,按照正常情況來說,感知異能該在他踏進埋伏圈的前一刻就示警的,但事實是並沒有,而據唐朝所知,當時威獄神庭的異能組內,有個叫帝摩斯的後起之秀,有著極其強大的精神係異能,能在一定範圍內影響人的五官感知乃至思維,達到近乎於幹擾磁場的神奇效果。


    不過,有所猜測歸有所猜測,唐朝並不打算因此就采取什麽行動,亦如三四年前剛重生回來後他同樣什麽都沒做一樣,前塵往事,恩怨糾葛,與現在平凡普通卻活色生香的生活相比,實在不值一提。


    況且,他很忙的。


    插進機車鑰匙,轉了轉把手,嗡嗡作響,相比起解決眼下這幾個撞上門來的歪果仁,唐朝現在腦子裏想的是該從哪搞輛大容量的僵屍車,也就是麵包車。


    嗯,那天糖豆童鞋在見到琴行熱鬧盛況,又得知這種情況不會持久後,愈加堅定了搞樂隊想法。人員已經招募的差不多,關鍵是練習場地,總在學校活動室裏不太現實,一方麵是家長老師會有意見,另外一方麵是空閑周末無法利用起來。而琴行內又施展不開,最後小姑娘在無意當中瞄上了江月公館內的大片江灘,也就是月亮灣。


    看吧,那確實是個風水寶地來著。


    場地解決,但每次如何把樂器運過去就是個問題了,所以得需要個小貨車或者麵包車,嗯嗯,改天去二手車市場轉轉,或者拿現成的僵屍車改……


    哎呀,忙、忒忙!


    ※※※※※※


    此時,嶺江某普通小區內,某網癮少女慌得一匹。


    木木呆呆的坐在電腦跟前,雙眼怔怔出神,就連一旁慢慢冷卻的奶茶也顧不上了,整個人宛若雕塑般一動不動。


    這姿勢。她已經保持了將近有一刻鍾,看著還能繼續保持下去的樣子,好在這時候電腦音箱傳來滴滴滴提示音,稍稍打破了屋內寂靜。


    木靈如夢初醒般猛地回神,下意識抬手搭上鼠標,點開屏幕右下角不斷跳動的球球頭像,一個署名為向日葵的聊天框彈出。


    “小蘑菇,上線啦。我晉級賽,今晚說什麽也得一鼓作氣衝過去!”後麵跟了個努力、奮鬥的表情圖。


    木靈雙手落在鍵盤上,稍一遲疑,發出,“你玩吧,我有點事……”盡管腦子裏一團亂麻,扣字速度還是極快的。


    “別鬧了,你這重度死宅能有什麽事?快來快來!”


    “真的……我好像……闖禍了……”


    “?”那邊頓了下,似乎也意識到情況有點不大動靜。


    木靈吸了吸鼻子,一臉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我應該是被人反追蹤到了……”


    “怎麽可能!你的技術會被人反追蹤?!”那邊應該是知道木靈黑客身份的,也正是因為如此,嚇了一跳,趕忙再道,“詳細說說,什麽情況!”


    “我前段時間發現個叫貪吃蛇的病毒,一時手癢就想破解掉它,順便賺點小錢。結果我在破解病毒的時候,意外發現了病毒製造者的痕跡,我想嚇嚇他,就順路追蹤過去了。”


    “貪吃蛇病毒……你是嶺江人?”那邊抓重點的角度比較奇特。


    “是啊,怎麽了?”


    “沒什麽,你繼續往下說。”


    “前兩天晚上,我追蹤到了他的電腦,並順利入侵了他的外層防火牆……那隻個跳板,也是個誘餌,估計就是在那時候被他發現的,但我當時不知道,繼續往下追蹤,他的外殼跳板有很多,直至昨天中午的時候,我才隱約摸索到了門路,然後在大概半小時前,我終於找到了他真正藏身所在,當我溜進他係統準備留言嚇唬的時候,發現他的屏幕畫麵正是我的電腦頁麵……我當時嚇懵了,然後他也發現我了,把我踢出去了……”


    “我現在的位置肯定暴露了,他如果使壞報警,我跑不了的……我要倒黴了,嗚嗚……”


    “對方是歪果仁?”這個叫向日葵的是否是黑客不清楚,但明顯也是行內人,立刻就問到了重點。


    按道理來說,對方也是黑客,且製作病毒,這可比木靈的入侵行為要嚴重惡劣的多。但如果對方是歪果仁,人在海外的話,那就難受了,華夏警方管不到,相反,如果對方使壞報警的話,木靈這個黑客就得進局子。


    這種情況,其實談判是最好的解決方式,畢竟木靈也可以向對方所在國家報警,這樣雙方互有顧忌,可以來個不了了之。但關鍵是木靈雖然攻破了對方的電腦,但第一時間並沒有去查詢對方精確的ip地址,而是玩鬧性質的想嚇唬人,隨後更是直接被嚇懵掉,讓對方反應過來,直接將她踢了出去。


    “應該是歪果仁。”


    向日葵發來三個點,隨即安慰道:“別擔心,不一定的,說不準對方也被嚇懵了呢是吧。對了,先清理掉你電腦裏所有關於身份的痕跡,這樣就算被抓到也沒有任何證據。”


    木靈可憐兮兮的抹了下眼眶,下意識搖搖頭,隨即反應過來屏幕那頭看不見,打字道:“不行的,我以前有過案底。”


    “……”向日葵無語,隨即遲疑了好一會,發來消息,“小蘑菇,你相信我嗎?”


    “啊?”


    “這樣,你如果相信我的話,我安排個地方先讓你住一段時間,就當是避避風頭。如果對方沒使壞,那什麽問題都沒有。如果對方報警,我給你打聽打聽這個事,要是性質不嚴重的話,我看能不能找人給你解決掉……當然,如果你已經決定自首,那當我什麽都沒說。”


    木靈看著這一大串字不由愣了愣,回過神來,小心翼翼扣字:“向日葵姐姐,你該不會是哪國間諜特工吧?”


    向日葵發來一大串榔頭敲腦袋的表情:“什麽時候了,你還在這跟我逗悶子?!一句話,跑不跑!”


    十指落在鍵盤上,卻遲遲沒有敲下。木靈神情異常糾結,她在猶豫,這時候她很想有個人能給她指點迷津,告訴她該怎麽做,但她在現實裏的朋友實在少的可憐,一時也不知道找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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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幾個前同事是肯定不能找的,倒不是擔心自投羅網,實際上相比起這個,她更不想讓關心她的清姐失望,她又犯錯了。怎麽就管不住自己這雙手呢!破解病毒不就好了,玩什麽追蹤啊啊啊


    也就在這時,木靈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旁邊電腦屏幕上,那是幾個監控視角,嗯,拜某個惡趣味的人所致,這兩天剛裝上的。其中一樓單元門處,幾個明顯不是這棟居民樓住戶的黑衣人大步跨進。


    嬌軀頓時一個激靈,木靈飛快敲打鍵盤。慌得六神無主:“姐姐,他們來了、他們找來了,就在樓下,我該怎麽辦!”


    “能跑嗎?”


    “我……我試試!”


    “記得帶上手機,如果跑出來,用手機球球給我發位置,我去接你。”


    “好!”


    嘩的起身,調出某個程序,在鍵盤上重重敲了下,球球聊天框包括幾個打開的程序,瞬間崩潰、銷毀……


    木靈,要跑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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