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父親、母親還有哥哥,幸福時光


    黑色的虛空,無邊無際。一個赤裸的少女矗立其中,緊握著胸前的吊墜,茫然四顧。


    “怎麽這麽黑?什麽也看不見。這是哪兒?我是誰?”


    “隆隆~”一陣巨響由遠及近,墨綠色的海潮撕裂了虛空。在那浪尖上,一個古銅色皮膚的惡魔昂首而立。他那深綠色的頭發張牙舞爪;瞪得碗大的眼眶內綠中透紅,陰森恐怖;尖銳的牙齒閃著寒光,露出嗜血的微笑。沒有一絲憐憫,沒有一毫猶豫,巨浪直撲向那嬌小的身體。眼看就要把少女撕碎!


    “不!”少女從噩夢中驚醒,抓扯著頭發,撕聲裂肺的尖叫著。


    房門被人推開,一位焦慮的女性精靈慌張的抱住少女那不斷顫抖地身體,說著安慰的話語。


    “媽媽,又是那個夢。又是那個綠發惡魔。他要殺了我,”女孩緊摟著母親的身體,用告饒的語氣央求著。


    “不會有事的,伊莎貝拉。有媽媽在,沒有誰能傷害你。”精靈輕撫著愛女的頭發。用加持了鎮靜魔法的聲音,安撫著懷中的少女。


    不多久,伊莎貝拉的呼吸變得沉重,發出輕微的打瞌聲,她睡著了。


    母親幫女兒蓋好毯子,又在她額頭親吻了一下才回到自己的房間。一個上身赤裸的人類男性躺在床上,蓋著已經褪色的毛毯。精靈靠在男人的胸膛上,撫mo著男人身上那條粗長的傷疤。兩人都睡不著,望著窗外的那輪圓月,想著各自的心事。


    “怎麽樣?”男人打破了沉默。


    “還是那個夢。”女精靈話語中透著憂傷。


    “要不……”男人頓了頓,“到那慕爾城神殿,找你哥哥?”


    女精靈打了個寒戰,“我不想再看他那厭惡的眼神。六年前他就反對我們在一起。他現在仍舊恨不得殺了你。再說,光明女神已經有60年沒有出現了,甚至就連至高神也……”


    “噓,”男人趕緊捂住妻子的小嘴,“別說大逆不道的話。要說也得由你老公說呀。嘿嘿,”一句玩笑,丈夫接過話頭,“我知道你擔心什麽。自從玩家群體從大陸消失後,無論是各路神祗還是至高神大人,已經有60年沒有神跡出現了.世人都傳說神已經拋起了原住民。光明之力的存在也隻有神殿裏的那些永不熄滅的聖潔之石可以證明。也因為那些聖潔之石的存在,岌岌可危的地表世界還沒有被邪惡與混亂占據。但是,一年前我們不是在亡者森林深處親曆過一次神跡嗎?溫暖的談綠色光芒包裹著的伊莎貝拉,她不就是神賜給原住民的使徒嗎?那胸前的吊墜就是證明,那種高超的工藝隻有神才能辦到。”


    “但是她什麽也記不得。說不出自己是誰,也不知道從哪來。睜開眼睛就叫你爸爸,叫我媽媽。柔弱的就像一個普通的14歲少女,我感覺不到她身上哪怕一丁點神力。”妻子的聲音因為憐憫越來越低,“我們也隻是從她那吊墜上篆刻的字母才知道她的名字。”


    “所以,更不能因為我們的自私耽誤了孩子”丈夫樓緊了妻子,“單憑我們兩人的力量隻能保護一時,擁有強大力量的邪惡生物隨時都有可能找上門來。我估計那個夢預示著什麽,不能再拖了。明天我就帶她出發。到那慕爾城神殿,讓巴爾德長老確認她是哪位神祗的使徒。然後我再帶她去看看你哥哥洛基。5年的時間,雖然對於精靈來說過於短暫,但或多或少會讓他淡忘掉一點不快吧。莉,你就在家好好照顧那些花草。過了神恩節就能賣個好價錢。有了錢就可以請鎮上的裁縫,給你和伊莎貝拉作件新衣服了。”


    “喬……”女精靈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喚著丈夫的名字,將小臉深埋在他的懷裏。不多久,兩人便相擁著沉入夢鄉。


    5年前因為不同種族之間的愛戀,喬被剝奪了那慕爾城首席劍士的稱號;莉也被趕出神殿,失去了那慕爾城神殿禦用法師的光榮。至高神所定下的法則絕不準許不同種族之間的愛戀,這種愛戀也被原住民們所不容。甚至莉的哥哥,神殿執法團團長,洛基差點要了喬的命。那道粗長的傷疤永遠烙在了喬的身上。5年來,兩人隱居在卡錘鎮這個小地方,深居簡出。除了養花賣錢,莉日夜不停的向神靈祈禱著能賜予他倆一個孩子,卻不如意。自從相戀伊始,神罰之力便侵蝕著這對戀人。雖然僅是慢性的,但近三年來兩人明顯感到力量的流逝。莉因為是精靈一族,擁有漫長的生命,外表的變化尚不明顯。但是作為人類的喬已經快速的衰老了,無論是揮劍的力量,還是躲閃的速度都當不起三轉大劍士的稱號。甚至他的外貌也成了白發蒼蒼的老人模樣。


    兩人曾想到了死,卻在一次意在尋死的對亡者森林探險的過程中,遇上了撕裂時空的神跡。在神跡中心,找到了昏迷的少女伊莎貝拉。而伊莎貝拉醒來後,看見莉就叫媽媽,看見喬就認作爸爸。所以莉深信這是祈禱的結果,伊莎貝拉就是神賜予他倆的孩子。喬雖有疑惑,卻看見莉因此打消了尋死的念頭,默認了。


    將伊莎貝拉帶回卡錘鎮撫養已經一年多。因為在最近一個月時間裏,伊莎貝拉重複做著同一個噩夢。每當入夜,一個綠發的魔鬼便會出現在伊莎貝拉的夢裏。看著萬分痛苦的女兒,傷心欲絕的妻子,喬認為這種幸福但飄渺的日子是到了結束的時候了。必須將伊莎貝拉交還給神殿,讓神的仆人保護這個可憐的少女。今天夫妻倆終於達成一致.


    圓月下,亡者森林深處,一年前那次神跡的中心,一頭黑豹仰天長嘯。淒涼、孤寂的聲音穿透森林,漫向遠方。隨即黑豹縱身撲入圍在四周的死靈當中,展開無盡的殺戮。


    ……


    森林外烈日當頭,林內卻是陰風陣陣。喬和伊莎貝拉沿著亡者森林邊緣的小道,趕路正急。必須在天黑前趕到7弩外的驛站。好好休息一晚,才能按計劃於第二天黃昏趕到那慕爾城。雖然亡者森林外圍不太可能遇到什麽高等級的死靈。但有備無患總歸是對的。


    伊莎貝拉低著頭,心不在焉的跟著喬。她還在為離開母親莉而生著悶氣。被鬥篷遮住臉的喬則背著把沒有開刃的雙手巨劍,腰上拴著行囊。一邊警惕的觀察四周,一邊超出女兒半個身子在前領路。


    忽然,兩個黑影從路邊的雜草裏蹦出來,挺在路中。左邊那位身材魁梧,拿著把製式雙手劍,一看就知道是個力量型戰士;右邊那人雖然手裏隻是拿著一柄學徒法杖,卻從他高昂的頭顱中看到了對勝利的渴望,對自身實力的自信。兩人都蒙著臉,一副路霸打扮,氣勢洶洶。


    喬卻悠閑的站在對麵,慢慢地拔出巨劍,矗在地上。而伊莎貝拉則躲在父親的身後,抓著父親的衣角,卻生生的探出頭來,好奇的看著攔路的兩人。


    “咳,這裏是偉大、智慧、寬容、充滿力量和博愛的凱瑞大法師的領地。”戰士恭敬的指了指他的同伴,“凱瑞大法師威懾著亡者森林中的死靈們,保護旅人的安全。所以每一個受到保護的凡人都應該,也是必須向大法師捐獻5個銀幣,以此表達對凱瑞大法師的敬意。”


    隨著同伴的話語,法師學徒也煞有介事的念了一串咒語,一小火球懸在手掌上空。這是他們排練了上百次的對白,效果看起來不錯。正當兩位路霸想象著對方拱手送錢的場景時,伊莎貝拉歡快的喊叫聲打碎了他們的美夢。


    “威廉哥哥、凱瑞哥哥~”


    隨著伊莎貝拉銀鈴般的聲音傳入兩人的耳中,他們的屁股上在一眨眼間被喬用巨劍各拍了三下。哀號聲隨即響徹四周。


    原來20歲的威廉和17歲的凱瑞是喬和莉各自的學生,都住在卡錘鎮。因為地處偏遠,“力戰士”威廉便帶著法師學徒凱瑞在鎮上稱王稱霸。上個星期兄弟倆扮演了回路霸,在沒有排練的情況下一天時間竟然足足賺了15個銀幣,供威廉好好揮霍了一把。因為前兩天把錢花完了,威廉便拉著凱瑞又打算做這無本買賣。結果蹲守了兩天沒遇著哪怕一個旅行者。


    今天喬剛好用鬥篷遮住了臉,而伊莎貝拉也一路低著頭。威廉和凱瑞又餓得兩眼昏花,都沒認出來。結果冒冒失失的衝到路上,被老師逮了正著。


    喬靠著一棵大樹,一邊檢查繳獲的製式雙手劍一邊不斷點頭。伊莎貝拉抱著學徒法杖站在一側,眼睛卻望著雙手抱頭蹲在路邊的兩人,欲言又止。凱瑞抿著嘴直愣愣的盯著地麵,似乎在數上麵的螞蟻。威廉則一邊唉聲歎氣,一邊望著他的老師,眼珠子上下打轉。


    不多久,喬檢查完畢,對著倆徒弟喊道:“威廉!凱瑞!”


    “是,老師!”威廉麻利的直起身子,照著老師教導的姿勢,昂首挺胸,目不斜視。一股雄壯之氣向四周散發開來。凱瑞則耷拉著腦袋有氣沒力的站在一邊。


    “好小子,學會搶劫啦?”喬走到兩人跟前。


    “不是,老師!”威廉反應最快,聲音最大。


    “那剛才你們在幹什麽?”喬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再次抽打威廉那大屁股的衝動。


    “我們在實踐!我們計劃在實踐中融會貫通您和莉老師教導我們的知識,老師!”威廉臉不紅心不跳。


    “哦?說說看,怎麽個實踐法。”喬來了興趣。


    “您教我的劍法都是戰場裏的實用招數。僅有‘劈、刺、掃’三招。平時都對著木樁練,找不到實戰的感覺,更別提融會貫通。所以我和凱瑞左思右想,想出了這麽個既能實踐,又能致富的好主意!”威廉瞟了眼臉色發青的喬,趕忙加快了語速,


    “今天看來這法子太危險,如果早些遇到像老師這樣劍術高超、經驗豐富又臨危不懼的強者,我和凱瑞就隻有去向至高神他老人家報告莉老師的美貌與智慧了……”


    話還沒說完,站在一旁的伊莎貝拉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結果這一笑,把喬苦心營造的嚴肅氛圍給攪和了。


    搖了搖頭,喬把雙手劍扔給威廉,“保養的不錯。這回就饒了你們。”又對仍舊低著頭的凱瑞說道:“凱瑞小子,你臉皮怎麽這麽薄?學學威廉。不然就你那苦瓜臉可娶不到漂亮姑娘。”


    隨著喬對凱瑞的調笑,伊莎貝拉紅著臉把學徒法杖遞還給了凱瑞。同樣滿臉通紅的凱瑞隻顧得說了句“謝謝”。伊莎貝拉便跑到喬身後,羞答答的探出小腦袋,望著凱瑞。威廉則拍打著凱瑞的肩膀,哈哈大笑。


    笑也笑了,鬧也鬧了。喬和伊莎貝拉再次上路。而威廉則拽著凱瑞,死皮賴臉的跟著。嘴裏大叫著,要跟老師到大城市開眼界。其實是因為在他們包裏已找不到哪怕一個銅板,隻有傻子才不跟著老師混吃混喝。喬無奈,任由倆徒弟跟著。這一路上也有了些生趣,伊莎貝拉滿肚子的怨氣一掃而空。


    或許,幸福不過如此吧?


    ……


    現實世界,愛爾蘭共和國都柏林郡。神夢歐洲分部綜合辦公大樓,醫療區重症看護室。


    大個子若曼盯著隔離艙裏昏迷不醒的好友,雙眼無神,表情落寞。一接到斯蒂芬實驗出事的消息,若曼就急匆匆地從上海趕回了都柏林郡。大大咧咧的美國佬若曼在公司裏有很多朋友,可真正的兄弟就隻有這個不愛說話,悶頭做事的英格蘭人。還記得若曼剛從神夢美洲分部調配到歐洲時,古板嚴肅的歐洲同事們對他敬而遠之。誰都沒想到不愛說話的斯蒂芬竟然第一個主動搭話,這可把鬱悶的若曼感動壞了。


    那段時間一下班就拉著斯蒂芬到當地最有名的愛爾蘭風味酒吧OliverStJohnGogarty猛灌健力士黑啤。醉酒後,若曼還教會了斯蒂芬這根木頭如何跟美女搭訕。話說還是若曼這個大老粗給斯蒂芬和伊莎貝拉牽的紅線。結婚那天的幸福與喧鬧永遠銘記在三人的心中,而現在伊莎貝拉生死不明,斯蒂芬昏迷不醒,隻有若曼獨自站在一旁。悲傷、悔恨的淚水奪眶而出。


    這時感應門自動敞開,一位身穿總監級別工作服的妙齡女郎走進看護室,別在左胸的身份牌上寫著她的英文姓名:安娜.張。若曼趕緊摸了把臉。他知道來人是與他一起從上海總部飛來的,公司內部的高級督察,負責調查這次實驗事故。


    “還沒醒?”安娜的聲音寒冷刺骨。


    若曼點點頭,努力控製著情緒。他知道這女人接下來要說什麽。


    “如果三個小時後還沒醒,我們必須使用刺激劑,通過外力促使斯蒂芬博士暫時清醒8分鍾,以便了解情況。到那時候請你不要再次阻止。”言畢,安娜轉身準備離開,若曼終於爆發了。


    “見鬼了!難道你就忍心對一位向公司貢獻著所有智慧和熱情的員工使用這麽殘忍的方法!難道一個超級跨國公司對一個因為實驗事故全身器官開始衰竭的年輕人下得了這麽狠毒的手段!難道你的血已被吸血鬼抽幹,你的心已被撒旦吃掉了嗎!”若曼咆哮著,詛咒著眼前的女人和他所效忠的公司。


    安娜沒有轉身,沉默了一小會兒,背對著若曼說道:“若曼,雖然你的權限還沒有達到聽取接下來我所要說的公司機密。但斯蒂芬博士是你的摯友,也是在你的努力下使得公司調整出了兩個小時的時間,供斯蒂芬博士實驗使用。所以作為當事人之一,你有權知道其中的各種幹係。從斯蒂芬口中獲知的信息,關係到公司的安危,請你仔細聽好。


    “在公司特地調整出的這兩個小時裏,某種未知能量建立的穿越甬道與斯蒂芬博士實驗用的甬道重疊。造成斯蒂芬博士器官衰竭,昏迷不醒。公司也失去了與實驗體的所有聯係。


    “更嚴重的是。因為這次事故,主腦竟然自動結束公測,逐漸進入了自我調整的無意識狀態。雖然公司對外界宣傳說,是因為效益優異而將提前開始運營。其實公司的所有員工已不能按正常方法進入神夢大陸,兩個世界的聯係被完全隔斷。兩個世界的時間比也越來越大。預計在主腦完全進入無意識狀態那天,現實世界的一天等於神夢大陸的一千年。


    “經過數據分析,當實驗體進入神夢大陸時,有三個物體一起跟了進去。其中一個有著強大的能量,這與斯蒂芬博士的實驗無關。另外兩個則是斯蒂芬博士自己創造的。我們隻知道一個是有生命波動的活物,另一個是沒有生命跡象的死物。


    “雖然這兩個物體是存在於主腦定下的規則內。但是在那個未知能量的影響下很有可能產生變異。我們必須在後天,主腦完全進入無意識狀態前,了解這兩個物體的所有信息,采取相應對策。公司高層不希望因為這次事故,進化出不在掌控內的怪物,給玩家群體造成不可預知的傷害。神夢大陸的原住民雖然可能已經具有獨自思考的能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具有自主權利。


    “但這是在董事會投入了巨大財力的前提下才完成的。所以公司必須掌控一切,玩家必須受到保護。高層不希望再出現第二個斯蒂芬。”


    “所以你們就準備殺掉一個人?他還是公司的員工啊”若曼的語氣更像是在哀求。


    沒有接話,安娜自顧自的說道:“三個小時候後,如果斯蒂芬博士還沒有醒,無論你同意與否,我都將命人使用刺激劑!”咬牙切齒的說完最後一句,安娜.張徑直走出了重症看護室。


    痛苦的抱著頭,若曼蹲在隔離艙下,已淚流滿麵。(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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