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命令,舊的回憶。


    但是,然而。


    可是,為何。


    有一種奇怪的心情,彌漫在我的內心中。


    ——————————


    插在地上的刀劍,早已折斷的法杖,隨風飄蕩的旗幟,被風沙所掩埋的屍骨,還有依稀可見的戰車殘骸,以及破碎成塊的土黃石頭,這樣的景象從腦海中一閃而過,轉眼望向滿是繁星的美麗夜空,紅藍的雙月依然散發著妖豔的刺眼光輝。


    行走於樹木的陰影之間,隱匿於林地的黑暗之中,最終止步於一塊沐浴在月光下的大石頭前。風的聲音輕輕地,清涼而不是寒冷,微微晃動的灌木叢,因為風的吹動散發出沙沙沙的聲音,細微而又不絕於耳。


    沒有呼嘯的寒風,也沒有淩亂的廝殺,更沒有蔓延的戰火,這裏不是烽煙四起的東大陸,而是位於泛古星另一半球的西大陸。遙遠的彼方,此刻正處於炮火紛飛的午前,此時的此方,則是不知何時會被打破寧靜的夜晚。


    西大陸,東部邊境,某片稀疏的小樹林中。


    藍白色的輕動力盔甲,在輕風中被微微吹拂起的齊肩長發,回首向身後看去的少女,再確認身後沒有人或物,乃至於其他的什麽跟隨之後,雙腿並放的坐在了那塊大石頭上,在皎潔的月光下,呆看著略微濕漉的泥土地,久久沒有動作。


    淡藍色的雙眼中,好似閃過一束微弱的藍光。毫無表情的麵容上卻又看起來冷冷的,仿佛是一個不會變臉的麵癱一般。如果,要用一個詞來形容少女現在的狀況,那麽“孤獨”則顯得再合適不過。但是,她的眼色中更多的是迷茫,卻不蘊含有絲毫的無助。


    海藍,如果有認得她的人身處於此,一定會在第一眼便認出這位疑似麵癱的少女。沒有表情,便是她現在的表情。即便是那本隨身攜帶從不離身的輕小說,也早已從被打開的集成包內消失得無影無蹤,那裏麵能見到的,僅剩下一張明顯是被撕下的一頁書紙。


    無法言喻,有一種奇怪的心情彌漫在海藍的內心之中。看著右手中一把滿是幹枯血跡的黑色鑰匙,將仿佛還是昨天的混亂殺戮記憶拋出腦海,隻有她自己才知道,那把看似普通的無名鑰匙,是從一支向瑪雅之壁行進的魔法殘軍那奪得的。全軍覆沒的他們,為了奪回這把鑰匙而在戰鬥中流盡了所有的血液。


    將那把黑色的無名鑰匙放回腰間的集成包內,渾身上下沒有絲毫血跡的海藍,再次凝視向了那能刺痛人們雙眼的紅藍雙月,不存在有一點一滴的不適感。唯有一絲無法言喻的情感,始終圍繞著彷徨不安的內心,但從少女的麵色上卻無法看出任何的端倪。


    彷徨與迷茫,這是海藍現在的心境,回憶起初入2號生態園區的那段時光,又回想到剛剛加入零隊時的情況,腦海內的記憶猶如幻燈片般不斷地劃過……


    (那麽,你現在的誌願是什麽?)


    麵對坐在靠背椅上,借著辦公桌的掩護翹起二郎腿的黃龍星發來的詢問,沒有其他多餘的想法,也沒任何的心理活動,條件反射般做出回答的海藍,隻是靜靜的看著對麵的青年。


    (想必你也知道了,我們異界偵察連的福利及待遇,比在星空海軍中當一名默默無聞的警衛要好上數倍,但工作起來不但辛苦,我們所在的異世界中還充滿著各種未知的變數,即便明知如此,你也沒有任何意見嗎?)


    不需要過多的思考,隻要用同樣的話語,果斷回複那位青年即可。


    (你是麵癱嗎?)


    對麵的青年忽然顯得有些奇怪的詢問道,與先前的問題沒有關聯,隻需否認便好。


    (真的,不是嗎?)


    青年做出了多餘的詢問,但他既然要問,那就再回答一次好了。


    (偵察連一隊裏剛好缺一名狙擊手,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狙擊?這很簡單,我會完成任務便是最好的回複。


    (那就這樣決定了!你現在可以走了,自由活動。)


    自由活動?命令的意義不明,但既然那位青年頒布了任務,那就必需執行。


    (在那做什麽呢?海藍。)


    因為完成了任務,所以正在待命。轉看向走近一旁的那個青年,海藍如實的做出了回答。


    (也就是說,我可以認為你在休息嗎?看著外麵的風景進行自然放鬆?)


    麵色和善的青年說出了自己的見解,不難理解。


    (你感覺很無聊,對嗎?)


    麵對請求新任務的回複,青年的話語沒有一絲一毫的嚴肅,可相比起剛剛的輕鬆,仍做微笑的他眼色中有了新的變化。


    (……找一些輕小說來看吧!……)


    (……話說,你拿的這本是什麽?)


    想也沒想,感覺無言以對的海藍準備開一個玩笑,並且就在思緒一閃而過的那一刹那,做出了相應的舉動。


    (哦……)


    他看起來很無語,解釋一下好了。


    (話說回來,海藍你就這麽想要任務嗎?)


    再次還以一個微笑的青年,說出了不明意義的問題,如果沒有目標,那活著有什麽意義?


    (你可以自由的玩,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行了!)


    那位作為自己長官的青年,下達了一個新的指令,不知道該怎樣做,那就先去他說明的任務地點好了。


    (海藍,你在做什麽?)


    他發現處於潛伏狀態的自己了!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過,當即如實回複道的海藍,又對青年接下來的詢問,做出了關於偵察報告的詳細解釋。


    (咳咳……!等等!你這些結論都是錯誤的!立即把它忘掉!)


    他看上去很健康,但咳嗽略顯劇烈,並立即對答案作出了否定。


    (……而且玩這種行為,模仿別人是沒有意義的!要做能讓自己感到快樂的事情!)


    青年的說明似乎合情合理,但是,所謂的“玩”到底是什麽?


    (就好比看輕小說時,看到讓人發笑的情節,這就是快樂啊!)


    這既是快樂,那快樂就隻是笑嗎?青年給予的解釋,使海藍更加疑惑。


    (海藍,你也叫我龍星吧!從現在開始與我約會怎樣?)


    約會,這個任務從書上見到過,需要說明行動過程,向平靜微笑著的那位青年進行確認。


    (啊?……差不多就是這樣吧,但最後那個是接吻,而不是互相咬對方的嘴唇。也許,我們可以先從逛街開始……)


    他確認了任務目標,那就盡快展開行動吧。


    (……)


    伴隨著驛站街的快樂經曆,如同幻燈片般從腦海內一一劃過,每一幕都是那麽的清晰且令人印象深刻,尤其是青年曾作出的震驚表情,似乎是吃得多就會顯得很奇怪。


    隻是品嚐所有食物的味道而已,大多數食物都擁有鹹味,這說明它們擁有身體必須的元素,並且不難下咽,雖然多,可絕不能浪費。


    那位似乎很快樂的青年,還送了一件自己多看了幾眼的漂亮事物,那是一種名為雪紡連衣裙的純白色衣物,在將其放到宿舍裏後,便一直沒有機會再看過。


    圖書館的狙擊行動,密林內的支援任務,泛藍大海邊的休假之旅,異形獸捕獲作戰,魔淵對麵的調查,從長江海外蔓延而來的戰火……


    黃龍星的身影不斷浮現在海藍的眼前,有喜悅、有悲傷、有憤怒、也有憂愁。而每當自己閱覽隨身的輕小說時,總會饒有興趣的湊到背後來看,為了不被發現,還特意不與自己打招呼……


    回憶至此,不知怎麽的…海藍感覺到了一絲開心,混亂與彷徨的心境有了一點點的解脫,不具有表情的麵容上,也不自覺地浮現出了一個微笑。但這個笑容,卻隱隱地帶有少許的苦澀與迷茫。


    盡管,正如同自己曾說過的那句“隻有我和你沒有回憶”一樣,自己與黃龍星可圈可點的事情其實並不算多。“那就一起創造回憶吧!”這是黃龍星緊接回複的話語。


    可無論怎樣進行回憶,能回想起的也多是園區中的,和大海邊的那幾幕,其他的,基本上都是並肩作戰過的經曆,真正有價值的很少。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一同戰鬥過的回憶應該更有價值才對。


    搖頭,搖頭,再搖頭,閉上雙眼微低著頭的少女,不斷做著來回搖頭的舉動,似乎想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忘記。但腦海中劃過的一幕幕記憶片段,以及那種蘊含有不舍、不想忘記、不願忘懷的矛盾而又奇怪心境,夾帶著若有若無的心動感,又使得這種心情難以言喻表達。


    那個奇怪的感覺,到底是什麽?


    這是海藍此時此刻最令自己感到疑惑的想法,記憶深處儲存的豐富到異常龐大的戰鬥經驗,看書 ukanhu 都無法為這個問題作出解答。不明所以,那位隨著記憶片段不時劃過腦海的青年的身影,讓少女多了一種特殊的感情。


    身體在本能的作出抗拒,但潛意識中又在呼喚自己不能忘記,不管那份奇怪的情感是什麽,隻感到內心隱隱變得難受,卻又始終放不下去的少女,忽然之間,多了一份對自身的厭惡。


    我是誰?我是海藍……海藍隻是那時候的名字,真正的我不是海藍……可是,我的真名叫什麽?我不知道。我所擁有的名字,就隻有海藍這一個名字,那隻是一種可有可無稱呼,原來的我並不需要那個。


    “幸福是什麽?”


    喃喃自語著,少女以一個自己才聽得到的輕聲淡淡的說道。回想起曾隨身攜帶的那本輕小說,無人的小鎮,還有那從某種意義上能理解的全部意思。輕輕從腰間被打開的集成包內,拿出那被撕下的一頁,海藍又變回了那個沉默的麵癱,但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原本是最後一頁的書紙上。


    夜晚的街道如同深海般寂靜,綿延的路上卻隻有我孤獨一人。


    循著遠方的聲音向前進,不斷找尋著一閃即逝的藍色光芒。


    我要找到你,然後不再遺忘。


    即使有多心痛,也要在你身旁。


    直到永遠……直到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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