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未煊開車過來時,就看到晴柔魂不守舍的穿過馬路,他喊她,她也沒聽見。他停好車,隱在暗處的保鏢已經跟了過去,他將車扔給另一人,匆匆跟上去。


    他想給她打電話,一摸口袋,才想起手機擱在車裏了。他跟上去,保鏢告訴他晴柔進了小巷,他心下疑惑,她好端端的來這地方幹嘛。


    他走進去,遠遠看到路燈下相擁的兩人,他腳步加快了些,離得近了,他聽到她痛苦的低吟,“小哥,怎麽辦,我忘不了,三年了,我忘不了。”


    他的腳步就那樣釘在了原地,再也挪動不了分毫,他不敢前進,隻能後退,原來不管什麽時候,她能夠坦誠相待的人都不是他。


    三年前,她叫宋清波調查舒雅,三年後,她寧願躲在宋清波懷裏不安哭泣,也不願意將她的擔心告訴他。


    寒風從四麵八方忽嘯而來,他聽不到他們的對話,隻知道這裏不需要他。原來不被需要的感覺是這樣糟,這樣如被剜心一樣,他退到馬路上,吩咐保鏢在這裏守著,他匆匆回到車裏。


    中控台上,是他們一家四口去拍的照片,兜兜在他懷裏做鬼臉,而她一手挽著他,一手搭在小吉他肩上,她笑得很開心,那樣的笑容是他拚命想要留住,卻原來,他真的隻留住了她的開心,她卻把悲傷留給了別人。


    他怔怔的坐著,伸手想要撫一撫照片裏的她,想要問問她,你可以給小吉他信任,可以給宋清波信任,為什麽獨獨不給他?


    就連調查舒雅的事,你也不肯正麵告訴我,你在顧忌什麽?


    他從來沒覺得自己如此無能,他拚命讓自己強大,拚命要在省城占一席之地,隻為讓自己強大到可以保護她保護兜兜不受到傷害,可是原來,她根本就不需要他。


    舉在半空中的手,倏地緊握成拳,他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底一片死灰,他看到對街他們依依不舍的模樣,他一直以為宋清波才是多餘的那個,如今才發現,原來他才是多餘的。


    他發動車子,一腳踩上油門,黑色越野咆哮著如離弦的箭射了出去,後視鏡裏,他看到那個視他如無物的女人驚慌失措的橫穿馬路,車子忽嘯著從她身邊擦過,他咬緊牙關,逼自己不去看,最後還是停了下來,怒咒了一句該死,急速倒車回來。


    晴柔站在路邊,看見他用不要命的速度倒車,氣得渾身直發抖,車子分毫不差地停在她麵前,她對著降下來的車窗咆哮:“池未煊,你還是小孩子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很危險?萬一有路人,萬一有車輛開過來,你不要命了!”


    眼淚從兩隻瞪大的眼珠下麵滾滾而落,她亦驚亦駭,這個幼稚的男人,他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池未煊心裏的火,被她潸然滑下的淚全給澆滅了,他熄了火,從駕駛室裏下來,繞過車頭來到她身邊,不顧那麽多異樣的眼神,一把將她摟在懷裏,“柔柔,試著信任我一次,好不好?曾經的傷曾經的痛,我們一起麵對,好不好?”


    晴柔渾身一顫,她習慣了什麽事都自己一個人去扛,三年前,她沒有指責他半句,三年後,她也不是因為不信任他才不告訴他。


    剛才,他都看見了嗎,所以才發這麽大的脾氣?


    “對不起,未煊,對不起。”


    她的對不起,在他耳裏聽來卻是拒絕,他緩緩放開了她,黑眸裏盡是絕望,他伸手輕輕揩拭她臉上的淚,“上車吧,我們回家。”


    晴柔看著他,在他轉身之際,突然從背後抱住他,哽咽道:“未煊,我告訴你,我的擔心我的害怕,我統統告訴你,對不起,我始終沒學會信任你。”


    池未煊黯淡無光的黑眸瞬間亮了起來,他後背一僵,根本不敢回頭看她,怕一動這幻影就會消失,他聲音粗嘎道:“你……說什麽?”


    “未煊,我告訴你,三年前那天我經曆了些什麽。”晴柔的淚湮沒進他深色的大衣裏,小哥說,隻有直麵痛苦,不再逃避,才能戰勝恐懼。


    她,不想再逃避,不想再錯失他。


    “好。”


    超市對麵的西餐廳,宋清波去而複返,舒雅臨窗而坐,臉上的憤恨與不甘已經完全收起來,她看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她裝作什麽也沒看見,輕笑道:“宋總,我剛才說的合作提案,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宋清波剛拿起刀叉,此時又直接放下,他背靠在沙發上,“舒總,這個提案我需要帶回去跟董事們商議,你也知道公司裏的元老,總覺得自己是開國功臣,倚老賣老,若不先安撫好他們,隻怕後麵給我整幺蛾子。”


    “宋總也怕?”


    “如何不怕?到底是開國功臣,得罪了他們,回頭去我媽麵前告上一狀,也夠我受的。我這個人不喜歡麻煩,更不喜歡藏著掖著,既然我們要合作,大家都需要拿出誠意來,舒總你說呢?”宋清波四兩拔千斤道。


    舒雅笑開,“是我太急進了,讓宋總看笑話了。不過你也知道,新省委書記就任,隻怕省城不久將要大洗牌,大家人心惶惶的,都看著省城第一豪門的位置。我呢,野心沒那麽大,隻要能在省城立足,就心滿意足了,可宋家不一樣,宋家在省城有百年曆史,若爭不到第一豪門的位置,隻怕教人遺憾。”


    “舒總說得對,宋家若是沒有資格坐上第一豪門的位置,其他家族更沒有資格了。”他舉起酒杯,“為了我們共同的願望,cheers。”


    舒雅看著宋清波手裏的酒杯的目光裏多了一抹意味深長,她舉起杯,與宋清波的杯沿碰了一下,笑道:“預祝我們合作順利。”


    宋清波仰頭喝下杯中酒液,舒雅臉上的笑更濃了。要跟宋清波合作,她自然將他身邊的人都調查了一遍,李嫣的野心成為她鎖定的目標。


    一個人隻要有欲望,就有可利用的弱點,而李嫣想成為宋清波的妻子,想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就成了她可利用的弱點。


    這幾日,她並沒有嫌著,一開始是在夜店裏跟李嫣巧遇,然後一見如故,後來又帶她去商場血拚。會花錢的女人,就必定能用錢收賣,更何況像李嫣這種空有長相沒有大腦的女人。


    先拋下誘餌,再等時機成熟,推她一把,隻要讓她跟宋清波在一起,這個女人就能為她所用。


    而今晚的局,本來就是為宋清波所設。她卻湊巧看到池未煊與蘇晴柔相攜去超市的事,於是她打聽話給陸正鳴,讓他在街對麵徘徊,等蘇晴柔他們從超市裏出來,再誘之。


    她沒想過事情會這麽順利,她派人跟蹤蘇晴柔好些天,知道她身邊暗藏著四名保鏢,她隻讓陸正鳴將她引到小巷就快速離開,不能暴露身份。


    等蘇晴柔穿過馬路時,她故意對宋清波說:“咦,那不是蘇小姐嗎?”


    宋清波看到橫穿馬路的晴柔,二話不說就下樓去了。而她則趁機給宋清波下了藥,並且打電話給李嫣,讓她趕緊趕到西餐廳來。


    然後她看到池未煊也穿過馬路,她心中暗喜,這一石三鳥之計,沒想到進展得這麽順利,效果遠遠超出了她的估計,看來老天都站在她這一邊。


    她看到池未煊失魂落魄的回來,看見他開車離開,她激動不已。可她沒能高興太久,池未煊又倒車回來,跟蘇晴柔抱在一起。


    她的離間計失敗,說不定已經暴露了陸正鳴的行蹤。不行,在世界水上樂園的開發權拿到手之前,陸正鳴不能再待在省城。


    她迅速在心裏計較,看著那對旁若無人抱在一起的男女,恨不得親手送他們上西天。


    現在,宋清波絲毫不懷疑地喝下她加了料的酒,隻要控製了宋氏,她還怕沒有機會對幸集團下手麽?


    宋清波喝下紅酒後,不一會兒就感覺身體不對勁了,那種快要被焚燒的感覺讓他口幹舌燥。


    不對,剛才的酒有問題,舒雅居然給他下藥!


    宋清波強忍著心裏翻騰的怒意,現在還不是跟舒雅翻臉的時候,他必須馬上離開。他不動聲色地站起來,“舒總,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擾你了,告辭。”


    舒雅一直注意宋清波的臉色,她明明下了三倍的藥量,他不可能沒反應。此時見他要走,她連忙站起來,“那我送你。”


    “不用,我的車就停在樓下,再會。”宋清波婉拒了她的好意,拿起外套向門口走去,他身體裏像有千萬隻蟲子在啃咬,他很難受。


    他勉強挺直後背,剛走出西餐廳,就看到急急忙忙趕來的李嫣,他雙眸微眯,舒雅,連他都算計在內,真是好深的心計。


    李嫣看到宋清波麵色潮紅,就知道他已經中了藥,她來的途中,故意在身上噴了刺激的香水,此時一靠近,跟宋清波體內的藥起了反應,宋清波感覺自己身體裏的血液都加速流動起來。


    他腳下一軟,差點摔坐在地,李嫣連忙扶著他,焦急道:“清波,你怎麽了?怎麽喝那麽多酒?”


    李嫣故意這樣說,隻當他喝多了酒。


    宋清波厭惡地甩開她的手,那日,他一直心存內疚,後來媽媽跟他說,李嫣從小就心儀他,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心地善良,而且他侵犯了她,奪了她的清白之身,就理應負起責任。


    他想著李嫣確實無辜,而他跟晴柔再也不可能,想著娶誰不是娶,娶一個從小玩到大的女人,沒有愛情至少會有親情,於是他答應了。


    他沒想到李嫣那麽惡毒,晴柔畏寒,她居然在冰天雪地的雪山,用冷水潑她。更沒想到,她背著他做了那麽多惡毒之事。


    她算計他,他可以當做不知道,獨獨容不得她欺負晴柔。後來他本意是要送她去國外,但是李阿姨跪在媽媽門外,求了一天一夜。


    李阿姨看著他長大,丈夫早死,女兒又常年不在身邊,媽媽憐她日子過得清苦,替李嫣求情。他不忍媽媽難做,讓李嫣留下來,沒想到她居然跟舒雅勾結。


    “滾開,不要碰我!”宋清波森冷地瞪著她,她什麽時候跟舒雅認識的?最近他一直忙於世界水上樂園的項目,並沒有太注意她,她居然還敢算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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