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的小道上,我們一大片人快速走著。人群中突然有人說道:“咦,前麵不是咱們村派出所的桑塔納嗎?”“就是啊,焦所長經常開這輛車,怎麽在這出現了?”


    我抬頭一看,前麵不遠處果然停著一輛噴塗成警車的桑塔納,再往前則是一輛橫在路麵的巨大泥頭車,這麽一大一小兩輛車,遮擋住我們所有的視線,看不到再那邊是什麽情況。


    我也故作驚訝地說:“是啊,焦所長的車怎麽在這?咦,焦所長呢?剛才不是還在嗎?”


    楊所長的臉色鐵青,說道:“他說先來這裏看看情況。”


    “哦。”我恍然大悟,然後擺著手說:“鄉親們,咱們繼續走,黃大發他們就在前麵呐。”


    引領著隊伍,我們經過桑塔納,又貼著路邊繞過泥頭車。泥頭車前站著兩個青年,一看就不是善茬,眉目凶狠、煞氣重重。他們看到我,立刻站直了身體,叫了一聲浩哥。


    我點點頭,繼續往前看。路中間停著一輛破舊的麵包車,黃大發、郝村長、王主任三人站在麵包車旁,正看著我們這一大片人瑟瑟發抖。再在他們之前,地上躺著一個人,正是積石村派出所的焦所長。已經沒有人在意他為什麽躺在地上,因為群眾已經看到了黃大發他們。


    群情立刻激憤起來,群眾像是潮水般湧過來,有人大吼著:“那三個狗日的就在前麵,大家過去弄死他們!”“竟然敢加害俞書記,老子算是和他們沒完!”


    積石村的民風之彪悍,果然可見一斑。黃大發等人害怕起來,朝著相反的方向奔去。但是對麵還有一輛泥頭車,泥頭車前也是站著一個壯實的男子。等黃大發他們奔去的時候,男子抬起拳頭,一拳一個,就跟玩雙截龍似的,黃大發等三人盡數倒地。但是群眾的憤怒還未得到平息,仍然情緒亢奮地衝了過去。麵對這個情況,楊所長知道自己無能為力,連忙求助於旁邊的俞書記。俞書記微一思考,立刻揚手說道:“大家冷靜,聽我說上兩句!”


    能指揮動這些村民的,唯有俞書記一人了。大家迅速安靜下來,有個耳背的沒聽見,還想繼續往前衝,立刻被旁人扇了個耳刮子:“俞書記讓冷靜,你沒聽到啊?”


    俞書記繼續說道:“黃大發他們犯了法,自然有法律去製裁他們。平溪鄉的楊所長在這,他是奉上頭的命令前來抓人的。大家要相信黨,相信政府,一定會給大家一個交代!”


    然後,他又看向楊所長,說道:“希望你不要辜負我們——大家的信任!”


    楊所長似乎有些觸動,當下就定了個立正,“啪嗒”一聲敬了個禮:“俞書記,請放心!”


    然後他一擺手:“把他們押走!”十幾個民警衝過去,將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黃大發等三人抓起來,都押著兩條胳膊走過來。楊所長又說:“俞書記,您要和我們一起回平溪鄉嗎?這幾天的調查少不了您的配合。”


    俞書記說:“你們先走,我隨後就到。”


    楊所長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私自放走黃大發等人,沒人會拿自己的仕途開玩笑。


    楊所長點點頭,又指了指路上那個麵包車:“把那個車也開回去,這是他們逃跑的證據。哦對了,把焦所長也拉上,看樣子他在和罪犯鬥智鬥勇的過程中受了些傷。”


    黑虎幫的泥頭車調正過來,方便楊所長他們開了麵包車和桑塔納回去。接著,俞書記又讓村民們先回去,說過些天鄉政府會有一個交代給大家。眾人漸漸散了,現場隻剩下我們這一幹人,以及俞書記和苗文清。俞書記背著手站在路邊,一言不發地看著茫茫無邊的玉米地,久久地沒有說一句話。而我們這些人則站在他的身後,陪著他站了很久很久。


    “你們說的沒錯。”俞書記突然說道:“他們都是一丘之貉、官官相衛,從上到下都爛了。”


    我們仍然沉默。這兩天來,俞書記受到的打擊確實很大。


    “不過我相信。”俞書記接著說道:“那些人始終是少數,我們的國家會越來越好,毛主席打下來的江山,不會輕易地毀在這些人手上。邪惡,始終鬥不過正義!”


    他的聲音斬釘截鐵,語氣中自然帶著一股正氣,讓人不自覺就肅然起敬。我看著俞書記微微有些傴僂的脊背,看上去弱不禁風,實際上堅挺硬氣,正如我們中華民族不屈的脊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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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大發等人的案子辦的很快,人證物證皆在,提取了口供之後,迅速移交到市檢察院,再由檢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訴。據說,鄉政府還有人出麵,花了大價錢,希望法院能夠輕判,畢竟隻是殺人未遂,而且沒有造成任何嚴重後果。如果操作得當,判個一兩年就能出來。黃大發的老婆在村上四處宣揚,說黃大發出來以後照樣是一條好漢,誰也別想打砂石廠的主意。


    為此,村民們都很憤怒,但是誰也管不著法院的事,也隻能半夜砸砸他家的玻璃出氣。但是沒過幾天,市局竟然派下來一支專案組,來村裏查砂石廠的帳,以及郝村長、王主任和黃大發之間的經濟往來。有內行人說,這是要一杆子擼到底,黃大發他們徹底完蛋了。黃大發的老婆也沒了往日的囂張氣焰,整天失魂落魄的東奔西走,但是走到哪都吃閉門羹。


    村裏有人揣測:“肯定是黑虎幫那個小子幹的。別看他年紀不大,在市裏很有手腕,據說來往的都是局長之類的人物,弄個黃大發簡直就是易如反掌啊。”此種說法得到了很多人的認可,因為他們知道積石村沒人有這樣的能耐,竟然還能讓市局都派下專案組來。


    但我知道不是我,我自認混的還可以,但遠遠沒混到讓公安局派專案組的地步,那是需要市委或是公安局長親自下令才行的。後來,苗文清給我解了這個惑。他說,俞書記到省裏求了他的老戰友,這位老戰友能量很大,據說已經是某個軍區的司令。俞書記自從退役,就沒聯係過這個戰友。這次是真的被逼急了,一想到黃大發他們出來還要興風作浪,他當天晚上就帶了兩個幹饃饃趕往省裏,和這位曾經的老戰友促膝長談了一夜。


    之後,市局就派了專案組下來,這次是幹定他們三個了,捎帶著還查了焦所長。


    軍隊,對我來說更是遙不可及的存在。我歎著氣說:“俞書記深藏不露啊……”


    自此,案子辦的很快。不到一個月,法院就產生了判決,三個人都判了十五年往上。為虎作倀的焦所長則是行政處罰,公職被擼掉了,成了一介草民,沒臉在積石村呆,上外地混跡去了。積石村的這次動蕩嚴重影響了村委領導班子,鄉裏也是連忙見風使舵,知道俞書記能量很大,生怕不小心得罪了他,當即一紙文書下來,讓俞書記再兼任村長。俞書記則大力舉薦苗文清,使其從主任助理一躍成為新的主任,成為了積石村真正的中堅力量。


    有這兩人執政,村裏無不拍手叫好。在所有事情塵埃落定之後,俞書記請了一些人到家裏吃飯,有我和苗文清,還有磚頭和葉展。俞書記重點謝了謝我,搞的我怪不好意思的。那天我去積石村,明明是鬧事來著,誰知道怎麽無意中攙和進這種政治鬥爭中去。還好,最後以我們的勝利為告終。菜過五味,酒過三巡,氣氛漸漸高漲起來。俞書記說起了砂石廠的事,現在砂石廠暫時由村裏拿回,期間由苗文清負責維護運轉。但他畢竟是村裏領導,不適合經營這種產業,一來會被村民說閑話,二來這也違反相關規定。


    因此,俞書記決定再次把砂石廠承包出去,苗文清當即就推薦了我,說:“王浩是北園市有名的企業家,不僅擁有強勁的經濟實力,而且人品也相當過得去。”


    這一席話說的我有些飄飄然,大學生說話就是不一樣啊,我還以為我就是個小流氓呢,沒想到搖身一變就成企業家了。俞書記問了一些我的情況,得知我在北園有家森林酒吧,經濟實力完全沒有問題。俞書記給我講了一些承包砂石廠的必要手續,還要勞煩我這幾天多跑幾趟辦一辦。我連忙說:“沒問題。”能拿下砂石廠,一年幾百萬收入,麻煩點算得了什麽。


    俞書記話鋒一轉,說道:“承包砂石廠,不僅需要村委同意,還需要得到村民的認可。先前你為積石村鏟除三個惡霸,在群眾心裏已經有很好的基礎。不過,我認為還不夠。”


    我連忙說:“俞書記,有什麽要求你盡管提。”


    俞書記便提出讓我出資重修小學的事,我立馬拍胸脯說沒問題,這個事就交給我了,明天就正式開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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