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所謂的疑惑,也不過是初陷情思的端倪。


    公主似乎沒有那麽厭惡這個叫斬馬的下流胚子,反而覺得他身上有種別樣的男子氣概。她見過太多彬彬有禮的虛偽貴族了,反而如斬馬這種直來直往的爽快漢子更能打動她的心。


    他不會花言巧語,他隻是單純地把她捧在手心裏。


    他帶著她一路逃亡,她的心被他的真摯一點點剝開,最後赤條條地暴露在視野之下。


    那應該是她這輩子最無憂無慮的時光,他背著她,見識山川湖海,星辰花樹。


    君不見,伊人一袖秋水舞長。


    夜如水,月稍退,楓露玉蕤,誰依著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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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畢竟他二人是兩方勢力的領軍人物。那兩人之間的戀情,必定不會如凡人般展開。


    即便強如這二人,有些宿命終究是逃不開的。


    聖女忘了自己的誓言,可是普特拉尼的王族不會忘記。


    他們不會允許自己的聖女就這麽堂而皇之地離開,不過他們也不可能放棄眼前剿滅諾沙一族的機會。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接替知世公主的主帥並沒有前任的能力,所以丁理城的圍困之戰打得異常艱辛,雙方打了近半年都沒有分出勝負來。最後兩方和談,普特拉尼王室同意諾沙一族帶領剩餘部眾撤離丁理城,但是不允許他們再從特拉勒底山脈裏出來。


    最終,一方得了城池,一方存了血脈,雙方倒也都能接受。


    普特拉尼王族這邊不願意再打下去的緣由,一方麵是因為軍費開支巨大,另一方麵則是他們不可能放任知世公主這麽一走了之。


    在結束了丁理城的戰事後,普特拉尼王族開始在全境搜捕斬馬與知世二人。


    按理,以他二饒身手,早就可以逃到國境之外了,奈何知世公主始終對放不下那一份堅守。所以他二人一直躲躲藏藏,並未從公國離開過。


    知世公主始終覺得這事有轉圜的餘地,她從未想過家族的人會對自己如此絕情,甚至是自己的父親。


    他二人被大軍圍捕之後,她永遠忘不了族人投來的目光。他們視她為背叛者,把她當成是一件不聽話的物件。


    原來所謂的“聖女”,不過就是供養公國存續的肥料罷了。


    他們把知世鎖在王宮隱蔽的地牢裏,生怕這份“肥料”再有什麽自己的想法。


    知世看著被鎖鐐銬住的雙手,淒淒一笑。也許,在她被選上成為聖女的那一刻,家族的人便沒再把她當成人了。


    手環被特殊附魔過,她調用不得周圍任何的元素物質了。跪坐在地的她,垂著腦袋,暗罵自己的愚蠢,自己被擒獲也就罷了,還拖累了斬馬。她在擔心他會遭受何種慘絕人寰的折磨。


    可事實證明,諾沙一族可比普特拉尼王族講人情的多。斬馬的族人們,派出了一個精銳隊,偷偷潛入到了馬德拉,他們在斬馬遇害前救下了這個奄奄一息的才。


    族人們想帶斬馬離開,可是他們低估了他的心。


    或者,所有人都低估了斬馬那顆一往而深的心。


    當他一人一劍,在那個月色撩饒夜晚,出現在普特拉尼王宮的時候,這些王族們才開始有了一絲膽寒。


    沒有人知道那形同鬼魅的身影會忽地出現在誰的身後,然後結果一條性命。沒有人知道那神鬼莫測的劍鋒會割破誰的喉嚨,然後在大理石上濺出一道豔麗的血紅。沒有人知道,那堅實的肌肉線條下,藏著一顆怎樣堅定的心。


    月映青鋒山映樹,伏屍千裏少年怒。


    孤身一劍為君故,此去再無人間路。


    誰又能想到,普特拉尼王宮在一夜間被鮮血浸染,王族成員死傷慘重。


    而斬馬呢,也屬於是透支了命元了,不然他不可能在王宮裏如此橫行無礙,大殺四方。靠著族人帶來的落晶,他選擇以落晶為引,在這一夜透支生命,殺盡普特拉尼王族。


    那些想要活命的王族試圖用知世的下落來換取斬馬的善念,那他們真是低估了自己的愚蠢程度。


    當斬馬拖著疲憊的身軀,趕到這地下囚宮的時候,他的眼波裏已沒有一絲生機。他隨手甩出一道劍意,將捆住知世的那些手鐐腳銬斬斷。可誰又能想普特拉尼王族如此歹毒,竟然在上麵下了惡毒的詛咒。


    中了詛咒的二人,他們的靈魂將永遠被囚困在此處,永世遭受折磨那靈魂灼燒的苦楚。


    可這對他們來,又算得了什麽?


    至少臨死前,他們相擁彼此。


    所以野史中所謂的普特拉尼王室遭受詛咒的法,根本純屬無稽之談。那夜,幸好有幾支旁係沒住在王宮,不然普特拉尼王族將在一夜間被連根拔起。


    最後,斬馬疲倦地倒在知世的懷裏,嘴角掛著笑意。


    而知世,那哀慟的眼眸裏,淚眼婆娑,閃爍著悔意與歇斯底裏。


    她仰長嘯,爆發出那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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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聲傳百年,一如當下。


    狂風,止不住的狂風在地下宮殿裏刮起來,生生要將人撕成碎片似的。


    “快躲起來!”艾爾文對著身後諸人吼了一聲,而後牽起稚年那溫軟的手,一個裂空閃進了幾塊石壁架起的一個暗角之鄭


    怒音才想怒罵,但是感受著那凜風襲來,隻得保命為上。


    “這都是什麽事啊。。。”他擦了擦額頭的汗,“怎麽什麽怪事都能讓我遇上?百年前的恩怨,也要算到我頭上嗎?”


    他隨手掏起一塊遺落在地的落晶塊,盯著這玩意苦笑起來,而後自嘲道:“還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你抓著我做甚?”稚年好笑地望著某人。


    “我擔心我會死在這,一個人死太孤單了,要死也得有個美人陪著。”艾爾文厚顏無恥地道。


    “呸!”稚年啐了他一口,“你這色胚,周身肯定是少不了姑娘的,我才懶得與你死一塊。”


    “哈哈哈,倒是被你猜得明白。”艾爾文笑著一把將姑娘拉進懷裏。


    姑娘倒也沒有反抗,隻是冷冷一笑,在某饒手臂上狠狠擰了一把。


    “砰!”的一聲巨響,一塊石碑在他們不遠處炸開。


    知世開始無差別地對著這地下宮殿開始攻擊,時不時還伴隨著一兩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聲。


    艾爾文看得清楚,那魔法氣浪炸開之後,碎裂的石碑上竟然生長出綠葉來了。他不禁暗自心驚:“這是什麽魔法?”


    不消一會,艾爾文身邊的那些護衛,盡管都藏在了各個暗處,卻還是被知世的大規模轟炸型魔法殺了個幹淨。青草從他們的口腔、鼻孔、耳孔中長出,他們全身的皮膚就像是披上了一層草皮,遠遠看去就是像是一堆歪七豎澳“草堆人”躺在那。


    要不是怒音身法還算撩,此時也已經成為那“草堆人”中的一個了。


    周圍就快要被知世夷為平地,艾爾文這兒的藏身之所也已經搖搖欲墜了。


    看著那被毀了大半的宮殿,此時已經成了一處寬大的草場,艾爾文覺得荒誕又可怕。


    艾爾文再度牽起姑娘的柔荑,在昏暗的廢墟裏拚命閃躲起來。


    看到有飛奔的活物,發狂的知世自是覺得有趣,便緊追上來。


    怒音看艾爾文牽著稚年在玩命躲閃,生怕自家妹妹有失,便牽製起知世的注意力來。他抽出佩刀向著知世那大吼了一聲。


    可誰知,知世壓根不搭理他,徑直跟在艾爾文他二饒身後。


    斬馬總覺得這個時空法師會有用處,便從陰影處閃身出來,攔在知世身前。


    可真如他之前所言,發了狂的知世,根本誰也認不得,一掌就撥飛了斬馬,接著追殺起艾爾文來。


    艾爾文被那一個接一個的魔法氣浪打得頭都不敢扭,倉惶地用裂空在廢墟與草場之間來回奔命。


    絕望間,他抓起手邊一塊落晶,擰著身子要往知世那扔去。


    一瞬間,有觸電般的感覺從指尖傳來。似是有浩瀚汪洋在向他伸手,讓他有漂浮在無盡之海上的虛浮無力感;似是有門一線開,不知哪個世界的光露了進來;又像是經曆了人世的百轉千回,活了千年萬年,以彈指刹那通曉永恒時光,頃刻間,那難以言明的悲愴滄桑,壓在他的心頭喘不上來氣。


    冥冥之中,他似乎感覺到,這個槳落晶”的玩意,可能是一把鑰匙。


    原來,這玩意需要魔力來驅動的,他心下詫異道。


    一旁的稚年,似是察覺到了他的異樣,看著他變換的神色,竟忍不住莫名的悲傷心疼起來。可是那落晶裏散發出來的湛藍色光芒,也波及到了這位姑娘。


    她仿佛看到了那觸手可及的未來,一幕幕,都在她的眼前浮現。


    眼淚,在她的眼角無聲地滑落,卻勢大力沉地像是要滴穿她與他的將來一般。


    她知道了,什麽都知道了。


    她依偎在這個男子的懷裏,坦然麵對起生死,瞧著他的下頜線,像是隔著一重山在看他,氤氳迷蒙,一切又仿佛看不真切了。


    她嘴角的笑意,像是淒迷的晚霞,帶著悵惘與悲涼,那深情的眼眸裏,竟是釋然與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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