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著天,女主人廖淑紅回家了。


    今天上午九點多,大兒子突然回家,家裏也沒準備啥東西,當媽的就騎上電三輪,去隔壁鄉趕大集買東西去了。


    本來馬思裕是買了一些東西帶回來的,但是當媽的覺得必須得燉一條江魚才行,因為大兒子說了,今年過年不回來了,那這就是提前吃年夜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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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思裕本來要開車帶媽媽去買,但家裏很快地來了客人,他就出不去了。他開這麽好的車,是想讓爸媽都享受,但是他父母都沒上車坐一次。


    肉什麽的家裏都有,廖淑紅就買了一條大魚,進了廚房把外套和各種保暖的護具一脫,看到陸令,便和丈夫問道:“家裏來客人了?你不早說,我多買點。”


    東西是夠多了,隻不過這麽一說顯得更重視一些。


    “沒事,你先做飯,我和警官聊幾句”,馬騰說罷,示意陸令去客廳。


    於是,二人從臥室這個屋穿過,走到了客廳,這邊有點冷,陸令穿上了外套。


    “村裏的案子,我不是不配合,你也知道我身體不好。我老婆去做了兩次筆錄,我不知道你看沒看”,馬騰看了看門那邊,確定這邊的門關好了。


    “她叫什麽名字?”


    “廖淑紅。”


    “你們村姓廖的多嗎?”


    “就她一個。”


    “那我就是看過。我記得取筆錄的人裏有姓廖的,但是具體說了啥我對不上號。”陸令記憶力還可以。


    “我們家知道的也不多,所以她也沒說什麽。”馬騰搖了搖頭。


    “這事過去這麽久了,你應該有什麽想法吧?”陸令問道。


    “這個事,你們知道村裏都怎麽說嗎?都說是張濤殺了王守發,然後跑了。”馬騰說著,麵色還是有些緊。


    “你這病,醫生怎麽說?”陸令看著馬騰的狀態實在不對。


    “做手術可能多堅持一陣子,不做手術估計一年吧。”說這個話,馬騰表情還是有些喪。


    “嗯...”


    陸令沒有點破馬騰的話,肝癌晚期,而且已經開始疼痛,不治療的話,一般也就是三個月,超過半年都很罕見。馬騰既然看過醫生,那不會不知道這個。


    既如此,馬騰如此告知陸令,就是不希望陸令覺得他是快要辭世才要求大兒子早點回來。老會計是個要臉的人,他更不想陸令因為他得病而可憐他。


    “你說的那個,張濤殺了王守發這種猜想,我知道,目前這也是偵辦思路之一。”陸令點了點頭,他想聽“但是”。


    “這個村子,比你們想的可能還要複雜一點,但是其實每個人都挺簡單的,都自私”,馬騰看著陸令:“三十多年前,村裏搞承包的時候,劉忠民、劉忠連是關係最硬的,搞了最好的地方,那可是掙了不少。可惜,這哥倆賺了錢就是吃喝票賭,啥也沒攢下。村裏當時管事的,更黑,不過他已經去世了,我就不多說了。時至今日,村裏的很多人和人之間的關係、矛盾,還和三十年前有關。”


    “有什麽三十年前就一直存在的矛盾嗎?你的意思是,王守發的死、張濤的失蹤,都和很多年前的矛盾相關?”


    “這個村,30年幾前就很亂,30年前種下的因,現在有什麽果都正常,因果輪回啊。”


    陸令倒是沒想到這個老會計還真是文化人,但是這樣拽詞意義確實不大,一點有用的證據沒有說,但是看著馬騰的樣子,陸令還是沒說什麽。


    他原本以為馬騰會給他講一個村子裏古老的故事,誰曾想,這老會計話鋒一轉:“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


    三十幾年前的東坡村,可算是風光。1985年前後,這裏開始有自主承包土地,也不知道出於什麽原因,全村的地都被劉忠民、劉忠連承包了,一年就賺了好幾萬。


    本來大家也不知道這麽賺錢,知道後,很多人就開始和村委會鬧,甚至爆發了好幾次群架。這之後,村民們才開始陸續分到了自己的地,每家每戶都有。這樣一來,劉氏兄弟就賺不到大錢了,隻不過這倆還是留了最好的地方,總歸是過得還可以。


    村子平靜了幾年,這倆已經把錢都造光了,也去了不少地方,了解了不少外麵的事情,再後來就欠了一些債,還被人追到過村子裏。


    那時候,誰都笑話他倆,之前覺得不公平的人也不說啥了。


    但是這倆也真的運氣逆天,幾年後,居然在山上找到了一處礦--硼礦。


    遼東的硼礦產量一直不小,那個年代管的也不嚴,這倆就偷偷挖偷偷賣,雖然這個硼礦產量不大、豐度不高,但架不住就隻有兩人分,很快地,這兄弟倆就什麽都有了,甚至開上了小汽車。


    90年代中期,有小汽車的可都不是一般家庭,在農村就更厲害了。這時候,給這兩家說媒的人,就踏破了門檻。


    原本,王鳳來是要跟張濤的,但是王鳳來的老媽不同意,硬是把她說給了劉忠民。而劉忠連,也娶到了漂亮媳婦劉英。


    又過了一年多,硼礦挖的太深,塌陷了,死了兩個工人,劉氏兄弟為了防止事情鬧大,賠了很多錢,之前賺的錢進去了大半,雖然還有車,但再也不是之前的狀態。


    於是,這倆人又開始在外麵跑車,總歸是比一般人過得強。


    這麽多年,不知道多少人幸災樂禍,希望劉氏兄弟完蛋,但是人家幾經起伏,還是在村裏好樣的,在縣城也都買了房。


    ...


    馬騰講的這些曆史,陸令在案件報告裏也看過一些,但是遠沒有這樣親曆者娓娓道來有感覺。


    ...


    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這是一句古語了。


    古代因為缺乏通訊,法律也不健全,出行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車夫、船夫經常做一些謀財害命之事,開客棧的店家容易害客人,腳夫經常侵吞客人的財產,牙則是一些人口中介。


    在現在看來,隻有牙婆這種類似的行當才是十惡不赦,其他的都是正經體力工作,但這些其實都歸功於法律的健全和科技的進步。


    以《水滸傳》為例,車夫王英,拉客人就是見財起意,搶劫殺人;船夫張橫,差點在河中間弄死宋江;開店的孫二娘已經不必多說,很多影視作品裏都有“黑店”的設定...


    “你說車船店腳牙,車船好理解,你說的是劉氏兄弟,腳夫是張濤,那店和牙,是誰?”陸令感覺老會計確實是知道一些村裏不為人知的故事。


    “牙已經死了,是村裏以前的管事的,他做了好多壞事”,馬騰看著陸令,不知道為何居然有些自嘲:“店...那就是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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