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邊,感受著熟悉的氣息和熟悉的溫度,我覺得有種莫名的溫馨感。一切都會過去的,隻要他沒事,隻要他還在我身邊,就好。


    秦公子的睡眠一向都很輕,平時我稍微碰他一下他就會醒。哪怕光是這麽盯著他看,他也經常會醒過來。可我剛才拉著他的手這麽長時間,他一點反應也沒有,連眼皮好像都沒有動一下。


    我猛然回頭看見秦揚,他依然站在我身後,臉上看不到半點喜悅,反而有種沉重感,我心裏忽然有種不好的感覺。


    “他到底怎麽了?”我想起秦揚先前說的,他在緊要關頭忽然暈倒了。我印象中他身體一向都挺好的,和我在一起的這幾年來都沒怎麽見他生病,他就像一台永動機一樣不知疲倦,連感冒都很少有。他從來沒有這類的病史,怎麽會暈倒的?


    秦揚好半天都沒有回答我,我從他的眼神裏看到,他也許並不是不想告訴我,而是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跟我說。


    我的聲音裏頓時帶了哭腔,“秦揚,你說啊,他到底怎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秦揚走過來,把我從地上拉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具體什麽情形,我也不好說。當時他在長島酒吧的時候忽然暈倒,那時候情況很緊急,他倒下來的時候正好被陸耀恒推了一把,撞到了後腦。雖然外傷不太嚴重,章依依擋住了致命一擊,但是他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我怕你擔心,所以沒有馬上告訴你。我……不是我們兄弟有事不願意告訴你,而是男人跟女人的思維方式可能有區別,怕你們不夠理性,白白擔上幾份心,甚至做什麽傻事……”


    我咬咬牙,“秦揚,錦心的心理承受能力可能要弱一點,你們的考慮很周到。但是我,我不需要。我已經經曆過這麽多的事情,我想我能夠和他站在一起並肩作戰。你放心,我回知道如何做出最理智的抉擇。”


    秦揚苦笑一聲,“好了,不管怎麽說,任何一個男人其實都不希望自己的女人變成一副刀槍不入的女金剛模樣。讓女人擔待的太多,那是男人的失職。”


    可他現在這麽躺在這裏,我又無法不擔憂。我問道:“醫生看過了沒有,怎麽說?”


    “已經看過了,看起來外傷不重。但是他昏迷的原因不明,剛剛照過腦ct和全身透視檢查,還沒有出結果。”秦揚的聲音也充滿著擔憂。


    這時候外頭有人敲門,秦揚回頭把門打開,外頭是一個醫生,看見我的時候略略一遲疑,準備退出去,秦揚製止了他,“無妨,什麽情況,說吧。”


    醫生手裏拿著黑乎乎的ct圖給我看,但我看不明白。


    “是這樣,從我們掃描的檢查結果來看,初步診斷沒有發現明顯的顱腦損傷。外傷輕微,腦部沒有明顯損傷,但是發現有少量淤血……”


    “那他為什麽會昏迷不醒?”


    “這個……可能和淤血有關,但淤血和外傷的程度並不足以導致他長時間昏迷不醒……”連醫生也開始結結巴巴起來,連他也不知為什麽會昏迷不醒。


    醫生想了一會兒,問答:“他最近一段時間,有沒有接觸過什麽特殊藥品,或者放射源,或者……”


    我的心一下子又懸到了嗓子眼,脫口而出:“接觸過放射源。”


    醫生又問了我一些放射源的具體情況和接觸方式。說實話,我隻知道他接觸過那個蘋果尊,但具體什麽程度,我也說不準。他親自把那個蘋果尊從景東堂找出來,送到美國去,這一路上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以什麽方式來攜帶,也不知他有沒有近距離接觸過。而且,那個蘋果尊既然是秦景東的遺物,不知道他有沒有近距離無阻隔地拿著緬懷故人。


    我之前曾經覺得秦公子這段時間好像有點什麽不對勁,但我又沒有辦法說出來到底是為什麽不對勁。到現在他忽然病倒,我開始懊惱,如果早一點去檢查,采取一定的治療方法,也許情況會比現在要好一點。


    “他什麽時候會醒過來?”


    “這……”醫生的態度一直都是吞吞吐吐的,帶著幾分不確定,“目前還不能確定,患者的體內髒器基本正常,沒有明顯損傷,也許……也許很快會醒過來……”


    也許,可能。作為一個醫生,以這種口吻說話,就意味著毫無把握。


    醫生在離開之前叮囑說,因為身體沒有明顯病變,所以等他醒過來,再加以調養,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可是,他什麽時候才會醒來?


    我守著他,叫他的名字,他始終都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在病房裏守了一個晚上,到深夜的時候秦揚都忍不住叫我回房間去睡,我不願意離開。我擔心他忽然醒來的時候看不到我。秦揚也沒有辦法,於是叫人給我拿來一張折疊行軍床,讓我可以在他房間裏休息。我半夜在行軍床上躺了一會兒,心裏始終都不安穩,我索性爬到他床上去,跟他擠在一起。


    也許,他感受到我的體溫,會早一點醒來呢。


    直到第二天早上,一縷陽光從窗子鑽進來,照在他的臉上,明媚的晨曦跳躍在他濃密的睫羽上,投下淡淡的陰影。他的濃眉似水墨描畫,他的臉上線條分明,似刀琢斧刻。我側身擠在並不寬敞的病床上,仔仔細細地打量他的眉眼,卻始終沒有等到他忽然睜開眼睛來看著我。


    若是平時,我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機會能夠看著他的睡顏,看上這麽長時間。這是難得的機會,但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卻又讓我覺得難受。一麵在貪慕著欣賞男色,另一方麵,卻又希望他快快醒來,像平日一般,擁我入懷。


    我一直等到中午,秦揚親自來給我送午飯,他還是沒有醒來。再這麽下去,他的身體非要衰竭不可,我隻好叫了護士來給他輸營養液。


    午飯其實挺豐盛的,秦揚對我的口味喜好也多少知道一些,帶來的都是我喜歡吃的東西,可我還是吃得味同嚼蠟。


    我想起他說的話,不告訴我是因為怕我無端端的操心,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來,所以在他麵前,我刻意要表現出沒所謂的樣子來。我很努力地往自己的胃裏塞了不少的東西,我要讓他看見,這一切都沒有磨滅我的鬥誌,我不會倒下,不會屈服於困境。


    秦揚一直在旁邊看著我吃,一句話都沒有說。


    等到吃完了,他才說道:“蘭心,如果你難過,還是哭出來吧,會好受一點。”


    我骨子裏的那一點倔強被他挑起,帶著一點負氣,“我不哭。現在他躺在這裏,我要照顧他,我還有陸家,還有我自己的很多事情都要處理,我有什麽理由哭?你別以為能挑起大梁的隻有男人!”


    果然沒過多久,又有事情找上門來。


    從安縣回來以後,黃嬸就開始著手查那天在路上攔截我們的寶馬。那天我們車上有七八個人,觀察力和記憶力超群的不乏其人,記下了對方的車牌號,拿去一查,果然那輛車就是常局長他老婆名下的車子。朱女士不是個非常擅長玩花樣的,很快黃嬸那邊就想辦法查出來來龍去脈。


    當時因為葉老虎那件事的牽連,朱老板本來是連帶著坐了牢的,但因為常局長在其中運作,又請了幾個好律師做辯護,最終隻給判了六年有期徒刑。這邊剛判刑,那邊就開始動作,一邊以虛假病曆把有期徒刑給弄成監外執行,一邊又以各種方式減刑,最終六年有期徒刑又給減成了兩年,而且還有差不多一年的時間是監外執行。姓朱的就在監獄裏打醬油一樣待了那麽一年,有常局長的關照,他根本過得跟在家待著一樣舒坦。


    上次我們把朱女士給挾持了,但最終還是放了她回去。這件事本來我們誰也不想再提,她也知道景東堂不好惹,可是這邊她老公因為我的事而被暴打了一頓,那邊自家弟弟又不斷地吹風,左右憋著一口氣,所以這回打聽到了秦公子出了點事,我好像並不知道他在哪裏,就想趁著這機會,也擺我一道。哪知被我識破,奸計沒有得逞,反而叫我把車給撞了。


    我以前從來沒有發現原來黃嬸也有這樣的本事和門路,她從被豹三爺調到我身邊來以後,就一直矜矜業業地做著管家的事,成天隻管著知微路的那一畝三分地,管管飲食和衛生之類不太要緊的事。我在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裏甚至有些懷疑豹三爺把這麽一個人放在我身邊有什麽意義,為什麽當時還拿一輛昂貴的車子和她來叫我選。要不是因為我對豪車沒興趣,不喜歡太高調,我覺得我可能真的不會選這麽一個人留在身邊。


    黃嬸在跟我說這些事的時候,是當著秦揚的麵的。我甚至懷疑黃嬸是故意的,她也許並不完全是說給我一個人聽。


    果然,秦揚聽了以後,冷哼一聲,“就算豹三爺倒了,也輪不到這些牛鬼蛇神來上竄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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