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雨夢被他噎了一下,於是沒就這個話題說下去,她看了我一眼,頓時委屈得梨花帶雨:“她……她也住在這裏嗎?”


    “是。”秦公子看了我一眼,“這裏本來就是蘭心的家。”


    韓雨夢撇撇嘴,“要是我沒記錯的話,她爹是豹三爺,她家在省城湞陽街。”


    “我說的是這棟房子,韓小姐,你現在站的地方,是她的。”


    這回不僅是韓雨夢,連我都驚呆了,他說什麽,這裏,這棟別墅,是我的?


    韓雨夢顯然也沒理解他的意思,又問了一遍:“奕哥,你說什麽?”


    “我說,這棟房子,是我送給蘭心的聘禮。”


    聘禮?


    我終於想起來,在我跟周啟文訂婚的那天,他把我拽到窗簾後麵去,吻了我,還說會送給我一份相當大的,誰也給不起的聘禮。


    我頗不以為然,“誰說了收下,我對房子沒興趣。”


    秦公子不慍不怒,淡淡說道:“我話還沒說完呢,房子隻是聘禮的一部分。你要是不喜歡,咱們可以再換別的。不過,其中最主要的一部分,你不是已經收下了麽?”


    我收下了什麽?


    我瞬間明白過來,我確實是收下了他一份大禮。還項采薇一個公道,幹掉葉老虎,得費多大的人力物力財力,費多少心思和時間,調動多少人手,做多少安排布置,這還不算一份大禮麽?


    而且這份大禮,即使他已經準備好,也是我自己跪下求著他送的,我想賴都賴不掉。他當初說我一定會收下,我還真收下了。相比之下,什麽金銀珠寶,什麽車子房子,一切豹三爺和周啟文能用錢置辦出來的東西都顯得太沒有誠意。


    這樣的大禮,惟有他能送,他會送。


    在這之前他沒有告訴我這就是他所說的聘禮,但就算他告訴我,我可能最終也是會接受他的條件,隻不過心裏多糾結幾天而已。項采薇已經等了十六年,無論如何,我不能讓她再繼續等下去。


    我張口結舌,支支吾吾半晌都說不出話來。秦公子隻是含笑看著我的窘相,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韓雨夢被當了好半天的空氣,氣得說不出話來,一張臉憋得通紅,聲音裏帶著嗚咽,“你們……葉小姐,你明明都已經訂婚了,還纏著奕哥,還收他的聘禮,你們兩個……”


    她說不出話來,我從她的眼神裏分明看見了“奸夫淫婦”四個字來。


    “可是奕哥,你答應過我,事成之後會補償我……”


    秦公子終於把目光從我臉上移開,看向韓雨夢,“韓小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令尊大人在安縣公安局,已經有十二年沒有升職了吧?我承認,這次行動中韓小姐和令尊都功不可沒,但這其中的主力,還是我和我身後的景東堂。韓小姐不要忘了,令尊大人這個大便宜,幾乎是白撿的。如此大功一件,我什麽都沒要,韓小姐不覺得這已經是極大的報酬了麽?”


    這件事辦得漂漂亮亮,秦公子功成身退,除了可能會在葉老虎和朱老板他們身後留下的產業中拿一點方便來謀利以外,他幾乎可以說是什麽都沒要。功勞是韓功良的,除暴安良的美名也是韓功良的,還順手扯下了壓在他頭頂上的幾塊大石頭。對於韓功良來說,這個便宜還真是不小。


    韓雨夢語塞。她大概也知道,秦公子從來都不是寬容慈善之輩,如果她不依,秦公子一定有辦法把送給她爹的東西換種方式再收回來。


    她語氣中帶著一點嗚咽和難掩的失望,“所以奕哥,你一直都是在騙我麽,從在福利院做義工的時候開始,你就在騙我,從一開始,我就被被算計到了你布下的局裏,奕哥,我想聽你解釋……”


    秦公子沉默了片刻,開口說道:“在福利院裏,是你主動要跟著我,也是你要帶我回安縣玩。在安縣,去酒吧還是你的主意,我沒有慫恿過你,也沒有伸手把你往火坑裏推過。我隻是知道所有的結果和事情的走向,卻沒有提醒過你而已。”


    這樣的解釋,與其說是給她的,不如說是在解釋給我聽。我第一次從他口裏聽見這件事。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中不錯,但他隻是自己扮演了一個誘因,他並沒有故意迫害韓雨夢。


    聽到這些話,我心裏分明鬆了一口氣。當著她的麵,這些話聽起來更有真實感,並不是他的一麵之詞。


    韓雨夢張了張嘴,一句話也沒說,她想不出反駁的話來。我隻覺得她眼裏的哀傷越來越濃,都快要溢出來了。她鼓著腮幫子,瞪了我一眼,然後又戀戀不舍地看了秦公子一眼,拿手背在眼角抹了一把,噔噔噔跑出去了。


    秦公子並沒有多看她一眼。


    我也沒了繼續蕩秋千的心情。


    又過了幾天,一些後續掃尾的事都處理得差不多了,我已經看到報紙上大字的首頁頭條標題,連著好幾天全都是關於葉老虎的。媒體給他安上了大毒梟、安縣涉黑頭目、組織賣淫和迫害婦女兒童者、變態殺人魔之類的一大堆帽子。整個安縣的人幾乎都在彈冠相慶,慶祝那個氮肥廠的恐怖傳說終於被破除,甚至於民眾還有模有樣地傳說那個白衣的女鬼再也沒有哭過。


    從那時候開始,項采薇這個名字,不再是人們從來都不敢提起的女鬼,她又恢複了她原本的樣子,依然是一個年紀輕輕就被殘害致死的可憐女人,善良的人們都為她搵一把同情淚。


    而那座廢棄的氮肥廠,也終於在安縣公安局和政府的主持下,徹底拆除了,毒品全部被收繳,倉庫被夷為平地。


    秦公子叫我換了一身齊整衣裳,帶我出門。車子開了好一會兒,我忽然意識到他是在帶我去芭比士多。我有些驚訝,“去做什麽?”


    “去了就知道了,帶你過去看看。”


    車子開到芭比士多前麵的小廣場上,我看見芭比士多的招牌已經拆除,那個巨大的芭比雕塑也不知道去了哪裏。芭比士多旁邊其實還有幾家零零散散的小酒吧,不過先前的芭比士多太過於耀眼,完全獨占鼇頭。此刻,它像一個功敗垂成的王者,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桂冠碎裂在工人的錘子和鐵鍬之下。那座曾經輝煌一時的娛樂城,將隨著葉老虎和歸義幫的終結徹底消失於人們的記憶中了。


    我們靠近一點,我看見很多工人在拆除裏麵的裝潢,那些式樣浮誇的裝飾物和吧台都被抬了出來,還殘留著紅燈綠酒的影子,七零八落地擺在外麵。我從來沒有想象過,芭比士多也會破敗如斯,因它太過於熟悉,曾經承載過我十多年的童年和少女時代。


    “拆了!”我輕歎一聲。


    秦公子含笑看向我,“不知道東三路52號的新主人打算把這棟樓用來做什麽?”


    從前人們都沒有注意過它的門牌號是多少,因為隻要說芭比士多,整個安縣幾乎沒有人不知道。現在,它又恢複了它原本的名字,它是東三路52號。


    我本想說不知道這棟樓誰會接盤,可是秦公子一直在看著我,看得我有點心虛,“不會是你……”


    秦公子不會把這棟樓也給買下來了吧?


    他帶著點神秘,笑了笑,微微頷首。


    我有點頭大,“也是……也是聘禮嗎?”


    “不,那是你得到的遺產。”


    遺產?


    我這才想起來,我的戶口其實始終都在葉老虎的戶頭上放著呐!葉老虎沒有妻子兒女,也就是說,我是他唯一的合法繼承人。


    “恭喜你,葉小姐,醫院已經替你出具了證明,你已經不再是智障兒童了。”


    智障……


    我這才想起來,前幾天秦公子特地把我帶到醫院去做全麵檢查,我還以為我額頭上那點小傷讓他那麽緊張呢!


    說起來,芭比士多也是個是非之地。安縣的幾大巨頭都倒下了,除了我正常繼承,這一時半會恐怕還真沒人接得了,或者說敢接這個盤。


    我並不是很想接這個盤,對我來說,葉老虎是我一生都忘不了的黑暗記憶。我求助地看向秦公子,他輕輕撫摸我的頭發:“現在這是你的,隻是一件東西而已,以後裝修一新,就不會再有他的痕跡——你就當是他給項采薇的補償好了。”


    是的,葉老虎欠了她的,所有人都欠了她的。我下了車,站在前麵看著一點一點脫去浮華的東三路52號樓。


    很多人都在看。


    東三路是安縣東邊最繁華的地段,這裏聚集了安縣的酒吧、娛樂場所、商業區。


    我心裏一動,指著那棟樓,“我看這裏適合變成飯店,比如說火鍋店什麽的。”


    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在曾經最繁華的娛樂場所,很適合吃吃喝喝,聊聊如煙的往事。


    秦公子微笑:“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看不出來,小豹子還有一點商業頭腦。火鍋店很好,那就這麽定下來,過兩天我叫人拿裝修設計圖紙過來,你跟裝修公司商量一下,看看具體怎麽設計裝修。”


    ps:謝謝讀者


    波路夢打賞的500神石,謝謝haiyu902打賞的500神石,謝謝rochellemxm,感謝支持,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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