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她曾驕傲的說:“我的娘親是這個世上最美麗的人!我以後,也要成為娘親那樣的女子,找一個疼我愛我的夫君,像爹爹和娘親那樣過著永遠幸福的生活!”然而,沒有什麽是永遠,她的幸福那樣短暫。當災難毫無預兆的來臨,她是那樣的驚懼和恐慌。


    那一年,母親溫柔的笑望著她,道:“我的嫣兒,你是娘全部的驕傲!”驕傲嗎?為何會成為她複仇的工具?那樣的殘忍,毫不猶豫。


    那一日,寒風沁骨,她試圖溫暖母親如冰的心。“娘,你永遠是嫣兒最愛的人,也是嫣兒唯一的母親。”然而,她冷眼相對,不為所動。


    那一刻,她人生中自天堂跌入地獄的轉折,母親對父親說:“冷遲,你背叛了我,我要讓你後悔一輩子!無論付出任何代價……”從此,她的悲慘人生,因她的母親,拉開了序幕。


    十年了,十年啊,她曆經了苦難,體驗了人生中所有的傷痛。被母親推下懸崖,心痛到絕望再到悲涼……遭遇魔鬼的折磨,十年的生不如死……被視做親人的朋友死去,最不堪的方式……親手殺死自己的孩子,無法消解的永世烙印……這一切的一切,都離不開……她的母親。


    母親?母親!


    哈哈……這,真是可笑!因為母親,她的人生,就像是一場可笑的悲劇,讓人笑到絕望……無法不哀傷。


    張開的唇,無力的顫抖著,卻是無聲。手中的劍,頓在半空,即便是這樣的母親,她卻仍然再刺不下去半分。原本輕盈的腳步仿佛被狠狠地釘在了地上,無法挪動。


    憤怒,懷念,悲傷,仇恨,埋怨……這種種的表情,在這一刻,從她的麵上,全部褪去,什麽也看不到。隻剩下一片蒼涼,毫無血色的慘白。腦海之中,空蕩蕩一片。


    然而,就在她微微停頓的那一刹那,一柄劍,直入腹中,而她……隻能看著,隻能感受著,卻無力閃躲。


    席卷的痛意,衝刷著她痛到麻木的心。垂眸望向那人執劍的手,淚水奪眶而出,滾滾滴落,打在劍身,濺了開來,是心……在破碎的聲音。


    又是這雙手嗎?這雙纖細而美麗的手,再一次……以極盡優美之姿,將她生生的打入了地獄。


    一次,還不夠嗎?還要再來一次……


    難道她這一生,注定了要死在自己母親的手中?


    難道是曾經太幸福,因此,注定要承受一生的痛。


    十年前,僥幸存活,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十年後,仍然無法逃脫。是命運嗎?可是命運,為何獨獨對她如此殘忍?


    莫非她生來的意義,便是要承受這無止境的痛苦?若是如此,那她寧願死,也好過這日複一日,漫無邊際的折磨。


    紅衣女子看著她絕望的眼神,悲哀的淚水,感受到她周身的氣息,不再是仇恨,不再是狠厲,而是一種說不出的……悲涼。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心,似被人用刀子狠狠的劃了一道,說不出的痛,卻是那樣的尖銳。她的眼神,那麽熟悉,仿佛在腦海中回顧了許多年。她的淚水,那麽哀傷,仿佛被最愛的人狠狠傷害了一般。


    那一劍,她為什麽突然停下?若她不停,也許此刻即將倒下的會是她。


    她的眼神,為何在看到她的麵容之時,如此的震驚,不敢置信?難道,她認識她不成?那她更不能留她在世。


    “不——”冷意瀟看著那一劍刺進她的身體,驚駭的說不出來話。那種痛,比利劍刺進他的身體更讓他痛上十倍。一個“不”字,出口卻是那樣的無力。


    嫣兒……為什麽啊?他明明看到她占了上風,為何又突然演變成這樣?


    顧不上巫邪的劍,立刻往懸崖上衝去,但巫邪卻死死纏住不放,既不傷他,也不放他過去。他恨恨的瞪著他,恨不能將他碎屍萬段。再次揮劍,隻為殺他,然後去嫣兒的身邊。然而,巫邪卻處處防守得滴水不漏,讓他殺也殺不了,逃也逃不開。他知道巫邪的武功,勝他一籌,但是他不明白,明明是敵對的,為什麽這人卻對他百般相讓,隻刻意阻攔?


    “如陌——”


    “宮主——”易語與婉離鸞韻等魔宮眾人皆是驚叫,然而,這些驚叫之聲卻完全被掩蓋在另一道淒厲而絕望的震天之聲當中。


    “不——!!!陌兒……啊啊啊!!!”


    是誰的狂天怒吼,仰天悲鳴,驚心震魂?如陌微微轉眸,那黑衣男子銀光麵具下的冷漠雙眸之中驚現的恐慌,仿佛他的世界會因她的離去而倒塌了一般,那麽痛,那麽的難以承受。她苦澀一笑,就知道是他——南宮曄。


    為了不讓她認出來,又是銀光麵具,又是人皮麵具,即使那麵具做得再精細,即使他努力的做到不去看她,在她麵前極力掩飾自己的情緒,冷漠以對,但是,不論他如何改變自己的氣息,卻仍然無法掩蓋,他的背影給她的熟悉感覺。那是一種潛在的意識,無法言說的熟悉,亦是對於昔日愛人的一種自然而然的感應。


    而他,這樣一個強勢的男子,竟為了她,學會了退讓,做到了卑微,選擇了隱忍,懂得了付出,最終……不求回報。


    何苦呢?他這樣高高在上權傾朝野的一國王爺,國之戰神,本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征戰沙場,受萬人敬仰。何必為她,身陷無謂的江湖之爭,化身為魔,置自身性命於不顧!何苦……


    紅衣女子見血魔飛奔而來,那眼中狂熾的怒焰和悲痛,令她微微一怔,立刻回了神。若他們都是一路人,那麽這女子,便更得死。眸中一道狠絕的利光劃過,一回手,長劍拔出,鮮血如注。立時毫不猶豫的補上一掌,打在那女子的胸口,頓時,那名黑衣女子便如枯枝敗葉一般,直直地向身後的萬丈懸崖飛去。


    “啊!!不!陌兒——”黑衣男子以最迅疾而瘋狂的速度向著那女子落下的懸崖邊飛奔而至,但不論他有多快,仍然遲了一步,而伸出的手,連她的一片衣角,也不曾抓住。他,就那麽眼睜睜的,看著她……落下了萬丈懸崖。


    為什麽?為什麽……枉他擁有著滔天的權勢,自以為這世上沒什麽事情是他所做不到的。枉他自詡武功蓋世,但這世間之事,凡與她有關,他便無能為力。若救不了她,那他還要這滔天權勢和蓋世武功,有什麽用?


    “陌兒……等我……”沒有半分的猶豫,決絕的縱身躍下,追隨著心愛女子的身影而去。


    “陌兒,我來了……”他隨她而來,隻為陪伴。


    她死了,他的生命還有什麽意義?報仇嗎?不,她都不在了,即使報了仇又如何?若是毀天滅地,能換回她,那他便毀天滅地,若喚不回,那他寧願選擇陪著她,上窮碧落下黃泉,讓她不會寂寞孤單。


    如陌望著那個隨她而跳下懸崖的男子,淚水止也止不住。


    他,竟然會為她殉情!她仍然記得才子佳人會那一夜,他對殉情的那對有情人,如此的不屑,那一刻,他可想到了,竟有一日,他也會為一名女子而毫不猶豫的選擇死。


    看著他極力向她伸來的手臂,因觸碰不到她而焦急的神色,她對他展顏一笑,從未有過的真心。


    南宮曄望著那個笑容,卻隻覺心痛。


    “陌兒,等我……”催動內力拚命地加快自己降落的速度,卻發現,毫無用處。他掙紮著,手臂一伸再伸,卻怎麽也碰不到她。


    上天……成全他吧,他隻想在臨死前抱住她,讓她躺在他的懷裏,不至於死得太痛苦。抱住她,讓她在黃泉之下也能感受到他的溫度。他就這麽一個小小的要求,難道……就那麽難實現嗎?


    陌兒,再等等他,快了,他快要追上了。


    還差一點……就一點點……


    終於抓住她衣衫的那一刻,他的淚水落在了她的臉龐,那麽燙,那麽燙……這是她,第二次感受到他的眼淚,第一次,為他們那不曾出世便夭折的孩子。這一次,為她而泣。


    握住她的胳膊,往懷裏一帶,便緊緊擁住。“陌兒,陌兒……有我陪著你,你不用害怕,也不會孤單。”


    他的懷抱,好溫暖……好溫暖。


    她落淚而笑,苦澀而幸福。喃喃道:“曄,你……真傻。”


    他亦笑,揭去所有麵具後的俊美容顏,燦爛笑意,幸福而滿足。“能擁著你一起死,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在生死之間,所有的恩怨,都不再重要,這一刻,她知道,他愛她,而她亦愛他。相擁的兩人,在急速的墜落間,暫時拋開了一切,相互溫暖。


    “嫣兒——”被巫邪纏住的冷意瀟在見到她落崖的那一幕,驚恐出聲,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巫邪沒料到他突然停手,來不及收回手中的劍,連忙一個旋身,用另一隻手拍出一掌,迫他後退。那一掌雖然不重,卻結結實實的拍在了他的胸口。冷意瀟因心神已散,無力抵擋,頓時,踉蹌大退幾步,仍然沒能穩住,跌坐在地。那一聲嫣兒,始終被淹沒在這一掌之中,無法再吐出。整個人如同失了魂似的,半響再無反應。


    “如陌——”


    “宮主——”


    那麽多聲驚叫,她卻再也聽不見。她的耳中隻有萬丈懸崖下傳來的呼嘯之聲,她的眼中,隻有他的脈脈含情,生死相隨的決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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