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一隻手無力的將牛皮紙文件袋,遞到了李雲琛的手上。


    “當年為了確保無誤,在立遺囑前做了你和那孩子的親子鑒定,這裏裝著鑒定報告和我的遺囑,現在都交給你。”


    爺爺的遺囑上次已經公布過,手上的股份和不動產都給了陳漾了。


    屋裏的空氣冷凝,除了語飛不知事,其他人都是大氣也不敢出。


    陳漾兩隻手抓著莫黎風的衣袖,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掌心,指關節發白。


    一顆心懸得高高的,她衝著莫黎風搖頭,不會的,她最愛的爺爺不可能這麽對她,她的媽媽對陳之煥明明就是深愛,怎麽可能心裏有別的男人?


    莫黎風從她的眼睛裏讀懂了,牽過手,免得她扣傷自己,將陳漾緊緊地摟進懷裏。


    李雲琛從文件袋裏拿出了資料,一頁一頁的翻看。


    “幹爹,這......”


    “是我對不起你們,原本想瞞著一輩子,誰知道你竟然也等了一輩子。人已經死了,怕你知道後懊悔,也知道虧欠了你的女兒,那就憑老頭的子的能力,好好疼她。


    我的隱瞞卻給了小人機會,一直拿漾漾的身世做文章。那個沈婉想嫁給阿風,多少年前就有這個念頭了,經過這幾次的事情,我也想通了,你們怨我恨我都行,總該讓你們能夠團聚。


    老天有眼,給了我這個老頭子麵子,因為這件事能把小語找回來。”


    老爺子閉著眼睛流淚,斷斷續續的接著說。


    “為了她們母女能過的好一點,給了她丈夫一些機會,也讓他爬上了高位。隻是有一年我生了一場重病,當時莫氏有內鬼蠢蠢欲動,等我養好了身體平息了莫氏的風波,母女兩個卻憑空消失了。”


    李雲琛抑製不住的有些發抖,老爺子任由他捏著自己的手,早就沒了輕重。


    “後來呢,去哪兒了?”


    “找了,後來在國外找到了,那個女人也是個倔強的人,不願意再接受我的幫助。雖然那時候已經病入膏肓,隻是求我在她走後照顧她的女兒。恰好聖安出了醫療事故,就逼著她丈夫交出了那孩子。”


    這時候已經很明確了,所有人都望著陳漾。


    “不是的,一定不是這樣的?我媽媽是聽說那個人快不行了,才讓我回來的,我媽媽是愛著那個人的。您說的不是我,對不對?”


    陳漾無力的蹲下身,伏在老爺子的膝蓋上,一遍一遍的追問。


    “爺爺對我好,是因為爺爺是好人,那個孩子不是我,對不對?”


    陳漾淚眼婆娑地望著老爺子,壓抑著抽泣,胸口被一股氣流牽扯著痛。


    “我這輩子沒幹過對不起人的事兒,唯獨這一件,爺爺是罪人,不求你原諒。隻有一點,希望你不要遷怒阿風,跟他好好過日子,他待你是真心的。


    那個孩子就是你,雲琛是你的親生父親,是我拆散了你們一家三口。老頭子這把老骨頭,由你處置。”老爺子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呼吸變得費力。


    陳漾覺得很亂,腦子裏無數種聲音在叫囂,她推開了李雲琛想要扶著她的手,又推開了莫黎風的手臂,一個人朝外麵跑出去。


    “漾漾。”李雲琛想要追出去,被莫黎風攔住了。


    “幹爹你看著點兒爺爺,我去看看。”


    莫黎風追出來的時候,陳漾一個人坐在水池邊。


    她還記得當時在這裏,無意間聽到了思雨姑姑和幹爹的對話,還纏著莫先生八卦了幹爹的過去。


    她怎麽都沒想到,那個被迫和幹爹分開的女人會是自己的母親,更加沒想到母親在嫁給陳之煥的時候已經懷上了自己。


    這些年母親受的苦,她一直以為是因為陳之煥,卻沒料到會跟爺爺和幹爹有關。


    春寒料峭,陳漾從屋裏出來的時候隻穿了一件針織衫外套。


    抱著身體坐在水池邊,看著黑黢黢的水麵。


    她需要借著這寒意,梳理一下淩亂的思緒。


    莫黎風脫了外套披在陳漾的身上。


    “夜裏涼,回屋去好不好?”


    莫先生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陳漾剛剛平複一些的心緒又有些亂了。


    看著眉心的擰結,知道陳漾現在是想要一個人靜靜。


    莫黎風也不再強求,披好了外套就退到了一邊,在廊簷下遠遠的看著她。


    莫公館的窗口的燈光一個一個的滅了,不遠處一絲星火在閃爍。


    莫黎風遠遠的看著陳漾,朝那星火走了過去。


    “幹爹什麽時候抽煙了?”


    李雲琛碾滅了煙頭,朝莫黎風扯了扯嘴角,說不出話來。


    “幹爹不用心急,給她點時間。”


    “嗯。”李雲琛悵然若失的歎了口氣,這輩子第二次覺得那麽無力。


    第一次是回來的時候,發現心心念念的人已經嫁人了,第二次就是現在。


    親生女兒就在跟前,卻無法靠近。


    “謝謝你,阿風。”


    “早點回去歇著吧。”


    李雲琛朝陳漾的方向深深的看了兩眼,才轉身朝屋裏走去。


    記憶力的片段一點一點的拚湊起來,陳漾依然篤定,母親對陳之煥愛的深切。


    也從來沒有聽母親講起過,除了陳之煥以外的其他男人,就連外公都極少提及。


    是因為心死,才選擇了忘記麽?


    “阿秋!”心靜了一些,陳漾才聽到背後打噴嚏的聲音。


    陳漾站了起來,才注意到身上披著莫先生的大衣,走過去把大衣脫了下來,替莫黎風穿上。


    莫黎風穿好大衣,將陳漾拉進來懷裏,拉過衣襟將人裹進懷裏。


    “再等兩個月,我的大衣可就裝不下你了,肚子就該這麽大了。”莫黎風用手比劃著,在談到寶寶的時候,陳漾臉上劃過一絲溫柔。


    “再過兩個月天氣就熱了,再裹在你懷裏就該生痱子了。”


    還能懟人,莫黎風心就放下了一些。


    “對不起,看的出來爺爺很自責,他願意拿所有的身價來贖罪,雖然我知道在這件事上,錢毫無意義。”


    “回去吧。”陳漾提議回屋,因為她不想跟莫先生討論這件事。


    對於爺爺,她恨不起來,越是這樣,心裏越不舒服。


    如果能恨一場,鬧一場,哪怕哭一場,心裏也會舒服一些。


    她現在連哭都哭不出來,莫先生是她最愛的人,爺爺也很疼他,哪怕是有原因的疼她。


    也是她在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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