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靜的聽著,直到我講完良久,他都沒有抬眸,仿佛在思慮著什麽。


    忽然他一把抓住我放在桌上的手,眼睛就這麽直唰唰的看著我,沉聲說道,“蘭心,和我在一起吧。”


    “什麽?”我很是詫異,如同一道驚雷,很是突兀的炸醒了我有些混沌的腦細胞,甚至都忘了抽出自己那隻被他攥著的手,我根本沒有想到他知道秦公子病情後,第一句話會是這樣。


    他抿了抿唇,好像下定了重大決心一般,抬起頭很是鄭重的看著我,“讓我陪著你,我會和你一起照顧秦公子,一起把明翰撫養成人,我會盡我所能去愛護你,愛護他!”


    蘇正燁的話讓我瞬間清醒了過來,我下意識的抽回手,抿了口茶。我很清楚蘇正燁對我的感情,從我十六歲那年在章姐的示意下對他做出的那次試探起,我就明白,我一直明白。


    可是我心中所愛的是秦公子,愛的很深很深,如同一隻陷入沼澤的丹頂鶴,早已無力自拔。


    麵對這樣的話語,我不知道該如何去回應。這份深藏了六年的感情太過厚重,或者說我不敢去接近那雙充滿情誼的眸子,熱切,仿佛能夠將我燃燒殆盡。


    我抽回手的動作讓他黯然了一瞬,等不到我的回應,蘇正燁的聲音有些急促起來,他懇切的注視著我,說道,“蘭心,我不是要逼你,我隻是擔心你,如果他一輩子記不起你,那你怎麽辦,你不能一輩子這樣下去,這樣對你,對明瀚都沒有好處,他會傷害你的!”


    可我就是不忍心,我不忍心放棄。假如有一天他醒來,我卻沒有站在原地等他,他一定會難過,很難過。


    我舍不得他難過。


    可如果他真的一輩子都不記得我,他以為自己愛的人依然是許素菲,我該怎麽辦?我很清楚地知道,秦公子是如此固執的一個人,他愛許素菲,哪怕是有一天他知道她已經死了,他也不會那麽輕易愛上別人的。無論我怎麽跟他說許素菲和許家曾經的罪惡,二十三歲的秦公子都不會理解。我沒有辦法去找一個許素菲來還給他,他將一輩子都不能幸福快樂。


    就好像自己最珍愛的東西被他人在自己眼前所踐踏一般,這一刻我仿佛感知到了他的心情,原本醞釀在口邊拒絕的話語頓時梗在了喉頭。


    “給我一點時間吧,三年好麽?……”


    “三年,如果他三年都沒有改變,你考慮一下其他的可能好嗎?”


    我捂著臉,無聲地點了點頭


    送了蘇正燁回到黃嬸安排的住處,我回到了牡丹園。,將蘇正燁的話全都拋之腦後,眼下照顧秦公子才是我最重要的事情,或者說我從來都沒想過要離開他。和蘇正燁那樣說,也許隻是不忍,三年之久,誰又知道其中會存在多少變數,也許有一天他終於發現對我的感情隻不過是一種執念,會放手,我更希望他在這三年之中能遇上一個好自己喜歡的女孩,一個值得他這樣付出的人。


    我剛打開門,就看見小明瀚在屋裏跑來跑去,笑聲不絕於耳。開門進屋,空曠的大廳,隻有花瓶裏的那支薰衣草在窗外吹進來的微風中搖曳著,我站在門口,一時都有些不忍走進去,生怕打擾了這副父子同樂的溫馨圖畫。樓上的書房裏時不時傳出小明瀚爽朗充滿童真的笑聲,這樣的氣氛我很喜歡,好像如果秦公子沒有受傷,我們一家人團聚本應就有的溫馨一般如此。


    小明瀚先看見了我,張開胳膊,像隻小鳥一樣飛過來抱住我,“媽媽!”


    我溫柔地摸摸他的小腦袋,“明瀚今天乖不乖,餓不餓,媽媽回來給你做晚飯了!”


    保姆已經買了菜回來,我在外麵奔波了一天,其實已經很累了,但是身為秦公子“私人助理”的我,似乎應該承擔起做飯的職責。


    他喜歡吃魚,今天保姆買了一條很新鮮的活魚。我剛拿起魚,


    時間不早了,得趕快為他們準備晚飯,一件身為妻子和母親都覺得很幸福的事情。洗菜、切菜,一切進行的都有條不紊,然而正準備做魚,忽然覺得一陣那刺鼻的腥味仿佛放大了數倍鋪麵而來,胃裏頓時翻江倒海起來。我沒忍住,直接趴在水池邊上幹嘔起來,胃液翻滾到了口腔,很是難受。


    一直修長的手突然從身後伸出,一把抓住我放在胸口按壓的手臂,同時我感覺自己的肩頭仿佛也被扶住了,扶住我的手臂,然後用手掌在我背上輕輕地拍了幾下。


    “不舒服麽?”


    抬眼望去,秦公子蹙眉的神情映入眼簾。


    我當然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我搖搖頭,“沒事。”


    “你這是怎麽了臉色這麽差,還說沒事!走,我帶你去醫院!”他看我真的像是病了,十分著急。話語很是堅決,在他的眼裏我就是生病了,看醫生是天經地義。


    “不用了,我沒事的真不用的。”我連忙拒絕,我隻是懷孕了而已,孕吐很正常。


    秦公子對我的拒絕很是不滿,原本就緊蹙的眉頭更是絞在了一起,“不行,臉都白成這個樣子了,必須去醫院!”


    “別讓秦揚那小子回頭說我虐待助理!”


    他不由分說的拉著我就要往外走,我知道我不能瞞著了,隻得無力的歎了口氣,“其實,我沒事,我……我隻是懷孕了……”


    此話一出,麵前的身影這才停住轉過身來,麵上帶著些許疑惑,“懷孕?”


    我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隻得低頭應道:我不由覺得有些好笑,一個二十幾歲的大男生可能還不知道孕婦應該症狀吧,隻能解釋道,“嗯,剛剛隻是聞到那魚腥味有些惡心罷了,對於孕婦來說孕吐很正常,沒事的。”


    原本緊張的氣憤氛這才稍稍緩和下來,秦公子放開抓著我的手臂,淡淡說道,“那你趕緊給你老公打個電話,讓他來接你回去吧,都懷孕了就不要這麽辛苦了。”


    時光仿佛在此刻停滯了片刻,我的老公?心中在這一瞬如同被灌下了苦膽,五味雜陳,我有點哭笑不得,我斂下眼眸,輕聲說道苦笑一聲,“我沒有老公。”


    秦公子剛剛舒展的眉頭再次扭到了一起,我可以感覺到他的目光再次鎖到了我的身上,凝視了良久,憤然地開口,“男人怎麽可以這麽不負責任!”


    他這是生氣了麽?雖然語氣很是氣憤,但卻是很小心的將我攙扶到沙發旁讓我坐下,遞給我一杯熱溫水,“小心燙,慢點喝。先喝杯水吧。”


    水溫控製得很好,是恰好可以入口不會燙的溫度。從我遇見他的時候開始,他就是冷麵冷心的模樣,我一直以為他是在後來才慢慢感化變得開始有溫度,沒想到尚未變冷的秦公子,倒也很有暖男的潛質。


    他那如深潭的眼眸溫潤無波,隻是那緊蹙的雙眉似乎還在為我那不知名的老公憤憤不平,透過這一抹上帝創造的無形隔閡看去,我不禁莞爾,倘若當年他知道我身懷著小明瀚,會不會比現在更溫柔?


    我笑了笑,衝動就好像在原野上燃起的大火,不到片刻整個草原就麵臨顛覆,我迫切的想要告訴他,我的老公就是你啊,話到嘴邊卻如梗在喉,隻得斂下眼眸輕聲說道,“我很愛他,可是他也許已經忘了我……”


    大概是我的衝動傾瀉而出時變了味道,就好像泄了氣皮球,這一刻整個人好似被傷情所籠罩,低迷到不行,雖然他本人就在我麵前,可是腦子裏還是閃過曾經的一幕幕溫情,我很不爭氣的流淚了,在他麵前。也許我的表現顯得過於委屈了一點,他的臉色頓時凝重起來,甚至於有點憤怒。


    “還是不是人了,始亂終棄?這都什麽年代了,他這麽對你,你還給人家生孩子,一個人扛著所有的苦,你是不是傻啊?難不成你還把自己當成舊社會的童養媳咋的,不管男人多渣,還死活就守著他了不成?”他說得義憤填膺,就差沒拍桌子了。


    我差點笑出聲,咳咳,要是哪天他恢複記憶了,知道自己此刻罵的“渣男”就是他自己,不知道會作何感想。


    我聽不下去了,試圖製止他,“你別這麽說……其實他也有他的苦衷……”


    他發現我居然還為那個“渣男”說話,簡直是恨鐵不成鋼,“葉小姐,你醒醒吧,這種男人完全就是人渣,你付出再多也不值得的!走,我帶你去醫院,去做個人流手術,然後休息一段時間,該忘的就應該果斷忘掉!”


    人流手術?


    我要真這麽幹了,等他醒過來,估計會直接掐死我。


    我為他受了這麽多累啊,他居然記得別人卻不記得我了!我現在就想聽他自己罵自己,多罵一會兒。


    等等,我還要用手機錄下來,免得以後某些人不承認。


    我偷偷把手機錄音打開,然後說道:“有什麽辦法呢,誰叫我愛這個男人。都已經生下小明瀚了,跟他也過了那麽多年,總是有點舍不得的……”


    “那麽多年?”秦公子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就這種人渣,你還能跟他過那麽多年,你是不是腦子被驢踢壞了啊!記都不記得你了,這時候不知道在哪裏風光呢,你還留著他過年啊?你就算是怕沒男人,回頭我給你介紹好不好,保證比他靠譜!”


    嘖嘖,他這張嘴一如既往的毒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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