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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深的,有月光,也有清風環繞著小樓輕輕地吹。盡管小樓的窗門關得緊緊的,但那柔柔的月光透過紙窗,給樓裏的某些角落穿上了輕紗,柔美至極。


    欽涯感情細膩地道:“衣兒從小就沒有娘親的感受我能體會。那種滋味不是酸的,不是甜的,也不是苦的,也不是辣的。它很悶,壓得喘不過氣,好想把胸口撕開透透氣。可是越抓,胸口越疼,越透不過氣。”說罷,欽涯的臉色黯然了許多。


    荷衣感覺到欽涯的聲音有些酸澀,抬起頭借著月光小心地注視他,輕聲道,“你的胸口還悶嗎?還想用力地抓它嗎?”


    欽涯低頭,同樣小心地把荷衣裝進眼裏,“不了。不會悶,豁然開朗。”


    荷衣心裏明白,眼神與他相撞在一起,沉默。


    “那麽,衣兒從小便失去娘親的感覺是這樣的嗎?”欽涯輕聲問道。


    荷衣想了想,腦袋裏的記憶就跟這夜一樣朦朧,道,“沒有什麽感覺。如果娘親一直陪在我身邊疼我、愛我、嗬護我,然後突然有一天她又死去了,也許我會痛徹心扉。可是我沒有感覺過有娘親的存在,所以就沒有什麽感覺。有的人如果對我比對他自己還好,我會記住一輩子,甚至更多。可是如果我跟他沒有交集,談不上感情,就算是跟他有關係他離開了我,我會覺得沒什麽。”


    說罷,荷衣低頭安然地躺在欽涯的懷裏。躺在老公懷裏的感覺就是這樣的嗎?是嗎?我想也許有差別,但感覺依然安好。想著,想著,她喃喃道:“曾經就有人對我比對他自己還要好,讓我很久、很久都覺得很幸福,久到他已經忘記了曾經對我的好。”


    欽涯輕聲問:“那種很久、很久的幸福我也感覺到了。”


    荷衣心升笑意,“哦?是嗎?”


    “嗯,是的。衣兒,謝謝你拯救了我。”欽涯說這話時,加注了無數的感情。


    是嗎?我是拯救了老公,還是拯救了你,還是拯救了我自己?也許以前的事情不應該再想,眼下的今天過得開心、安然就是好事。是的,老公所希望的就是這樣的。荷衣暗自心想,在心裏問了自己千百遍,該放下了嗎?然後輕輕地答,是該放下了。


    “衣兒!在想什麽?”欽涯輕問。


    “沒有,努力想睡著。”荷衣輕聲道。


    他微微張開唇,又閉起,猶豫了片刻,道,“如果你的母親還活著,你會歡喜嗎?”


    荷衣輕輕笑道:“她不該活著,她早就入土為安了。”


    想了想,暫時還是不要告訴荷衣,關於太後的事情。他輕輕拍著她的背,道,“睡吧,趁天亮前睡個好覺。”


    深秋的天不算很藍。天空經常會有常居在眉山的鳥飛過。那些美麗的弧線越過天跡時,荷衣甚至會懷疑這是秋天嗎?秋天的鳥兒活動這樣的頻繁。也許,在這太平盛世的古域國,連鳥兒也覺得沒有冬天。荷衣沒有見過鳥語花香。可在這眉山她卻見到了。竹海裏的地麵上開著野菊,那種花朵小小的秋菊。顏色還挺多的,紅、紫、黃、白。四色的花相互擁擠,煞是好看。秋天的鳥兒在清晨的時候會嘰嘰喳喳地練嗓子。時而還會?在地麵、竹枝上東張西望。野菊的花香很淳樸。秋風過處,煞是好聞,清新。


    原來鳥語花香是這樣子的?原始,美麗!


    荷衣在床上靜養的日子已經快過一個月了。在欽涯的細心照顧下,她小產後的身子恢複完好。這一日清晨,陽光很溫馨,星星點點地照得竹林充滿了神秘感。她踏出小樓,聽到有飄渺的笛聲悠悠揚揚、索索繞繞地響起在竹林。那聲音安閑自如,風度盎溢,纖塵無染,好像來自雪山洞岩內滴水穿石的聲音,原始的草原上風吹動綠草的沙沙聲,靜夜明月下花開的聲音。


    荷衣尋聲而去,悠遠的深處,兩個身影從模糊到清晰。是山間與欽涯站在竹林深處,一個聽著曲子,一個吹奏曲子。吹笛子的人是欽涯。他一席白衣優雅地站在竹葉與秋菊中。山間靜靜地聽著,直到曲終時他還陶醉在曲子的美好向往中。對,那首曲子就是一首對美好生活的向往。聽曲的人會聯想到和自己的心愛的人在這竹海的小樓中與世無爭地相愛到老。連荷衣也被那笛聲熏陶了,靜靜地聽,直到曲終傳來山間和欽涯的對話。


    “沒想到顥琰王的才藝如此了得,吹笛的境界出神入話,把人直接拉進了曲中的景中。”山間輕聲讚美道。


    欽涯微微笑道,“我怎麽敢在古域國有名的樂師前賣弄。山間大師才是個人才,不僅精通音律,還醫術高明。我隻不過是吹出了自己的心聲。”


    山間笑道:“山間不才,不敢同顥琰王相提並論。山間從來沒有聽過如此神往的笛聲。從你的笛聲中可以看到很多東西,美好的、向往的。我能猜得出顥琰王吹這首曲子是為了姐姐。看來山間不該再懷疑你。你確實已經將過往的一切都放下了。”


    欽涯欣慰一笑,道,“從來沒有人這麽懂我。山間大師果然是音律中的高人。”


    山間輕聲道:“我也從來沒有遇到過有人可以把笛子吹得這麽入神的高人。顥琰王一大早就在這裏吹笛子,起得好早。姐姐還在睡吧?”


    欽涯笑道:“衣兒還在睡。”


    山間頓了頓,輕聲道:“其實我也有心愛的人。那個人還長得很像姐姐。一眼望過時,不會覺得她們相像。可是越看越仔細時,她們真的像是姐妹。”


    欽涯點點頭,“所以你才分文不收便為衣兒治病?”


    山間笑道:“你都知道。”他想了想,“很多時候我會把姐姐當作是她。我這麽說希望顥琰王不要在意。雖然她們相像,但始終不是一個人。姐姐才年芳十八,而她已經是花落的時候了。花落的時候還那樣美麗,叫我一輩子也忘不掉。”


    聞言,欽涯心中一驚。山間所說的人會是她?


    “顥琰王?”


    欽涯從神遊中回來,“沒想到山間大師如此癡情。”


    “你不怪我用那樣的眼神看姐姐?”山間輕問。


    “什麽樣的眼神?”欽涯笑道。


    山間頓了頓,道,“在姐姐身上尋找她的身影,那種眼神?”


    欽涯沉默了片刻,道,“山間大師都說過了,雖然她們相像但是並不是同一個人。我不會介意,相信衣兒也不會介意的。”


    山間笑道:“能聽懂顥琰王的笛聲是我的幸運。希望一個月後姐姐的露嬌人巨毒可以順利驅除,也希望最終你和姐姐能像笛聲裏的境界一樣出雙入對,永結同心。”


    欽涯也同樣笑道:“能有山間大師聽懂我的笛聲,實乃我的榮幸。”


    荷衣漸漸走近他們,高興道:“好一對知音,勝過伯牙、子期!”


    欽涯與山間同時轉頭。


    “衣兒?”


    “姐姐?”


    他們不約而同輕柔地喚她。


    欽涯心疼道:“你怎麽出來了。外麵風大,怕受寒。”


    山間笑道:“姐姐已經做了一個月的月子了,沒事的,早該出來透透氣了。”


    聞山間言,欽涯放寬了心,道,“衣兒剛剛所說的什麽知音,伯牙、子期?”


    荷衣笑道:“想聽嗎?”


    欽涯和山間同時應道:“嗯。”


    荷衣解釋道:“伯牙子期是很好、很好的知音……”


    荷衣講起了俞伯牙與鍾子期的故事給他們聽。當然為了避免他們聽不懂她說的曆史,荷衣並沒有提到春秋,沒有提到戰國。有一個叫俞伯牙的人,精通音律,琴藝高超.但他總覺得自己還不能出神入化地表現對各種事物的感受.老師知道後,帶他乘船到東海的蓬萊島上,讓他欣賞自然的景色,傾聽大海的濤聲.伯牙隻見波浪洶湧,浪花激濺;海鳥翻飛,鳴聲入耳;耳邊仿佛響起了大自然和諧動聽的音樂.他情不自禁地取琴彈奏,音隨意轉,把大自然的美妙融進了琴聲,但是無人能聽懂他的音樂,他感到十分的孤獨和寂寞,苦惱無比. 一夜,伯牙乘船遊覽.麵對清風明月,他思緒萬千,彈起琴來,琴聲悠揚,忽然他感覺到有人在聽他的琴聲,伯牙見一樵夫站在岸邊,即請樵夫上船,伯牙彈起讚美高山的曲調,樵夫道:"雄偉而莊重,好像高聳入雲的泰山一樣!"當他彈奏表現奔騰澎湃的波濤時,樵夫又說:"寬廣浩蕩,好像看見滾滾的流水,無邊的大海一般!"伯牙激動地說:知音.這樵夫就是鍾子期.後來子期早亡,俞伯牙悉知後,在鍾子期的墳前撫平生最後一支曲子,然後盡斷琴弦,終不複鼓琴。 伯牙子期的故事千古流傳,高山流水的美妙樂曲至今還縈繞在人們的心底耳邊,而那種知音難覓,知已難尋的故事卻世世代代上演著.


    欽涯與山間同時感歎,“有這樣的知音嗎?”


    荷衣笑道:“這個就不知道了。這是個故事,我也是聽說的。世上如伯牙子期的知音實在是太少了。曾經有人感歎‘欲取鳴琴彈,恨無知音賞’,‘士為知已者死,女為悅憶者容’。也許那樣的朋友真的很少。山間能懂得欽涯的笛聲真的很難得。”


    山間輕聲道:“姐姐也應該很慶幸會有人願意跟你做知音。”


    荷衣疑問道:“難道子威也願意跟我做知音?我想你能懂欽涯,可不一定會懂我。我有許多事情是你不可能會懂的。”


    山間笑道:“我不懂你,但是有人會懂你。”


    欽涯忙問:“此話怎講?”


    “我下山采集的時候遇到了阮媽媽。她一直擔心你的身體,還派手下的人到處找尋。我不忍心就告訴她你們來了眉山。說不定這兩天她就會登門來訪。她還讓我轉告姐姐要幸福。”山間解釋道。


    荷衣明白,欽涯也明白。阮嬌娘是要讓荷衣給欽涯幸福。她給不了的,她希望荷衣能給。本是情敵,做到這一步真的不容易。也許,她們真的可以做知音。


    重情的阮嬌娘果真尋著山間給的地址隻身來了眉山。彎彎曲曲的山路很隱蔽。妖娘找那那片竹海的時候,看到了兩座剛修的小樓。是個明媚的正午,荷衣正躺在樓台的靠椅上閉目養神。


    “有人在嗎?”阮嬌娘大聲喊道。


    尋著樓下的聲音,荷衣放眼望去是嬌娘隻身的身影。廚房裏的欽涯踏出小樓正撞上嬌娘。荷衣並沒有立刻下去見客,依舊躺在椅子上,蓋著被子透氣。


    欽涯的身上正圍著圍裙,道,“你來了?”


    嬌娘先前的望眼欲穿在這一刻黯淡了,道,“你果真變了。”


    ……


    是沉默,良久。


    “那個……荷衣現在還好嗎?我聽山間說她剛剛小產,身子恢複好了嗎?”嬌娘收起黯淡的眼神道。


    “她在樓上,身子恢複了,露嬌人的巨毒還沒有解。”欽涯應道。


    “我上去看看她吧。”嬌娘微笑道。


    樓上的荷衣並沒有想到妖娘會直接上來看她。她微微閉著眼睛,聽到腳步聲立即眼開眼睛,平靜道,“阮媽媽,山間昨天才說你會來眉山。你今天果真來了。”說罷,她欲起身迎客,掀開被子正穿靴子。


    “你躺著別動。”嬌娘趕緊上前扶住荷衣。


    荷衣輕輕笑道:“我沒事了。阮媽媽坐吧。”


    聞言,嬌娘尷尬地坐在靠椅上。


    欽涯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道,“那我先下去做飯,你們慢慢聊。”


    欽涯走後,荷衣微笑地看著嬌娘,道,“阮媽媽喝水吧,這裏的清泉水很甜。”說罷,她端起側身旁竹做的矮幾上端起水壺倒一杯清泉送給嬌娘。


    “謝謝!這個竹杯子好可愛。”嬌娘笑道。


    “是,很可愛。這杯子是欽涯讓山下的農夫燒灼而成的,很可愛。”荷衣輕輕道。


    嬌娘欣慰地笑了,“看得出荷衣已經放下仇恨了。”


    荷衣平靜道:“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態。也許我原諒他了。但是有另外的原因,阮媽媽不會知道的。”


    嬌娘笑道:“其實什麽原因都沒有關係。你們現在真的是一對讓人羨慕的夫妻,這就已經夠了。”


    “阮媽媽的胸襟很廣。”


    “這有什麽用,再怎麽包容一個男人,他仍舊不會在意你。”


    ……


    她們一直聊到用午膳的時候,欽涯上來叫他們下去吃飯,很友好。荷衣看得出嬌娘是真的在祝福她,而不像阮小魚的毀滅。


    “哦,這就下來。”荷衣對樓下的欽涯說道。


    吃飯的時候山間一直在聽著三個人你一句,我一句。他無奈道:“大家先吃飯,秋天了很容易涼。”


    “姐姐喜歡吃豬腳,來給你。”說話間,山間夾一塊魯豬腳送到荷衣碗裏。


    欽涯從湯盆裏盛了一碗雞湯遞給荷衣,道,“吃飯前先喝碗湯吧。”說罷,他同樣遞給嬌娘,“你也多喝點雞湯。”


    嬌娘笑道:“謝謝!”


    “對了,阿泰叫我帶話給你。說是他把生意打理得很好,叫你不用擔心。”


    欽涯笑道:“這個我知道。阿泰的能力我清楚。”


    荷衣輕聲道:“大家多吃菜吧。”說罷,她一人給他們夾了一塊雞肉。


    飯後山間去了驅毒室為荷衣準備明日的要泡的藥。從荷衣做滿一個月的月子後,山間要求荷衣每天都要泡在那口大鼎內。大鼎內裝著半透明的藥水。每日落幕時,荷衣便會在裏麵蒸泡一個時辰,以便驅除體內的露嬌人巨毒。說是,一個月後便可以大功告成。


    欽涯則是一如既往,端著碗、盤、盆、筷去了廚房收拾衛生。


    “一會我就下山。看到你們這樣我就放心了。”嬌娘欣慰道。


    “阮媽媽為何不多住幾日?”荷衣輕聲問道。


    “不了,一會就走。”嬌娘輕聲道。


    荷衣也不強留,畢竟在這裏會讓嬌娘尷尬。


    “不知道阮媽媽的阮嬌樓有沒有關掉?聽山間說過你想關掉它。”荷衣問道。


    嬌娘輕笑,道,“其實我很想關閉了青樓的生意,可是那些姑娘們會沒有去處。”


    荷衣平靜地說:“嬌娘為何總為別人活著?情你都可以放下,為什麽不讓自己徹底的輕鬆呢?那些姑娘自然會有去處。其實你關閉了青樓是解救了她們。她們各自都有私房錢,生計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嬌娘笑道:“也許吧。我再想想,也許哪天就想通了。”


    荷衣真誠道:“希望嬌娘真正能放下某些東西。”


    “謝謝!我會過得很好的。時間不早了,我想趁天黑前下山。”嬌娘起身說道。


    荷衣跟隨嬌娘從椅子上起身,道,“我送你。”


    竹林中下的星星點點中,荷衣山間揮著手向嬌娘告別。嬌娘尋著走來的路,絕塵在竹林中。


    荷衣側頭對欽涯說:“你應該去送送嬌娘,去吧。”說罷,荷衣轉頭向小樓走去。


    暗處,一個矯捷地身影躲在高處的竹葉中暗自心喜。沒有任何人查覺到那股陰冷之氣。那個人沒有任何聲響,像一隻蚊子準備隨時攻擊。


    2008-10-17 0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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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昨晚半夜趕的稿,暈。最近太忙鳥。更新,更新,一定要保持更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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