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上午,我呆在家裏拿本圍棋書打譜,電話響了,接起電話,原來是老處長。


    老主任讓我拿著雲子和棋罐到樓下等他。


    我笑了,看來是老主任打算給我跟李部長鋪路,可他並不知道我們已經認識了。


    將棋子一粒一粒收回棋罐中,收拾起好下了樓。


    看見老周開著車,摁了兩下喇叭,車窗裏麵露出了老處長的臉。


    李部長是外地交流的幹部,在本地還沒安家,所以暫住在軍區大院裏。


    軍區大院門口,兩個站崗的士兵攔住車,出示了證件並且填寫了來訪登記,打了電話征得同意,我才進去,當然車不能進。


    路上清掃得很幹淨看不見一片落葉,周圍的環境很安靜,除了時不時有遠處傳來士兵的操練聲,但給人感覺很協調,反而把這個地方點綴得更加幽靜。


    李部長住在八號小樓裏,按了兩下門鈴,一會兒裏麵傳來了腳步聲,一個勤務兵打開了房門。


    我跟老處長走進去,裏麵傳來爽朗的笑聲,老夥計你來了!李部長笑著迎出來。


    老處長指了指我,笑著說道今天給你帶來個不錯的棋手。


    李部長有些吃驚的看著我,怎麽,小張你還會下棋?


    我有些羞澀的點點頭,而老處長有些詫異了,怎麽你們認識?


    嗬嗬,李部長笑了笑,指了指我說道,你鬼心眼不少啊!


    我急忙說道,再鬼,在您雪亮眼睛麵前也無所遁行啊!


    李部長哈哈的笑了兩聲,對著老處長說到,老夥計我跟這小子認識一段時間了,他沒有跟你提起嗎?


    老處長看了我一眼,實際拍了我腦袋一下,臭小子,老是肚子裏做事!


    我齜牙咧嘴揉著腦袋,一臉委屈的嘟囔道,我也是上次公選,看見李部長坐在那裏,才知道他是李部長,,開始他又沒在臉上,寫著我是李部長這幾個字!


    李部長聽完我的話,哈哈的有笑起來,來吧,正好我泡了一壺好茶,一塊品品!


    聽到這句話我鬆了口氣,感覺後背都是汗,我很清楚,如果我剛才回答不對,肯定會在李部長心中,留下投機鑽營的印象,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那可就白費了。


    幸虧老處長拍了我一下,而我做出委屈的樣子,說出那番話,才打消了他心中的顧慮。


    確實我跟李部長交往的時候,並沒有問過他的單位,他也沒有問過我的職業!


    茶不錯,我喝一口,感覺入口雖苦,但泛味甘甜,而且餘韻悠長,令人乏暑之意頓消。


    老處長跟李部長聊了幾句,從他們言語中我隱約知道,原來這兩個人是省委黨校青幹班同期同學,隻不過老處長的仕途之路,要比李部長走的坎坷的多。


    而且兩個人都喜歡手談一盤,所以同一期兩個人走的挺近,不過黨校結業後,兩個人各奔東西,聯係漸漸少了。


    沒想到去年李部長調到我們市當了組織部常務副部長,與是老處長又跟李部長重新聯係起來,不過此刻老處長已經到了內退的年齡。


    自打那以後,老處長經常跟我的一句話就是歲數在官場蹉跎不得,如果他再小兩歲,也許就是另外一番光景。


    喝過茶之後,李部長帶著我們去了書房,我一眼看見老處長的那張楸秤擺在正中央。


    老夥計怎麽樣來一盤,李部長笑著問道。


    嗬嗬,今天我可要當個觀眾,讓他陪你下一盤吧,老處長指了指我。


    我知道老處長是在提攜我,心中真的感動!


    李部長眼神閃過一絲詫異,可能他沒有老處長跟我的關係竟然如此好,竟然如此迫不及待把我推出來。


    小張,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李部長似乎語帶雙關的說道。


    我們坐在楸秤旁,將我帶的棋罐和雲子拿出來放在兩邊。


    剛把棋罐拿出來,就吸引了李部長的目光,等著打開棋罐我注意到他的眼中閃過一絲亮光。


    拿起一顆棋子,用手肚不停的摸索,表情很是愜意,我知道李部長很喜歡這個東西。


    叩,清越金石之音,繞於耳中,頓生雅致之意,如果此刻身處鬆林之間,未必沒有鬆柏風雲之氣狀,衣帶飄飄頓出塵的古韻之意。


    李部長棋力不錯,而且穩紮穩打、精於算計,不愧是搞組織工作的人,同時也說明他心思縝密。


    反觀我長於布局,而且舍得棄子,倒有幾分壯士斷腕的剛烈!


    一局下來,我以四分之一子險勝,李部長心有不甘,於是再來一局。


    這一次他以半目取勝,李部長興趣更加濃厚,一定要來個三局兩勝定輸贏。


    第三局,我真的是小心應對,絞盡腦汁,而李部長更是下子慎之又慎,而老處長又在旁邊時不時點評兩句,這一盤棋竟然下了快一個小時。


    不知不覺一個上午就這麽過去。


    到了中午的時候,這盤棋還沒有下完,李部長說什麽也不讓我們走,留在家裏弄了幾個菜,又拿出一瓶茅台。


    說是吃飯喝酒,可是李部長就像火燒了屁股,根本坐不住,匆匆吃了口飯,拉著我坐在了楸秤旁。


    李部長忽然嘴裏哈哈大笑一聲,將一顆黑色雲子投下,我先是愣了一下,緊跟著露出懊惱之色。


    原來這個生死劫,我竟然棋差一招,將邊角一塊地方被李部長奪了去,盡管我施盡辦法,但最後以一目半的差距落敗。


    李部長那個得意,我真的懊惱不堪,坐在椅子上愣愣看著棋局,嘴裏嘟囔著,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李部長拍了拍我的肩頭,小張,嘿嘿,薑到底是老的辣吧!


    我無奈的抬起頭說道,李部長果然高明,甘拜下風,不過在話語中表露出言不由衷。


    怎麽不服氣,來來,再來一盤!李部長笑嘻嘻的招呼道。


    我嘴裏說著不服氣,可是心裏卻知道,這三盤棋我下的真是心力交瘁,說實在的李部長的棋力略輸我一籌。


    前兩盤還好,但是到了第三盤我肯定是不能贏,但又不能輸的太假,而且要輸的很巧妙。


    棋麵上既要顯出搏殺異常激烈,又要形成打生死劫的局麵,可真是難為我了。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吊起李部長下棋的興趣,我們之間可以接著棋盤這塊方寸之地,相互之間交流友誼。


    當初乒乓球外交,開啟了華夏和老美的破冰之旅,同樣我也借助手談,開啟與李部長私交的起點。


    行了,也不看看表,都四點多了,子健你能占用李部長這麽長的私人時間,說出去肯定羨慕死其他人。


    老處長在旁邊說道。


    我急忙說,今天時間不早了,改天一定來討教。


    李部長雖然有些意猶未盡,不過下圍棋這玩意,確實挺費腦子也熬人,五十多歲的人,估計腰酸背疼的厲害。


    而且明白老處長也是在提醒我,不要出去隨便亂說!


    官場有種人每天牛皮吹的山響,說今天跟某某吃過飯,明天跟誰誰誰喝過酒,大官的名字經常在嘴邊掛著,似乎他多有本事。


    魯迅先生曾經說過一個笑話,他們村裏有個紳士,有權有勢,從不輕易與下邊的搭話。


    隻要下邊的人能與他搭上話的,都覺得這是一種無比尊貴的榮耀。


    有一天,有個乞丐興高采烈說,大人今天跟他主動說話了,大人今天跟他主動說話了。


    人人都用羨慕的目光看他。


    有人問他,大人都跟你說什麽了?


    乞丐高興的說,他就跟我說了,滾出去!


    其實這種人就像乞丐似的人,也許大人物隻是無心或者機緣巧合碰到一起,於是就成了炫耀的資本,到處吹噓,顯得他跟大人物有多熟,關係有多牛逼。可是大人物記都未必能記起他!


    老燈身邊就有這麽一個人,他有個發小在中北海給某個帶水的領導當警衛,有一次發小邀請他去了中南海,也是因緣巧合,恰好碰到這位領導人,還照了一張合影。


    從此之後,這個人就憑這張照片,從個普通的工人,現在已經成了某個國有大廠的副總,神奇吧,嘿嘿!


    當然這是個特例,真正有關係的人大多很低調,根本讓你琢磨不清。例如說小秦默不作聲從公選裏脫穎而出,就是其中的的一個例子。


    從李部長家裏出來,老處長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說我做得對,己不密則失(去)身!


    我知道是說沒有提前告訴他,我認識李部長的事情,我嘿嘿笑了幾聲。


    老處長又說,今天下棋你沒少費功夫吧!


    我又嘿嘿笑了幾聲。


    老處長還說,有時候做事情不能全做了,應該有些餘地,例如說今天下棋,如果再來一盤,李部長未必有前三盤的興致,所以這盤棋下起來徒耗精力,還有可能讓李部長興趣索然。


    不如就讓他有意猶未盡的回味,以後下棋還會想起你!


    聽著老處長的話,我細細捉摸,就想吃美食一樣,如果吃飽了還硬塞進去,就算再好的美食也會厭煩,不如每次吃得恰到好處,這樣下次還想吃。


    嗬嗬,這也許就是傳說中的饑餓銷售法!


    而且我和老處長,似乎都忘了那兩個棋罐和雲子還在李部長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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