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一個小時,現場站著的依舊隻有我們這些人,那些被壯漢他們欺負了不知多少次的商鋪老板們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


    我知道他們這是在怕,怕這場風波過後最後遭殃的還是自己,錢沒了可以再賺但要是命沒了那可就什麽都做不了啦。


    看見沒有人來投訴,豁牙子的臉上重新綻放了笑容,要是再過半個小時沒有人出來,那他和他的兄弟們基本上也就沒事兒了,就算這些領導們為了敲山震虎把他們抓起來,但三天後他們這些地痞又將出現在這座市場內繼續著他們的非法勾當。


    連這些人渣都知道的事兒我們幾個又豈會不知,看著班長他們倆那幾近噴火的眼睛,我猛地向前邁出一步,也不管那些市裏領導和武警領導還有班長那有些驚訝的眼神,我抄起擴音喇叭衝著那些商鋪喊道。


    “各位,難道你們就默認他們的行徑嗎,這樣並不能給你們帶來平靜的生活,相反繼續下去隻會助長他們的囂張氣焰,以後很有可能各位的保護費就不是現在這個數了,二倍、三倍甚至更多,想想你們每個月賺的那點兒辛苦錢要有一半跑進他們的口袋裏,而他們為你們做了什麽,或許你們會說現在站出來那隻會讓自己死的更快,那要是這樣堅持下去呢,你們覺得自己能存活多久呢,橫豎都是個死為什麽我們不死的轟轟烈烈呢,還沒準兒這轟轟烈烈之後等待著各位的是一片藍天呢!”


    站在那裏我能清楚地看見商鋪裏走動的人影,看樣子他們依舊很是糾結,這讓我不禁感歎我們華夏人的骨氣都跑到哪裏去了。


    等了能有五分鍾的時間,依舊無人走到那張並不是很大的桌子前麵,我垂下了舉著擴音喇叭的手,就在我低著頭準備回到隊伍裏的時候,一聲熟悉的砍肉刀剁在菜墩上的聲音傳進了大家的耳中。


    “活了大半輩子了,年輕時槍咱也扛過,可怎麽越老越怕事兒越躲事兒呢,真是愧對曾經頭頂上的國徽啊,也罷今天我就開個頭,都說邪不勝正,可現在一看調過來說也並不是不可能啊,但作為一名老兵在我還沒有徹底閉眼之前便不會允許這種事情在我眼前發生,首長我有事情要報告!”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從之前的肉攤響起。


    “秦老板?”我有些吃驚地看著這位鬢角已經有些泛白的肉鋪老板朝著那木桌走去,他竟然是一名老兵,這未免也太過意外了。


    見有人來投訴,負責記錄的公務人員一下子從混沌中清醒了過來,而在他身邊的領導則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秦老板見狀趕忙搶步上前有些誠惶誠恐地握住了那位領導的手。


    薛副市長笑著對秦老板說道:“老同誌,你隻管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訴給我,我向你保證一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壞人,更不會冤枉一個好人。”


    秦老板連說了三個好,他坐在那說了大概能有半個小時的時間,負責記錄的工作人員因為長時間持筆,手腕都有些酸痛了,那a4大小的紙張已經耗用了不下十張。


    終於秦老板站了起來,他衝著薛副市長敬了一個軍禮,然後滿臉笑意地走到商鋪間的過道上。


    “大家都趕緊出來吧,薛副市長是個做實事的好官,我以一名老兵的榮譽來擔保。”


    有了秦老板的保證,那些商鋪的老板們就像受到了莫大的鼓舞一般從各家鋪子裏走出然後朝著那張桌子走了過去。


    隨著出來投訴的人數增加,壯漢豁牙子的臉色此刻跟那猩紅的豬肝也差不多少,他們一點點往後挪動著試圖躲到隊伍的最後麵,可真當他們來到末尾的時候,兩個冰涼的硬邦邦的東西頂在了他們的腰眼處。


    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雖然沒有把玩過那東西,但並不代表他們不知道那是什麽。


    “怎麽兩位想往哪退啊還?”兩名武警戰士憤憤地對他們說道。


    當看到那黑漆漆的槍口後,什麽江湖地位什麽王霸之氣在這一刻都被秒成了渣,壯漢和豁牙子點著頭哈著腰答道:“前麵有些發悶我們到後麵透透氣。”


    武警戰士可不管你到底什麽原因,直接頂著他們兩個的腰眼,愣是逼得二人從後麵又返回到了隊伍的最前方。


    投訴的人越來越多,眼看著那記錄的材料都快有一本書厚了,這會兒別說是這兩個混混了,就連他們所謂的那個靠山局長,此刻也不斷地抹著額頭上的冷汗。


    整個市場除了混混自營的幾家店鋪以外,幾乎一家不落全都在那木桌前叨咕了一陣,有些來市場買東西的民眾也加入了其中。


    從清晨一直到正晌午,總算是記錄完畢,看著放在桌角的那一摞資料,薛副市長的眉頭幾乎快擰成了一個疙瘩。


    既然能做到分局局長的位置,壯漢的姐夫肯定也不是一般戰士,不說手眼通天吧,在市委裏肯定也有他的依賴。


    這時一個人走到薛副市長的跟前,小聲建議道:“市長,老百姓有這麽多請願書和投訴,咱們是不是回政府派專人好好整理一下,然後再考慮具體實行方案啊。”


    此人話剛一出口,他便覺得自己被一道犀利的目光盯上了,也不知是心虛還是怎樣他竟不敢抬頭與之相迎。


    “老百姓們說的明明白白,難道你沒聽清嗎,他們投訴的內容和請願書貌似針對的都是一件事兒吧,難道一件事兒我們還要歸檔整理嗎,於處長別忘了我們的黨性,更不要忘了我們黨的宗旨。”薛副市長饒有深意地看了這位處長一眼。


    就是這簡單的一眼,堂堂的處級幹部就好像跌落進了無盡的深淵一般,周身上下冰涼無比,這要是有點什麽東西需要保鮮放在他那裏絕對沒有問題。


    “宋局長!”薛副市長突然高聲喊道。


    被喊到的正是壯漢的姐夫,心裏一直打鼓的他,當被叫到名字時隻感覺到天塌地陷,五雷轟頂仿佛一下子就到了世界末日一般。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自己的主管領導麵前的,看著如同行屍走肉般的堂堂公安分局副局長,薛副市長感到無比的痛心與憤慨。


    “說說吧,宋局有何感想,千萬不要說這些事情和你無關,這麽厚的材料裏,那麽多人的口中可不止一次提及了你的大名,一位堂堂公安局長竟然給流氓混混當了保護傘,這要是真宣揚出去,是不是我們市很有麵子,我們領導的臉上很有光啊!”薛副市長略有些諷刺地說道。


    還能解釋什麽,剛才百姓們所說的自己都做過,難道真要像副市長說的那樣拒不承認嘛,但等紀委下來人後,自己的不承認應該也隻是一句空談了吧。


    “我交代,我全交代,當然我也會自首。”宋局長聲音有些低落,顯然他已經徹底放棄了抵抗。


    “姐夫,我們怎麽辦啊!”一直扮演硬漢的壯碩男子在自家姐夫認罪後瞬間變成了無骨生物,他就像一攤爛泥般鋪在了地上,至於豁牙子則直接傻了,要是有人在他旁邊肯定能聞到一股腥臭的味道。


    由於涉事人員的不抵抗,所以這次行動可以說是圓滿完成,所有的違法者被直接帶回了警局,市場的管理暫時有工商部門接手。


    在壯漢和他的小弟以及他姐夫被押解上警車的時候,整個市場就像過年剛開工時那樣,每一個店主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有的更是誇張地點燃了庫存的煙花爆竹。


    看著這一切,薛副市長感歎道:“老百姓要的東西很簡單,可就是這樣簡單的東西,卻被我們中的一些人所剝奪了。”


    由於我們幾個隻是舉報人,所以在確定沒有我們什麽事兒之後,便開著卡車朝團部駛去,此刻車鬥裏除了我們正常購買的東西,更多的是那些店主偷偷往裏麵塞的,車鬥裏東西太多太複雜,要真弄清楚搞好分類分家,那估摸這整一白天的時間都得搭裏而且還不一定夠,索性我們也就占一次民眾的便宜。


    在車上我頭一次有些八卦地聊著這一上午發生的事情,出奇的是向來對這方麵異常敏感的白宇竟然很是安靜地坐在那裏。


    我用手推了他一下,這家夥竟然沒有做出任何反應,要知道這要是放以前白宇肯定會向我發動報複式的反擊。


    時間越久那種讓我很是別扭的氣氛就越濃烈,最後我實在忍不住便開口問道:“你們兩個到底怎麽了,為何死氣沉沉的啊。”


    白宇依舊沒有開口,但這次班長卻主動做了回答:“我隻是想到了秦老板,覺得有些唏噓罷了!”


    “秦老板怎麽了,不挺好的嗎,每天樂樂嗬嗬的,還賺到了錢!”我笑著說道,絲毫沒有留意氣氛中的異常。


    白宇終於動了,不過他卻依舊沒有理我,他滿眼深情地看著班長,然後一字一句地問道:“難道你也像變成那個樣子?”


    “我怎麽可能,我又不是你和李虎對肉那麽的了解,我出去頂多就是幹本行給人當顛勺的師傅唄!”班長半開玩笑地說道。


    我似乎嗅到了什麽信息,但卻無法肯定,無奈我隻好把視線再次落在兩人的麵龐上,我驚愕的發現白宇的臉上寫著不舍,而班長的臉上除了不舍之外還有些哀愁。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我怎麽覺得好像有人要離開呢?”我衝著兩人大聲吼道。


    “好朋友好兄弟甚至家人都會有離別時分,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也沒什麽大驚小怪的。”班長笑著說道。


    這回我徹底了然了,班長服兵役的時間到了,雖然他還很年輕,但對於一名士兵來講他的年紀已經很大了,由於官銜沒有晉升,所以班長要退伍了他要離開團部離開部隊離開炊事班離開我們了。


    這對於炊事班的每一個人都可以說是最沉重的打擊,剛剛適應團隊的我,竟然就要麵臨離別,這對於我來說是異常殘忍的,我狠狠地捶著車門,咬著牙盡量不要讓自己的眼淚流下。


    班長的眼睛也濕潤了,不過他的狀態依舊很好,他笑著對我說道:“幹什麽呢,又不是以後見不到麵了,隻要可以等休假的時候變來看我啊,你們幾個都一樣。”


    “為什麽要離開,難道我們幾兄弟就不能一直在一起嘛!”白宇地口中突然說出了一句很不專業的話,但在場的三個人卻沒有一個來挑毛病的。


    “在臨退伍前能招到你這麽好的學員也算是我完成了對先輩的承諾,把炊事班精神發揚光大,完成了這些哪怕是我離開了,我也不會後悔!”班長笑著說道。


    “怎麽可能,國家怎麽可能放走一個如此厲害的特種作戰高手,班長,你去和他們說你到底有多厲害。”我有些著急地催促道。


    “難道你忘了我們的秘密了嗎,那是不能泄露給其他人的!”眼淚圍著眼圈轉著,我都能想得到在算出自己退伍日期的時候班長是個什麽樣的心情。


    “我們的秘密是保住了,可你呢,你甘心嗎,你的夢想你的追求呢,不要跟我說你對這一切都不在乎,記得老班長離開的時候,我也和小龍一樣剛剛進入到炊事班,那時我還沒怎麽被訓呢,當時我隻記得其他人哭的都很凶,哪怕大家都是軍人,但哭的依舊凶,也許受到大家傳染了吧,我也就哭了起來,最後還是你這個代理班長來到我近前將我哄好,之後又是你這個代理班長、班長老大哥教我學會了各種戰術動作還有哪怕是正規軍也都無法得到的傳承,以及刻入我骨髓裏的炊事班的印記,你曾對我說過希望自己一輩子都待在炊事班,守著炊事班,哪怕當一輩子夥夫也心甘情願,可現在呢!”白宇近乎咆哮似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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