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餘暉灑落在山頭,半邊山都像鍍了一層金光。


    晴柔僵站在原地,看著距離她不到五米的半百男人,她眉頭輕蹙。跟在她身後的兩名保鏢立即警惕起來,阿平不動聲色地走到離晴柔最近的地方,戒備地盯著那個男人。


    晴柔與舒少軍遙遙相望,誰都沒有先開口說一句話。


    良久,晴柔率先移開目光,向他走去。舒少軍一直盯著她,直到她與他擦肩而過時,伸手捉住她的手臂,“蘇小姐,我有些話想跟你單獨談談。”


    阿平與另一名保鏢立即上前,晴柔搖了搖頭,“阿平,你們先去路口等我,我跟這位先生談談。”


    阿平盯著舒少軍,似乎在確認他對蘇晴柔有沒有攻擊性,半晌,他向另一名保鏢點了點頭,兩人一起退到路邊等待。


    晴柔掙開舒少軍的手,側身看著天邊殘陽似血,都說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她卻體會不到這夕陽有什麽好。


    舒少軍看著她側臉輪廓,她與舒雅最大的區別,就是側臉,因為她的側臉像極了她媽媽。兩人沉默相對,晴柔到底年輕,沉不住氣道:“舒先生,聽說你中風躺在床上十年,能在短短時間裏好得這麽利索,行走都不需要人攙扶,你該去申報吉尼斯記錄了。”


    舒少軍瘦削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他說:“現在醫術發達,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晴柔冷笑一聲,“是醫術發達,還是你根本沒中風,你自己心裏清楚。”貼身侍候舒少軍十年的舒母去世了,因此他是不是真的中風這件事,可謂天衣無縫,再也沒人知道。


    舒少軍臉色難看,“柔柔,我是你爸爸。”


    聞言,晴柔立即轉過頭去,目光凶狠地瞪著他,他總算說出這兩個字了,“爸爸?嗬嗬,我爸爸20年前就已經死了,我沒有爸爸。”


    她不會承認眼前這個人就是她的爸爸,她寧願她的爸爸在她六歲時就已經死了。


    舒少軍抿緊唇,心中一陣苦澀,他知道他沒資格來要求她認他,“柔柔……”


    “別這麽叫我,舒先生,請叫我蘇小姐。”晴柔冷冷地掃了他一眼,六歲以前的記性在腦海裏漸漸清晰,這個會將她舉在肩頭去看街頭雜耍看廟會的男人,已經不是她的父親了,在她心裏,他隻是一個不負責任的騙子。


    “柔柔,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是你的爸爸,你身體裏流著我的血,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實。”舒少軍也被她冷淡的態度激怒了。


    晴柔轉過頭去,挑眉看著他:“請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想將身體裏肮髒的血液換掉,舒先生,如果你來這裏隻是想說這些毫無意義的話,那麽請你離開,這裏不歡迎你。”


    “蘇晴柔!”舒少軍怒喝一聲,“無論如何,我是給了你生命的人,這是你應該對待我的態度?”


    “抱歉,我從小沒有父親,沒什麽教養。更何況,你除了供獻了一顆,你還做了什麽?你現在好意思來要求我對你有好的態度嗎?”晴柔冷嘲,“想要別人尊重,就要做出令人尊重的事。你除了拋妻棄子,自私自利,我沒發現你做過什麽令人尊重的事。”


    舒少軍被晴柔的伶牙俐齒堵得說不出話來,氣得老臉通紅。她這樣咄咄逼人,一點好臉色都不給他,讓他難堪極了,“柔柔,我當初離開你們,是迫不得已的。”


    蘇晴柔冷眼看著他,“不要找這麽惡心的借口,拋棄就是拋棄,沒有什麽迫不得已。你明明有妻女,還招惹我媽媽,這是無義,既然招惹了,又一聲不響的拋棄了我們,這是無情,像你這種無情無義之徒,別拿迫不得已來當借口,你若還有一點擔當,就別讓我鄙視你。”


    晴柔說完,轉身就走,舒少軍快步追上去,“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我也不奢望你跟東寧會認我。我隻有一個要求,你離開未煊,把他還給雅雅,他是她的命。”


    晴柔前行的腳步猛地一滯,她不敢置信地轉過頭去,看著近在眼前的舒少軍,她想冷笑,可是卻打從心底升起一種強烈的悲哀。


    他來這裏不是為了認回她,而是讓她成全舒雅,真是太好笑了,為什麽這麽好笑?


    “你憑什麽這樣要求我?”晴柔笑不出來,她怎麽會有這樣的爸爸,他對自己的行為一點反省的態度都沒有,如果她對他還有什麽期待,那麽從此刻起,她對他徹底絕望。


    舒少軍一改剛才的急切,語重心長道:“未煊放不下雅雅,這是事實,你插在他們中間,最痛苦的人是你,你若放手,爸爸答應你,幫你找一個好男人,一輩子疼愛你。”


    晴柔笑出來了,她斜睨著舒少軍,“找一個像你這樣兩麵三刀的?對不起,我消受不起。”


    “柔柔,你為什麽這麽固執,我都是為你好,我承認我以前不是一個好爸爸,我想彌補你。跟未煊離婚吧,把他還給你姐姐,那是你姐姐的男人。”舒少軍乞求道,他不想看到他的兩個女兒為了一個男人反目成仇,他也不想看到她難過。


    “你別再說下去了,我隻有一個弟弟,我沒有爸爸也沒有姐姐,別再讓我惡心了。還有,你的思想太奇葩了,我無法理解,我現在總算明白,為什麽舒雅自己放棄了,還能那麽厚臉皮的繼續纏著我老公,原來全是你遺傳的。”這是晴柔說過最惡毒的話,她說完再不理會舒少軍,轉身朝石階走去。


    舒少軍瞪著她的背影,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晴柔步子走得有點急,這段路台階有點階,她一不小心左腳絆右腳,整個人向下栽去,她嚇得尖叫一聲,緊緊閉上眼睛,後背已經冒起層層冷汗。


    “池太,小心。”兩名保鏢迅速反應過來,一人拉住了晴柔的手腕,將她拽了回來。晴柔站穩後,還一陣後怕,“謝謝。”


    阿平看著晴柔蒼白的臉色,他們剛才離得遠,隻看到她與舒少軍爭執,不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麽。但是他能肯定,她此刻心情不好,完全是因為舒少軍,“池太,無論別人說什麽,堅持自己。”


    晴柔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她沒有動搖,哪怕池未煊每次看到舒雅有事,就忘記她的存在,她也沒有動搖。因為她始終相信他說的,舒雅救了他,縱使她不承認,那也是一份重於泰山的恩情。


    他要照顧她,她能理解,因為她知道,池未煊更愛她。


    她隻是難過而已,為什麽所有人都想讓她跟池未煊分開,感情沒有先來後到之分,為什麽他們就那麽理所當然的認為,他們不要了,別人還要在原地等著他們,直到他們想要了,任何人都要讓位?


    晴柔慢慢往山下走去,雖是盛夏,太陽落山之後,也要好久才會天黑。下山的路,晴柔走得很慢,保鏢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也不打擾她。


    那麽短的一段路,她走了許久才走下山,此時天邊已經昏暗,她坐在車裏,聽到包裏手機在響,她沒有理會。過了一會兒,阿平的手機響了,她聽到阿平恭敬有加的說了幾句話,知道打電話來的是誰,她心裏一陣茫然。


    車子緩緩向城區駛去,晴柔偏頭看著窗外,路燈亮了,像極了璀璨的時光河,而在這時光的盡頭,又是誰在等她,給她幸福?


    池未煊坐在書房裏,他回到家見她不在家,心裏忽然不安起來,他給她打電話,她不接他的電話在他意料之中,即使如此,他心裏也氣悶不已。


    最近,他總有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明明想要給她幸福,卻每每讓她受到傷害,他知道原因,卻無法掙脫那道無形的枷鎖。


    他站起來走到窗前,向外張望,天已經黑了,她還沒有回來。他不由得著急上火,最近外麵亂得很,毒販有五個,逃掉了兩個,死了三個,警方正在全力搜捕,她這麽晚不回來,每過一秒都讓他擔心。


    他靠在窗邊,腦子有些發昏,仿佛過了一世紀那麽久,遠遠的,他看到大門口方向有車燈,車燈移動,在林中穿行,漸漸的近了。


    他心裏忽然一動。


    原來在家裏等一個人回來的心情,是這樣的。


    池未煊離開窗前,徑直出了書房,來到門廳,他聽到車子在廊前停了下來,引擎聲嗡嗡的,讓他更添了煩躁。


    一會兒功夫,他聽到腳步聲漸漸近了。因為懷孕的緣故,她的腳步不再像從前一樣輕盈,反而多了一種笨重與遲緩。


    她剛出院就亂跑,不知道自己的身子著緊嗎?池未煊邊想,那邊門廳的門開了,屋裏開著冷氣,外麵炎熱的空氣撲麵而來,他蹙了蹙眉,就看到晴柔走進來。


    大概是沒料到他今天這麽早在家,她唬了一跳,結巴道:“你…你怎麽在家?”


    池未煊冷著臉伸手將她扯進來,這熱氣一撲,他覺得他的腦袋更沉重了,他蹲下去,從鞋櫃裏拿出一雙拖鞋放在她腳邊,晴柔受寵若驚,順著他換了拖鞋,他又把她的平底鞋放進了鞋櫃裏,然後牽著她的手走進門去。


    阿姨從廚房裏探出頭來,“太太回來了?去洗個手,晚飯馬上就好。”


    晴柔衝她笑了笑,池未煊扯著她上了二樓,晴柔跟在他後麵,突然道:“你怎麽沒有去陪舒雅?”問出口了,她才發現自己的語氣酸酸的。


    池未煊不安了一天的心,因為她這句話而徹底落了地,他推開門,牽著她走進去,合上門那一瞬間,他將她抵在門上,低下頭看著她,“吃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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