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韓功良的約見,我頗不以為然,甚至都沒有考慮為這個約會抽時間。但一個小時候後韓功良的電話卻又打進來,他說,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告訴我,關於蘇正燁的。如果我不去的話,對於蘇正燁,可是大大的不利。


    這話就有一點威脅的意味了,意思是我必須聽他的,必須來。


    如果是拿別的事情,或者我自己的事情來威脅我,我現在大可以不理會他。但是他說蘇正燁,其實這幾年來蘇正燁跟在豹三爺身邊,不斷受到豹三爺的賞識而步步高升的背後,是他天天都在過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我一想起來,就忍不住為他擔憂。韓功良作為公安係統的人,對於豹三爺和他手下人的所作所為,肯定是很清楚的。


    要真說違法犯罪,恐怕他每天都在幹這樣的事。


    韓功良是不敢輕易動陸家的,所以豹三爺做了什麽,目前來說他還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蘇正燁做了什麽,他要是想動手的話,就沒有那麽多顧忌了。如果牽扯太大,豹三爺雖然未必讓韓功良真正得逞,但必要的時候,他也很可能會棄車保帥,直接把蘇正燁丟出去當背鍋俠。


    這幾年來,蘇正燁對我付出頗多,而我幾乎從未回報過他,我一向都是虧欠他的。所以在這個時候,韓功良拿蘇正燁來威脅我……


    好使。


    為了不讓秦公子知道這事,我隻得先想辦法把他派來跟著我的保鏢都打發走。目前韓功良雖然未必敢麵對麵的和秦公子直接爆發衝突,但是為了韓雨夢,他要想對我不利也不是不可能。我沒那個膽子單刀赴會,我安排了陸家給我的司機和保鏢跟我一起去,並且提前去約定的地點查探,確定韓功良沒有派很多人過來,我才帶著保鏢進去,讓保鏢守在包廂門口等我。


    韓功良比我來得早,但應該也剛到不久,還叫了一個表演茶藝的小妹來泡茶,一壺鐵觀音剛剛投進去準備洗茶。見我進來了,他示意泡茶小妹先下去,沒完成的茶藝茶具就這麽原地放置了。


    我進來,大模大樣地坐下來。我雖懂些茶藝,而且鐵觀音幾乎是最容易泡的茶了,但我並不打算服侍他。


    韓功良等了一會兒,見我沒動靜,隻好自己拿起茶具來,有板有眼地洗茶泡茶斟茶分茶,最後把倒好的茶盅推到我麵前。


    他來得比我早,我怕他在茶具上做什麽手腳,也沒敢喝,端在手裏轉了幾圈,然後裝模作樣地在嘴唇上沾了沾,就放下了。


    他倒也沒盯著我的茶水,而是拿出一個u盤放在桌上,“有點東西,當初我在安縣當局長的時候,處理葉老虎的時候無意中找到的,你可以拿回去看看。”


    我盯著他,“什麽意思,你說和蘇正燁有關?”


    韓功良笑了一聲,“你自己回去看看就知道了,挺有意思的東西。”


    我慢慢地抓過u盤,捏在手裏,“那麽你想要什麽?”


    韓功良豎起一根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葉小姐先別急著問我要什麽,反正我現在不管提什麽條件,你都會覺得像個笑話。還是等葉小姐回去看了這裏麵的內容,再來跟我談吧。今天我就是想來看看葉小姐的誠意和能力而已,確定一下你是不是真的能擺脫秦公子的眼線。如果葉小姐覺得可以談,明天這個時間,咱們再見麵,就這裏,老地方,葉小姐覺得如何?”


    我心裏有點隱隱的慌張,直覺告訴我,這u盤裏肯定有什麽要緊的秘密。


    韓功良知道我現在不會願意跟他多談,在說完這些話以後,他就起身離開了。


    我在包廂裏稍微坐了一會兒才起身走出去,那個u盤被我捏在手心裏,如同握著一個燙手的山芋,卻又不得不緊緊地攥著。


    我沒有再回飛娛,趁著秦公子還沒下班回家,我先回了家裏,一進門,看好了秦公子確實還沒有回來,我一個人偷偷溜進了書房裏,然後把u盤插在了電腦上。


    打開,u盤裏麵有一個文件夾,打開文件夾,底下是三個視頻和幾張圖片。我握著鼠標的手有點顫抖,但還是雙擊了第一個視頻,點開了。


    聲音很嘈雜,我在聲音開始播放的第一時間手一抖,直接把u盤給拔了出來,然後插好耳機,才重新插進去讀取。


    幸而u盤並沒有損壞,再次點開的時候,我認真地看了那個視頻。


    不算太清晰,角度也有點偏,鏡頭好像是藏在旁邊的一個什麽地方偷拍的,左上角還有一片什麽陰影擋住了,使整個鏡頭看起來都缺了一角。


    視頻上是一群年輕人在圍毆一個人,打人的有七八個,大概都是十五六歲,麵孔年輕而稚嫩,卻個個都帶著戾氣,有人叼著煙,也有人手裏拿著棍棒刀具。被打的人已經躺在地上抱著腦袋蜷縮成一團了,但這一群少年絲毫不憐憫,一腳一腳狠狠地往他身上踹。


    視頻裏的聲音嘈雜,叫聲罵聲不絕於耳,還有被打者的罵聲,從破口大罵到罵聲漸漸變小,最後變成了哀求,到後來就隻聽見打人的少年們的罵聲還有笑聲了,被打者似乎已經奄奄一息。大概打了十多分鍾,被打者像一條破布口袋一樣癱倒在地上,這群人似乎才勉強盡興了,吹著口哨揚長而去,隻剩下渾身是血的受害者麵對著鏡頭,鼻青臉腫幾乎看不出原本的樣子。而打人者中最後一個離開的少年似乎還覺得不夠,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操起手中的木棒又狠狠地在受害者頭上臉上敲了幾棒子,打得他直接吐出幾大口鮮血,暈死過去。


    我在看這個長達十五分鍾的視頻時一直都很疑惑,不知道韓功良給我看這麽一個少年施暴打人的視屏做什麽。直到看到最後那個少年行凶的時候,我忽然發現那個少年好像很麵熟。


    是蘇正燁!


    我記得當初我問過他,在安縣跟著我的那年,他十七歲,已經跟了葉老虎五年了,也就是說,他從十二三歲的時候就已經在跟著葉老虎混了。在逃離安縣之前,葉老虎做過多少令人發指的事情,我心裏大概能知道一點,但並不了解具體的。我隻知道他並沒有好好讀過幾天書,當初跟著我進求真一中,也是葉老虎花錢找關係給塞進去的,反正也不是讓他去讀書的,隻為了看著我。而他在認識我之前到底經曆的是怎樣的少年時代,我幾乎一無所知,也從來就沒有機會和他聊起。


    在那個行凶的少年把染血的木棍丟下,揚長而去的時候,我隻覺得一陣心酸。


    視頻在所有行凶的少年都離開以後,就定格在了受害者灰敗而麵目全非的臉上。我深吸了一口氣,好半天才鼓起勇氣去點開下一個視頻。


    第二個視頻也是同樣的偷拍視頻,不夠清晰的畫麵上,三個少年在毆打一個渾身赤裸的女人。我看不見女人的麵孔,在視頻開始的時候她好像已經遍體鱗傷、氣息奄奄了,甚至於連躲都沒有躲,擋都沒有擋,就這麽像死魚一樣癱在那兒挨打。這個視頻裏的蘇正燁好像有些畏縮了,但他沒有阻攔另外兩個人,還是象征性地上去踢了幾腳。三個少年打完了,烏鴉走過來,把女人給拖走了,走出了視頻的拍攝範圍。


    第三個視頻也是差不多的施暴內容,受害者頭上被套了麻袋暴打一頓,看起來打得輕一點,應該沒死。看上去這個畫麵距離前麵兩個時間略久,畫麵裏的蘇正燁顯然已經有十七八歲了,應該是在我認識他的那陣子前後拍攝的。


    後麵還有幾張圖片,是拍的電腦屏幕,上麵顯示的是公安局的電子檔案卷宗,分別是一宗凶殺案、一宗人口失蹤案和一宗受害者自己報案的故意傷人,記錄著受害者的姓名、年齡、籍貫、案情等等,都是懸案。第一張圖片上的那個死者被發現時候的照片,現場幾乎跟第一個視頻裏最後的鏡頭一模一樣。


    我想起烏鴉當初交待的許多殺人並毀屍滅跡的事情,有很多樁,當時我隻顧著項采薇的事,其他的那些都不太記得了。我懷疑這個視頻中赤裸的女人正是烏鴉交待的那些案子中的一個,女人在慘遭強暴折辱之後被毀屍滅跡。


    少年的蘇正燁,曾經打死過人,也犯下過許多罪孽。盡管我相信這都是葉老虎指使的,但這視頻完全可以給他定罪。少年隻顧著想得到老大的賞識,犯下了滔天大罪。也許後來正是因為他開始意識到這些,不願意再跟著葉老虎做這樣的事,所以才被派去看著我,這是相對簡單輕鬆的任務。


    這些年來,我隻顧著自己曾經經曆過的痛楚,也感受著秦公子那種從地獄裏爬出來一般的艱難往事,卻忽略了蘇正燁。


    我在電腦屏幕前捂住臉,眼圈早已紅了。


    外麵忽然響起了腳步聲,我聽見秦公子的聲音,“蘭心,你先回來了嗎,蘭心?”


    我嚇得一個激靈,連忙一把拔下了u盤,迅速把電腦上所有的窗口都關掉了,隨手打開一個網頁,擦幹眼睛,深吸一口氣平複了情緒,這才應道:“在呢,我在書房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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