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墨走了以後,我也回到白青家裏。白青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我走過去一看,隻見她兩隻眼睛空洞地望著天花板,仿佛失去了意識和思想一般。“姐姐?”我輕輕搖了搖她的肩膀。白青顯然是聽到了,但是似乎不想說話,於是便把眼睛閉上了。


    “姐姐,你怎麽了?”我坐在床邊,心裏琢磨著應該不是因為之前和周墨吵架的緣故,姐妹倆分別前不是還深情告白了嗎。這樣說來,一定是那個讓白青大發雷霆的電話了。那麽,是誰給白青打的電話,白青又為何會如此暴怒呢?暴怒過後,又為何躺在床上發呆?


    我很想弄清楚這個答案,但是白青仿佛鐵了心不說話。沒辦法,我隻好走到客廳,查閱了一下來電記錄,然後又打了回去。一個凶巴巴的少年聲音響起來:“白青,你還想幹嘛?”我心裏一驚,同齡人裏敢用這種語氣和白青說話的實在不多啊,此人難道來頭很大?我語氣平和地說道:“你好,我是白青的家人。”“家人?哪個家人?”“我是她弟弟。”“白青什麽時候蹦出個弟弟來的?”“哦,我是她的幹親。是這樣的,剛才我姐姐接過你的電話後,心情有些不好的樣子,我能問問是怎麽回事嗎?”


    不料對麵反而炸了毛:“白青心情不好?!老子還心情不好呢。草,老子看在六年同窗之誼的份上,好心好意叫她參加小學同學的聚會。她不領情也就算了,還把我臭罵一頓!她算個什麽東西,去城南念了兩天書不知道自己姓什麽了吧!”


    我越聽越怒,恨不得把此人揪出來揍一頓。為了把這個想法變成實際,我也隻好先忍著,說道:“原來是這樣。那行,我一定會說服我姐去參加同學會的,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那人倒也實誠,直接說道:“我叫申坤,是白青小學時候的班長,也是化工廠這片的!”我一聽他是白青小學的班長,心裏猛然一咯噔,記得資料上寫著,帶頭誣陷白青偷取同學東西,導致白青遭到排擠和欺辱的就是班長!嘿嘿,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


    “好的申大班長。”我語氣平和地說:“有什麽情況,我會再和你聯係的。”


    “聚會在三天以後,要參加聚會的話就速度快點,明天以前把五十塊錢餐費交給我!”


    “好的。”我掛上電話,來到臥室。白青坐在床上,正恨恨地看著我,顯然也聽到我剛才說的話了。“誰說我要去參加同學聚會的?”白青咬著牙說:“他們就是想惡心我!”


    我吼道:“那就去把他們挨個揍上一頓啊,看看以後誰還敢惡心你!”剛才和那個班長通完電話,別說白青了,我都想狠狠削他一頓。拳頭,有時候是解決事情最簡單的辦法。


    “你以為我不想啊?”白青說:“那些同學的父母都是在化工廠上班的工人,和我媽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老熟人。我打了他們,他們的父母找上門來,讓我媽把臉往哪擱?”


    我點點頭,明白了白青的苦衷,但還是說道:“這個同學聚會,你必須得去。”隻有麵對,才能放下。白青說道:“我為什麽非得要去?我做夢都恨不得殺了他們!”


    “能給我講講以前的故事嗎?”我突然說道;“上一次,我把自己的經曆告訴了你,作為交換,你也應該把你的經曆講給我聽。”白青的故事,雖然資料上有記載,可是那畢竟太過籠統,我想要知道詳細的故事。而且白青講給我聽的話,代表她已經能夠信任我。


    “王浩。”白青突然說:“如果你接近我的目的,隻是想要拉攏我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你的目的達到了,就是為了我媽,我也會幫你的。你沒必要再強迫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情了。”


    “不是的。”我脫鞋上了床,盤腿坐在白青的身前,握住了她的一隻手說:“姐姐,一開始我的動機或許不純。但是自從我進來這個家庭開始,就已經把幹媽、把你都當作家人了。所以我想要知道你的故事,想要試著幫你撫平那個傷口。”


    “撫不平的……撫不平的……”白青微微搖著頭,臉上露出些許痛苦的神色。


    “可以的。”我將她的手攥的更緊:“我的經曆比你更慘,也一樣走出來了。”


    白青沉默了一下,緩緩說道:“我需要捋捋思路,想一想從哪裏開始說起比較好。”


    “嗯,你慢慢想。”我放開白青的手,起身去幫她倒了杯水。


    過了幾分鍾,白青呼了口氣,像是下定決心,終於說道:“十年前,因為化工廠一次毒氣泄露事件,距離泄露點最近的我爸不幸遇難。那個時候我才一年級,印象已經不太深刻了,隻記得哭天喊地的媽媽,感覺整個家都要被她哭塌了。後來才知道,我爸遇難,化工廠為了不賠錢,把責任都推在我爸身上,說我爸是違規操作才導致毒氣泄露。還說如果我媽接受這個結果,就分給她一套職工宿舍,並在菜市場給她找個攤位賣菜,保證有個生活來源。如果不接受,就什麽都沒有。我媽隻是一介女流,又無依無靠,隻好接受了這個結果。”


    “因為我爸的死,我媽得到了一套職工宿舍、一個賣菜的攤位。我雖然年齡小,卻也知道家裏十分困難,每一分錢都來的不容易。我們那個化工廠小學,除了工段長、車間主任的子女外,其他孩子家裏條件都是差不多的。而我連這個‘差不多’的水平也進不去,是班上學生家裏最窮的,連一毛錢的零食也買不起。”


    “上三年級的時候,有一天老師說要征收班費,每個學生出一塊錢,班上做活動的時候拿出來用,平時就交給班長保管。因為媽媽賺錢太不容易了,遲了好幾天才把這一塊錢給我,而且還是一毛一毛湊起來的。我是班上最後一個交錢的,小心翼翼地把錢給了班長,班長一把奪過來說:‘就你麻煩!’我倒無所謂,反正他盛氣淩人慣了的。”


    我想起之前和這個班長打電話時他的霸道語氣來,看來即便是這麽多年過去,他的脾氣依然沒有得到改變,命中注定需要一個我這樣的人去教訓教訓他啊。


    “後來放了學,我寫完作業回家,正好跟在班長和我們班最漂亮的女生萱萱的後麵——你別笑,小學三年級大家就開始選班花了,萱萱是我們班得票最高的,不僅長得漂亮,而且唱歌跳舞樣樣都行,還會偷她媽媽的口紅往嘴上抹呐!”


    “我不是笑你們三年級就搞這個。”我說道:“我是覺得,最漂亮的應該是你吧?”


    “那時候我連個新衣服都沒有,而且整天髒兮兮的,打扮的和個男孩子一樣,根本就入不了班上男生的眼……你別打岔,繼續聽我說。當時我跟在班長和萱萱身後,就看到班長掏出錢來給萱萱買零食吃。那錢我太熟悉了,一毛一毛的,就是我才交給他的班費!”


    我倒笑了:“這班長倒也有本事,這麽小就會挪用公款了,以後可不能讓他當官!”


    “可不是嘛。我當時就急了,這可是我媽從賣菜錢裏摳出來的啊!我怒火攻心,衝上去就質問他為什麽要用班費給萱萱買零食吃,還說要向老師揭發他的罪行。班長罵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我的脾氣也很爆的,當場就和他廝打起來。萱萱在旁邊看了會兒,說了聲‘無聊’就轉頭走了。我和班長打了一會兒,就被過路的大人給拉開了。我跟他說等著吧,下午就報告老師,讓你這個班長當不成!然後就回家了。哪裏想到,這就是我厄運的開始……”


    “下午來上課,平時我就喜歡早點到教室,今天也是一樣。一進教室就嚇了一跳,平時這個點頂多有兩三個人在,今天竟然到了七七八八,好像是商量好了一樣。我一進去,班上的同學都在看我,那種眼神讓我很是有點毛毛的。我一坐下,同桌就問我:‘白青,你是不是拿了我的鉛筆?’我的腦子一下就懵了:‘什麽鉛筆,我沒拿啊!’那同桌說:‘你把鉛筆還給我吧,咱們好多同學都說是你拿的。’這時候果然有個男生跳出來說:‘白青,我親眼看到是你拿的鉛筆!’有一個女生也站出來說:‘我也看到啦,我還以為你是拿來用用,沒想到你就不還給人家了!’緊接著又有三四個同學站出來指責我偷了鉛筆。”


    “小學三年級的我哪裏見過這種陣仗?當時整個人都徹底傻了,越來越多的同學出來說親眼看到我拿了鉛筆。麵對如此多人言之鑿鑿的模樣,連我自己都懷疑是不是真的拿了同桌的鉛筆?否則為何有這麽多人都說是我偷的?就在班上亂作一團的時候,班長突然說:‘大家靜一靜,既然有這麽多人看到,那白青肯定是偷了鉛筆的。我作為班長就說句公道話,把這件事交給老師處理吧!’一邊說一邊冷眼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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