壇子裏的肉泥已經腐爛,更多的則是血水,血腥味夾雜著臭味讓宋慈的臉色徹底變了!


    “怎麽發現的?”他掩著鼻子問道。一個捕快立刻道:“屬下當時想來這兒方便,意外發現這一片有很多蒼蠅聚集,覺得奇怪就挖了出來,沒想到一打開……”


    宋慈點點頭,然後視線猛的僵住了,他想到一件事,之前他與阿實在這不遠處的河裏曾拖出過一具白骨!


    當時他的腦袋時好時壞的,隻看了一眼便覺著那白骨時間太久,便沒有過多的關注。如今這裏又出現了肉泥,那白骨估計也有問題。


    宋慈有些急切,但還是仔細的查探了四周,除了這口醃菜壇子外倒是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包上,回縣衙。”宋慈的臉色非常嚴肅,幾個捕快卻一臉苦澀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年紀最大的捕快捏著鼻子用衣服將壇子裹了。


    一回縣衙,宋慈就接過壇子一路衝到了放白骨的廢棄房間,已經過去了好幾天,白骨看起來比剛撈上來粗糙了不少。


    宋慈將壇子放在一邊,雙手按在白骨上,一寸一寸的掃視著,然後在白骨的胳膊上摩挲著,眼瞳慢慢變的幽深!


    這裏確實有刀刮過的痕跡,這樣的痕跡在白骨上一共有七處,多是血肉不易割掉的地方,諸如手肘,膝蓋等等。


    “來人,取碗醋來!”宋慈高聲叫道,門外有人應了,不一會兒醋就送了進來。


    宋慈用手蘸醋在白骨的胳膊上抹著,每次隻抹一兩滴,一共抹了十次,白骨的胳膊看起來似乎更細了點。


    他呼了口氣,這白骨和壇子裏的肉泥是不是同一個人他不清楚,但這白骨被拋屍肯定不到一個月!


    雖說凶手用一些方法讓白骨看起來似乎很古老,但這骨頭卻還很硬,他用醋軟化,用了這麽久也隻讓胳膊稍微細了點罷了。若是白骨被泡在河水裏超過一個月,骨頭就會變酥,但他和阿實一路抱回來這骨架也沒散,如今軟化時間又這般長,很明顯是有人故意為之。


    他再次細查了一遍骨頭,除了刮痕外再看不到其他痕跡,對於這樣的結果宋慈也是有準備的,驗骨是最難找到線索的,一般隻有用一些毒,骨頭才會有變黑之類的變化。如果是其他死亡方式,隻剩一具白骨,等於是將致命傷直接隱去了,很難找的到有用的線索。


    不過看這白骨的骨架很大,骨盆壁肥厚粗糙,側壁內傾而深,盆腔狹小而深,且上大下小呈漏鬥狀,顯然是男人的屍骨無疑。而從恥骨聯合處看應當是二十歲到四十歲之間的成人,由於被水侵蝕的太久,以及凶手刻意的做舊,年齡不能更加具體了。


    “來人!”宋慈高聲喊了一句,年輕捕快推門進來:“大人,有什麽吩咐?”


    “金相公還有和他差不多時間失蹤的另外三個當鋪老板分別是多大?”宋慈皺著眉頭問道,他覺得死者是金相公的可能性最大,可金相公似乎四十出頭了。


    果然年輕捕快立刻答道:“四十五,三十三,三十,四十一。”


    宋慈眉頭皺的更深了:“這三十三與三十的,可是在金相公之後失蹤的兩位老板?”


    年輕捕快點了點頭,宋慈眉頭都打了結,這兩人是同時失蹤的,年齡也符合骨頭的推測,但卻不知是其中哪一位。


    “發現肉泥這事先不要張揚,萬一被夫人們聽到了,本官怕出事。”宋慈擺了擺手,年輕捕快點點頭就下去了。


    宋慈對著白骨與肉泥苦思冥想了半天突然蹦出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若是河底還有一具屍骨呢?


    他立刻蹦了起來,肉泥已經全腐爛了,若是說裏麵有兩個人的血肉也是有可能的。


    當日他摸到白骨就立刻上了岸,阿實也不過是聽他的吩咐將這具屍骨撈了上來,但那條河那麽長,指不定還有其他的呢?


    “來人,備馬!”宋慈激動的高聲叫了一句。


    宋慈帶著一名精通水性的捕快一路打馬往小河邊衝去,到了地方宋慈先是指著之前發現屍骨的地方:“你下去在這周圍看看,若是沒有……那便擴大搜索範圍。”


    捕快點點頭,將身上的外衣脫了,直接就跳到了水裏,朝宋慈指的地方遊去。


    “對,就是這裏。”宋慈衝捕快點點頭,捕快一憋氣就沉了下去,大約一分鍾後,捕快冒出水麵對宋慈搖了搖頭:“大人,沒有發現。”


    “看看其他地方。”宋慈皺了皺眉,捕快再次沉入水底,宋慈順著水花盯著,隻見捕快是先往東頭搜尋,不時的冒出水麵換氣,大約搜尋了有小半裏地,仍舊沒什麽發現。


    捕快再一次冒出水麵換氣的時候,宋慈高聲道:“換個方向吧。”


    捕快從水裏上了岸,走到先前出發的地方又一個猛子紮了下去。


    這次搜了不過十丈的距離,捕快就激動的從水裏鑽了出來:“大人,這裏有東西!”


    “快,撈上來!”宋慈非常激動,捕快沉下水,不一會兒左胳膊夾著一東西遊了過來。


    宋慈伸手接過捕快手中的東西,果然是一具白骨。


    捕快喘著粗氣上了岸,看著白骨臉色有些不好:“大人,這……”


    “本官也還不確定,你今日休息一下,讓其他兩個兄弟去守著那塊荒草地,明日你與阿泉再去換他們。”宋慈脫下外衫將骨頭包著,怕顛碎骨頭也不敢騎馬,隻能抱著骨頭讓捕快將兩匹馬牽著,一路回了縣衙。


    宋慈將兩具白骨擺在一起,第二具骨頭他也查驗了一番,與第一具差不多,但是這具白骨的頭顱明顯有一處凹陷!


    宋慈摸著這處凹陷,腦子裏自然而然的浮現一幅畫麵:凶手壓著這男人,手裏舉起鐵錘……不,應該是石塊,那樣的地方石塊最多。因為男人劇烈掙紮,所以凶手舉著石塊狠狠的砸在男人的腦袋上。


    其他致命傷可以掩蓋,但是腦袋上的這處凹陷卻抹不掉,凶手索性將死者的血肉全挖了,用壇子裝起來,白骨就丟到了河裏。


    或許前一具白骨是因為出了這樣的意外,才會被凶手用同樣的手段處理了!


    這也可以解釋為何這第一具白骨拋的離路邊很近,而第二具白骨拋的離路邊卻很遠,因為凶手真正想要處理的其實是這具白骨!


    宋慈驗完屍體,不自覺的來到安置當鋪老板們的院子外,他看到之前見過的兩位夫人坐在那裏。第一次見她們的時候,她們因為丈夫失蹤當街吵架,今日卻安安靜靜的坐著,臉上有些希望,但更多的是絕望。


    宋慈已經能肯定,那兩具白骨就是這兩位當鋪老板的,可他不知道該如何向她們開口?最終宋慈歎了口氣,決定還是先隱瞞著,等一切都塵埃落定後再說。


    之後宋慈吩咐師爺將驛站的轉運使請來縣衙做客。


    “宋大人今日倒是想起我來了?”轉運使很快就到了,臉上寫滿了戲謔。宋慈生病的那幾日,他也曾前來探望,但宋慈痊愈後卻似乎忘記了有他這麽個人,他心裏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宋慈笑了笑,舉著茶杯道:“是我的不是,這段時間忙於案子,一時疏忽了。”


    “那你今日讓我過來,也是為了案子?”轉運使喝了口茶,似笑非笑的看著宋慈。


    宋慈不好意思的道:“我其實是想借你兩個手下用用。”


    “手下?”轉運使有些驚訝,宋慈點了點頭:“你帶來的那批手下似乎身手都不錯,這幾日我要做一些事,你也知道我手下也就阿實身手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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