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黎世應該是個治安比較好的國家,因為我平時經常看見大街上有巡警的車子開過。我努力想拖延一點時間,隻要有當地的巡警發現我,也許會設法救我。


    我戰戰兢兢地對他說道:“你……你是什麽時候逃出來的,國內的監獄守備那麽森嚴,你不可能逃得出來!”


    果然,烏鴉上當了,他冷笑一聲,帶著一點得意,“你不知道事在人為嗎,守備森嚴又能怎麽樣,老子有本事!老子不僅有本事從死牢裏逃出來,老子他媽的還有本事偷渡出國!我就不信了,就憑你一個小娘們,老子追到天涯海角也非得親手了解了你!”


    我就是想拖著他多說一會兒話。我來蘇黎世的時間還不長,這裏並不是一個適合他這種人藏匿的地方,所以他應該是特意追過來的。也就是說,他到這來的時間應該還不長,對當地的情況了解應該也不多。


    他追過來,最主要的目的應該就是尋仇,這種亡命之徒最可怕,也許他根本就沒想著能活著回去,他隻想拉我陪葬。所以無論我答應他什麽條件,跟他講什麽道理,他都是不會放過我的。在這種心理狀態下,如果我向他求饒,一定能最大限度地滿足他複仇的快感。作為一個曆盡千辛萬苦終於得到了複仇機會的人來說,他一定願意多享受一會這種感覺,讓我受盡屈辱才肯動手。


    我於是做出一副給出害怕的樣子,帶著哭腔哀求道:“烏鴉,過去的事情都是我不對,真的,我一開始就不應該離開葉老大的。我知道錯了,對不起,真的,求求你不要傷害我……”


    烏鴉果然非常得意,哈哈大笑一聲,“現在知道錯了,哈哈,知道錯了也晚了,我告訴你,晚了!當初裝得跟個貞潔烈女似的,哼,連葉老大想上都不給,媽的,現在老子叫你跟狗似的趴在地上給老子舔!”


    他說著一手揪住我的衣領,另一手揚手就是一個大耳光,落在我臉上,我隻覺得耳朵一陣轟鳴,整張臉朝著另一邊偏過去,然後立馬就火辣辣地腫起來。鼻孔和嘴裏好像有什麽腥甜的液體從嘴角流下來,那一瞬間好像整個人都蒙了。


    兩秒鍾之後,我回過神來,繼續“苦苦哀求”,同時慢慢滑下去,蹲下身,以這種姿勢,好盡量保護住最脆弱的肚子。烏鴉似乎還不解氣,叫囂著:“賤人,臭婊子!你給我舔呀,給我把腳舔幹淨!”


    說著還真把一隻又髒又臭的腳給伸了過來。我心裏一陣犯惡心,根本控製不住,嘴裏的少量血和胃裏的酸水一起湧上來,我倚在一棵樹幹上大聲嘔吐起來。


    烏鴉抬起腳等了一會兒,我依然趴在樹幹上嘔吐不止,他瞬間不耐煩起來,毫無征兆地直接一腳重重地踢過來。他的力道極大,我的身子幾乎騰空飛起,猛地往路中間滾去。這時正好有一輛車開過來,隻聽見尖銳的一聲急刹車的聲音,我感覺身上一痛,幾乎痛到失去知覺。


    在那瞬間的劇痛中我完全沒法思考,潛意識裏隻記得把懷裏抱著的那一包裝著小衣服的紙袋擋在小腹上。


    等我稍微有點意識的時候,我好像是在擔架上晃晃悠悠的,被人抬著在挪動。我想我應該沒有暈死很久,因為我聽見警笛聲嗚嗚的,我還沒有離開現場。我隻覺得身上很痛,甚至說不清到底是哪裏痛,好像渾身都痛得沒有辦法動,呼吸一下都是痛,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


    周圍好像有很多人在說話,嘰嘰咕咕的,但我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麽,甚至根本不知道他們說的到底是德語、法語還是意大利語。但我勉強能意識到,除了身體的疼痛以外,我現在應該是安全的,因為有很多人,警察也來了,他們會救我。


    可是我不知道我傷得怎麽樣了。我渾身都痛,我完全無法判斷我的孩子到底還在不在我身上。這種擔憂讓我覺得十分恐懼,但我沒有辦法說出口。我很快就被抬上一個比較狹小的空間,我想這應該是一輛救護車。我覺得有點困倦,我應該是在流血。車子也晃晃悠悠的,我就睡著了,身體之外的世界,就算是天塌下來,我也不能知曉了。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已經在病房裏了。潔白幹淨的病房,我睜開眼,就看見守在一旁哭得眼睛腫得像桃子一樣的陸錦心。


    我動了動嘴唇,想安慰她讓她不要哭了,但發現自己幾乎說不出話來,我喉嚨沙啞。


    我這個細微的動作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立即湊得更近了一點,“蘭心,蘭心,你醒了,怎麽樣了?”


    我努力地想動動脖子搖搖頭表示我還好,但發現脖子僵硬得像糊了水泥一樣。我微微皺眉,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我的脖子上應該是被固定了一個支架。我的身體蓋在被子下麵,我根本看不到身上是不是插滿了管子或者被手術刀切割得千瘡百孔。


    我也很想問問她,我到底怎麽樣了。不不,在第一時間,我更想問的是我的孩子怎麽樣了。


    但我怕錦心說不明白,我稍微側目,就看見了sammy在病床的另一側,手裏拿著水杯,關切地看著我,問我要不要喝水。


    我沒力氣回答她,衝她稍微張開嘴唇,她於是會意,但可能因為我的姿勢不太適合挪動,她不敢輕易扶我起來,於是拿了一支大一點的棉棒,從杯子裏沾了水,先在我嘴唇上按了按,然後才小心翼翼地沾滿了水,然後送到我嘴裏給我吮吸。


    溫熱的淡鹽水慢慢滋潤了我的喉嚨,我貪婪地看著她,她微笑著給我多沾了幾次,這麽緩慢而艱難地,喝完了差不多一杯水。我這才看向錦心,“別哭。”


    錦心這會不知道是因為後怕,還是喜極而泣,哭得更厲害了,“嚇死我了,蘭心……”


    “我……昏睡了多久?”


    “做完手術,到現在才幾個小時而已。葉小姐如果覺得累,可以再多睡一會兒。”sammy替錦心答道。


    才幾個小時,我覺得我好像做了個冗長的夢,有大半輩子那麽長呢,可惜又完全想不起來了。我問道:“我現在怎麽樣,孩子還好嗎,我傷得重不重?”


    錦心沒做聲,依然是sammy替她答的,但是好像有些詞不達意,“葉小姐還是先好好歇著吧,事情一出,我們第一時間已經聯係了秦先生,他正在趕過來的路上。”


    到底還是告訴他了。不過這個時候我已經顧不上什麽驚喜不驚喜的了,我現在依然覺得渾身都疼得厲害,他現在看見我,肯定早就不是驚喜了,而是驚嚇。我覺得自己像一個殘破的布娃娃,在看見他的瞬間,我一定會哭出來。


    我想起烏鴉,又問道:“是警察救了我嗎?”


    sammy搖頭道:“是保鏢開槍了。之後才報警的。因為之前他一直挾持著葉小姐,保鏢不敢輕舉妄動,他手裏也有槍。後來他把葉小姐踢開的時候,保鏢抓住機會,槍殺了他。”


    那個瞬間發生的事情太多。烏鴉在那個瞬間喪失了理智,幾乎忘記了我是他挾持的人質,把我一腳狠狠地踢出去,然後撞在了正好開過來的一輛車子上,同時保鏢就向他開槍了。也許警察是在這之後才到達現場的,我當時受了傷,保鏢可能不敢輕易移動我,所以等著救護車來了才把我送往醫院。


    孩子的問題,沒有人告訴我,直覺告訴我大事不妙。我有些頹然,本來想好要給他一個驚喜的,卻偏偏陰差陽錯,他再一次錯過了他的孩子,真可惜。


    錦心在旁邊一臉內疚,“姐姐,都是我不好,要是咱們早一點回去,不在這裏待這麽長時間,就什麽事都不會發生了,都是我不好,是我太任性……”


    我好不容易把一條胳膊抬起來,從被子裏伸出來一點,握了握她的手。


    我沒有力氣安慰她呢,但我並不怪她。


    我做手術到底花了多長時間呢,sammy說的是做完手術又過了幾個小時了,那秦公子什麽時候能到?我覺得渾身都痛,而且很累,好想看到他。異國他鄉,我們都是外國人,有一種莫名的孤寂感,即使蘇黎世這個地方對外國人還不算太壞,對我的照顧也算細致,可僵硬地躺在這裏,真的好難受。


    我在腦子幾乎無意識地胡思亂想的時候,病房的門一陣風似的被推開了,有人身上挾裹著外麵的冷空氣,直接把錦心給擠開,撲到病床上來,“蘭心!”


    是他來了吧?我心裏一陣欣喜,我還活著,我活著又看見他了,真是大難不死。


    但當那張臉離我越來越近的時候,我驀然愣住了,來的居然是秦揚。


    我能理解秦揚這麽急急忙忙的過來看我,當初是他死活逼著我趕緊過來找錦心的,所以現在我出了事,即使不是他直接造成的,但他難辭其咎,心裏肯定過意不去,沒法跟他弟弟交代了。


    但關鍵是,他把秦公子給弄到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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