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時候秦公子一定是要把這些事告訴秦揚,錦心在旁邊他說話不方便。我帶著錦心在樓下的小花房裏散步,去看花,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轉移了。我們在外麵溜達了一會兒,然後在秋千架上坐著說話。待了大概有一個多小時,他們兩兄弟也下樓來,到院子裏來找我們。我知道他們已經談完了,於是帶著錦心迎上去。


    秦公子看了秦揚一眼,又說了一遍:“希望陸小姐的情緒已經平複了,要是實在平複不了,那就交給你咯。”


    他說著衝秦揚擠了擠眼睛,秦揚輕嗤一聲,上前去摟住錦心的肩膀,“行了,別人的老婆就不勞你操心了。”


    送走了秦揚和錦心以後,我們回到樓上,我忍不住問他:“你們又想到了什麽?”


    秦公子看了我一會兒,忽然把我攬到懷裏,“蘭心,這一次,我覺得恐怕還會牽扯到一些舊事。”


    舊事?我覺得該牽扯的,該知道的,我都已經知曉了。當初葉氏迫害項采薇的事我也早就知道,隻是具體過程不太清楚而已。現在沒想到還有一個當事人,最多也就是這個朱女士對於當年的具體事件也知情,甚至可能幫忙出謀劃策或者也參與過。


    我靠在他懷裏,“無妨的,我這顆心,早就已經變成橡皮了,戳個窟窿都會很快就看不出來了,扔地上摔幾下根本傷不了我。我早就說過的,既然是現實,不管有多殘酷,我不介意知道,總比蒙在鼓裏要好。”


    秦公子輕輕撫摸著我的頭發,“蘭心,你就這一點,特別讓人心疼,太通透。”


    我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這話到底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


    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我轉而問道:“朱女士很可能跟以前的那些事有關係,可是那麽多年的事了,就算有什麽證據也早就沒了,又不像葉老虎能找到實實在在的證據,查起來肯定很難。你還打算追查下去嗎?”


    “恐怕事情比你想象的還要複雜,而且,我說的往事,或許不止項采薇呢。你想一想,葉氏是死在了豹三爺的手裏,但在我們弄死葉老虎之前,他對葉老虎一直都有點太過於寬容了。假如說他弄死葉氏是因為項采薇的事,那麽就算是複仇,按照正常的邏輯,他根本就不欠葉家什麽,也就不可能有什麽愧疚可言。而且,葉氏天天生活在他身邊,還生了孩子,豹三爺聰明不聰明,怎麽會時隔這麽多年才忽然想起要弄死葉氏?”


    秦公子這麽一說,我也覺得越發的疑點重重。我根本就不相信豹三爺會為了給項采薇報仇而做什麽,他明明知道葉老虎親手殺死了項采薇,而且是那麽慘烈的方式,卻依然無所作為,還得等著我們去動手。那麽葉氏對項采薇做什麽,最多也就是女人之間爭寵的事了,他根本不會因此而把她怎麽樣。


    所以說,他最後對多年的枕邊人痛下殺手,一定還有什麽其他的緣故,是我們所不知道的。


    而且,我隱隱地覺得這件事不僅可能跟我有關係,甚至可能再一次把幾大家族全部都牽扯進去,秦公子也免不了。原本我們都以為知道真相的人都已經死無對證,但現在居然又牽扯出來一個朱女士。


    不過,我相信這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那麽久,誰也不會輕易說出來的。就算是要查,怎麽查?


    秦公子的回答相當的簡單粗暴:“隻要她知道內情,說不說就不是問題——綁回來問問不就行了。”


    他不僅簡單粗暴,而且是言必行行必果。在我還沒想明白要怎麽樣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一個掌管著好幾家公司的女老總給綁回來審問的時候,秦公子直接說要帶我去景東堂了。


    我是有很長時間沒有去過景東堂了,事實上現在他一直像個不敗戰神一樣,每天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得妥妥當當,根本什麽事都輪不到我操心,我當然也就不用趕鴨子上架的去幫他做什麽了。所以當他提出要帶我去景東堂轉轉的時候,我都吃了一驚。


    在吃驚之後我才反應過來,知微路可沒有密室,而且這事還跟豹三爺有關,當然不能把人帶到我家來。他這是已經把人給綁到了,放在景東堂了,我們得去景東堂那邊問話。


    我跟著他一起往景東堂去了,一進門,何亞隆帶著一眾人來,“奕哥,嫂子。”


    秦公子點點頭,並不說話,何亞隆是了解他心意的,直接就帶著往後麵走去。


    景東堂除了特殊的訓練場以外,也建了地下室,有隱蔽的暗門。我跟著他們拾階而下,地下室倒是挺幹燥的,並沒有覺得陰暗潮濕。除了有點令人覺得毛骨悚然的血腥味以外,環境其實不差,至少比當初許家朝天苑的那個地牢強多了。


    大約下到地下兩三米,又經過了一段通道,這才到了地方。挺寬敞的,裏麵堆放了一些東西,也不知是什麽。旁邊有一間小屋,照樣是鎖著鐵門的。


    秦公子走到小屋前麵一努嘴,何亞隆親自走過來把鐵門給打開了,裏麵的人頓時一個激靈,抬起頭來。


    她應該在這裏關了有一小段時間了,原本挽得精致整齊的發髻現在已經亂蓬蓬的,頭發上還沾著稻草葉子。她臉上原本是化著妝的,這個年紀的老女人通常都會把妝化得很濃,用厚厚的粉底和濃重的睫毛膏企圖掩飾歲月所留下的痕跡。這個妝留在臉上應該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了,睫毛膏像蒼蠅腿一樣脫落粘連在眼睛周圍,看起來黑乎乎的一片。嘴角的皮膚鬆弛地下垂了,配合著脖子上的褶子,樣子有點滑稽,也更顯得憔悴蒼老。


    她看到秦公子和我的瞬間就跳起來,向後退了一點,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驚訝,眼睛睜得大大的,“原來是你們,啊,你們綁架了我!秦奕,你有這麽大的產業,難道還差我們家這點錢嗎?啊……”


    她有點語無倫次。我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年紀的女人精神格外的脆弱,迫害妄想症也比較嚴重,其實我看得出來,何亞隆他們根本就沒把她怎麽樣,隻是扔進這小黑屋裏關著而已,既沒有打過她,也沒有對她做什麽別的,但她看起來非常驚恐,幾乎完全不像一個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女強人。


    也許正是因為什麽都沒對她做,就這麽直接扔進來關著,她心裏反倒更加不安了,好像下一秒我們就會直接殺人滅口一樣,她臉上的表情非常驚惶。


    秦公子離她大概有兩三米遠,靜靜地看著這個精神瀕臨崩潰的老女人。她見我們都沒有說話,越發著急了,“你說,你說要多少錢,我叫我們家老常給你送過來,這就送過來,啊,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報警的……”


    秦公子不徐不疾地說道:“錢麽,我秦家不缺。我請朱女士過來,也不是為了錢。”


    這麽一說,不明不白的,朱女士更加摸不準我們想要什麽了。一般來說,綁架一個人,如果不是為了錢,那可就更危險了。


    她顯得更加驚恐,臉上的表情都有點扭曲了。


    秦公子似乎在饒有興味地欣賞她的表情變化,他這種審問人的癖好簡直變態,總要等著對方的心理近乎崩潰,才肯說出自己的真正目的,簡直能把人給折磨瘋。


    等他欣賞得差不多了,才說道:“你放心,我不要你的錢,也不要你的命。我隻是想問你幾個問題而已,如果你能好好如實作答,我就放你回去,絕不會動你一根汗毛。但如果你不好好地配合我們,編出什麽假話來騙我,那麽你就永遠也別想走出景東堂的大門了,我會直接通知你男人來認屍。”


    朱女士一聽隻是問幾個問題,這時候已經恨不得把肺腑都掏出來給我們展示了,冷汗涔涔地,“我……你們問吧,我肯定都如實回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肯定不會騙你們的!啊,你別殺我,也別打我,我這麽大一把年紀了,怕疼啊……”


    這個時候她的心理防線基本上已經跨了,秦公子臉上露出一絲莫測的笑容,“好,我就知道,朱女士是個最通情達理的人。我問的也就是一點往事而已,時間隔的有點久,希望朱女士在回答之前好好想清楚,可別答錯了。如果前言不搭後語,我能聽出來哦。”


    “是,是,我一定想清楚。”朱女士戰戰兢兢的。


    “朱女士以前,和豹三爺的夫人葉氏關係挺好的吧?”


    朱女士等了好一會兒,沒想到秦公子問出來的問題就跟拉家常一樣,就問了這麽一句。她連忙點頭,“是,是,是挺好的,我們兩家從小就經常互相走動,都是認得的,年紀相差也不是太大,我就比她大了那麽幾歲,一直都算是閨中密友。她比我年紀小,但是比我還先找了對象,後來我也找了我們老常,結婚了以後還經常有來往的,一起打麻將逛街,都是常有的事……”


    她果然是言無不盡,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些。


    秦公子微微頷首,又問道:“那麽在葉氏去世的前一天晚上,你在陸家一直待到很晚,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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