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謐安寧。


    大床上,晴柔與池未煊相擁而眠。突然蜂鳴的手機驚醒了池未煊,他撐起身體看了看懷裏的晴柔,見她睡得正香,他將手從她脖子下抽了出來,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心下一凜。


    他一邊下床一邊接起電話,瞄到床上嬌小的身影時,他刻意壓低聲音,“阿姨,您好……”


    “未煊,你快點來,雅雅要自殺。”電話裏的女聲急得破了音,劃破了午夜的安寧。


    池未煊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急忙抄起外套,連睡衣都來不及換,衝出門去。原本熟睡的晴柔自床上坐了起來,她看著微敞的臥室門,眼神清亮。不知道哪裏吹來的夜風,她冷得一哆嗦,她站起來,拿了件外套披在身上,赤著腳走出去。


    走廊裏,燈光亮了又熄了,樓下傳來悶沉的關門聲,然後響起汽車發動的聲音,接著汽車遠去。


    晴柔靠在走廊上,久久沒有動。她其實並沒有睡著,這幾天晚上她都睡不著,尤其今晚,她根本無法入睡。蕭醫生跟池未煊說的話她都聽見了。


    她不甘心,她無奈,她痛苦絕望,卻也知道,已經到了該跟媽媽告別的時候了。


    池未煊接電話時,她是清醒的,所以她清楚地聽到電話彼端傳來的聲音,清楚地聽到他慌亂離開的腳步聲。舒雅,隻要事關舒雅,他就失去了所有的鎮定與冷靜。


    她轉過身去,就看到客臥敞開的門口站著楊若蘭,她一掃剛才落寞的神情,微笑道:“伯母,您怎麽還沒睡?”


    “倒時差,睡不著。”楊若蘭盯著她說:“未煊去哪裏了?”


    晴柔囧,她都回國好些天來,還倒時差,她連忙回道:“他公司裏有點急事,伯母,您快睡吧,都兩點了。”


    “晴柔,你來我房間。”楊若蘭說完,轉身進去了。


    晴柔應了一聲,跟著她走進臥室。楊若蘭已經坐在床上,她拍了拍身邊,“上來躺著,雖說天氣一天一天熱了起來,但還是要注意保暖。”


    晴柔連忙踢了鞋子鑽進被窩,被窩裏還殘留著楊若蘭身上的體溫,她幸福的笑,“伯母,好暖和啊,真是幸福死了。”


    楊若蘭伸手狠狠戳了戳她的腦門,晴柔被戳疼了,委屈地望著她,楊若蘭斥道:“在我麵前裝可憐,怎麽不去他麵前裝可憐?蘇晴柔,我都被你氣死了,你自家的男人也不攔著點,這麽晚了孤男寡女的,你也放心?”


    晴柔被她數落地垂下頭去,“我攔得住嗎?假如舒小姐真的出了什麽事,我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那你就由著他去,攔不住,你就跟著去,隻要你在場,他們還能整出什麽妖蛾子?”楊若蘭恨鐵不成鋼道。


    晴柔不再說話,楊若蘭瞧她可憐的小模樣,歎了一聲,“你別回房了,今晚就在這裏睡下。”


    “哦。”晴柔呆呆地應了一聲,跟楊若蘭同睡一個鋪,壓力好大啊。


    楊若蘭搖了搖頭,敗給她了,她兒子千挑萬選,怎麽就選了這麽個傻丫頭。


    池未煊趕到舒家小區旁邊的大橋,剛熄了火,就看到那邊橋上舒雅雙腿懸在半空中,下麵河水湍急,情形危急。池未煊嚇得心跳都差點停頓了,他拔腿奔了過去。


    舒母看到池未煊,就像看到救星一般,她撲過去拽住池未煊的手,大哭道:“未煊,你總算來了,快,你快勸勸她,嗚嗚嗚,我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回了女兒,她要是有什麽事,我也不活了。”


    池未煊心裏隻剩下焦急,他拍了拍舒母的肩膀,上前一步,卻被舒雅抬手阻止了,她伸手比劃著,俏臉上盡是痛苦與絕決。


    池未煊被她的神情震得不敢再往前走,他停在原地,此時才看清她嘴角跟臉頰上有傷,連比劃著的手腕上都是青紫一片,他目光一緊,“雅雅,你先下來,那邊危險,你先下來好不好?”


    舒雅拚命搖頭,眼淚滾滾而落,看起來更加楚楚可憐,池未煊心都揪緊了,他試探著往前走了一步,舒雅又比劃起來,“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跳下去。”比完,她作勢要往下跳。


    池未煊被她驚險的動作駭得連忙退回到原處,他連忙道:“好,我不過去,你別跳。”他痛心極了,到底是怎樣的絕望,她才要這樣輕賤自己的生命?


    舒雅沒想到池未煊看得懂手語,她眼淚落得更急,滿臉的淒楚,手快速比劃著,“未煊,你讓我去死吧,我好痛苦,活著的每一天,我都好痛苦。”


    池未煊急道:“不要說傻話,雅雅,好死不如癩活著,你心裏有什麽苦,你告訴我,我幫你分擔,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舒雅絕望地閉上眼睛,她搖頭,“未煊,對不起,我不該打擾你的生活,可是沒有了你,我真的活不下去,對不起,對不起!”


    池未煊的心快要被她這話生生扯碎了,便利貼上的話又浮現在他腦海,這個女人為了他,受了十年的委屈,而他卻給不了她任何承諾。他搖頭,“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讓你受了十年的苦,你先下來,好不好?”


    舒母哭得驚天動地,“雅雅,你怎麽忍心讓媽媽白發人送黑發人?我盼了這麽多年,終於把你盼回來了,你要是跳下去,媽媽也馬上追隨你而去。”


    舒雅滿含歉意地望著舒母,她比劃著,“媽媽,對不起,女兒不孝,來世我再來報答你的養育之恩,女兒真的活不下去了。”


    舒母看不懂她在比劃什麽,但是卻看得懂她眼裏的絕決,她大哭不止,“雅雅,你別丟下媽媽,求求你,別丟下媽媽,未煊,阿姨求你救救她,求你。”


    池未煊看著舒雅已經伸出一隻腳懸在半空,纖細的身姿搖搖晃晃的,他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他再也顧不得其他,飛快衝過去。


    然而,舒雅卻像隻斷線的風箏一樣掉下橋去,池未煊衝到欄杆旁,隻來得及看到舒雅掉進水裏,他撕心裂肺地大叫:“雅雅!”舒母眼前一黑,急得暈了過去。


    池未煊連忙爬上欄杆,跟著撲通跳進河裏,河水不是很深,卻冷得刺骨。他也顧不上冷,在水裏焦急的尋找舒雅的身影。他一遍遍的尋找,終於在水底找到舒雅,他遊過去抱著她,然後往岸邊遊去。


    他好不容易將舒雅拖上岸,整個人已經快虛脫,他顧不上自己,飛快跑到車旁,從裏麵拿出一條毯子來蓋在舒雅身上,然後用力擠壓著她的胸口。


    “雅雅,你別死,你不要死。”此刻的池未煊心裏有著說不出的愧疚,舒雅會尋死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因為這幾次的碰麵,她的表現都很平靜,除了在美國那晚,她失控吻了他。


    可是自從他看到那些便利貼,他才明白,舒雅從始至終都沒有忘記他,她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他。


    然而,他是真的不愛她了,正因為不愛,所以他才會這麽愧疚這麽痛苦。他拚命按她的胸膛,她沒有半點反應。


    路燈下,她的臉失了血色,白得如紙。池未煊害怕極了,假如她真的因他而死,他這輩子都會內疚會自責會良心不安。他俯下身去,給她做人工呼吸。他反複做了十幾遍,舒雅才一口水嗆了出來,猛地咳嗽起來。


    池未煊見她閉著眼睛不停咳嗽,他單膝跪在地上,將她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雅雅,你終於醒了,我送你去醫院。”


    舒雅扯住他的手,一邊咳嗽一邊搖頭,手淩亂的比劃著,“不要去醫院,有記者。”


    池未煊眼前一熱,這都什麽時候了,她還惦記著記者。他將她抱起來,用毯子裹好,然後飛快向黑色路虎奔去。他將她放在後座,看到那邊還倒在地上的舒母,他快速跑過去,將舒母扶起來,然後掐她的人中,舒母幽幽轉醒。


    舒母想起女兒縱身往河裏跳的情形,不禁悲從中來,她捶著胸膛,大哭起來,“我的兒啊,你怎麽就這麽命苦啊,你死了,我可怎麽活啊。”


    “阿姨,雅雅沒事,快上車,她溺水了,需要馬上送去醫院檢查。”池未煊扶著舒母站起來,舒母聽說女兒沒事,她健步如飛,飛快向停在路邊的黑色路虎奔去。


    車裏,頂燈照得舒雅的臉一點血色都沒有,她蜷縮在後座上,冷得渾身發抖。舒母衝過去拉開車門,看到舒雅那一瞬間,止不住老淚縱橫,她爬上車,迎麵就給舒雅了一耳光,“你這個狠心的孩子,你若有事,你讓媽媽怎麽活?”


    舒雅此時虛弱之極,她閃避不及,被舒母狠狠抽了一耳光,臉頰頓時浮腫起來,她歪著頭,眼淚吧嗒吧嗒落了下來。舒母看著自己的手,似乎不敢相信她居然打了她,她撲過去摟著她嚎啕大哭起來。


    池未煊在前麵開車,耳邊傳來舒雅母女倆抱在一起傷心大哭,他心裏並不好受,他死死抿緊唇,心亂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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