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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的太陽當頭照,耀人眼睛。


    荷衣推著於子期步行去了西坡墳,看似很平靜。


    “他會來嗎?”荷衣掌著於子期的輪椅,輕聲問道。陽光的味道很辣,她撐了一把小油傘,剛好覆蓋了他們的頭頂。


    於子期靜靜地坐著,享受著此刻的安靜,輕聲說:“他會來的。”候相膝下無子,怎會輕易放棄他?


    西坡墳這塊地雖然後麵帶了一個墳字,卻看不見多少墳墓。那些小墳小堆都藏在雜草堆後麵。他們腳下是一片空地,四周環繞著雜草,重重地將他們包圍,隻剩下一條羊腸小道通往外麵。


    於子期娘親的墳就在這片空地的正中央,“荷衣,推我過去。”他指著那座看似豪華的墳墓。


    “我娘。”於子期看著墳墓,向荷衣解釋道。


    荷衣看著碑文,心裏不禁地覺得酸楚,“老人家生前沒少受罪,來世一定會投胎到好人家的。”


    於子期喃喃道:“我娘生前從來沒有享受過好日子。唯一一次享受就是我給她造的這一座墳,是冥王尊主買下我的錢造的。”


    “他來了。”


    於子期和荷衣同時聽到身後的腳步聲,還有地麵幹枯的雜草粉身碎骨的聲音。


    荷衣推著於子期的輪椅轉過身,視線裏是候相爺的隻影單身。


    於子期輕蔑地笑了笑,“就你一個人?”


    候相爺迎著烈日,眼睛眯成一條縫,不知道那表情算是奸詐還是慈祥,“在你麵前,我不需要帶太多的人。”


    於子期投過去一束質疑的眼神,如飛小箭。


    候相爺洞察到他的質疑,輕聲道:“不是嗎?”


    於子期鎮靜道:“你說的條件我都答應,解藥帶來了嗎?”


    候相爺倒是起了疑心,神色失常,“你什麽時候變得如此爽快了?”


    “不爽快不行,我總得給自己找一條出路。”於子期口氣生硬地說道。荷衣輕輕地掐了他一下,示意鎮靜。


    候相爺笑了笑,口氣極佳,“別這麽說。你是我兒子,就是你不給自己找出路,我也會帶著你走向光明大道。我怎忍心讓你沒路可走?”


    於子期口氣稍微緩和了一點,正視候相爺的目光,“那麽解藥呢?”


    隻見候相爺拋來一個白色的瓶子,準準地朝著於子期投來。於子期揮手一接,恰好緊握在掌心,然後彈開那瓶蓋,聞了聞。


    荷衣怕那老狐狸耍什麽花招,奪過瓶子不讓於子期服用,“子期兄……”說話時,已經蹲在了於子期身前,將傘扔在地麵。


    於子期握緊她的手,重新拿過那白色的瓶子,安慰道:“放心,沒事的。”他倒出黑色的丸子,一顆,兩顆……


    候相爺吩咐道:“隻有兩顆,一起服下即可。”


    解藥下肚時,於子期並沒有任何感受。這些日子以來,他都坐在輪椅上,雙腿早已經失去了知覺。就是‘邪靈’之毒立即被這解藥所解了,他也仍舊不能立馬站起身來。他隻覺得渾身舒暢,有股力量正在貫穿他的全身。


    候相爺一步一步走近,“你試著站起來。”


    於子期抬頭看見候相爺眼中的幾分真,心裏不禁一軟,畢竟這是他的生父。他在天網做殺手之時,早已經查清楚了他的身世。為什麽,那個時候暗地裏跟蹤他時,是那麽的想衝上去殺了他?


    而現在?


    現在竟然有一絲的不忍心。


    他把手伸給候相爺,緩了半拍,似乎是故意的。


    “試著站起來。”候相爺伸出右手,握緊於子期的手。


    荷衣退了一步,看著候相爺的手蒼老如樹皮,還有一塊大大的胎記,盤成一個不太規矩的月牙形,黑色的。


    於子期試著用雙腿使力,從那輪椅上站了起來,剛剛起了身,下一刻便又立即坐了回去。那雙腿還是使不上力,“我再試試。”


    候相爺心一緊,“當初並不知道你就是……”說著,停了停,“為什麽你到現在才把玉佩拿出來。你是不想跟我相認?”


    於子期隻顧攀著他的手臂站起身來,沒有回應。


    荷衣站在一旁,替於子期捏了一把汗,心跳漏跳了半拍,生怕出了什麽意外。


    終於,於子期站了起來,緩緩地舒了一口氣,“相認?我們現在不是已經相認了。你放心,你的大業我會幫你完成的。”


    候相爺聽到於子期的話,心裏的滋味如打翻了百味瓶,酸,甜,苦,辣,樣樣皆有。喜的是於子期終於同意同他站在同一戰線上,悲的是他到如今為止仍舊不肯開口叫他一聲“爹爹”。


    當初‘邪靈’隱姓埋名,把自己的帝家姓改姓為候,考取功名,為的就是有一天能奪回江山。到了候相爺這一代,眼看著終於成完成祖仙的大業了,他不禁覺得失望。因為布局再周到,即使是拿下了王位,他也後繼無人。


    然而,現在不同,有了於子期,他幾乎快老淚縱橫,“你願意認祖歸宗了?”


    於子期沉聲道:“我們終究還是有血緣關係的。”


    荷衣使給於子期一個眼色,他會意以後回應一個相同的眼色給她。


    候相爺膝下無子,得來於子期的認祖歸宗當然高興,笑道:“好,明日我就張羅府中為你辦一場盛大的認祖歸宗儀式。”


    於子期試著邁步,脫離了候相爺的手,卻又裝作很艱難的樣子,“扶著我。”


    誰料於子期趁此之時,輕輕按下暗器,那毒藥像針一樣射進了候相爺的身體之內。


    於子期如釋重負,“對不起了!”


    候相爺感覺到下腋一痛,臉上冐著青筋,咬牙切齒道:“你……”


    荷衣拍掌叫好,“搞定,我還擔心老狐狸是用毒高手,看來是太相信你這個兒子了。”


    於子期根本已經可以行動自如了,隻是裝作要被摔倒的樣子。他心裏一軟,候相爺對他果真沒有異心,他卻對自己的生父使出如此手段。他發自內心地叫了一聲,“爹,恕孩兒不孝。我不想你老來得子,還陪了命。你知道,這古域國大好的河山不是那麽好爭的。”


    他哽咽,“我隻想你能安享晚年,別再爭了。”


    候相爺猛然地跪地,一把老骨頭支撐不住了,罵道:“逆子……”頓字如針,想要紮在於子期的胸口。


    於子期扶著他,“謝謝你的解藥。我給你下的毒並無大礙,不會傷身。”


    候相爺一陣駭笑,“原來這都是你們布好的局,讓我一把老骨頭往裏頭鑽。你知道我對你沒有戒備之心,所以趁機陷害。告訴我,你打算怎麽處理我。”


    於子期把候相爺抱在輪椅上坐著,退後了一步,握著荷衣的手,道:“隻要你放棄謀權。誰來統治這個江山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姓都能安康。現在這局麵哪點不好,大家都有太平日子過。四麵臨國隻剩下三麵,都對我古域王朝禮讓七分。你還想要怎樣?”


    直至現在,荷衣的手心仍舊捏著汗。方才真是替於子期擔心,若是候相爺的解藥有詐,或者他投毒不成,他們就等於前功盡棄。


    於子期將荷衣的手握得更緊,示意不要緊張。


    隻聽於子期滔滔不絕地向候相爺勸說:“爹,難道你現在的權勢還不夠高嗎?非要弄得舉國上下都不得安寧,然後臨國趁機進軍才肯罷手?”


    說來說去,於子期和君臨尺算是同一個祖仙,身上流著同樣的血液。誰來統治都無防。但是,於子期這麽想,候相爺卻不,“江山本該屬於我的。”


    “爹……”於子期無奈。


    “別叫我爹,叫了就是承認你是邪靈的後人。隻要是邪靈的後人,就勢必要完成他的大業。”


    “你不想過安寧的日子嗎?”


    “江山一日不收回,一日不得安寧。你直接說,你打算怎麽處置我?”候相爺氣憤至極,滿臉青筋。


    於子期緩和了一口氣,慢慢說:“放心,我會給你時間考慮。你會想清楚的。”


    四處的雜草足足有人的個頭那麽高。他們看不見雜草外麵的世界,隻看見雜草與天空連接成一片,一邊是天藍色,一邊是翠綠青蔥。


    有風吹過,烈日下,連風過時都是炎熱的。


    候相爺頂著烈日,瞪著於子期,想也不用想,直接說:“不用考慮了。除非你殺了我,否則這江山我是奪定了。”


    於子期很不情願地說:“爹……你可知道有一種藥可以迷失人的心智?”


    候相爺冥想了片刻,道:“你想怎樣?”


    於子期說:“如果你不死心,我就用這種藥讓你恢複正常。從此,便不會再有邪靈的後人,你就是候相爺,單純的候相爺,一樣有權有勢。”


    “你……”候相爺頓時無語,接著是扯破嗓子地大笑:“哈……哈……哈……”


    那笑聲是那樣的詭異,“哈……哈……哈……”讓荷衣起了全身的雞皮疙瘩。


    候相爺止住笑聲,道:“我早知道你不是那麽簡單的。可是,你也不會想到,我是百毒不侵。”他的話音未落,已經點了於子期的穴道。那動作,快得連給人看清楚的機會也沒有。


    於子期失聲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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