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裏,池未煊鬆開晴柔的手,他轉過身去,狂躁地在辦公室裏走來走去,晴柔呆呆地站在門口,還處在剛才的震驚中回不過神來。


    池未煊走了幾圈,最後停在她麵前,沉聲道:“柔柔,你沒有什麽想跟我解釋的嗎?”


    晴柔愣神,訥訥道:“我該向你解釋什麽?”因為宋清波給她打電話嗎?她一清二白,需要解釋嗎?


    池未煊一口氣岔進肺裏,氣得臉色都變了,他真想質問她,為什麽要讓宋清波去調查十幾年前那件案子?可是看見她這張無辜的臉,他話都嘴邊,又咽了回去,他與她之間,有些話題永遠是禁忌。比如她的身世,比如十幾年前那件案子。


    她會讓宋清波去調查那件案子,肯定是知道什麽了,或許她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或許她在懷疑這件事與舒少軍有關。


    他質問她,就說明他也在調查她,那麽這層窗戶紙捅破了,他們之間會變成什麽樣?池未煊忽然膽怯了,這不是一兩件事說清楚就能解決的問題,他們的關係,會因為他的質問而變得異常敏感。


    池未煊手撐著額頭,他知道他在猶豫,在逃避,最後,他隻能把所有問題終結在宋清波身上,他說:“柔柔,答應我,不要跟宋清波來往。”


    晴柔怔了怔,他這麽憤怒,隻是因為她跟宋清波還有聯係嗎?可是她分明在他臉上看到了別的東西,她認真地看著他,“未煊,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你別顧左右而言他,答應我,不要跟宋清波來往。”池未煊說。


    晴柔搖了搖頭,“未煊,我不能答應你。”


    “為什麽不能答應我?”池未煊低聲咆哮起來,晴柔從來沒有這麽明明白白的拒絕過他,他很生氣,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辦。


    “未煊,我的朋友不多,除了安小離,就隻剩下他了,我不能答應你。”晴柔知道,池未煊不是因為她跟宋清波來往而生氣,有別的原因,一定有別的原因,難道他知道她叫宋清波去查十幾年前的事了?


    “我說不準就不準,柔柔,你可以跟任何人來往,就是他不行。”


    “池未煊,你別這麽霸道,如果我讓你不要跟舒雅見麵,不要跟她來往,你做得到嗎?”晴柔也生氣了,不是說好彼此信任彼此坦誠嗎?為什麽他要這樣逼她?對她來說,宋清波是個很特別的存在,是她每每處於困境時唯一能抓住的稻草,要跟他斷絕往來,她做不到。


    池未煊憤怒地看著晴柔,“你明明知道我跟她的情況不一樣。”


    “是,你們之間有個小吉他,但是未煊,我跟宋清波什麽也沒有,他更不會惡意在破壞我跟你之間的感情,舒雅不同,她總是有意無意讓我們產生誤會,就因為你們之間有個小吉他,這對我公平嗎?”晴柔迎視著他的目光,她隻是跟宋清波見一麵,他就受不了了,那麽他呢,他時時守在舒雅身邊,在最需要他的時候,他總是將她拋棄在一邊,他是否想過她會不會受得了?


    “柔柔!”池未煊高喝一聲,“我們現在說的不是舒雅,我們說的是宋清波。”


    “是,是宋清波。以前,你讓我不要跟喬少桓見麵,好,我聽你的,不見麵。但是宋清波不行,他是我朋友。”晴柔固執道。


    池未煊氣得在辦公室裏暴走,“為什麽他不行,蘇晴柔,你還愛他是不是?你舍不得他是不是?”


    晴柔睜大眼睛,“你說什麽呢?”


    “因為你愛他,所以你不肯跟他斷絕來往,那我算什麽,他是你最信任的人,那我算什麽?你告訴我!”池未煊抓住她的肩膀,大力地搖晃起來。


    晴柔被他搖得頭暈,她感覺到他的不對勁,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下,她也被他的話氣傻了,“池未煊,你別瞎說,我不愛他。”


    “你撒謊,你不愛他,為什麽不肯跟他斷絕來往?”


    “好,好,你要這麽說,那你不肯跟舒雅斷絕來往,就是因為你還愛舒雅了?池未煊,你不能這麽含血噴人。”晴柔想撫著腦袋,她頭真的很暈,如果他再這樣搖下去,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暈過去。


    “我說過,我跟舒雅不一樣,別拿她來說事。”


    晴柔想笑,卻笑得比哭還難看,“你終於承認了是不是,我連提都不能提她是不是?池未煊,你一直拿責任與義務捆綁自己,其實就是因為你放不下她,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放開我,你放開我!”


    晴柔用力掙開他的手,她慘笑一聲,緩緩向後退,然後轉身跑出了辦公室。一直以來,她都在自做多情。他說他愛她,不,其實他愛得不是她,他愛得隻是還沒有經受過十年離別的舒雅。所以他遇見了24歲的她,像是得到了當年的至寶,他把他所有遺憾的愛都給了24歲的舒雅。因此,她隻是個替身,從頭到尾,就隻是個可憐的替身。


    晴柔心裏長久以來壓抑著的不安與惶惑,都因為這場爭吵而全都激發出來。她跑出辦公室,跑下樓。即使這麽激動的時候,她依然顧忌自己的身體不敢亂來。


    她跑出了公司大廈,跑到路邊,她心亂如麻,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都拚湊不出來。她隻知道自己要向前走,不停的向前走。


    耳邊喇叭聲聲,晴柔臉上冰涼涼的,她茫然地向前走,然後有人拽住了她的胳膊,那人的手掌那麽暖,仿佛要將她從北極冰雪中拽出來,她茫然地看著眼前人,眼睛沒有焦距,隻有鼻息裏,聞到那股熟悉的香味。


    她被人塞進了車裏,然後車子迅速駛離,她一直呆呆的,耳邊似乎還聽到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喊著“柔柔,柔柔,你不準跟他走……”


    然後,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晴柔再醒來時,在一間很幹淨整潔的屋子裏,陌生的環境,空氣中有一股飯菜的香味。她摸了摸餓得癟癟的肚子,她這一覺好像睡得很久,窗外已經換上了漫天的黑幕,黑沉沉的壓過來,讓她有些透不過氣。


    意識稍微恢複了一些,她想起了在辦公室裏跟池未煊的爭吵,她頭疼欲裂。怎麽就吵起來了呢?她按著太陽穴,然後一雙溫暖的手取代了她,“醒了?”


    低沉的男聲優雅悅耳,晴柔抬起頭來,看到宋清波穿著一件碎花圍裙,身上還有種油煙味。以前那個如芝蘭玉樹的男人,如今也有了煙火氣息。


    晴柔想衝他笑,可扯了扯嘴角,愣是把眼淚給擠了出來,她倉皇地低下頭,抬手擦了擦眼睛,埋怨道:“你身上的味道好嗆人,嗆得我眼淚都出來了。”


    宋清波沒有拆穿她,池未煊掛斷他的電話,他就覺得事情不妙,生怕她出什麽事,他連忙趕去“幸”集團,在馬路上看到像沒有靈魂的晴柔時,那時她滿臉都是淚,他急忙將她拉上車,然後他看到追出來的池未煊……


    那一刻,他對自己說,宋清波,瞧,你把最愛的人交給他,他是怎麽對待她的?這樣你還放得下心嗎?


    宋清波不放心,當初他放手成全晴柔,是因為他覺得池未煊能給她想要的幸福。而現在,他不信任他了。


    “肚子餓了嗎?我做了飯,出去吃一點,等你精神好一點,我們再談。”宋清波柔聲道。


    晴柔點了點頭,就算天塌下來,飯還是要吃的。宋清波做了兩菜一湯,菜是尋常的菜,湯是三鮮肉片湯。


    晴柔吃了兩碗飯,喝了一碗湯,把他做的菜全都掃蕩到肚子裏。宋清波坐在旁邊陪著她,晴柔吃完飯,見他連筷子都沒有動一下,她赧然道:“你怎麽不吃?”


    “看你吃。”那日他說去食堂吃紅燒獅子頭,她獨自離去,今天他特意做了一道紅燒獅子頭,是想彌補那天的遺憾。


    晴柔臉紅了紅,她放下碗筷,“不好意思啊,我的吃相一定很難看。”


    宋清波搖了搖頭,目光溫柔似水,試探著問:“對了,你發生什麽事了?跟池未煊吵架了嗎?”


    晴柔低下頭去,半晌又抬起頭,微笑道:“沒有啊,你知道我現在懷孕了,他讓著我還來不及,怎麽舍得跟我吵架。”


    宋清波目光黯淡下來,他雙手交握著放在膝蓋上,手指收緊,“沒有吵架就好,我還擔心我給你打電話會讓他誤會。”


    “不會的。”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宋清波說:“關於那件案子,我查到了一些眉目。”


    晴柔倏地抬頭盯著他,急切道:“什麽眉目?”


    “當年楊若蘭能接觸到軍區,是舒…舒少軍安排的,而他的背後指使者是喬震威。東窗事發之後,舒少軍為了掩飾自己犯的錯,就一錯再錯,與喬震威捆綁在一起。我猜想,當年舒雅不肯跟池未煊離開,是因為舒少軍有把柄落在喬震威手上,所以她才留在喬震威身邊。”宋清波道。


    晴柔眼中最後一絲光亮,因為他這句話而徹底黯淡下來,“這麽說,楊家破產,未煊走投無路,都是舒少軍害的?”


    “是,這件案子事關重大,我不知道喬震威當年是怎麽逃過了法律的製裁,但是他手上一定有致命的武器。我回去問過我爸,當初楊家破產打官司,他沒有袖手旁觀,那時他官職不高,但是我媽家很有錢,我媽找人四處疏通過,你知道宋家在省城的聲望,但是沒有一個人肯幫忙。”宋清波道,“我這次回去走訪了幾個當初與這個案子有關的幾名檢察長,但是他們都避不見麵,顯然有難言之隱。”


    “難言之隱?”晴柔疑惑道。


    “嗯,我派人查過,這幾名檢察長當初都與喬震威有過來往,自從那件案子之後,就再也沒來往了。我在海城讀書時,曾聽到過一些傳言,說喬震威手裏有牽製政府官員的籌碼,所以這十年來他才能順風順水,當然,這也不排除是謠言。”宋清波說著站起來身,從隨行的公文包裏拿出一份資料遞給晴柔。


    晴柔接過來,迅速翻閱起來,翻到後麵,她心驚肉跳,宋清波察言觀色,他說:“小晴,這件事我能查到,池未煊也能查到,如果……”


    晴柔搖頭,“小哥,不需要了。”


    她原本以為她跟池未煊麵臨的最大問題,就是舒少軍出賣楊若蘭這件事情曝光,其實不是。他們之間的問題是不坦誠不信任,即使她跟他談了很多次話,但是一旦麵臨問題時,他們的直覺就是瞞著對方。


    她敢在宋清波麵前直言不諱地說出她是舒少軍的女兒,她敢讓宋清波去幫她調查十幾年前這件案子是否與舒少軍有關,但是她不敢在池未煊麵前這麽做,這才是最大的問題。


    她為什麽不敢,是池未煊給她的愛不夠,還是池未煊給她的信任不夠?還是她根本沒有勇氣告訴他這些?她知道,因為告訴了他,她有可能會失去他,所以她沒有勇氣這麽做。


    她還記得在遊樂場時,池未煊說,抓緊我的手,我不會鬆開你。但是最後,他還是鬆開了她。這是否就是一個預兆,預示著每次緊要關頭,池未煊都會鬆開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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