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裏是在進行著一場雞尾酒會,甚至有音樂和交誼舞在進行。我在這一瞬間明白過來,他不是在考量我是否適合拍攝這支廣告,而是在選擇到底誰更適合。在這麽二十幾號敵意和挑釁的眼神中,我不得不硬著頭皮走進去,用一口頗純正的美式英語跟他寒暄。


    無論如何,是威廉介紹我過來的,我相信他一定是提前跟導演說過了的,我還是應該跟他打個招呼,告訴他我的名字,這是應有的禮數。


    這位導演叫維克多,我同他寒暄之後,又有幾個洋女走上來問東問西,帶著一點挑釁,像看一件貨品一樣上下打量我,甚至於出言挑釁。當著導演的麵,我覺得直接還擊也顯得不大好,隻得避重就輕,以一種盡量避開衝突的方式簡單回答她們的問題。


    這位維克多先生並沒有跟我說很多的話,但我注意到,他好像一直在注意我。


    我心裏稍微定了定神,也許他還是比較看好我的。我調整好姿態,謹慎而禮貌地應對每個人,好使自己看起來既不顯得太過於輕浮,也不會太小家子氣。


    一直捱到了酒會差不多要結束的時候,那些女郎中有的人已經開始陸續告辭了,那位維克多先生忽然走到我身邊來,朝我伸出手來,“leaf小姐,我覺得你很合適。”


    我一時有些愣住了,我在這段時間裏其實一直都沒有停止觀察那些女孩子,她們之中好像也頗有一些舉止高雅氣質上乘的,說實話,如果真是在甄選,我自認為沒有太多勝算。


    維克多先生卻說道:“剛才我們是在進行上一場電影的慶功會。不好意思,因為時間有點安排不開,所以才讓你在這個時候過來。leaf小姐處變不驚,讓我眼前一亮,確實是我想要的角色。如果leaf小姐現在不忙的話,不如我們來談一談合同的問題?”


    我的心裏在那一瞬間炸開了漫天的煙花,我好像成功了。


    這一切都進行得相當順利,像做夢一樣。我又要重新回到我的演藝工作中去了。為了這一天,我等待了一年多的時間,在紐約苦熬了一年。而這一天,我相信秦公子始終都沒有放棄,沈女士也一直在幫我尋找機會,終於在這個時候,等到了一個良機。很多該解決的問題都解決得差不多了,現在正是一個極好的時機。


    我有一年多的時間沒有拍過任何東西了,稍微有點生疏。維克多先生要求很嚴格,即使隻是一支一分多鍾的廣告,他也要求我進行了各種高強度的練習。好在我早年有舞蹈基礎,英文又說得不錯,這在維克多先生那裏給我加分不少,甚至於讓他多多少少有一點意外的驚喜。


    在維克多先生手下拍那一支一分多鍾的廣告,整整花費了大半個月的時間,過程不可謂不辛苦,但我很認真地堅持下來了。後來,這支廣告投放到了全球好多個國家的市場,效果非常的不錯,在很多大型商業廣場都能看到巨幅的廣告牌和電子顯示屏,上麵有我的臉出現。


    在這支廣告之後,維克多先生還真的有意讓我出演他劇中的女二號,而且那位女二號的戲份還不少。維克多先生還為此專門跟我詳談了兩次,跟我討論了劇本的內容和人設,如果沒什麽意外的話,角色就此敲定下來。


    但是真要籌備一個電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在這期間,我又回了一趟省城。


    杜大成那個案子後來基本上都了結了,在幾項罪名的聯合指控下,他被判了無期徒刑,有韓功良在幕後煽風點火,他這一輩子基本上應該是沒有辦法走出監獄了。


    在陸兆麟也一命嗚呼以後,整個杜氏集團基本上就算是倒閉了,曾經興盛一時的紫荊苑也不複從前。紫荊苑明麵上的那位老板也受到了牽連,因此紫荊苑停業,掛牌轉讓。但紫荊苑的名聲太響,秦家和陸家並不願意接手,所以一時根本就沒有辦法轉讓出手,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都處於停業狀態,門可羅雀。


    杜氏集團垮了以後,那個政府開發的項目自然也沒有辦法再做下去,果然是應了他們先前的算計,好大一塊肥肉,杜大成想吞,最後終於還是被這塊肥肉給噎死了。那個項目後來由秦家和陸家兩家一起接手,並從中賺了一筆,獲利不小。而怡安居後期尚未完成的樓盤,基本上就成了爛尾工程,慘淡收場。


    在這場鬧劇中,有一個所謂的勝利者,他做了很多的事情,並且成功地把他恨之入骨的人抓進了監獄,但是他好像並不開心。


    那個人就是韓功良。


    在處理杜氏集團的這整件事中,其實省城這邊的領導心裏應該都是門兒清,知道韓功良實際上是公報私仇的意思,而這件事,幸虧還是辦成了,假如是沒辦成的話,他們這些領導恐怕都得被拉下水。這麽一想,在最後論功行賞的時候,就有那麽一點意味深長了。


    在協助完成了杜氏和陸兆麟的經濟案件和槍械走私案之後,韓功良被提拔為省城公安廳的副廳長,離開了小小的安縣。但事實上,這樣的安排,卻有點明升暗降的意味。因為他多年來的勢力和人脈都在安縣,在安縣基本上就算是能稱霸一方,可這個局長的位置還沒怎麽坐穩呢,叫他調到省城,實際上上頭有人壓著他,底下又不太熟悉,他其實得受不少的夾板氣。


    我回到省城的那一天,沒有提前跟秦公子說。我是安排保鏢和司機來接我的,然後打聽過秦公子是在飛娛,下了飛機以後就直奔飛娛去了。但當我趕到飛娛的時候,卻撲了個空,他並不在辦公室裏。秘書小姐說,他剛剛離開不久,並沒有說他去了哪裏。


    原本是想給他一個驚喜的,結果撲了個空,這個驚喜也就失去了原本的味道。我隻好給他打電話,然而連打了三次,都是沒有接聽。


    我有點著急了,他到底去了哪裏?


    我沒有辦法,隻好給唐一平打電話。唐一平倒是接了,隻不過語氣有點支支吾吾的,說奕哥不在飛娛。我一聽就有點發毛,“我知道他不在飛娛啊,因為我就在飛娛,他到底在哪兒,怎麽都不接我電話?”


    我在飛娛這件事大概讓他吃了一驚,他遲疑了片刻才說道:“葉……嫂子你怎麽回來了?”


    我不依不饒,“奕哥到底去哪兒了?”


    “他……”唐一平還是吞吞吐吐的。


    我有點生氣了,“一平,我平時對你不好呢,還是你對我有意見?”


    “沒,沒。”唐一平好像做了一個重大決定,好一會兒才吭哧道:“他去精神病院了……”


    精神病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是去看韓雨夢去了。


    早先韓雨夢被烏鴉強暴那件事,其實他不說我也知道,他心裏多多少少是有一點內疚的,所以對於韓功良也一向都比較寬容。但後來的幾件事,特別是韓雨夢和陸耀恒、杜大成勾結起來想陷害我,這事肯定是惹惱了他的。韓雨夢被杜大成強暴以至於精神失常,這也算是她咎由自取。


    但她已經成這樣了,我也就不打算再追究下去了,畢竟對於一個精神病人再做什麽也沒有意義了。而這段時間,秦公子也沒有提過這件事,所以我也一直丟在了腦後。


    現在他忽然去了精神病院看她,而且還瞞著我,這算是個什麽意思?


    我心裏有點莫名的不安穩,橫豎我也沒什麽事,我從飛娛出來,也往精神病院去了。


    韓功良的經濟條件不差,所以韓雨夢住的是一家條件很不錯的醫院,有專人護理,不必和其他病人擠在一起。我以探望的名義進去,問了病房號,還沒進門,聽見屋裏有人在說話。


    我沒急著進去,在門口站住,細聽下去,隻聽見那說話的人應該是韓功良,他甕聲甕氣地,語氣中似乎頗有不滿,“杜大成這件事上,你捫心自問,我出力有多少?為了這件事,我上頭的領導都得罪了好幾個,弄得我現在明升暗降,而你們秦家得了多少計?你現在還要來問我談夢兒的事,你不覺得有點太過分了嗎!”


    和他交談的人正是秦公子,隻聽見秦公子語氣冷然,“韓局長現在變成了韓廳長,官大一級,脾氣好像也見長。這件事中我秦家固然是得計,但是別忘了,出力的人可不是你一個。我秦家兩兄弟都鬧出了大笑話,精神損失名譽損失,我找誰要去?而且,我還白白損失了一個好嫂子,這一件,恐怕也得記上。韓廳長現在調職也好,明升暗降也好,不僅沒有絲毫的損失,到底是受了褒獎的。縱然出的力不少,卻保了自己毫發無損。如此,何以見得秦某出力就少於你呢?”


    韓功良一時語塞,冷哼一聲,“鬧出的笑話,也都是你們自找的,難不成汙蔑了你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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