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瑟的涼風穿過迴廊,吹了進來,殿中的門微微開了一條細縫,站在殿外,可以聽到一陣清冽好聽的琴聲從裏麵傳來。


    殿內的軟榻邊上,兩個搖籃裏的小寶寶正好奇的握著拳頭,葡萄一般清亮透明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耳邊蕩滌著這美妙的仙音,兩個小東西神情似乎也頗為的享受。


    旁邊的小五跟小七也仍然是並排蹲坐著。


    軟榻上,七夜正斜斜的側臥著身子,星眸微眯著,淡淡的望著對麵的紗簾下撫琴的陛下,眼神溫柔似水,清秀的臉上也難得掛著一道輕鬆的笑意。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是我見過的琴藝最好的人?」


    七夜嘴角含著笑意對著彈奏之中的陛下開口道。


    陛下微微抬起眼簾,掃了她一眼,並沒有回話,修長潔白的指尖仍然嫻熟的在琴弦之間來回。


    「可惜別人都聽不到,你是我的。」


    七夜又低低的念道,聲音很小,也不知道是不是說給自己聽的,然而陛下畢竟是武學修為很高的人,自然是將七夜的這些話聽入耳中。


    沉寂的目光忽然溢出一道淡淡的幽光來,修長的手指一收,琴聲戛然而止。


    「不然朕教你彈琴如何?」


    陛下低沉感性的聲音傳來。


    「哪有那心思學?我會吹笛就行。」


    七夜微微直起身子,看向旁邊搖籃裏的小兒子,見他正偶閃撲閃的眨著眼睛,心中一軟,便很是好心情的逗他,很快,搖籃裏傳來了兒子那咯咯的笑聲。


    陛下微微皺了皺眉,緩緩起身走了過去,幾個大步便來到兒子的搖籃前。


    自從兒子們生下來之後,明顯的感覺到七夜整個人也變了不少,不似之前的清冷淡漠,整個人倒是變得有些溫婉動人,不過這是針對兒子跟那些屬下的,對他卻仍是那樣子。


    「昨天皇奶奶托人從皇城裏捎了書信來,你怎麽看?」


    七夜伸著手指輕輕的觸碰著兒子那粉嫩的臉蛋,一邊低著眼簾淡淡問道。


    陛下徐然彎下腰,也輕輕的捏了捏兒子的臉蛋,語氣卻是頗為的漫不經心,「你不用管他們,皇城並不比這裏太平。」


    「可是,皇奶奶跟大臣們的意思是將蒼兒跟墨兒都接回皇城,朔涼畢竟貧苦之地,我……」


    七夜忽然有些遲疑的抬起頭,看向他。


    陛下禁不住一聲冷哼,沉聲道,「他們便是如此,總是閑自己太閑非要找些事情做,你不必理會他們。以後他們若是還有什麽話,你就告訴他們朕讓你這麽做的。」


    「好,我跟兒子們這幾年怕都回去不了,該怎麽交代,你自己看著辦吧。開春之後便聽說西楚已經對東部加強了兵力,兒子們既然已經平安的生下來,你就回去吧。」


    七夜自是不太放心西門關那邊的情況,北淩逸雖然拖住了楚聖天,但是西楚畢竟也是底蘊豐厚的大皇朝,能人大將多不勝數,自是怠慢不得,再說,這雨季恐怕也很快就要過去了,也應該多做打算了。


    「前些天不是說讓朕做你的北伐軍師麽?」


    陛下淡淡的望著她。


    七夜低下眼簾,笑了笑,「我這不是擔心你怪我嗎?」


    「重擊一次紮木部落,朕就走。」


    說著,陛下便也不再看她,微涼的大拇指輕輕的摩挲著小兒子的小臉蛋,語氣裏充滿了不容抗拒的堅決。


    「我去就行了,你在府中帶蒼兒跟墨兒吧,免得西門關一傳來消息便找不到人。」


    七夜思量了一下,便開口道。


    「為什麽是朕帶著兒子?朕又不是他們的娘!」


    陛下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滿的望著七夜。


    他堂堂一國之君在家裏帶孩子,讓自己的女人上陣衝鋒?這是什麽道理?


    「但是你是他們的父皇!就沒見過你這樣的父皇,你是不是覺得很委屈?帶著自己的兒子,你覺得很委屈嗎?」


    七夜當下便拉下了臉,瞪著他。


    「朕哪有!朕隻是擔心你,七夜!」


    陛下臉上當下便是拂過了一道苦笑,「你就不能給朕留點龍威嗎?」


    這話落下,七夜頓時一怔,這才抬起頭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偏過頭去,笑了笑,看著他那苦笑而委屈的樣子,心中卻是有些淡淡甜意。


    最後,也隻得點了點頭。


    近日紮木部落越發猖狂,朔涼邊境的幾個重鎮都傳來消息說邊境的一些聚集的小部落被燒殺掠奪,開春以來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很多次,七夜桌案上的不下十份奏摺便是匯報此事的,所以北伐之事迫在眉睫。


    「好,我也說不動你,如此就盡快集合兵力,幾日之後揮師北上,討伐紮木部落,剛好,幾年的時間,也看看我們的騎兵團的實力到底如何。」


    七夜說著,眼底便生出些許的期待與冷厲。


    陛下點頭,「當初朕花費不少的心思組織這一支騎兵團,目的便是放在這朔涼以鎮守我大夏北邊的邊境,北疆草原幅員廣闊,地勢較為平坦不似大中原地勢起伏,石山林立,用騎兵作戰自是能施展開。你的一係列訓練方式也得到很明顯的效果。」


    「多虧了南宮家的兩兄妹,還有表哥。怎麽樣?當初我讓你將他們讓給我的時候,你還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在我的手下,他們同樣是這麽出色。而且,最重要的是,如今表哥跟霧將軍相處融洽,依我看,恐怕也是好事不遠了。」


    七夜想到這裏,秀眉一揚,嘴角禁不住浮現出一道笑意來。


    「朕還一直覺得奇怪,最近看你表哥東方青嵐跟南宮駕霧相處得有些奇怪,他們是怎麽走到一起的?」


    陛下這下才想起來這些事情,不免有些驚訝的望著自己低眉含笑的妻子,深眸一眯,饒有興味的問道。


    「兩人長期的相處漸漸深受吸引也是正常的,就那次霧將軍落入紮木部落的哈帕特親王手中被救出來之後,兩人才……我可跟你說了,他們若是之間有情義,不許你以任何的理由拆散他們。」


    「朕能有什麽理由拆散他們?」


    陛下反問,有些不明所以的望著七夜。


    七夜眼神微微凝固,吸了口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太皇太後很早之前就屬意南宮駕霧做你的皇後,而且東方家族跟南宮家族是……」


    「朕的皇後現在不是你嗎?朕像是棒打鴛鴦的人?」


    「誰知道你!」


    ……


    五天之後,七夜集合十萬大軍,以南宮騰雲為開路先鋒,從黑風城出發,揮師北上,直奔會昌大草原,也就是紮木部落同朔涼的交界地。


    驚雷一般的鼓聲號角奏響,黑風城外草原深處的軍營校場上十萬大軍早已經做好了出征的準備,看著那道黑色的纖細身影威風凜凜一臉肅容的從中軍大帳裏走出來,眾將士皆是一臉的肅穆,滿是崇敬的眼神定定的望著七夜。


    七夜仍然是一身的黑色重錦長袍,肩上披著厚厚的禦風大氅,手中執著弒月大步流星的從大帳中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一臉沉靜,渾身的王者氣勢卻無法掩飾的陛下還有幾位將軍。


    「萬歲!萬歲!萬萬歲!」


    十萬名彪悍的將士一齊振臂高呼,隻聽到一陣『唰唰』的聲音響起,眼前頓時閃爍跳躍著無數到銀光,隻見將士們紛紛拔出腰間的馬刀,奮力的揮舞著,呼聲如同奔雷一般,氣勢洶湧澎湃如驚濤怒吼,多日以來的沉寂隻為今日的爆發。


    這些將士大多都是朔涼本土人士,之前早就聽說了那些紮木部落的惡行,早就想拔出腰間馬刀砍向他們了,今天終於可以奔赴前線血刃這些雜碎,他們怎麽能不激動?


    七夜來到校場邊上,也沒有走上那高台,停下了腳步,微微抬手示意眾將士安靜,也就那麽眨眼的功夫,整個校場便安靜了下來。


    將手中的弒月抵在眼前低矮的護欄上,雙手輕覆著劍柄,七夜目光深沉而淩厲,渾身的肅殺之意令人不寒而慄。


    陛下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後,深邃的目光掃了下方戰意蓬勃的將士們,視線一偏,眨眼間便落在七夜的身上,幾位將軍也是一臉嚴肅的站在陛下的身後。


    「韓將軍剛剛已經給大家做過動員,我不說廢話,你給我聽著,紮木部落所做的一切讓我很憤怒,這一戰你們要用戰功來告訴我,我養的一群將士不是廢物!打贏了,我給你們升官,給你們賞銀子,殺光那些作亂的亂黨,搶了他們的地盤,馬匹羊群,我們邊境百姓所受過的痛苦,加倍奉還到他們身上!」


    「萬歲!萬歲!」


    七夜的聲音剛剛落下,眾將士頓時激動的振臂高呼,手中的馬刀一齊指向蔚藍的天際,呼聲驚天動地!


    「殺啊,殺光亂黨!讓他們知道他們得罪了我們大夏的殺神!」


    「殺光那些窩囊廢,夏軍是不可戰勝的!」


    「殺光他們,搶光他們的一切!」


    瘋狂的怒吼聲沖天而起,七夜一手執過弒月,猛然拔劍指向長空,淡青色流光遊龍一般往天際沖了去,「大軍開拔!」


    「萬歲!」


    「殺啊!」


    激動人心的口號聲響起,將士們個個臉上布滿了湧動的殺機,眨眼間,雷鳴般的馬蹄聲響起,英勇的將士們懷著滿腔叫囂的熱血上了戰馬,有序的朝草原深處奔湧而去。


    七夜迅速的收了弒月,利落的轉身闊步颯爽的往前走了去。


    「雲將軍已經從前方傳回消息,紮木部落已經做好作戰的準備,此次率軍出戰的是紮木大汗的親哥哥,哈薩斯親王,此人是草原上的一隻雄鷹,力大無窮,擅長重劍搏擊術。帶兵十多年,幾乎沒有打過敗仗,在紮木部落人的眼中威望很高。」


    七夜一麵大步的往前走著,一麵對著身旁的陛下開口道。


    「嗯,朕也也特意了解了一下此人,此人對指揮騎兵作戰的經驗非常豐富,心思縝密,手段狠毒老辣,是一個強勁的對手。尤其是對不熟悉草原作戰的中原大將來說,他是一個很難以捉摸的對手。」


    陛下也贊同道。


    「確實如此,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朔涼邊境聚居歸順我大夏的小部落,莫坦爾部落,吉爾達坦等部落,就是他率大軍滅掉的,除了部分的女人能倖存,男人全殺,年老的一個不留,連嬰兒也不放過。所到之處,都下了屠殺令,從來不會心軟。」


    七夜眼睛裏浮動著嗜血的冷光,嘴角出卻是含著一道微笑,「他能做到如此,屠殺我大夏百姓如屠豬宰狗一樣,視我大夏百姓的生命如草芥,我們不應該用他們的鮮血來祭奠一下這些亡魂,捍衛我大夏,陛下你,還有我東方七夜的尊嚴麽?要不是因為蒼兒跟墨兒,我早就揮師北上直搗他們紮木城了。」


    想到這裏,七夜有些生氣,上次她不過是廢了那哈帕特親王一隻手,讓他們補償一些精神損失費罷了,沒想到這紮木大汗膽子這麽肥,硬是不知死活的在邊境挑事,她七夜豈能容他?


    「想攻打紮木城恐怕庫克部落跟塔拉部落不會坐視不管,所以這次我們必須以最快的速度折斷紮木大汗的左右臂,紮木城暫時不宜盲目進攻,若是能大敗這哈薩斯親王,紮木部落必定會元氣大傷,一兩年之內他們自然是不敢輕舉妄動,還有,這段期間多派使者在庫克跟塔拉之間往來,庫克跟塔拉這兩個部落勢同水火,遠遠比與我們大夏的矛盾要激烈,給他們一個假象讓他們自己去猜疑暗鬥,對我們有好處。」


    陛下神色淡淡道。


    七夜略微慢下腳步,轉過頭望了他一眼,那眼神卻是有些幽怨,抱怨道,「你就不能稍微提醒我一下,讓我自己想到,滿足一下我的虛榮心嗎?不過,聽你這話,竟讓人如同一碗正宗的北疆燒刀子下肚,挺暢快!」


    陛下那淡漠的唇線立馬勾出一道優雅的弧度,深眸裏流動著淺淡星光,意味深長的看著七夜,而這時候,七夜已經繼續開口了,「等戰後,你我夫妻二人找間小酒館喝上幾壇吧。之前懷著蒼兒跟墨兒忍了好久,我七夜也是愛酒之人。」


    「嗯,我依你。」


    陛下眼裏泛起一道淡淡的寵溺柔光,轉瞬即逝,也加快了腳步跟上了她。


    一盞茶的功夫,所有的隊伍集合完畢,十萬兵馬開始浩浩蕩蕩的朝會昌大草原開進,七夜為軍中主帥,已經差南宮騰雲為先鋒在前開路,自己則是率大軍以最快的速度趕上,所率領的十萬鐵騎多為輕騎兵,行軍的速度極為的迅速敏捷,是七夜當初特別下了苦功夫狠抓的騎兵,如今這麽大規模的作戰,這支部隊還是第一次,但是七夜卻是很有信心。因為他們平日裏的訓練多採用放逐式,大型的戰爭規模雖然沒有經歷過,但是一些小血戰卻是經過不少,相對來說也算得上作戰經驗豐富。


    此次七夜冒險將這支新的大軍團帶出來作戰,心中自然也有她的打算,往後還得靠這支隊伍守護朔涼這片土地,讓他們經受一些血淚的蕩滌對他們有好處。


    兩日之後,夏軍鐵騎與哈薩斯親王率領的紮木精銳鐵騎交戰於會昌大草原,戰況異常的激烈。


    又是一天的傍晚,天空中最後的一抹幽光為蒼茫的暮色所吞沒。


    天色暗淡了下來,蒼茫的天幕也漸漸沉寂下去,黑暗悄然降臨。


    會昌大草原上青嫩的草色已經被鮮血染紅,空氣到處瀰漫著一股濃鬱的血腥味,密密麻麻的屍體倒滿了一地,大夏的戰旗與紮木那騰飛的鷹旗混合在一起,彪悍的勇士們還在揮舞著手中的馬刀肆意的叫囂著要殺出一條血路來,刀光火影狂湧,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讓人毛骨悚然。


    號角聲響起,紮木部落的將士們終於退了下來,雙方依然還沒有分出勝負。


    草原側麵西北部的一處山坡上,七夜一手執著千裏眼望著下方的交戰情況,秀眉微微蹙著,雙目寒光凜冽,淡漠的唇線微抿著,神色有些陰沉。陛下就站在她的身旁,夫妻二人並肩而戰,身後則是連雲十八騎跟風尊使所帶領的衛隊。


    「哈薩斯親王下令退兵了,要追擊嗎?」


    風尊使問道。


    「不,我們也鳴鼓收兵吧,這一戰雙方損失都不小。」


    七夜禁不住嘆息了一聲,忽然轉過頭看向一旁的麵色嚴峻的陛下,「你怎麽看?」


    「雙方實力不弱,旗鼓相當,紮木的騎兵戰法更為嫻熟,而且你看他們所擺出的陣法,防禦型非常的強,這個是我軍所欠缺的。好在我們的將士軍心穩,下手狠,倒是抵擋的住紮木騎兵的進攻,實屬不易。」


    「那個哈薩斯親王還真是有些本事,我軍傷亡怕是不在少數。」


    風尊使忍不住嘆息道。


    「嗯,真打起來才知道真正的問題出在哪裏。」七夜無奈的開口,將千裏眼收了回來,「仗不能這麽打,不然雙方傷亡都會很慘重,得想個辦法。」


    「鳴鼓收兵,夜風!」


    陛下落下這麽一句,然後便突然轉身離去。


    「天色不早,回到帳中再說吧。」


    「是!主子!」


    風尊使應了一句,轉瞬間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七夜也隻有吸了口氣,扶了扶額,然後便也轉身跟上陛下的腳步。


    ------題外話------


    這幾天要去廣州一趟,為期約莫一周,所以以不斷更為主,姐妹們不要拍偶,回來之後偶會努力多更的,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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