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跟著林礫混進來的。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淺藍色的禮服裙,腳上一雙白色緞麵高跟鞋,長長的拖尾裙擺越發襯得纖腰不盈一握。我覺得她這幾天,好像又瘦了,我心疼。


    隔著大半個大廳的距離,我看見她挽著林礫那小子的胳膊走進來的時候,我特別想衝上去推開林礫,把她抱在懷裏。我也有好幾天都沒有好好看她一眼了,總是匆匆來去。昨晚我偷偷地回過家,其實我沒有時間,我站在床邊看她的睡顏,看了一會兒,又驅車趕回去忙。


    我看出來了,她今天臉上的妝化得很濃。


    也許是因為這兩天都沒有睡好。因為我在忙著婚禮的事情,這幾天都沒有回去陪她。她一個人,也許根本就睡不好。


    我看向她的時候,她根本就在回避我的視線,我知道她一定是生氣了,恨我為什麽要跟別人結婚。但我不看她的時候,我又分明能感覺到那束目光糾纏在我身上。


    我知道她一定想找我要一個合理的解釋。我為什麽要跟別人結婚?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該怎麽來跟她解釋,而且現在也根本不適合來解釋。


    後來我跟許素菲一起循環敬酒的時候,她就躲起來了。她躲在了燈光不太能照到的角落裏,手裏端著的一杯液體好像是酒。她以為沒有人注意到她,仰頭就把那一杯酒全都倒進了喉嚨。


    媽的,我這幾天忙著這破婚禮的事,根本就沒時間管她,她就這麽折騰上自己了。就她那個破酒量,這麽個喝法,用不了十分鍾就得倒。


    這女人!


    真是要氣死我。


    等我匆匆忙忙把一圈敬完,借故離開眾人視線的時候,這丫頭果然已經喝大了,醉得七暈八素的,眼神都找不到聚焦了。我衝過去扶著她讓她靠在我身上的時候,我估計她看我都已經像三個人了。


    她醉眼朦朧地指著自己心窩說,這裏痛。


    總算是把她自己的態度給挑明了。其實我一直挺鬱悶的,承認一下愛我有那麽難麽?每次都弄得好像是我非要求著她跟我親近一點,求著她留在我身邊一樣。


    咳咳,雖然……還真是。


    當她這麽說的時候,我也覺得自己的心窩裏狠狠地一痛。當著自己心愛女人的麵,去和別的女人結婚,還得裝作高高興興的,我何嚐不痛?


    我想跪下來親吻她的臉。


    可她的下一句話,又讓我有點生氣,因為她叫我,林醫生。


    原來是當著林礫那小子的麵才肯說這種話!


    這都醉成什麽樣子了,能把我給錯認成林礫?


    我忽然有點想一巴掌把她扇醒。我是誰?我希望她一輩子眼睛裏都隻有我一個人,認錯了,哪怕是喝高了,我也不允許。


    但她說,不敢承認愛我。她說,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愛上我,時時刻刻都在擔心我消失。


    我的心一下子就柔軟了,說到底,好像都是我對不住她。


    她說了很多,說兩句就哭一會兒,一邊說就一邊哭。我這個時候才猛然察覺到原來她心裏有那麽多那麽多的痛苦,不曾宣泄出來。


    我一直都覺得自己十分隱忍,什麽痛楚都是埋在自己心裏不給旁人知道的。可當她這麽一哭,我才知道,她心裏的痛,真的一點都不比我少。


    她抱著我一直哭一直哭,好像剛才喝下去的酒全都變成了眼淚。我完全不知道一個女人的眼淚怎麽會有這麽多,但我看到她哭的時候,我就內疚,內疚得不得了。讓自己的女人哭,都是男人的失職。


    她哭得要岔氣,好像終於把心裏埋藏的事都給說出來了。但她臉色很不好,說道後來,好像快要撐不住了,要吐。


    我不是第一次見到她喝醉,明明不能喝酒,酒品也絕對算不上好,偏要這麽喝,而且還是因為我而喝醉,我真該死。


    我把她抱到洗手間去,讓她趴在洗手間裏吐。她一邊吐也一邊哭,不知道是因為心裏難受,還是胃裏難受。


    後來我說送她回家,她說不想回家。問她想去哪兒,她說去看海。


    我從來就不知道她有看海的愛好,也許她隻是隨口說說,但我真的帶她到海邊去了。


    當她發現身邊的人是我而不是林礫的時候,很別扭地跟我賭氣,說不願意跟別人的老公一起廝混,不願意當小三。可是我站在她麵前的時候,她卻又不忍心真的離開我。


    口是心非的女人。


    我是不可能真的跟許素菲複婚甚至跟她生孩子的,從前沒什麽所謂,但這個時候,我已經確切地知道,我和那個女人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的可能。不愛,就是不愛,無論用什麽辦法來試圖把兩個人捆綁在一起,也隻會徒增煩惱。


    我們在海邊待了很久,我跟她說,這世上,很多事情並不是眼見為實的,即使親眼所見,也有可能是假的。有些感情,你明明已經知道是真的,為什麽不去選擇相信呢。


    我說,你等等我,我一定會把事情都處理好的,等我處理好了,我就回來,再也不會離開你。你好好地,在我回來之前,你也可以先跟著唐一平學點東西,別委屈了自己。


    可這丫頭醉得七暈八素的,她好像完全沒有把我的話聽進腦子裏。當我說了很多話,自己都覺得自己快要變成一個話癆的時候,卻發現她靠在我肩上——睡著了。


    我難得那麽心軟地說了這麽多話,居然都是對牛彈琴了。


    真是……


    我坐在海邊,看著東方出現魚肚白,然後許素菲給我打電話了。


    她已經發現我不在家了。


    我輕歎一聲,打電話叫林礫來幫我送她回去。目前來看,把她托付給林礫是比較放心的。雖然這丫頭跟林礫太過於親近了一點,我不高興,但是在我不在的時候,她的安全比什麽都重要。


    我回去,還有很多事情要去處理。


    在之前接二連三的事情以後,葉老虎估計已經坐不住了。從景東堂傳來的消息也表明,葉老虎準備動手了。至於到底是對我動手,還是對她動手,暫時我還沒得到確切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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