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顛坡,她確實感到疲憊。既然神殿未到,她不妨休息一會兒,反正藍正雨寬厚的肩膀從起來很舒服。


    茗櫻放鬆身體,整個人趴在藍正雨的後背上。藍正雨腳步微微一頓,將茗櫻輕輕往上推了推,不再說話,繼續上山。


    或者真的累了,不知不覺間,在藍正雨一顛一顛的步伐中,茗櫻昏昏入睡。


    蒙蒙曨曨間,似乎聽見熙熙攘攘的人聲。神殿乃國師清修之所,怎容他人肆意喧嘩。


    茗櫻迷迷糊糊睜開眼睛,隻見平日幽靜的神殿門前守衛著一群士兵,個個手持長槍,神色肅穆,麵無表情像尊雕像一般駐立在那裏,不曾挪動分毫。


    茗櫻吃驚地瞪大眼睛,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神殿門口因何突然有如此之多的士兵守衛,莫非小白出了事情?!


    不祥之感由然而升。


    她最先聯想到的就是,會不會是小白的身份暴露了,被揭穿了他其實是冒名頂替的,所以皇帝派兵前來拿他?


    緊接著,她發現,喧嘩是從神殿內傳出來的,並非出自守在門口的這些“雕塑”。


    這些“雕塑”像風景似地動也不動,聲也不聲,一個個裝酷耍帥,威嚴肅穆,哪裏能夠製造出這麽喧囂的噪音!


    側耳認真細聽,這個噪音的主人貌似相當耳熟呀……


    不對!噪音的主人不止一個,而是三個!


    “藍正雨,快躲起來!”


    意識到皇帝此刻就在神殿中,茗櫻連忙示意藍正雨躲藏。藍正雨也機靈,早在看見神殿門口有守衛之時他就藏在大樹陰影下沒有露麵。這時聽見茗櫻的話,他背著茗櫻縱身躍上大樹,將茗櫻放在丫杈間,自己爬上離神殿最近的那枝樹幹,探身往前查看,八卦地問:“誰在裏麵?”


    “皇帝!”


    藍正雨挑眉,側耳細聽,說:“不止一個人,……兩個、三個……我聽見了四個人的呼吸聲。其中一個是小白,還有一個是你口中的皇帝,那麽剩下兩個人是誰?”


    “恐怕其中一個人是六王爺夏明月。(.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有資格與皇帝共同前來神殿找國師的人,除了朝庭重臣,就是皇親國戚。而夏明月既是朝庭重臣,又是皇親國戚,跟皇帝更是一路貨色,他們同來找夏侯雲,不是奇事。


    藍正雨搖頭,道:“你忘了嗎?夏明月領兵討伐追風寨,我們正因為躲避他才到這裏,他怎麽可能在這裏。


    茗櫻恍然想起。看來她判斷有誤,裏麵的另外兩個人不可能有夏明月。


    藍正雨側耳仔細聆聽,自言自語,“好熟悉的聲音啊……似乎是……夏天明…還有一個人是誰?好像程雲?”


    “鳳狐狸和程大哥?!”茗櫻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問,“爹爹不是說程大哥領兵出征了嗎?他們怎麽會來神殿?”


    而且跟皇帝一起來?


    “不清楚。”


    答案,恐怕隻有夏侯雲才能夠解答。


    “拜神求平安嗎?”


    茗櫻相當白添地問。


    藍正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鄙視某女,“你認為可能嗎?”


    茗櫻歪著腦袋想了想,的確不可能!但是,她找不到第二個理由。她鬱悶地說:“那你說為何?他們為何突然齊聚神殿,總不會是來堵我的吧!”


    “說不定啊!”


    藍正雨朝茗櫻頑皮地做了個鬼臉,比劃口形……茗丞相!


    茗櫻回瞪藍正雨,鄙視某男,“你不要把所有人都當成跟你一樣智商為零的白癡!”


    “你說誰智商為零!”


    藍正雨擼袖子作勢要扁茗櫻,茗櫻連忙抱頭閃躲。


    二人你追我閃,正在玩鬧間,冷不妨神殿的大門“吱悠”一聲敞開,一身明黃長袍龍紋曳地的夏正宇緩步走出來。


    “國師,對於天機國聯姻之事,事在必行。如果能夠因此免去邊關數年戰火催殘,亦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既然皇上已經做出決定,又何須問我。”


    夏侯雲雖然戴著白玉堂的人皮麵具,然而那麵無表情的冰冷神態,簡直跟白玉堂時常溫和常而狡猾的笑臉相距甚遠,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這個是冒牌貨。


    夏正宇說:“八妹畢競是我的親妹妹,雖然決定送她去和親,然而我始終擔心她未來的幸福,故而想來問個吉凶。”


    夏侯雲麵無表情,冷冷地說:“白玉堂言盡於此,如果皇上一意孤行要朕姻,請恕白玉堂無能為力!”


    夏正宇聞言勃然大怒,厲聲斥喝道:“白玉堂,你競然敢這樣對朕說話!是不是朕平日大縱容你了,才養成你這種目中無人的性格,競然連朕也不放在眼裏!”


    茗櫻手心中為夏侯雲捏了一把冷汗。要知道,白玉堂做人圓滑,夏侯雲可是個冷硬派,開口閉口都會得罪人啊!


    夏天明從後而至,手中羽扇輕搖,笑嗬嗬地說:“皇上勿惱。國師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不肯占卜,必然有他的原因。皇上不如再給點時間國師,興許等國師想通了,他就會主動把占卜的結果告訴皇上。”


    夏正宇厲眸掃過笑顏如花的夏天明,冷冷地說:“鬼知道他什麽時候能夠想通!若然他一輩子想不通,朕豈非要一輩子看他麵色做人!”


    “皇上言重了!”程雲也幫忙打圓場,“國師並沒有這個意思。他隻不過今天身體不適,無法占卜,還請皇上見諒。”


    “哼!你們淨幫他說好話,他給了你們什麽迷魂湯喝!”


    夏天明和程雲越站在白玉堂那一邊,夏正宇越是惱火。現在他這個當皇帝的話都沒有人聽了,淨聽白玉堂的話了!白玉堂的權威遠遠淩駕於他的皇權之上,夏正宇感到侮辱和威脅。不除白玉堂,他無法心安!


    看見夏正宇對夏侯雲動了殺念,茗櫻心中一緊,腳下一滑,整個人“撲通”一聲險些摔下樹。她連忙手腳亂抓抱住樹幹,樹上的藍正雨快手快腳抓住她的手臂將她重新拖回樹杈上。


    然而,他們的動靜驚動了夏正宇。夏正宇抬眸掃向神殿門前那棵參天聳立的巨大針葉榕,看見紛飛飄落的樹葉,已經搖曳不定的枝葉。此刻無風,樹怎會自動。夏正宇暴怒斥喝,“誰在那裏?!出來!”


    被發現了,茗櫻很是抑鬱。苦瓜幹著臉,狠狠刮了藍正雨一眼。藍正雨無辜地摸摸小鼻子,滿臉無辜。


    二人的目光在虛空之中交匯,相互表達自己的看法。


    茗櫻:怎麽辦?你去!


    藍正雨:又不是我惹的禍事,幹嘛要我去!不去!


    茗櫻:如果你把我看牢實點,我又怎麽會掉下樹!都是你惹的禍事,你不出去,誰出去!


    藍正雨:你強辭奪理,分明是你自己不小心,與我何幹!我不幹!我不去!茗櫻:該死的!藍正雨,你去不去!你不去我把你踹下樹!


    說罷,她當真伸腳踹藍正雨。


    藍正雨動作靈活閃過茗櫻的暴力襲擊,他朝茗櫻做了個鬼臉,“不去!不去!不去!就不去!誰闖的禍誰自己負責!”


    “該死的!我踹死你!”


    二人沒輕沒重的競然就這樣在樹叢間戲鬧起來。那不斷搖曳的枝葉,紛飛如雨的落葉,以及枝頭間或傳來的嬉鬧聲,不就是明擺著告訴人家他們在這裏嗎?


    夏侯雲抽了抽眉角,滿布冰霜的臉龐上滑過一絲無奈和頭痛。


    該死的!這兩個人玩鬧難道就不懂得挑選場合嗎?!


    他終於明白當初白玉堂的頭痛。


    有茗櫻和藍正雨同時出現的地方,那絕對就是一場災難的開始!


    他們倒無所謂,就是苦了他們這些為他們擔驚受怕的人啊!


    “誰在那裏!”


    被無視了,夏正宇內心怒火刹那間升騰到極點。他怒吼一聲,命令士兵,“把這兩個無禮之人給我拿下!”


    士兵手持明晃晃的長槍,團團圍聚上來,銳利的槍頭反射著刺眼耀目的白光,刺痛了茗櫻的眼睛。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茗櫻拚命瞪藍正雨,示意他快點想辦法解決眼前的混亂狀況。


    藍正雨抓抓蓬亂的頭發,右手抓住樹幹,左手伸進懷中摸摸索索掏出一個翠綠色的小巧玉瓶,用牙齒咬開瓶塞,一股芬芳撲鼻的香味飄出,茗櫻側臉細望,無聲詢問:“什麽玩意兒?”


    “毒藥。”


    他是“百毒妖仙”,身上能夠有什麽好玩意兒!除了毒藥,還是毒藥!而且是百毒之首,天下無藥可解。


    茗櫻瞪大眼睛,不好預感頓生,“你拿毒藥做什麽?”


    藍正雨回答得理所當然,“你不是讓我解決嗎?那我就解決羅!用毒是目前最方便快捷的方法,既省功,又不費力!”


    “靠!藍正雨,你有沒有腦子呀!”茗櫻忍不住暴喝出聲,“這些人都是禦林衛——皇差!你毒殺皇差,那是多大的罪過,要砍頭的!”


    茗櫻的怒斥震動了神殿門口的幾人。


    夏正宇眉頭緊擰,胸口燃燒的狂熾怒火已達頂點,隨時都有可能噴薄而出。對於這兩個完全邈視皇帝,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裏的人,他已經忍無可忍。不但邈視聖顏,競然還囂張狂妄之極叫嚷著要毒殺禦林衛!士可忍,孰不可忍!不殺此二人,他龍顏何在!


    夏侯雲頭痛地揉揉腦門,心裏暗暗詛咒藍正雨和茗櫻這兩個沒有腦子的家夥!他們難道就不能夠安安靜靜地呆著嗎,非得鬧得這樣人盡皆知嗎!這下可好,他該如何圓場?


    夏天明搖扇子的手僵在一處,瞳孔不可置信瞪大。唇在顫抖,手在顫抖,身體在顫抖,心在顫抖!那熟悉的嗓音,那熟悉的聲線,還有那毫不掩飾的真性情……這些印記早已經深深地烙印於他的腦海之中,他不可能認錯!是她!是她!一定是她!


    她沒有死?!她又活了?!


    程雲跟夏天明一樣震驚,卻又沒有夏天明那麽震驚。他震驚,是因為他認出了嗓音的主人,他不比夏天明震驚,是因為他不知道她曾經不在人世。


    “給我射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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