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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賢妻不好裝


    作者:巡山弟子


    簡介:


    萬年惡毒女配演員穿成溫婉賢淑的顧家二姑娘。


    二姑娘因意外嫁給別人做繼室,那男人雖有一副好樣貌,但是傲嬌又毒舌。


    新婚夜她都裝死躺好等著了,可他竟然視而不見!


    雖然她也不稀罕他,可還是得挖空心思保住將軍夫人的頭銜……


    婆婆妾室沒一個室省油的燈,二姑娘表示誰不讓我好過,我就讓誰難過!隻是,將軍夫人太窮,還得偷偷賺外快!說出來有人信麽?!


    第001章好一朵白蓮花


    她是一個演繹經驗特別豐富的演員。


    從幼兒園畢業禮那部所有小朋友都參演的童話劇開始,她就迷上演戲的感覺。之後的二十年裏,她堅持不懈地努力著,跑過龍套,幹過武替,曾在三十部影視劇中出過鏡,其中有台詞的角色高達二十一個!台詞在三句以上的角色有八個!讓人意外的是,這八個角色不是處處給女主下絆子的女配,就是背地裏插女主兩刀的女配,或者是耍陰招搶了女主男友的女配……


    總而言之,都是過街人人喊打的角色。對此,她也有些苦惱,常常攬鏡自照:難道自己真長了一副壞女人臉?


    不過,這些問題此刻對她來說,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意義。


    因為她穿越了,在拍攝現場被掉落的道具砸中之後,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返老還童”了,大齡女青年變成了花季美少女,這算不算是天下掉餡餅了呢?


    看著銅鏡中那張陌生的臉,那張無論自己看了多少次還是忍不住想驚呼的臉,這小臉蛋要多清純就有多清純,隻要中途不自殘的話,日後必定能長那種如白蓮花一般惹人憐愛的女子。


    她有些歡喜,又有些惆悵。喜的是,自己終於有了張正派女主角的臉。愁的是,自己似乎已經回不去了。


    端著湯藥進屋的丫鬟玉竹見自家主子倚在床邊,雙手捧著鏡子,時而笑,時而顰眉,時而喜形於色,時而鬱鬱寡歡,以為她在意額角還未消褪的傷痕,心下有些擔心,便出聲喚了一句,道:“姑娘,大夫說,隻需將養些日子,那傷便會消褪的。”


    不是玉竹這麽說,她還真沒注意自己額角上有塊指甲蓋大小,並且已經淡化的傷疤。這點小傷疤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事兒,但是仔細一琢磨,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這身體的原主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又是家中唯一的嫡女,爹娘對她嗬護備至,她又是怎麽傷的呢?總不會是她自己不小心撞的吧?


    聯係自己的“借屍還魂”,還有疑似被“隔離”的現狀,她覺得能讓原主人委屈到一頭撞死,那還真不是小事!俗話說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她必須弄清楚事情原委,有些防備才行。


    她現在有些後悔為什麽自己當初在這個身體裏醒過來之後,沒有學著經典套路玩一回失憶,非得把這當即興演出來挑戰演技。


    結果,大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了,她才知道自己現在叫顧蕎,翰林修撰顧泓之女,今年剛及笄,家中姊妹排行第二,琴棋書畫無一不精通,性格溫婉,端莊賢淑。


    “姑娘,在想什麽?”玉竹見顧蕎捧著藥碗在發愣,心中一激靈,一雙圓眼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生怕她又想不開做傻事。


    顧蕎收回越走越遠的思緒,微微側目,望向玉竹,隨便扯了個借口道:“無事,隻是今日還不見母親……”


    “嘻嘻,姑娘莫要擔心,今日府中有貴客登門,稍後夫人定會來看姑娘。”


    “哦。”顧蕎本就沒放在心上,出於習慣,她又問了一句,“什麽貴客?”


    哪知,被她這麽一問,玉竹卻支支吾吾,神色慌張。見狀,顧蕎不由得秀眉微挑,無論是出於第六感,還是合理的推斷,她肯定這貴客和自己必定有關係。


    強壓下內心的歡欣雀躍,顧蕎故意沉著臉,皺眉道:“家中來了什麽貴客卻是不能讓我知道的?”


    玉竹垂下頭,低聲回話道:“是……是楚大將軍……”


    顧蕎一臉茫然,楚大將軍?他又是哪一個?


    玉竹見顧蕎無半點反應,反倒是愈發驚慌,猶豫了片刻,她又勸道:“老爺心意已決,姑娘還是忘了高公子吧……”


    聞得此言,顧蕎一愣,她神色複雜地望著神色慌張的玉竹。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若是顧蕎還沒明白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那她可真算是白活了兩世。


    隻是沒有想到,原來不是有人暗地裏使壞,而是原主人不願意嫁給那個大將軍,這才以死相逼。


    “那我娘的意思呢?”


    顧蕎沒在意玉竹口中的高公子,她此刻最關心的就是自己的婚事。


    雖然包辦婚姻害人不淺,但作為一個倡導自由、人權的現代女性,顧蕎卻沒有抗爭的勇氣。在理想和現實的對比下,出於生存的本能,她隻能向封建糟粕妥協,對此,她頗為羞愧。


    玉竹疑惑地看向顧蕎,總覺得她家姑娘自從撞了腦袋醒過來之後,就和以前不太一樣,變得有些神經兮兮。


    她說:“老爺是極看好大將軍的,夫人本不願意讓姑娘給別人家做繼室,可姑娘現在……為了姑娘著想,夫人也隻能應下這門婚事。”


    顧蕎聽了這番話,心裏堵得慌:什麽叫為了我著想?難道原主人做了什麽有損清譽的事?


    見顧蕎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玉竹連忙又道:“姑娘是心善,隻是遇上意外,誰也不曾料到。想來將軍也明白,若不然怎會娶姑娘為妻?”緊跟著,玉竹又說了一堆事,東拚西湊,顧蕎終於將整件事情的原委給弄清楚了。


    原來不過是原主人難得出門一趟去廟裏上香,結果在上完香回府的半途中遇上一個落單的男童,原主人白蓮花屬性爆發,於是便將這男童送回家,這本是件好事,可惜隻怪那男童生性頑劣,弄得馬都崩潰了,結果原主人被甩進了河裏,所幸男童的將軍爹及時出現,原主人才沒被湍急的河水給衝走。隻是,衣衫盡濕,又被一個男子拖拉拽抱,她也嫁不出去了。


    “唉……”顧蕎輕歎一聲,擱下藥碗,抬手撫額:這叫什麽事兒!


    不過原主人那樣的一朵白蓮花,居然用這麽激烈的方式來抗婚,顧蕎覺得,她並不是因為心有所屬才抗婚,應該是為了別的原因。


    “玉竹,你覺得那位大將軍何如?”


    “奴婢不曾見過大將軍,但聽說他很凶悍,且力大無窮。不喜風花雪月,隻喜歡舞刀弄槍。”玉竹努力回憶著聽來的小道消息,“他與原配夫人青梅竹馬,感情很深,原配夫人難產過世之後,他一直都沒續弦,想來是個重情之人。”


    聽罷,顧蕎忍住唇角微微抽動,有些鄙夷:他不是不想續弦,而是一直在邊關打戰沒功夫續吧!


    “姑娘,那楚大將軍究竟長得什麽模樣?”玉竹一雙眸子期待的望著顧蕎。


    顧蕎撇撇嘴,悶聲道:“我哪知道他長什麽樣!”


    “咦?”姑娘落水不是被楚大將軍救上來的麽。


    顧蕎知她心中所想,便道:“當時昏過去了,沒看見。”她雖是借口,卻也是實情。


    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顧蕎眼神一亮:“玉竹,那人現在可還在?”


    “應該還沒離開。”玉竹心想,老爺定會留將軍用飯,哪有那麽快離開。


    纖長的手指屈起輕輕扣在床沿上,顧蕎笑眯眯的看向玉竹,說道:“玉竹,你去瞧瞧。”


    聞言,玉竹心裏一驚,還不等她回應,又聽顧蕎說了一句:“算了,還是我自己去看吧。”畢竟是自己要嫁的人,好歹結婚前得瞄一眼,萬一真和李逵一樣,不提前做點心理準備,她還真擔心自己到時候會忍不住鬧得天翻地覆。


    顧蕎說著就從床榻上起身,腳上踩著那雙丁香色絲質繡花鞋就要往外走。


    玉竹來不及震驚就伸手一把拉住顧蕎的衣袖,驚道:“姑娘!這……這可使不得!”


    “有何使不得?裝作路過巧遇,若有人問起來,便說我嫌屋子裏悶,特出來走走,散散悶,不會被識破的。”


    顧蕎不以為然,這時代雖然男女之防頗重,可未婚男女在家人的安排下,也會借著各種機會相看,自己是去瞧“準夫君”,又不是去看野漢子。


    玉竹有些左右為難,她不知道自家姑娘究竟隻是真的去看一眼楚大將軍?還是想伺機在楚大將軍麵前鬧一場借此來退婚?畢竟她家姑娘抗婚撞牆的事情沒多少人知道,就連大姑娘也是瞞著的,對外也隻說姑娘傷風,在靜養。


    玉竹心思一動,拉著顧蕎在繡墩上坐好,笑道:“姑娘就算要去,也得好好拾掇一下才是。”能拖延一會兒是一會兒,隻盼著夫人能快些過來。


    說著就看她一手拿著角梳,一手撩起顧蕎的長發,溫柔嫻熟地梳了起來。手裏的長發如絲一般柔順,玉竹覺得給自家姑娘梳頭實在是一件美差。


    “姑娘的頭發真好!濃密又柔順。”


    顧蕎看著鏡中的自己,暗自點點頭:確實挺濃密,還不錯,耐掉,以後不用擔心脫發的煩惱。


    玉竹想要往頭發上抹頭油,顧蕎給製止了,她可不願意自己頭上油膩膩的。


    看著玉竹用她那雙靈巧的雙手上下翻飛,不多時,自己那一襲長發就打理成複雜的詭異形狀,顧蕎有一種見證了奇跡的感覺。


    頂著變重的腦袋,顧蕎站起來走了兩步,因為還不太習慣,她總覺得仿佛一個不小心,頭上那一大坨就會掉下來似的。於是,她必須像當年頭頂書本走路一樣,收腹提臀,抬頭挺胸。


    “嘶……”猛的一挺胸,胸口便傳來極不舒服的壓迫感,讓她喘不上氣。


    “姑娘不舒服麽?”玉竹見她捂著胸口直蹙眉,甚是擔憂。


    “沒什麽,估計是內……衣衫緊了勒的。”說著顧蕎便繞到屏風後頭開始解衣衫,去掉淺紫錦緞小襖、裙衫、中衣,她這才發現原本應該穿抹胸的地方,此時正被一層層綢布緊緊裹住,而被束縛了成長的身體正頑強的想要衝破束縛。


    顧蕎二話不說就讓玉竹幫著將緊裹的綢布去掉,得到解放之後,顧蕎尋了件合身的抹胸穿上,低頭看著自己胸前的起伏,她有些自豪,感覺自己前景很大,畢竟現在才十五歲呢!


    “姑娘……”玉竹望著顧蕎欲言又止。


    “怎麽了?”顧蕎此刻的心情不錯,畢竟她本來就是一個愛美又自戀的女人。


    玉竹的臉頰又紅又燙,她垂眼偷偷瞄了一眼顧蕎的波瀾起伏,含含糊糊說道:“隻有那種地方的女子才會這麽……”


    第002章初遇不太美


    顧蕎眨眨眼,過了一會兒才明白她的意思。她當即就想吐血:這個大小真的和人品、行為沒任何關係啊!


    她也明白了為什麽原主人要把自己裹成那樣,忽然覺得,當一朵純潔的白蓮花其實也挺辛苦。


    沒有辦法扭轉這個時代女性對美的誤解,也沒有辦法扭曲自己的審美,左右權衡之後,顧蕎還是決定在這件事情上成全自己。畢竟,她的婚姻已經成了犧牲品。


    “不妨事。”顧蕎淡淡的應了一聲,也不打算去解釋。


    玉竹咽下想要勸說的話,滿眼擔憂地望著自家姑娘,此刻她才發覺夫人是對的,姑娘雖然看起來柔弱,可性子倔得很。


    這是顧蕎“大病初愈”之後,第一次走出她的院子,看著周圍陌生卻雅致的一切,端著印象中名門閨秀該有的姿態,每一步她都走得極為認真,雖然還沒達到步步生蓮的程度,但也是婀娜多姿,讓人不禁側目。


    玉竹看她這一反常態的“妖媚”架勢,倒是忽然明白了她的目的,她雙眉緊鎖,心中焦慮:看來姑娘是打算讓楚大將軍生厭。


    隻是這種“殺敵一百,自損八十”的做法真的好嗎?


    玉竹覺得不能在讓自家姑娘這般瘋魔下去,也打定注意要想法子讓她避開楚大將軍。正當她一籌莫展的時候,就看有人迎麵走來。


    “哎呀呀,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沒想到,原來還真是妹妹。”


    少女溫柔甜美的嗓音順著風,傳入她的耳中,顧蕎眉梢微挑,看著笑吟吟朝她走過來的少女,心想:這位應該就是她的姐姐顧溪了。


    隻是,不知道原主人與顧溪的關係如何,反正她自己見到此人後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嬌柔做作,絕非善類。


    “妹妹身子可是好些了?”顧溪走到顧蕎跟前,熱絡地牽著她的手,一雙明亮的眸子將她好好打量了一番,隻是目光掃過她胸前時,不由得一愣,旋即又很快回過神來,但一閃而過的鄙夷神色,卻沒能夠逃過顧蕎的眼睛。


    “勞姐姐惦念,妹妹好多了。”顧蕎微微頷首。


    “前幾日翼哥哥還問起你,說是許久不見你了。姐姐已代妹妹說了原委,妹妹也是的,成親這樣的大事也不讓翼哥哥知道!”顧溪一邊說著,一邊打量著顧蕎的臉色,她故意在她麵前提起高翼,為的就是要看她痛苦的模樣,可是她看起來不僅沒有任何傷心欲絕的樣子,而且居然還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顧溪暗暗啐一口:賤人!教你繼續裝!


    “看妹妹這手涼的,若是又病了可怎麽辦,還不叫楚大將軍心疼。”她滿眼憂慮道,“妹妹馬上就要嫁去將軍府了,也該好好調理身子,爭取早日給將軍府添丁。若不然,將軍常年在外征戰,妹妹沒有子嗣傍身,在夫家隻怕是……唉……”


    顧蕎似笑非笑的望著顧溪,心平氣和道:“妹妹受教了,姐姐如此蕙質蘭心,他日必定會覓得一門好姻緣。”才怪!


    顧溪的臉色一白,笑容也有些不太自然,她沒想到顧蕎竟然還會綿裏帶針戳自己痛處,“妹妹說笑了,姐姐哪裏比得上妹妹這麽有福氣,雖說是個繼室,那也是正兒八經的將軍夫人。”


    顧蕎依然不見任何怒意,不僅如此,她還煞有介事道:“能夠有爹爹和娘,確實是妹妹的福氣。”


    婚姻大事全憑父母做主,半分不由人。


    “姐姐臉色不太好,可是哪兒不舒服?”顧蕎看顧溪緊抿著唇,似乎在強忍悲憤的情緒,她“關心”問了一句。


    顧溪憤恨的瞪了顧蕎一眼,“不勞妹妹操心。”丟下這一句話,顧溪便攜著丫鬟快步走開了。


    顧蕎望著顧溪如垂柳般的柔弱背影,眨眨眼:自己沒說什麽呀,怎麽她跟見了鬼一樣?


    反倒是玉竹,等顧溪離開之後,才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笑什麽?”好笑麽?顧蕎滿腹疑惑。


    玉竹止住笑意,對顧蕎說道:“姑娘這回隻怕徹底把大姑娘給得罪了。不過,挺解氣!誰讓大姑娘說的話總讓姑娘心裏添堵。”


    誰都知道,顧家的大姑娘,自幼訂下了門親事,結果她及笄那年,未婚夫意外身亡。隨後又說了門親事,可相看的時候,鬼使神差之下,那家公子竟然看上了二姑娘顧蕎,最後隻能作罷。而且據說,那位公子前陣子剛成親,娶的卻是小戶人家的姑娘。於是,這些就成了顧溪心裏頭的一根刺。


    不過,這些細碎的事情顧蕎可不知道。她正氣惱著呢,被顧溪這麽一攪合,耽擱了時間,結果她跟玉竹到前廳的時候,連那位準夫君的一片衣角都沒看到。


    反倒是玉竹稍稍鬆了口氣,這大姑娘雖然嘴巴刻薄了點,總給人添堵,但今天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她可不敢想,真讓自家姑娘見著將軍會發生什麽事。


    隻是看顧蕎悶悶不樂,玉竹心裏有些愧疚,她也清楚那位楚大將軍雖然不算差,可對於她家姑娘來說,著實不是良配。才子佳人才般配,就像她家姑娘和高公子。


    想起那位溫潤如玉、滿腹詩書的高公子,玉竹忍不住歎了一聲:可惜了。


    為了將顧蕎的注意力轉移開,玉竹便提議道:“姑娘,今兒個日頭正好,要不要去蕩秋千?”


    “唔……”顧蕎有些為難,這個還是不要了吧!對於她這個少女身阿姨心的人來說,蕩秋千這種活動太過夢幻。不過看玉竹這小丫頭一臉期待的樣子,她也不忍心拒絕,隻好勉為其難答應了。


    在印象中,隨著秋千的擺動,上麵的女子裙角飛揚,飄逸如仙。


    她心裏其實也一直很想嚐試這種唯美如畫的感覺。


    可是,當她期待的坐上秋千,玉竹使勁將秋千推出去的那一刹那,一側的繩索忽然斷開,緊跟著,就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摔了出去,伴隨著玉竹驚慌失措的叫喊聲,一道完美的拋物線轉瞬即逝。


    也所幸顧蕎的反應不慢,在她被甩出去的同時就變了身體重心,才不至於摔個倒栽蔥。


    “阿蕎!”


    顧夫人的聲音忽然響起,顧蕎和玉竹都下意識循聲望去,就看從不遠處走來三五個人,當中的一中年美婦人此刻正神情複雜的望著她。


    “都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將姑娘扶起來!”顧夫人瞥了玉竹一眼,不由得皺眉。可想起此刻站在自己身旁的人,她心中有些不安,便略帶歉意對那人道:“阿蕎頑劣,讓君墨見笑了。”


    “嗬嗬,阿蕎如此天真爛漫,得之我幸。”


    一聲低笑,低沉的嗓音,略微有些沙啞,帶著三分魅惑七分威嚴,不過倒意外撩人好聽得緊。


    顧蕎不由自主地往顧夫人左側瞥了一眼,便看到了那個日後與她“相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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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03章塵埃落定


    隻見那男子穿著玄色的緞子衣袍,腰帶上係一條淡青色玉環宮絛。


    他大約二十五六的年紀,身形修長,模樣俊美。那雙似笑非笑的細長桃花眼從一開始便落在顧蕎身上,目光沉沉。想起那日的落水,他看著已經被人從地上攙扶起來的顧蕎,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冷笑。


    顧夫人將對方的不悅看在眼中,眼含深意的又望了顧蕎一眼,乍一看,郎才女貌意外般配。可思及那一抹冷笑,暗地裏對這門婚事一直耿耿於懷的顧夫人,終於像夏日泡在清涼的山泉之中,從上到下,由內而外,發自肺腑的——舒爽。


    “阿蕎,過來。”顧夫人笑著對顧蕎招招手。


    頂著那個男人不善的目光,顧蕎硬著頭皮,乖順地走到顧夫人跟前,婀娜行福禮道:“母親。”


    顧夫人對她的舉止很滿意,她點點頭,將那人介紹與她道:“阿蕎,來,見過楚大將軍。”


    聞言,顧蕎下意識輕蹙眉頭,她先前還疑惑為什麽這個陌生男子看自己的目光特別不友善,原來這人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準夫君”。不過看起來他似乎並不怎麽待見自己,估計這門親事也不合他心意吧?想到此,顧蕎反倒是稍稍鬆了口氣。


    “小女見過將軍。”


    顧蕎垂著眼,看也不看他一眼,對著他淡定地福了福身,心裏暗暗琢磨著,是不是應該要找個機會跟這人敞開來好好談談?既然雙方都不樂意,那這婚事還是吹了吧。


    可誰知就在她在心裏細細盤算之時,那人居然上前一步雙手“扶”住她的雙臂,低聲笑道:“阿蕎不必多禮。”


    手臂上傳來的隱隱痛感令顧蕎大吃一驚。


    她難以置信地望著麵前這位挺有氣質的美男子,她肯定對方是故意的。


    顧蕎麵容不改,繼續垂下眼睛盯著他那雙不染塵埃的皂靴,來而不往非禮也,自己是不是應該假裝跌倒借機狠狠跺他幾腳呢?


    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看出了顧蕎的“圖謀不軌”,他對她輕語了一句話之後,就鬆開雙手,迅速退開。


    顧蕎驀地睜大了眸子,神色凝重的看向他。


    隻一瞬,她就別開眼,收斂了神色,對顧夫人說道:“母親,阿蕎出來有些久,該回去了。”


    不等顧夫人回應,楚君墨卻是對她深情款款的笑道:“阿蕎大病初愈,還需多多休養才是。”


    他的款款深情,顧蕎卻隻覺頭皮發麻,如鋒芒在背。


    顧夫人心裏雖然有些埋怨顧蕎不懂事,可看楚君墨不在意,她也不好說什麽,隻給玉竹使了個眼色,道:“阿蕎快去休息吧。”


    顧蕎應了一聲,又福了福便攜玉竹一同離開。


    兩人走遠了,玉竹這才憋不住開口問道:“姑娘,剛才那個真的是楚大將軍?”


    “嗯。”顧蕎有些心不在焉地的應了一聲。


    “沒想到楚大將軍和傳聞中的不太一樣,而且大將軍看起來還很在意姑娘!”玉竹在心裏悄悄的將楚將軍和高公子比較了一番,竟發覺他二人不分伯仲,再看看自家姑娘,她心中有些高興:這楚將軍和姑娘很般配。與此同時,她也深感謠言誤人,楚將軍明明儀表堂堂,溫和恭謙,怎看都不像是傳聞中那種陰狠酷戾之人。


    顧蕎微微皺眉,似是自言自語般輕聲道了一句:“他確實在意我……”但不是歡喜,卻是厭惡。


    “那姑娘為何還如此苦惱?”玉竹也感覺到了顧蕎低落的情緒,心中甚是不明,一轉念,便又想了個明白:姑娘還是忘不了高公子……


    顧蕎長籲了一口氣,似是要將心中的氣悶都給驅出,她對著玉竹莞爾一笑,道:“沒有,隻是在想一些事情罷了。”


    她想不明白,為什麽那個男人明明厭惡自己卻還要娶自己為繼室,不過那個男人對她說的那句話,卻像是一塊石頭重重壓在她的心口上,讓她喘不上氣。


    他微笑著說,“顧蕎,你怎麽還沒去死呢。”


    其實,當時她很想告訴他,原來的顧蕎真的死了,自己隻不過是個冒牌貨而已。


    她有些動搖了,這樣的情形嫁入將軍府,隻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屍骨無存了吧!轉念一想,她覺得如果真是有人陷害原主人的話,自己如果和原主人一樣抗婚,又會是怎樣的結果?估計還是會稱了那些“牛鬼蛇神”的意。


    她覺得自己雖然沒有什麽遠大的誌願,也沒什麽通天的本事,但她絕不是任人搓圓捏扁之輩。誰讓她不好過,她就讓誰難過。反正自己也算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連閻王爺都不收她,那麽她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且說顧蕎離去未過多久,便有將軍府的小廝來報,說是二爺遊學回來了,楚君墨聞言,當即同顧氏夫婦告了辭。不過在離去之時,顧老爺邀他去書房單獨多說了一些話。


    “不知顧編撰有何見教。”楚君墨話語間,右手撫上左手拇指戴著的那枚墨玉扳指,習慣性轉動了一下。


    顧泓收斂了幾分和善的笑意,低聲道:“還請將軍借一步說話。”


    楚君墨不知這顧老兒打的是什麽主意,深深看了他一眼,這才應了一聲,隨後便跟著他走進了內堂。顧泓支開所有伺候的下人,楚君墨不由得挑眉。沒想到顧泓卻走到他身前,對著他深深打了一躬。


    “顧編撰這是做什麽?”楚君墨麵露驚訝,卻依然如鬆柏一般傲立在那兒,半點也沒有要上前去扶顧泓一把的意思。


    顧泓對此也不甚在意,他說道:“阿蕎純善,那次隻是意外,誰也未料到會……還望將軍能夠善待於她……”


    “嗬,顧編撰說的這是哪裏話,你也說了,那次隻是意外,況且阿蕎也並非有意,隻是先妻福薄,我又怎會將過錯強加在阿蕎身上?顧編撰大可放寬了心,往後就是一家人了,這些話自是不用再提。”


    顧泓聞言不勝欣喜,連連點頭道:“是,是,是,伯鴻說的極是,往後就是一家人了!能得伯鴻為夫,真是阿蕎的福分……不知這婚期?”


    “嗬嗬。”楚君墨低笑了兩聲,上前一步將顧泓扶起道:“這兩日我便差人將聘禮送至府上,三書六禮,明媒正娶。吉日也已挑好了,下月初三,老丈你看可好?”


    顧泓這下可算是安了心,笑道:“好!好!好!”


    第004章花葉寺旁遇機緣


    連綿不斷的春雨在整個江南彌漫開來。


    楊柳拂堤,碧草如絲。


    細雨蒙蒙中,顧蕎穿著一襲青色的衣衫,一派男子裝扮,撐著素色的油紙傘,在竹林幽徑翩躚而過。紛飛的細雨沾濕了衣衫的下擺,她並沒有在意,望著不遠處籠罩在煙雨迷霧中的古刹,微微有些出神。


    “姑娘,那邊就是花葉寺,要去看看嗎?”做小廝打扮的玉竹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麽自家姑娘要在這種天氣裏偷偷出門,可逛到了花葉寺的山腳下,她瞬間就明白了,隻道是姑娘想去那裏求福。


    顧蕎有些猶豫,她不知道這邊的佛祖能不能容得下自己這個奪舍的外世人。不過,既然來了,就去看看吧……


    “嗯,去上柱香也好。”


    主仆二人走出竹林,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長長的階梯,平緩的伸向前方的古刹。聽說這百步階梯,無論高低貴賤,都需要自己一步步走上去,這樣方顯誠心。杏黃色的院牆,青灰色的殿脊,蒼綠的菩提樹。這是座古老的寺廟,早在建國之前就已經存在了,都說在這裏祈福許願都很靈驗,所以幾百年來香火一直很旺。


    “公子買道符吧!求功名、求平安、求姻緣都可以。”


    顧蕎聞聲垂眸,隻見一個垂髻小兒提著一籃子折好的黃色符紙,抬起腦袋期盼地望著自己。


    “兩個銅錢一張……”小兒張張嘴,有些欲言又止,廟裏的符紙可貴著呢,其實還不都是一樣的東西,都是隔壁村張伯那兒買來的黃紙。


    看著小兒臉上的千變萬化,顧蕎不知怎的,心裏的陰鬱一下子便煙消雲散,她從腰間摸出兩個銅錢給那小兒,那小兒彎起眉眼接過銅錢。並將一張符紙鄭重其事地遞給了顧蕎:“謝謝公子!謝謝公子!”


    誰知,廟裏的和尚見了,立刻斜眼撇嘴道:“這東西哪有什麽用!得要禪師親手寫的才管用!”


    小兒聞言,臉一下子變得通紅,很是委屈地低下頭。


    顧蕎心生不悅,瞥了那說話的和尚一眼,反駁他道:“佛說眾生平等,那麽隻要心中有佛,無論是禪師寫的,還是這垂髻小兒寫的,不都是一樣嗎?小師傅日日參佛悟道,怎連這個淺顯的道理也參不透?”


    “你……你……”那和尚被顧蕎一句話給堵得麵紅耳赤,“那如何會一樣!”


    顧蕎撇撇嘴,她其實也知道不一樣,可說出去的話就像是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現在她也隻能假裝自己很有理。


    見邊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玉竹皺眉,心想這福怕是祈不成了,她暗暗拽了拽顧蕎的衣袖,壓低了嗓音勸道:“姑……公子,還是回去吧。”


    顧蕎微笑道:“不著急,待本公子上柱香。”


    可是站在大堂門口,顧蕎又猶豫了,她不知道自己麵前的這道門坎該不該邁。她知道自己其實算不上是個好人,充其量頂多是不會害人,也不知剛才的出言不遜,會不會令這邊的佛祖厭棄。


    正當她猶豫之時,隻見一位白須老僧帶著兩個小沙彌從內堂走過來。


    “阿彌陀佛。”毫無情緒起伏的聲音,卻出乎意外的溫暖。


    “大師。”顧蕎下意識雙手合十,對長者行了禮。


    白須老僧打量了顧蕎一番,淡淡道:“施主,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不等顧蕎說話,隻聽那老僧又說道:“老衲贈施主一詞‘無念’,望你終有一日能夠參悟其中的道理,修得正果。”


    “謝大師。”顧蕎再次雙手合十行禮。


    得了白須老僧的“贈言”,顧蕎在花葉寺略微停留一會兒便離開了,她走的時候,雖已雨歇雲收,但卻左右尋不到玉竹的身影。


    天色已然不早,顧蕎又在花葉寺裏外轉了兩圈,依然不曾見到玉竹。


    玉竹上哪兒去了呢?是什麽時候走開的?顧蕎沒有任何印象。按理來說,若是玉竹要離開,定會和自己說一聲,絕不可能一聲不響的跑掉。那麽究竟是發生什麽意外了?走散了?


    顧蕎看了一眼人頭攢動的大堂,似乎還真有可能。


    在菩提樹下站著等了許久,天光漸晚,人群散去,山下炊煙嫋嫋,顧蕎仍未等到玉竹。猶豫了一會兒,她決定還是自己先回去。


    提著油紙傘,還未走多遠,便被人給攔住。


    “哎!這位小兄弟,別急著走啊,你瞧瞧,這可是你落下的?”隻見一位穿著藍布直裰,頭戴方巾的男子伸手將一把折扇橫在顧蕎麵前,另一隻手則是將一串晶瑩剔透的琉璃珠子晃得叮咚直響。


    顧蕎略微有些詫異地看向來人,明明是個素未蒙麵的陌生人,可總覺得有些眼熟。她淡定地抬手以二指推開擋住自己的扇子,瞥了那串琉璃珠子一眼,說道:“這不是我的。”


    “哦?”那人收回扇子合攏,卻絲毫沒有離去之意,倒是麵頰微微有些泛紅。


    顧蕎盯著他臉上那一抹紅色,心中大囧:臉皮這麽薄,還學人家搭訕!誒?等一下!顧蕎意識到自己現在是男子裝扮,她再看向那人的時候,眼神中帶著幾分詭異。故意抬頭挺胸,將腰板兒挺得更直,她敢打賭隻要眼睛沒問題的,都能看出她是個女的。


    “唔……咳咳……”那人窘迫地咳了兩聲,麵紅耳赤別開眼。


    顧蕎見狀,心中直樂,如此羞澀單純的男人還真是罕見!讓她忍不住想要“**”一下,可思及此刻自己的身份,還有時代背景,她愣是將這個念頭給強壓了下來。


    “唔……那個……”


    “嗯?”看他這副“欲語還休”的模樣,顧蕎都替他著急,恨不得替他把話給接下去。


    “相遇即是有緣,若是這位姑……小兄弟不嫌棄,一起去小酌兩杯如何?”


    他說這番話時,神色雖是有些緊張局促,但看向顧蕎的目光卻帶著期盼。


    第005章竹林小築相處歡


    原本下意識就想直接回絕的顧蕎,抬頭,忽然間,莫名其妙就想起了原主人的那些看似巧合的遭遇,心裏總是有些不安。她此刻甚至開始懷疑玉竹,懷疑她故意走開讓自己落單,然後……


    眉頭不由得蹙起,目光不經意間與對方四目相觸。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作為一名特別專業的演員,對方眼中善,顧蕎看得很真切。她暗暗嘲諷自己惡毒女配演多了,看什麽都覺得有陰謀。


    而他手執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輕點著自己的手掌,安靜地觀察起顧蕎的臉色。


    今日他來花葉寺走走散散悶,剛從大堂出來,恰好就看到了護著小兒的顧蕎。


    他見她穿著青衫,外頭罩了件素白的輕紗,清風拂起薄紗,飄飄渺渺,長發隻用白玉梅花簪子挑起在發頂挽了個簡單的發髻,容貌如畫。


    在這之前,他並未見過顧蕎,也一直在猜測她究竟是什麽來曆。


    若說是出鄉野,可她身上那份與生俱來的貴氣,卻不是可以隨隨便便從書墨裏浸染出來的,若說是出生書包網、官宦之家,可這城中誰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會如此?


    見多了那些規規矩矩、如出一轍的大家閨秀,他對顧蕎倒是在不經意間多留意了幾分。看著她站在大堂前的猶豫不定,看著她時不時就發呆,看著她滿山找人……不知怎的,他竟然生出了結交之意。


    生怕唐突了佳人,他便解下自己掛在腰間的琉璃珠串上前搭訕。


    “在下仲雲,對小兄弟一見如故……”他收起琉璃珠串,一本正經地望向顧蕎。


    “哦。”顧蕎回過神來應了一聲,旋即又學著影視作品裏,雙手抱拳對他說道:“原來是仲雲兄,久仰久仰!”


    聞得此言,他一本正經的臉上忍不住微微抽搐了兩下。


    “今日有些不便,若不然改日?”若是真能結交一兩個知己好友,倒是一件美事,隻不過現在天都要黑了,自己在外邊溜達而且還和一個男人在一起,被人知道了,會不會被抓起來浸豬籠?


    “唔……好……不知小兄弟名諱?”他說這話時,臉上又忍不住一熱,總覺得自己像是個登徒子。


    “顧蕎。”坐不更名,行不改姓!


    “原來是顧……兄弟……”


    “仲雲兄,在下先行告辭,後會有期!”顧蕎再一次雙手抱拳。這一瞬,她總有自己穿去了武俠世界的錯覺,心裏有些偷爽。


    “……”他看著顧蕎離去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這算是個“奇女子”的吧?


    且說顧蕎在山下的竹林裏“東躥西躥”竟是迷了路,兜兜轉轉,終於在竹林中找到了曙光——一間有燈光的竹屋。


    顧不得欣賞竹屋外的翠柏、野花,顧蕎跨過籬笆,走到屋前抬手就叩門。


    “請問有人在嗎?”都亮著燭火呢,可別假裝不在暴露智商啊親!


    少頃,就看竹門被拉開。


    “顧……”


    “誒?原來是仲雲兄!真是好巧!哈哈……”此刻遇上熟人真是比什麽都強,顧蕎覺得自己人品其實也不算太低。


    對顧蕎的出現,他顯然很驚訝,不過倒也沒有問什麽,隻笑著將她迎進屋。走進竹屋,顧蕎左右觀看,屋內還算寬闊,有竹床,竹凳,正中間擺了一張黑漆香幾,幾上放一個古銅獸爐。


    顧蕎笑道:“你住這兒?”


    “偶爾過來住幾天。”


    顧蕎點了點頭,也不在多問,畢竟這是人家的私隱。


    他走到櫃前,伸手從櫃中的一角拿出瓦罐,白瓷茶盞,走到外間的爐灶旁。


    顧蕎跟在他身旁,看他嫻熟的煮水滌器,以三指在茶筒中取茶,投之入盞中,待水燒沸之後,取些沸水少許浸潤茶葉,而後將這頭湯倒去,使茶葉濕潤漲發,緊跟著,提壺急水下衝,水至七分滿,加蓋少頃。


    顧蕎端起一盞香茶,將蓋輕輕揭開一縫,香氣溢出,沁人心脾。


    觀之湯清葉綠,輕啜一口於齒頰間灌漱,再徐飲慢品,俟甘津潮舌,始得茶之真味。當然,這些顧蕎都感覺不到,可麵子上她還得裝一裝,人生麽,三分運氣,七分演技。


    就看她“發自肺腑”特別真誠的歎了一句:“果然與眾不同。”


    他微微一笑,說道:“這茶道講究的是環境、氣氛,以求湯清、氣清、心清,境雅、器雅、人雅。”


    顧蕎笑而不語,隻在心裏吐槽,喝口茶也有這麽多講究,對她來說還不如灌一杯溫白開水來得爽。


    一杯熱茶下肚,先前被忽略的饑餓感再次席卷而來,這兒沒別人在,顧蕎也不在端著大家閨秀的樣子,她抬手就推了推他,問道:“你這兒可有吃的?”


    他搖搖頭,回答她道:“未曾備得吃食。”


    顧蕎有些失望的撇撇嘴,兩人一同沉默著,又喝了一杯茶。顧蕎終是忍不住了,拉起他,站起身,道:“走,一同去找點吃的!”


    “……”


    此時竹林之中冷冷清清,他們二人尋了半響,也未曾尋著半點吃的。


    無可奈何之下,他便帶著顧蕎往濕潤蔭蔽之地尋去,隻見他挽起衣袖,從腰間掏出一根長不過三寸的短匕,然後猛的將匕首投擲出去,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


    顧蕎不解,問他:“什麽東西?”


    他笑笑:“吃的。”


    “哦?”顧蕎挑眉,君子遠庖廚,這個“書呆子”找的東西能吃嗎?


    “來,接著!”


    一個物件被拋到顧蕎懷裏,扔了顧蕎一個措手不及。她條件反射將東西接住,卻是驚得大叫一聲,丟下東西,迅速跳開。


    原來那東西不是別的,真是一條不小的烏梢蛇。


    “你這人……”顧蕎顯然被嚇壞了,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掩飾住笑意,從暗處走出來,彎腰將地上的烏梢蛇撿起來,說道:“這東西沒毒,味道不錯。”


    蛇肉味美,顧蕎自然知道,可是剛才自己丟了醜,說什麽她也得給自己找回點麵子。“沒想到你一介書生,竟然還會捕蛇,辛苦了,接下來看我的吧!”


    顧蕎做足了心理準備之後,便從他手裏拿過蛇,並討要了匕首,手起刀落,砍掉蛇頭,剝下蛇皮,動作略顯凶殘。


    看著顧蕎手上還在扭動的蛇身,他有些發愣。


    忽然,不遠處傳來一男子的呼喊聲:“二爺可在此處麽?小的給二爺送吃食來了。”


    第006章暗中傷人謠言起


    聞聲,顧蕎一驚,生怕被人撞見他們二人現今的狀況。於是,對他使了個眼色,搖搖頭。


    他回過神來,會意地點點頭:“無妨。”說罷,便看他朝那邊走了兩步,然後大聲喊道:“你且放在門口便是。”


    那小廝倒也知趣,走到竹屋前,將食盒放在門口。顧蕎和他等了半刻,聽著聲,覺著那小廝理應走遠了,便一同走了出來,顧蕎手裏依舊還提著蛇身。二人走到竹屋前,他將食盒提進了屋。


    他並不知,在他取食盒之際,那廝正躲暗處偷著眼瞧著,切莫說這小廝多事兒,而是他臨來之時,他家老夫人特別給他交代了,要他瞧好了二爺。


    這不,這小廝遠遠地見從林子裏走來了兩人,一個無需多說,自然是他家二爺,而另外一個麽……小廝揉了揉眼,心中甚疑:那分明是個俏姑娘啊!


    小廝回了楚府後,便將親眼所見之事略微添油加醋了一番,全都告訴了老夫人,於是乎,二爺與佳人幽會竹屋的消息不脛而走……


    然這一切,竹屋中的顧蕎和楚二爺並不知道。


    楚二爺將食盒打開,隻見裏麵,一壺酒,六碟小菜葷素相宜,還有兩盤糕點。


    顧蕎一見那壺酒頓然滿心歡喜,倒上一杯,嚐了口,忍不住讚道:“好酒啊!不錯!”


    他也端起一杯,淺啜一口,看向顧蕎的目光格外溫柔。


    待用過膳之後,本該是安鋪寢歇之時,可這竹屋內的二人,卻無半分就寢之意。孤男寡女,他自然是不能留顧蕎宿在此處,可又不好對她直接開口。而顧蕎在酒足飯飽之後,終於是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不用裝模作樣的時間,雖然過得十分舒坦,但是。


    兩人各懷心事靜坐了一會兒之後,就聽顧蕎打破沉寂說道:“仲雲兄,顧蕎有個不情之請。”


    “顧兄弟且說無妨。”楚仲雲正襟危坐。


    顧蕎微微垂下眼眸,說道:“實不相瞞,我對這邊不怎麽熟悉,沒摸著回去的路,卻誤打誤撞到了這……”興許是覺得自己有些丟人,她的聲音越來越低。


    “嗯。”意料之中,他並未有半分驚訝,“不知顧兄弟家住何處,夜路難行,若是不嫌棄,為兄送你過去吧。”


    聞得此言,顧蕎異常感動,心中大讚仲雲兄果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好漢子!


    就看她忙不迭地點頭說道:“那就有勞仲雲兄了!”正想報上住址,可是,才發覺自己根本不知道那裏究竟是哪條街、哪條巷、更別說“門牌號”了,皺眉尋思了一會兒,她才試探地問了一句:“顧府,不知仲雲兄聽說過嗎?”


    “顧編撰是?”城中張府、李府倒是有不少,顧府卻隻有一戶,原本他並不清楚,大哥要續弦,未過門的大嫂就是顧家的二姑娘,他自然留意了兩分。


    顧蕎眼睛一亮,忙回答道:“我爹。”


    “哦……”他看著顧蕎,很想問她家中排行第幾,可仔細一想,又覺得自己太孟浪,於是隻能將話咽回肚子裏。不過,憶起他們口中所言的顧家二姑娘,溫婉賢淑,與眼前這位顧姑娘怎麽看都不會是一個人。這般想著,他竟然暗自鬆了口氣。


    隨後,楚仲雲提著燈籠,領著顧蕎離開了竹屋,一路往顧府走。他並沒將顧蕎送到顧府門口,而是在距離顧府還有一段路的地方停下,指著街巷盡頭那幢大宅院,他對顧蕎說道:“那兒便是顧府了。”說著,他又將手裏的燈籠遞給她,言外之意,溢於言表。


    顧蕎心生感激,對這人的好感直線飆升,她接過燈籠,看向他,輕輕道了一聲:“仲雲兄,謝謝。”


    同他辭別了之後,顧蕎提著燈籠走在空無一人的街巷,一路走,一路在心裏琢磨說詞。她並沒有發現有個人影一直在鬼鬼祟祟的跟著她。


    “姑娘!”


    就在顧蕎將要走到府門前的時候,玉竹不知從哪兒小跑了出來,神色有些緊張,她見到顧蕎便將她從頭到腳仔細打量了一番,發覺對方毫發無傷,這才稍稍鬆了口氣,隨後,又看她左右張望了一會兒,發現並無旁人在此,這才帶著顧蕎往偏門走去。


    “姑娘可算是回來了,老爺夫人都問了好幾回,奴婢隻說姑娘有些不舒服,在休息。”玉竹一直絮絮叨叨說著話,但對“走散”的事情卻是隻字未提。顧蕎一聲不吭,她覺得自己似乎對玉竹太過信任了。或許是人的雛鳥情節,誰讓她來到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玉竹呢。.


    從偏門走到內院,除了一路上遇到三五個家仆之外,卻也沒有別的意外發生。隻是顧蕎看著身旁的玉竹,眉頭卻越皺越緊。


    在二人即將走到顧蕎居住的茗香苑時,顧蕎忽然止步,落於玉竹身後,望著玉竹的背影,幽幽開口問道:“玉竹,你先前去哪兒了?我在花葉寺等了你許久。”


    聞得此言,玉竹腳步一頓,夜色中,顧蕎隻能看到她微微顫動的雙肩。


    “你……”


    顧蕎的話還未說出口,她的腰竟然被一隻臂彎給攬住,緊跟著,一隻大手捂住了她的口鼻。


    突生的變故卻並未讓她亂了陣腳,這也得益於曾今的武替生涯,就在她被人捂住口鼻的時候,她的右手便迅速屈起,在以手肘朝後迅猛攻擊對方的同時,另一隻手拔下發簪朝後麵刺過去,如果能夠刺中對方的眼睛,自然是最好不過的,如果不能,那也能夠給自己脫逃的機會。


    很顯然,對方沒想到這麽一個嬌弱的女子居然還會來這一招。就在對方露出破綻有些鬆動的時候,顧蕎用盡力氣掰開那人捂住自己口鼻的手,轉身,抬膝,對準那人的褲襠就是狠狠一下。


    “嗷——嗷嗷——”


    與那人淒厲的慘叫聲一同響起的便是顧蕎“驚慌失措”、“撕心裂肺”的呼救聲。


    “來人啊——快來人啊——”


    玉竹呆呆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竟然忘了反應。


    第007章眾人夜鬧茗香苑


    寂靜的夜在頃刻間被打破,不多時,便看顧府那些稍稍強壯的家丁一個個輪著木棍氣勢洶洶地往茗香苑這邊跑將過來。


    等家丁們趕到之時,就瞧見他們家的二小姐顧蕎緊靠在玉竹身旁,雙手緊緊抱住隨手撈過來的棒槌,如驚弓之鳥一般死死地盯著那個彎著腰,捂著褲襠哀嚎的賊人。


    一見此狀,他們不由分說地便將那人給擒住,正待拷問之時,顧老爺以及夫人、姨娘們也已聞訊趕了過來。


    “阿蕎,發生何事了?”顧老爺來得匆忙,隻披了件外衫。


    顧蕎似乎精神有些恍惚,對顧老爺對問話,充耳不聞。顧老爺見她如此,隻當是被嚇著了,頓然疼惜不已。


    “回老爺話,來來個偷兒,恰好被姑娘撞見,受了些驚嚇。”終於回過神來倒玉竹,垂著眼,替自家姑娘回了話,隻是偷偷看向她的目光變得有些複雜。如果說,方才顧蕎痛擊那人的舉動,在玉竹眼中是震驚。那麽此刻顧蕎的這番舉動,則是讓她有些懼怕。


    不等顧老爺開口,便聽最得寵的洪姨娘忍不住說道:“哎呀,二姑娘院子裏來了偷兒,真被偷了東西倒還是小事,若是被外人知道了,這黑燈瞎火的,又是在閨閣,指不定會傳出什麽話來呢!”


    顧蕎聞言神色不變,還是那幅驚魂不定的模樣,隻在心中冷笑:可不是麽,合著你們不弄死你們家二姑娘,就吃不下睡不著是不是!


    顧老爺不悅地皺起眉頭,正當要開口訓斥時,卻看顧夫人揚起手來一巴掌扇在洪姨娘媚若桃花的臉上。


    “啪——”一聲脆響,四周鴉雀無聲,就連洪姨娘自己都瞪圓了一雙杏兒眼震驚萬分地望著顧夫人。


    半晌,興許是臉頰上如火燒一般的痛感提醒了她,她這才捂著被打紅打臉頰,眼含淚光委屈地看向顧老爺:“老爺……妾身……妾身隻是擔心二姑娘遭人閑話……”


    看著嬌美的小妾這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顧老爺想要訓斥的話,早就被丟到了九霄雲外,此刻,他滿心滿眼的就是好好安撫一下小妾。疼惜地撫上她那半邊麵頰,看向正室的目光竟多了幾分責備。


    與此同時,倚在老爺懷裏的洪姨娘抬眸也朝正室投去了一個挑釁的眼神。


    顧夫人緊抿著唇,當眾被老爺落了麵子,又被妾室挑釁,她強壓下滿心的不快與憤怒,安慰了顧蕎幾句話之後,便當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領著自己都侍婢離開領。


    顧蕎望著顧夫人漸漸消失在夜色中都身影,不由的讚歎這女人厲害。


    教訓了小妾,得了護女的名聲,雖是惹得丈夫不快,但這隻是一時的。畢竟顧泓是個明白人,他分得清誰識大體。


    再看顧泓,她的現任老爹,顧蕎有些憂傷,從古至今,這男人的劣根性還真是經久不衰。


    就算是受到法律約束的現代,男人們依然管不住自己的身體和心,更別說這三妻四妾的時代,要男人從一而終?這可真是個大笑話。


    想到自己的婚姻,想到往後自己也要活在這種和一堆女人搶著睡一個男人的日子,顧蕎深深的蛋疼了。


    正當大夥兒都以為要收拾離場都時候,卻見那被擒住的漢子忽然對著顧蕎高聲喊道:“阿蕎!你怎麽能這樣對我!你忘了曾今的山盟海誓了嗎?”


    “……”顧蕎覺得自己終於體會到了什麽叫做“被雷得外焦裏嫩”!隻是這位大哥啊,這種爛大街的低端方法用起來真的沒關係嗎?


    “你亂說什麽!我家姑娘何時見過你了?”玉竹當即反駁道。


    那漢子沒有理會玉竹的話,他雙目死死鎖住顧蕎,一字一句,道:“阿蕎,今天花葉寺、竹林小築,你該不會忘了吧!”


    “……”顧蕎雖然有些心驚,但卻是麵不改色。


    她在思量,這人究竟是何人?他又為什麽會知道自己和仲雲兄的事?難不成自己一直被人跟蹤了?


    顧蕎此刻也未懷疑楚仲雲,隻是因為她信任自己的感覺。


    “姑娘……”玉竹擔憂地看向顧蕎,她隻記得自己原本事跟在她身旁的,可當時人太多,也不知是誰擠了一下,她與顧蕎便被隔開了一點距離。再後來,似乎自己後頸一痛,緊跟著就什麽不知道了,等她再醒來等時候,她發現自己居然在茗香苑!


    玉竹下意識的反應引起了顧老爺的懷疑,他雖是相信自己的女兒,但人言可畏,又讓他不得不防備。


    “阿蕎?”顧老爺朝顧蕎投去了詢問但目光。


    顧蕎此刻腦子轉得飛快,左右衡量了一番之後,她打算死不承認。


    “爹,阿蕎今日一直在房中,從未出過門,更別說是去花葉寺了。至於那個什麽竹林小築,更是不知是哪裏。”顧蕎說著就落下淚來,她抬眸看向顧老爺,目光“柔弱中帶傷”,說道:“爹爹還不信阿蕎麽?”


    被顧蕎這般質問,顧老爺心神有些恍惚,他想起了多年前,那個類似的場景,猛的,心裏就像是被壓了塊大石,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鬆開攬住洪姨娘的手,對著家丁大聲喝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將這胡言亂語的賊人壓下去!”


    聞言,眾家丁連忙堵住那漢子的嘴,將他五花大綁壓了下去。


    顧老爺鬆了口氣,他走到顧蕎麵前,抬手輕撫著她披散的長發,柔聲道:“讓阿蕎受驚了。”


    說罷,他又對玉竹道:“還不快扶你家姑娘進屋休息。”


    “是,老爺。”玉竹福了福,伸手摻住顧蕎道胳膊就往屋子裏走去。


    顧蕎坐在繡墩上,玉竹命人端來了熱水,顧蕎洗了臉,換了衣衫。玉竹在收拾髒衣服的時候發現上麵有血跡,一愣,旋即又驚魂不定地看向顧蕎。


    感受到玉竹的目光,顧蕎看了一眼她手裏捏著的衣物,淡淡道:“哦,那是蛇血。”


    蛇?雖然不是玉竹想的那回事,但她還是有些擔心。她家姑娘在自己離開之後究竟遇上了什麽事?有沒有受傷?有沒有被人欺負?


    玉竹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可看顧蕎一臉倦意,又不忍打擾。


    第008章兄弟暢談婚事近


    且說楚仲雲從竹林小築回到將軍府之後,還未歇上半刻就看他大哥身旁的侍衛小乙過來傳話,說是將軍命人在水榭單獨備了酒菜想要與二爺敘敘。


    楚仲雲忙將自己從頭到腳都好好拾掇了一番,才精神奕奕的去見他家大哥,卻聽跟在自己身邊的小廝嘟嘟囔囔一副不滿的神色。


    楚仲雲手持折扇輕輕敲了這小廝的腦袋一下,笑問道:“玉書,你方才在嘟囔甚麽呢?”


    玉書陪著笑臉說道:“無事,無事……公子您怕是聽錯了,玉書未曾言語……嘿嘿……”


    楚仲雲又敲了他一下,道:“好了,你有什麽話,且但說無妨。”


    連被自家公子敲了兩回,玉書捂住腦袋,“不能敲了,再敲就傻了。”左右瞧了瞧,見私下裏無人,玉書支支吾吾又道:“這兩天府裏上下都在說……大家都說公子得如花美眷,藏在竹林小築……還說,那姑娘不是什麽正緊人……玉書跟隨公子多年,從不曾見公子與任何女子有往來,自是不信他們所言。”


    楚仲雲笑道:“你既不信,又何故來問我?”


    玉書停住腳步,鄭重其事說道:“公子,玉書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怕是說我這個下人多事嚼舌頭。”


    楚仲雲轉身,問道:“你這孩子,甚時候多了這麽些心眼?說罷。”


    玉書道:“公子且行事要仔細,那老夫人可一直在等著抓你的痛腳呢。府裏的人都清楚,也隻有公子你未察覺……”


    楚仲雲卻收斂裏笑意,道:“玉書,往後這種話不許再提,她雖有千般萬般不是,但終歸還是我母親。”


    玉書低著腦袋,不言不語。


    在他看來,這府裏,就沒人是真心對他家公子好。老夫人自是不消多說,偏房對兒子她能容得下才怪!而大公子,看起來好像是對公子很好,可究竟這裏麵有幾分真心,又有誰知道呢?別對不說,單說這親事吧。他自己馬上都要娶繼室了,公子年及弱冠,卻連個親都沒定。


    站在曲橋的這一端,楚仲雲看著荷花池中央的亭子裏,他家大哥站在那兒。


    “大哥!”他高喊裏一聲。


    “仲雲。”亭中的楚君墨微微頷首。


    楚仲雲快步往亭子走去,亭中的石桌上,酒菜已備好,全都是他愛吃的菜色,楚仲雲心頭一熱。


    “仲雲這次回家就別再走了,留在京中吧。”楚君墨提起酒壺給對方滿斟了一杯。


    楚仲雲從未有過留京的打算,可這一回不知怎的,他竟是有些猶豫。看出了他的猶豫,楚君墨又道:“母親年紀大了,我又常年領兵在外,這個家裏,隻剩下老弱婦孺,沒有一個男子撐著不行。”


    楚仲雲點點頭,“大哥讓我再想想……”


    “嗯。”楚君墨端起酒盞淺飲一口。


    “大哥,仲雲還不曾恭賀你呢!聽說顧家小姐恬靜柔美、溫婉賢淑,又飽讀詩書。京中不少人都羨慕大哥得此如花美眷。”想起自己見到的那位顧家小姐,楚仲雲忍不住在揚起了唇角。


    “嗬嗬。”楚君墨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問道:“齊家治國平天下,你也該定下來了,可有看中的姑娘?”


    “唔……”楚仲雲端著酒盞的手微微一頓,他垂著眼,指腹輕輕蹭著酒盞,“目前還沒那個打算。”


    楚君墨看似不經意道:“外邊都在說,你和佳人在竹林小築幽會,我還以為……還打算幫你上門去提親,不曾想竟是謠傳。”


    “唔……”聞得此言,楚仲雲差點沒將酒盞給打翻。


    楚君墨見狀,不由得挑眉:“怎麽?難道不是謠傳?”


    “不不,大哥,並不是外間傳道那樣,她是個好姑娘!”想起之前從玉書那聽到的話,楚仲雲便將那天在花葉寺、竹林小築的事情都仔細道與楚君墨知曉,隻是中間隱去了顧蕎的名字。


    楚仲雲說的這些,楚君墨早已一清二楚。他看著弟弟眼中的笑意,心情有些複雜,“你喜歡她?”


    “嗯?”楚仲雲一愣,似乎沒聽明白自家大哥的話。


    楚君墨望著他的雙眼,重複裏一遍:“你喜歡她?”


    楚仲雲臉頰微微有些發燙,“她是個有意思的人,我確實挺喜歡,不過卻與男女之情無關。”


    楚君墨未再繼續這個話題,兄弟二人推杯換盞,到了後來,楚仲雲竟也答應了留京。


    再說顧府,那日夜裏到事情,也不知怎的,沒人再提,顧蕎自然樂得如此。


    “姑娘!姑娘!”隻見丫鬟一路小跑著過來,她在門口立定,還不等將氣喘勻,就說道:“將軍府的彩禮和聘書送來了!老爺和夫人在前廳,讓奴婢來請姑娘過去。”


    聞言,玉竹臉上一喜,對顧蕎說道:“姑娘快去瞧瞧!”說罷,玉竹便抬手替顧蕎整了整衫裙,陪著她喜滋滋往前廳走去。


    到來前廳,顧老爺指著那送來的鳳冠霞帔,簪環首飾對顧蕎說道:“阿蕎將這些試試,若是不合身,也可早日修整。”


    “是,老爺。”玉竹上前捧著鳳冠霞帔,簪環首飾走到顧蕎身旁,笑道:“姑娘。”


    顧蕎眼也不抬,隻應了一聲,道:“嗯。”


    回到茗香苑,玉竹幫顧蕎解開素色的衣衫,換上紅豔豔的喜服。


    顧蕎站在那兒,任由玉竹擺弄著自己,待她將腰帶係上之後,銅鏡中映出的顧蕎,她身穿紅色羅衫,如墨般的青絲披散在肩背上,國色天香,嫋嫋婷婷。


    “小姐,可還合身?”


    顧蕎微微頷首:“正合適,隻是顏色太豔了。”


    “嘻嘻,小姐平日裏素慣了,自然是不適應。不過,小姐穿這喜服可真好看。”


    顧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心中起了千千結,這場婚事,她是逃不掉了。先前縱使做好來心理準備,可真到來這一天到時候,她還是有些不安,想打退堂鼓。從前,她一直奉行的是不婚主義,也從未想過自己要談戀愛、結婚。再者,就算必須嫁人的話,那麽她寧願嫁給一個老實人,哪怕過的是男耕女織、粗茶淡飯的日子。那個姓楚的,無論怎麽看都絕非自己的良配!


    況且,她現在才十五歲!還是個孩子啊!


    想到洞房花燭夜,她隻覺陰風測測……


    第009章新婚有驚卻無喜


    大婚的這一天,天剛破曉,顧府就已經忙活開來。


    顧蕎以香湯洗浴,穿上大紅的喜服,渾身環佩叮當。


    侍婢將她的長發挽了個髻兒,然後戴上鳳冠。隨後,又在她的額前,雙眉之間畫了一朵綻放的梅花,這就使得原本清麗的臉蛋多出了幾分嫵媚。最後,顧蕎自己拿起紅紙輕啟唇,在唇上點上朱色。


    玉竹將一雙軟底大紅繡鞋捧給顧蕎,說道:“姑娘,穿繡鞋。”


    顧蕎不忍去看,閉著眼就將繡花鞋給穿上,又聽玉竹說道:“姑娘請抬手,玉竹為姑娘染甲。”


    顧蕎唇角微微抽動:“這就不必了吧。”


    “要的!要的!這哪一家的姑娘不都是十指丹蔻!”


    又折騰了好一會兒,顧蕎這才蓋上蓋頭,在攙扶下,心情複雜地上了花轎。坐在顛簸的花轎上,她凝眉苦思,將“繼室”攻略各種走向結局給模擬了一遍。


    第一種:收斂性子,做一個賢良淑德的好妻子,相夫教子,與人為善,待婆婆為親媽,視妾室為姐妹,夫君虐我一百遍,我待夫君如初戀……最後一家人親親熱熱、和和睦睦……那才見鬼了呢!真要這樣,結局隻有一種——死無葬身之地!


    第二種:上鬥婆婆,下鬥妾室,曆盡艱辛,終是成了“鬥戰勝佛”,結果,不用多說,自然是被“如來佛祖”(夫君)壓在五行山下五百年——生不如死!


    第三種:做有名無實的夫妻,然後對夫君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他明白“冤冤相報何時了,得饒人處且饒人”,終是換得休書一封,重獲自由,皆大歡喜——做夢!


    第四種:想盡一切辦法讓夫君愛上自己,隻要做到這一點,那麽無論是要做一個“與世無爭”都賢惠妻子,還是要成為“鬥戰勝佛”,所有的結局將都是美好的he!所有的問題都將不再是問題。


    但是——


    顧蕎忍不住撫額,什麽都可以騙,但是,唯獨真心這種東西,卻是要拿真心去換的,半點兒都參不得假。隻是付出一顆真心,未必能換回一顆真心。不是所有的人都跟她自己一樣誠實守信、講道德!


    此項風險係數太大,一點都不適合玻璃心的她。


    在顧蕎為自己研究“繼室”通關策略的時候,花轎已經在將軍府大門口停落。


    轎門被踢開,緊跟著,頂著蓋頭的顧蕎就被喜婆摻扶著進了將軍府,跨過火盆走進大堂。


    一段紅綢被塞入她的手中,不必猜測,這紅綢的另一端,一定是在那個姓楚的手裏。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顧蕎正要屈膝在鋪墊上跪下,卻無意間看到有亮光閃過,她很清楚,那不是金絲銀線的反光,跪下時,她以裙擺為遮掩,雙膝隻碰在邊緣上,磕頭時,手伺機在鋪墊上摸了一把,果然摸到不少豎在那兒的針。


    顧蕎心中怒火狂燒,她不信,連她這頂著蓋頭的“半瞎”都看到了異常,那個眼神犀利的楚大將軍會沒有察覺?別告訴她,楚大將軍此刻滿心滿眼隻有她,根本看不到其它。這種鬼話,三歲的孩子都不會相信!


    要是沒有楚大將軍的默許,誰敢這般明目張膽地整新婦?


    看來在將軍府的日子,比她原先想的還要難過了。


    顧蕎恨得牙癢癢,她真的很想揪住姓楚的衣襟,問問他,問他為什麽明明恨不得自己去死,卻還要自虐地娶自己?


    忍字頭上一把刀,磨刀霍霍向新郎,顧蕎在意念中將楚大將軍砍了一遍又一遍,終於稍微解了點氣。


    夫妻對拜之後,她就被送入了洞房。


    新房內紅光映輝,喜氣盈盈。床前掛“百子帳”,床上鋪著“百子被”,就連床幔也是繡著龍鳳呈祥的大紅錦緞。


    顧蕎蓋著喜帕坐在那床上,倒也十分鎮定。


    不多時,外邊便傳來了聲響,她知道,必定是筵席已散,那家夥過來了。


    房門開了,進來的卻不是楚君墨,而是一個陰沉著臉的老婦、三五個神色各異的年輕女子,還有一個同樣穿著喜服的男子。


    新房中的氣氛有些怪異,顧蕎也有些納悶:鬧洞房?


    很快她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此刻,那老婦說道:“也不知伯鴻何時回來,仲雲,你替伯鴻將她蓋頭給掀了吧。”


    等一下?仲雲?顧蕎眼皮子一跳:不會是自己認識的那位仲雲兄吧?


    還等不及她想個明白,就看眼前一亮,蓋頭被人給挑開。顧蕎下意識抬眸望去,果真就看到亮仲雲兄那張熟悉的臉。


    與此同時,仲雲兄手持秤杆,也一臉驚詫地望著她。


    原本就有些詭異的氣氛,這下子更是凝固了。旁邊的人,一個個比鬼還精,目光在顧蕎和楚仲雲之間來回不停地掃蕩。


    在不知該如何開場的時候,就看一妙齡女子笑吟吟上前,一把握住顧蕎的雙手,道:“新嫂嫂真好看,姐夫真是好福氣。”


    嗬嗬!


    甭管此女是何人,她骨子裏所散發出來的那種白蓮花氣質,就足以令顧蕎對她退避三舍。


    “今日朝中又要事,姐夫趕不回來,又不想耽誤婚事,所以隻好讓仲雲替兄長拜堂……”話到此處,她麵帶憂慮地望著顧蕎,又道:“還望嫂嫂能夠體諒姐夫……”


    嗬嗬!


    不過“姐夫”究竟是什麽意思?難不成這白蓮花是姓楚的前妻的親妹子?可是姐姐都掛了,她一個待嫁的姑娘和姐夫同住一個屋簷下,究竟是幾個意思?不過這些都不是她此刻該去考慮的問題。


    隻聽她柔聲道:“姑娘多慮了,夫君身為一國之將,自然是要以國事為重,阿蕎又怎會因此而埋怨夫君。”


    那姑娘笑道:“是婉婷多言了,嫂嫂莫怪。”


    看著婉婷姑娘,顧蕎牙有些酸,哼,白蓮花什麽的,最討厭了!就連名字都那麽瑪麗蘇!


    “好了,既然沒事大家都回去吧。”老婦人微微皺眉,手裏拄著的拐杖不耐煩地戳了幾下。


    “是。”大夥兒應了一聲便離開了新房。


    楚仲雲看著顧蕎有很多話想要說,可礙於有旁人在,隻能千言萬語化成一句:“嫂嫂且安心,大哥快回來了”。


    “嗯。”顧蕎微微頷首。心裏卻道,他不回來最好!


    老婦人眉頭鎖得愈發緊,“仲雲,走了!”


    第010章顧蕎示好楚郎疑


    這一波人,來去匆匆,似乎就像是故意組團到顧蕎麵前“耀武揚威”一般。


    待他們走後,玉竹打發了另外三個陪嫁丫鬟離開,然後沉著臉將房門給關上,轉身看向顧蕎,卻見她無悲無喜,垂著眸子,安安靜靜地端坐在那兒,燭光在她的長睫上投射下影子。玉竹看著看著,不知不覺中,竟是紅了眼眶。


    一直在心裏琢磨事情的顧蕎,忽然聽到細微的抽泣聲。她循聲望去,便瞧見玉竹站在那兒抹眼淚。


    顧蕎不由得一愣:好好的,怎就哭了呢?


    待她轉眼間明白過來,雖是有些哭笑不得,但更多的卻是感動。她出聲安慰道:“莫哭,這不都好好的麽。”


    聞此言,玉竹抽泣得愈發厲害,隻聽她斷斷續續道:“姑……姑娘何……何曾……受過這般委屈……”


    顧家二姑娘出嫁,夫君沒有上門迎親,就連拜堂還是他人替代,這些事情隻怕明天就會傳遍京中的大街小巷,不說顧家丟了顏麵,就怕姑娘會被人看低,在婆家受盡欺淩。


    顧蕎深吸一口氣,緊跟著緩緩呼出,對著玉竹露出一個燦若桃花般的笑容,她說道:“既來之,則安之吧。”


    “可是,姑娘……”玉竹還想說些什麽,卻聽外頭有腳步聲響起,由遠及近。


    “噓——”顧蕎抬手將食指豎在自己唇上,對著玉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玉竹會意,低下頭,拿帕子將臉上的淚痕擦拭幹淨。


    不多時,就看房門伴隨著門軸轉動的聲響被人從外間推開。


    隻見穿著紫色朝服的楚君墨沉著臉走了過來,洞房花燭本是歡歡喜喜的事情,此刻房中的氣氛卻像是在吊喪一般。


    玉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上前對著楚君墨行了福禮,道了聲:“老爺。”


    楚君墨沒應聲,隻抬手示意她退下。


    玉竹顰眉,扭頭看了顧蕎一眼,見顧蕎對她微微點了點頭,她這才憂心忡忡的退將出去。


    玉竹離開之後,房內隻剩下顧蕎和楚君墨二人。


    他們二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雖然彼此之間的距離還不足兩步,但卻像是如何都靠不近。


    房內一片寂靜,隻有龍鳳雙燭燃燒時發出的細微聲響。


    本著“敵不動,我不動”原則的顧蕎,微微動了動有些麻木的腳,心道,不能這樣幼稚的跟他耗下去,得先探一下對方的口風,然後在整個合適的“攻略”。


    可是,如何打破現在的僵局又是一個讓顧蕎頭疼的問題。總不能質問他,為什麽今天要給自己難堪吧?這種“自殺式”的話題,顧蕎覺得自己腦袋被門給夾了才會說。


    鬼使神差之下,一句“你吃了嗎?”脫口而出。


    顧蕎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麽蠢的話,怎麽可能是她說的!


    可是一抬眸,恰好對上楚君墨那雙細長陰險的桃花眼,對方眼中浮現的笑意,一下子就觸動了顧蕎“纖細”的神經。


    嘲諷、鄙視……


    在心裏默數到三,顧蕎裝作若無其事一般,“我餓一天了,你要是不介意,我吃點東西。”說著,她便無視了楚君墨的存在,淡定地站起身,然後淡定地走到黑漆木桌前,坐下。倒了杯茶,特別斯文有氣質的喝了一口,放下茶盞,拿起擱在上頭的那雙象牙筷子,慢條斯理吃了起來。


    顧蕎一邊享受著美食,一邊默默給自己的演技與機智點了個讚!


    而楚君墨在短暫的詫異過後,竟沒有給顧蕎找茬,就看他走到黑色漆案旁,從寬大的衣袖中伸出手,捏起案幾上的那支鎏金撥子,輕輕撥了撥鏤花蝠紋銅香爐裏邊的盤香,一股清新的甜香慢慢的在屋子裏彌散開來。


    也不知是吃了東西,還是因為那股清新的香味,顧蕎此刻的心情確實好了不少。


    “你真的不吃點嗎?”顧蕎望著楚君墨挺拔的背影,收起了要與他死磕到底的念頭,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能和解還是和解吧。


    楚君墨擱下手裏的鎏金撥子,轉身瞥了她一眼,說道:“你似乎心情很好。”


    顧蕎笑眯眯端著茶盞,淺啜了一口,抬眸迎上他的視線,沒有回應他的問題,卻反問他道:“夫君心情不好麽?”


    楚君墨望著顧蕎的雙眸,那眸中絲毫不見半分憤怒、驚恐,有的隻是平靜、溫和。


    他不由得挑起了眉梢,似笑非笑道:“好極了。”


    聞言,顧蕎微垂下眸子,笑而不語,隻在心裏暗暗唾棄了他一番。但她這模樣在別人看來,就因丈夫的調又戈而嬌羞的新婦人一般。


    楚君墨也不說話,盯著顧蕎看了半晌。


    “……”頂著楚君墨的目光,顧蕎倍感壓力。


    隨後感覺到對方正朝著自己走過來,顧蕎心中警鈴大作。


    看到對方隻不過在桌前坐下,她才鬆了口氣,暗道自己太過緊張。


    顧蕎起身斟了兩杯酒,遞予他一杯道:“我們且飲兩杯,請。”雖然彼此都不喜歡對方,但形式還是要走走,誰讓她是大家閨秀呢!


    楚君墨接過酒盞,目光深沉的看了她一眼,旋即一飲而盡。


    可剛喝完,又被顧蕎給滿斟了一杯,這是以為成雙之意。鬼使神差的,楚君墨竟然也將這杯給喝了。


    兩杯酒對於楚君墨而言,並不算什麽,可是這酒並不是一般的酒,而是給新人助興特別加了材料的。他眯起眼眸看向顧蕎,說道:“天色已晚,歇息吧。”


    “……”顧蕎心裏一驚,下意識想要往後退,想到自己現在所扮演的角色,她定了定心神,道了聲好。罷了,反正早晚都要走這一遭,一咬牙,一閉眼,很快就過去了。再說了,這個身體也不是自己的。


    楚君墨靜默地盯著顧蕎看了一會兒,然後就開始寬衣,脫了外衣,取下發冠。在他轉身走到屏風之後,顧蕎摘下頭飾便在床榻上閉目躺好。此時,等待對於顧蕎而言,就像是死囚在等槍決一般。


    隨著屏風後麵腳步聲的響起,她的心都糾到一塊去了。


    第011章受冷落人盡皆知


    之前顧蕎總是嫌蠟燭、油燈的亮度不夠,為保護好自己的視力,入夜之後,她從來不在昏黃的燭光下用眼。


    然而,此刻房內雖說有兩隻花燭照明,但顧蕎卻覺得光線太亮。


    “吱呀——”門軸轉動,旋即又聽“砰——”的一聲,門似乎又被闔上。


    顧蕎睜開眼睛,支棱起耳朵,發現房裏似乎隻剩下了自己一個人。她“騰”的一下從床上爬起來,張望了一會兒,然後又踩著繡花鞋“踢踢躂躂”繞到屏風後邊。這兒除了楚君墨換下的那身朝服之外,別無他物。


    一時間,顧蕎似乎還未緩過神來:他在新婚夜,就這麽丟下新婚妻子走了?


    喪心病狂!這男人簡直太沒有責任感!太不敬業了!


    感覺到自尊心受到傷害的顧蕎,氣哼哼往凳子上一坐,倒了盞茶,咕嚕嚕一氣喝完,早已涼透的茶水被灌入腹中,心頭的焦躁似乎也得到了緩解。


    手指無意識的把玩著茶盞,待靜下心之後,顧蕎凝眉深思:自己究竟打算怎麽辦?


    遠的不說,就說明天的事吧……


    她側過臉來往床鋪上掃了一眼,大紅的鋪子上,那塊潔白的元帕異常刺眼。


    現在估計整個將軍府的人都該知道自己在新婚夜獨守空房的事,如果這個時代也有八卦雜誌的話,顧蕎覺得,那本雜誌的大封麵上,一張楚大將軍酷帥的特寫照上附一張穿著嫁衣、看似愁容滿麵的自己。旁邊注著醒目的大標題:“揭秘驃騎大將軍那些不為人知的情史!”,下邊另附一行小字:“大將軍洞房花燭夜摔門而出,撇下新夫人獨守空房,是舊情難忘?還是因愛生恨?”


    自己不得寵,已經成了無法逆轉、並無法掩蓋的事實。


    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顧蕎揉了揉臉:別想了,早點休息吧!養足精神,明天開始不知道還有幾場惡戰要打呢!


    想起那個眼神不善的老婦人、白蓮花婉婷姑娘以及還不曾正麵接觸過的姨娘們……


    煩——


    顧蕎一頭紮進柔軟的床鋪,扯過錦被蒙住腦袋。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累了,不多時,便看她抱著錦被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顧蕎這邊倒是睡得香甜,可整個將軍府暗地裏已經炸開了鍋。


    先前守在新房外邊的老麽麽,楚君墨前腳一走,她後腳就讓身邊的小丫鬟去老夫人那兒報了信。而她自己則是繼續守在外頭,直到一個丫鬟匆匆跑過來,在她耳邊說了句話,她這才離開回到老夫人那邊。


    丫鬟走入屋內,對著正閉目養神的老婦人行禮道:“老太太,楊麽麽回來了。”


    “嗯。”老夫人應了一聲,意識身旁跪著捶腿的丫鬟繼續,卻沒有睜開眼睛的意思。


    楊麽麽進了屋,直接走到老夫人身邊,微微彎腰,說道:“老太太。”


    “伯鴻在哪兒過夜?”老夫人問了一句。


    “回老太太話,大爺去的是清竹苑。”清竹苑是楚君墨自己的住處,苑中有士兵把守,除了他靡下的親信,任何人都不得入內,就連老夫人也沒進過一次。


    聞得此言,老夫人驀地睜開眼睛,麵露不滿之色,又問道:“那這次回京之後,他可去過萍兒她們那邊?”


    楊麽麽搖了搖頭,“回老太太話,不曾。”


    老夫人閉上眼睛,放低了聲音,說道:“你說他是怎麽想的?”好不容易說服他娶繼室,可他竟然無視了婉婷,弄了這麽一個東西進門!


    顧家二姑娘與高家三公子,可是京中都知道的一對璧人。


    雖然顧家二姑娘是閨中典範,可老夫人心裏總是有根刺,總覺得那姑娘心裏頭早就有了別人,嫁進來也不會真心對自己兒子,更不會恪守婦道,配不上自己的兒子。


    “大爺的心思,奴婢又怎敢揣測……”


    “那就等著吧,看她能在這府上掀起多大的浪來。”隻要兒子不將她放心上,那麽自己就有無數種法子去收拾她!


    楊麽麽猶豫了一下,說道:“大爺離開之後,新夫人不吵也不鬧,似乎還挺高興,吃了點茶之後,便自己一個人睡了。奴婢離開的時候,她還打著呼嚕哩。”


    老夫人眉頭緊鎖,對顧蕎的不喜又多了幾分。


    看了老夫人的臉色,楊麽麽趕緊又道:“老太太,別說奴婢多嘴,奴婢覺得,正緊的姑娘家,誰遇上這種事情會高興?隻怕新夫人她……”話到此處,她欲言又止。


    她的意思,與老夫人不謀而合。


    不是清白之身,才會因為躲過洞房而高興。


    同樣關注顧蕎的,除了那些女人,還有一個楚二爺。


    自打他從新房中走出來之後,便一直“魂不守舍”,也怪他自己平日不關係“八卦”,若不然,他又怎不會知道,顧蕎就是顧家二姑娘呢?


    雖說他對顧蕎並無男女之情,可忽然間知道她成了自己的新嫂嫂,心理上難免有些怪異。


    往後每日見麵,又該如何相處?


    正當楚二爺為此煩神的時候,就看玉書和另一個小廝交頭接耳,不知在說些什麽。


    “在聊什麽呢?”楚二爺將手裏的書擱下,笑著走到他們身旁。


    玉書與那個小廝頓然一驚,二人跳起,往後退了一步。


    “沒什麽……”二人都有些心虛,畢竟說主子閑話被逮住可不是什麽好事。


    楚仲雲也不與他們計較:“玉書,我交代之事你可辦妥?”


    玉書道:“公子交代的,玉書自當辦妥,那些個瓦罐,白瓷茶盞都已備齊。隻是玉書愚鈍,府中各式上等美器俱齊,為何公子卻要那些個普通的茶器?”


    楚仲雲笑道:“這你可就不懂了!”


    玉書抓著腦袋憨笑兩聲,道:“所以公子才是公子!”


    隨後,楚仲雲命小廝用新備的茶器煮一壺茶,他端起白瓷茶盞,撇了撇碗蓋,輕啜一口,卻怎的也不是那日在竹林小築之時的茶味,明明同是一樣的茶,一樣的瓦罐,白瓷茶盞,茶味兒卻差了許多。


    是喝茶的人不同的緣故麽?


    楚仲雲思量著,想起在竹林小築的那段時間,不覺眉頭舒展,目中含笑。


    玉書道:“公子有甚喜事?”


    楚仲雲放下茶盞道:“想起一故人。”


    “是心上人?”玉書眼睛一亮。


    楚仲雲猛然一怔,“別胡說!”


    玉書撇撇嘴,嘟囔道:“公子也該成親了……”不知怎的,玉書又扯到了顧蕎,他歎一聲道,“唉,方才大夥都在說,大公子去了清竹苑,新夫人真可憐。”


    第012章將軍府暗潮湧動


    楚仲雲沒有作聲,隻微垂著眼看著手中的白瓷茶盞,仿佛能看出朵花來。


    玉書看自家公子一聲不吭,便以為是自個兒多嘴,惹得公子不高興了,於是當即強壓下心中熊熊燃燒著的八卦之魂,緊閉上嘴。


    “怎麽不說了?”楚仲雲也不抬眼看玉書,隻再次端起茶盞淺飲一口。


    “唔……”玉書疑惑地盯著自家公子看了兩眼,發現他並不是在逗自己,玉書心裏雖然有些不解,可公子想聽八卦,他這個做小廝的又怎能不滿足?


    於是,玉書便大著膽子將適才聽到的事兒,一件不差,一股腦兒的都盡數道與自家公子知曉。


    楚仲雲愈聽,臉色就愈發複雜,他終是忍不住將玉書的話打斷,問道:“真的隻是因為那次意外落水,大哥才無奈娶的顧……嫂嫂?”


    玉書連連點頭,回答道:“是啊,若不然顧家二小姐怎會棄高家三公子嫁給大公子呢?”


    說著,玉書四下張望,湊上前,放低了聲音,續道:“不過,有人說,顧家二小姐其實看不上還無任何功名的高公子,暗地裏總想攀高枝……還說,那次意外,根本就是她算計的。”


    “玉書。”楚仲雲沉下臉色,“往後這種無端的猜測就不要亂說!”


    “唔……”玉書撇撇嘴,道:“小的也是道聽途說……不過,大公子連洞房花燭夜都撇下新夫人,可見大公子半點都不喜歡她,她在府中的日子怕是會很難過。”


    雖然關於顧蕎的那些傳聞在楚仲雲看來都是子虛烏有,但有一點卻是說對了,顧蕎在這會過得很不順。


    不知怎的,楚仲雲忽然想去找他大哥好好談一談,既然將顧蕎娶進門,就算無意於她,出於責任,那也應該善待她,而不是如現在這般活活將她推入死地。


    難不成,大哥他聽信了那些謠言?


    楚仲雲不由得眉頭深鎖,果若如此對話,隻盼日久見人心,大哥能解開對顧蕎的誤會……


    楚仲雲雖是有些著急想要幫顧蕎一把,可他自己也清楚,若是他貿貿然去找他大哥,反而對顧蕎不利,隻會將事情越弄越糟糕。


    玉書揉著困乏的雙目,打著哈欠道:“公子,都快子時了,怎還不歇息?”


    都這麽晚了?


    楚仲雲站起身,道:“嗯,去歇息吧。”


    這一夜,也不知道別人究竟睡沒睡好,不過,顧蕎倒是一夜好眠,若不是玉竹及時將她喚醒,她估計睡到日上三竿才能起來。


    “姑娘,別睡了,一會兒要去給老夫人請安的。”玉竹看著顧蕎,眼圈泛紅,她甚至在想,若是姑娘嫁的人不是大將軍而是高公子的話,隻怕是琴瑟和諧,鸞鳳和鳴。又怎會是如今這般琴瑟失調,水火不容。


    睡眼惺忪的顧蕎被拉了起來,她抬手揉了揉眼,“幾點了?”


    “……”幾個丫鬟麵麵相覷,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忽然間的沉默反而令顧蕎混沌的腦袋清醒了過來,“現在是什麽時辰了?”她問道。


    “回夫人話,已是卯時。”


    說話的是一個有些眼生的丫鬟,顧蕎不由自主地便朝她多看了一眼,隻見她秀眉如柳彎,眼眸如湖水,鼻子小巧,櫻唇不點即紅,雖是穿著及普通的青色襖裙,但也掩蓋不了她的光彩。


    “你叫什麽名字?”在顧蕎的印象中,她的陪嫁丫鬟裏,似乎好像就有這麽一個美人兒。


    那丫鬟對著顧蕎福了福,柔聲道:“回夫人話,奴婢芙蓉,以前在顧夫人身旁伺候。”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顧蕎特別虛偽地讚了她一句,當然了,作為一個合格的演員,她的神情特別真誠。


    芙蓉微低下頭,兩片淡淡的粉色飛上雙頰,更是愈發嬌羞動人,隻聽她道:“夫人謬讚了。”


    倒是玉竹輕哼了一聲,似乎很不待見這個芙蓉。


    顧蕎笑而不語,將目光從這些丫鬟身上挪開,原來是母親身邊的人,隻是她為什麽弄個這麽漂亮的當自己的陪嫁?難不成是準備的通房丫頭?


    嘖嘖,這個後媽真是太體貼了!隻是可惜了,那位大將軍不喜歡自己,估計以後看到自己都會繞道走,更別說同自己朝夕相處。這麽一個美人兒在自己身邊,根本就什麽機會接近大將軍嘛!


    “姑娘,穿哪件衣衫好呢?”玉竹有些發愁,太豔麗的,怕是那老夫人會覺得姑娘妖媚,素淨的吧,又怕別人覺得顧家寒酸。


    哪知,還不等顧蕎開口,便看芙蓉走過去,彎腰拾起一件緋紅色大袖對襟褙子,道:“夫人就穿這件吧,裏麵配著那件鬆花色的長裙,嬌豔又不失端莊。”


    芙蓉妹子啊,紅配綠,你是還嫌你家姑娘我丟人丟的還不夠多嗎?


    雖然在《紅樓夢》中,桃紅配鬆花色是嬌豔,可這種色彩搭配確實不在顧蕎的審美之內。


    見顧蕎不吱聲,芙蓉有些發怵,她又看了一眼手中的衣衫,確實沒錯,從前顧夫人就喜歡這樣。


    倒是玉竹,在芙蓉拿著那見緋紅色的褙子說要配鬆花色長裙時,她就在心裏偷笑。姑娘的喜好再也沒人比她更清楚了!她笑嗬嗬上前,翻出一條白色長裙,道:“芙蓉姐姐說的極是,那件褙子確實嬌豔又不失端莊,不過玉竹覺得裏頭配上這個,會更襯姑娘。”


    噗——


    聽到玉竹喊那美人兒芙蓉姐姐,顧蕎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忍住捧腹大笑的衝動,顧蕎一臉正直地指了指那件白色的,說道:“就這個吧。”


    “是,姑娘!”玉竹高興地捧過裙子給顧蕎換上。


    顧蕎瞥了芙蓉一眼,見她陰鬱著一張美人臉,心思一轉,便對玉竹道:“玉竹,你該改口了,若是叫別人聽見你還喊我姑娘,隻怕又多了嘴舌。還有,多向芙蓉學學,這裏是將軍府,言行舉止都得注意著些才是。”


    玉竹抿著唇,側目往芙蓉那邊看了一眼,見她與旁的丫鬟站在一起確實不太一般,想起顧夫人,她目光頓然黯了下去。


    “是,夫人。”玉竹不再多言,隻專心給顧蕎穿衣打扮。看出玉竹情緒的變化,顧蕎暗中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玉竹不解,顧蕎衝她眨眨眼,玉竹這才明白,心情頓時豁朗開來。


    第013章將軍心思難揣測


    迎著和煦的春風,行走在柔和的晨曦中,一呼一吸之間,滿滿都是清新的花草味道。低下頭,青石路徑上,細小的夾縫中,一簇簇小小的雜草正努力地挺直腰杆以汲取更多的陽光。


    不知怎的,顧蕎抬起的腳稍稍頓了頓,然後偏了方向,避開雜草,踩落在石板上。


    微微揚起臉,望著前方崎嶇的路徑,顧蕎心想,她在這將軍府,或是這個世界,不正是如雜草一般的存在麽?


    沒有頑強的生命力,沒有百折不撓的毅力,那她又將如何生存下去?


    出神之際,衣袖被人輕輕拉扯,顧蕎側目望向玉竹,疑惑道:“怎了?”


    “大……大將軍……老爺!那邊!”玉竹眼尖,遠遠地就瞧見了穿著藍灰色道服的楚君墨。


    順著玉竹的目光,顧蕎果真看到了正朝她們這邊走來的楚君墨。


    他來做什麽?該不會是來找自己去老夫人跟前演一出“琴瑟和鳴”吧?顧蕎覺得自己真的是想太多了,人家說不定隻是碰巧路過而已。


    淡淡地應了一聲,顧蕎依然目不斜視地往前走。


    “阿蕎。”


    隨意的一聲輕喚,卻意外的忄生感。


    “夫君。”雖然在心裏暗罵楚君墨犯規,總不按常理出牌,但是表麵上,她還是將溫柔嫻淑裝得如火純青。出於職業的原因,她總能將自身的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就是這簡單的行福禮,她在屈膝間,微微一垂眸,無論是聲音還是動作都拿捏得恰到好處,既不過於親密也不太過疏離。


    “阿蕎今日……”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將視線從顧蕎身上挪開,楚君墨當即將話題一轉,“走吧,別讓娘等急了。”


    “嗯。”顧蕎應了一聲,跟在楚君墨身後側,保持著半臂的距離。


    行走間,她還悄悄看了芙蓉兩眼,沒有讓她失望,這芙蓉的目光一直就粘在楚君墨身上。這樣不知收斂的人,根本就用不著自己去收拾了,估計用不了多久,定會有別人去收拾她。


    暗自歎了口氣: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阿蕎是在擔心麽?”


    “……”


    忽然轉身的楚君墨,著實令顧蕎嚇了一跳,這家夥是不是打仗的時候突襲多了?


    在眨眼間將情緒收斂起來,顧蕎對著他微微一笑,反問他道:“夫君為何這般問?阿蕎該擔心什麽?”


    “嗬嗬。”楚君墨笑了兩聲,也不再看她,隻輕聲說了句:“她一見緋紅色就頭疼。”


    “……”顧蕎一愣,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褙子,敢情自己這是要往槍口上撞了!


    可不是麽,人家老夫人昨天頭疼一天,那是沒辦法,誰家辦喜事不是紅豔豔的。可是今天自己再穿這樣,再別人眼中,估計就是誠心讓老夫人不痛快,雖然自己比竇娥還冤。


    顧蕎轉念又一想,就算自己打扮合了老夫人心意又如何?她也不會因為這樣就善待自己。


    原本顧蕎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可是誰知還沒到老夫人院子門口,又遇上了一個讓顧蕎頭疼的人。


    看著步步生花,款款而來的婉婷姑娘,顧蕎不由得將自己的小蠻腰挺了挺。


    “姐夫。”婉婷姑娘對著楚君墨行了福禮,起身又對著顧蕎福了福,“嫂嫂。”


    “婉婷姑娘有禮了。”顧蕎微微頷首,心裏卻忍不住想翻白眼:你喊他姐夫,喊我嫂嫂,這究竟是啥情況?


    趙婉婷看著顧蕎身上的緋紅褙子,不由得微微皺眉,隨後,又看她對楚君墨柔聲道:“姐夫,婉婷有幾句話想要對嫂嫂說。”


    楚君墨看了趙婉婷一眼,什麽也沒多問,應了一聲便走開了,連個眼神都沒給顧蕎。


    待他走後,趙婉婷俏皮地對著顧蕎眨眨眼,上前拉住顧蕎的手,說道:“嫂嫂,我們換身衣衫吧,老太太見了這色,會頭疼。”她指了指顧蕎的那件褙子。


    趙婉婷此刻穿的是水藍色襖裙,未出閣姑娘家的款式,著實不適合顧蕎此刻的身份。


    無論趙婉婷是真心還是假意,顧蕎都謝過了她:“多虧了婉婷姑娘,若是讓老太太頭疼,那就是我的不適了。婉婷姑娘毋需擔憂,我自有法子。”


    回去換衣服肯定是來不及了,隻能找個地,將衣服改一改。


    “婉婷姑娘,這附近可有地方換衣衫……”


    趙婉婷思索了一會兒,抬手指著距離她們不遠處的地方,說道:“那兒,有個小間,原本是給二爺作畫室的,隻是一直沒用上。”


    “多謝婉婷姑娘。”


    “嫂嫂客氣了,喊我婉婷便是。”


    顧蕎帶著玉竹和芙蓉去了那小間,不多時,再回來,隻見她穿著碧色對襟上衣,外邊罩著白色的齊胸長裙,手臂上挽著碧色的帶子。


    她對穿著緋紅褙子的玉竹說了句話,玉竹點點頭,便快步離。


    那碧色的對襟上衣正是玉竹之前所穿,而顧蕎手臂上挽著的帶子,也是玉竹先前所用的腰帶。


    趙婉婷的目光無意間落在顧蕎起伏的胸前,麵頰微微有些發燙。


    顧蕎見她神色有些不太自然,疑惑道:“怎麽了?”


    趙婉婷微微抿唇,“無事,嫂嫂,我們快過去吧。”


    “嗯。”思疑地看了趙婉婷一眼,顧蕎便將所有的心思都轉移到等會兒該如何應付老夫人上。


    顧蕎和趙婉婷到老夫人那處的時候,楚君墨早已到了,這會兒正陪著老夫人在說話。


    “老太太,夫人和婉婷姑娘來了。”


    楊麽麼笑著將顧蕎和趙婉婷迎進了屋,老夫人聞言,道:“婉婷來了?快過來!”


    趙婉婷歉意地對顧蕎施以一笑,然後笑吟吟走上前,伸手扶住老夫人伸過來的手,柔聲道:“老太太昨夜睡得可好?婉婷瞧著老太太麵色紅潤,竟是把大夥兒都給比下去了。”


    “就屬你這丫頭會說話。”老夫人笑嗬嗬。


    顧蕎靜靜站在一旁,看著眼前這三人,恍惚間竟有一種,趙婉婷才是新婦的錯覺。


    “仲雲見過嫂嫂。”


    顧蕎一愣,抬眸便看到了一臉溫和笑容的仲雲兄。


    第014章繼室法則第一條


    若不是這樣“出其不意”的再次相逢,顧蕎可能一時半會兒想不起這位仲雲兄,或許,她再想起他的時候,記得的,依然還會是那個單純害羞卻又貼心的溫柔大男孩,是能夠不用帶著麵具交往的知己好友。


    而如今,顧蕎並沒有忘記,昨天正是這位仲雲兄替兄長拜的堂。


    那麽之前在花葉寺的事情是有意為之,還真的隻是巧合?不過,既然是楚君墨的弟弟,無論是他們兄弟間的感情究竟何如,自己都不可能再將他當朋友,甚至也不可以靠近。


    揮去心頭的遺憾,顧蕎收了心神,對著他回禮道:“阿蕎見過叔叔。”


    她起身抬眸看向他,明澈的眸子裏印著他的身影。楚仲雲看著眼前的人,雖然還是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麵孔,但卻不再是記憶中那般耀眼奪目,竟有些悵然若失。


    “阿蕎,仲雲。”


    聞聲,顧蕎與楚仲雲不約而同地側目望去,就看楚君墨麵帶微笑朝他們這邊走過來,就連“相談甚歡”的老夫人和婉婷姑娘,此時也都消了聲往他們這邊看了過來。


    看到楚君墨的笑臉,顧蕎心中警鈴大作,立刻就進入一級備戰模式。


    “在聊什麽?”話語間,楚君墨大手一伸,極其自然地就將顧蕎垂在身側的手,牽起。


    常年拿慣了兵器的手掌,帶著繭子,雖是有些粗燥,但卻很溫暖。


    見慣了大場麵的顧蕎又怎會因為這種程度的“輕薄”而驚慌失措?隻在手被握住的那一瞬,驚訝就變成了習以為常。


    顧蕎抬眸,對著楚君墨嫣然一笑,然後又看了仲雲兄一眼,說道:“夫君,說來可巧,前些日子,阿蕎去花葉寺祈福,不慎與玉竹走散。後來在竹林裏迷了路,好在遇上了叔叔……”


    與其被楚君墨或是別人揪住這件事情添油加醋大做文章,倒不如自己大大方方說出來。


    哪知,還不等楚君墨說話,便聽老夫人冷哼了一聲,說道:“我怎沒聽仲雲提過此事?”


    “此事仲雲同我說過,隻是他那時並不認得阿蕎。”楚君墨對老夫人道。


    見楚君墨竟然幫著顧蕎說話,老夫人十分不悅,正想又開口發難時,卻是聽趙婉婷柔聲說道:“老太太,該用早點了。再晚了,可是對身子不好。”她一邊說著,還一邊對顧蕎使眼色。


    顧蕎會意,不著痕跡地甩開楚君墨的手,微笑著上前,對老夫人道:“母親請恕罪,都怨阿蕎來得晚了,若是母親不嫌棄,今日就讓阿蕎侍奉母親可好?”說著,她便接過丫鬟遞上來的茶,恭恭敬敬地跪立在老夫人跟前,雙手將茶奉上。


    老夫人接過茶,隨便碰一口,裝了裝樣子,垂眼看著顧蕎,道:“你既有心,那便成全你吧。”


    “多謝母親。”


    “還不快起來,若是受了寒氣,壞了身子,往後還怎麽開枝散葉。”雖然老夫人很想讓顧蕎這麽一直跪下去,但沒摸清兒子的態度,還是先放她一馬。


    來日方長,不急這一時。


    顧蕎施施然起身,對著老夫人又福了福,這才站到她身邊。


    緊跟著,楚仲雲也給老夫人請了安,老夫人表現的並不熱絡。不多時,丫鬟傳了早點,顧蕎更是盡職盡責地在一旁伺候。


    繼室法則第一條,就算再厭惡婆婆,場麵上也要讓她賺足麵子,至少讓外人挑不出錯來。


    “祖母——祖母——”


    “少爺,可慢些跑,莫要摔著了!”


    隻見一個五六歲光景的男童笑著往屋裏跑,他身後跟著一個麽麼,一個丫鬟。


    老夫人一見男童,陰沉沉的臉色驟然開朗起來,“寶兒今日起得可真早!”她張開雙臂將乳名為寶兒的男童抱起,坐在自己身上。


    “寶兒想祖母了!”寶兒摟住老夫人,目光朝著桌上撇了一眼,發現並無自己喜愛的吃食,撇撇嘴,剛想像老夫人撒嬌要點心吃,就撞上了自家爹爹那雙“陰森可怖”的眼睛。


    寶兒身子一顫,往老夫人懷裏縮了縮。


    看寶兒這模樣,老夫人自然是知道其中的緣由,她故意訓斥了楚君墨一句:“一大早的,擺什麽臉色!看把寶兒給嚇的!”


    楚君墨雖不喜老夫人對寶兒的寵溺,但也不會數落她,隻想著往後尋個機會將寶兒留在自己身邊嚴加管教。


    寶兒一雙烏溜溜的眼珠子掃了一圈,最後落在了顧蕎身上。他年紀雖小,可心眼卻不小。他記得顧蕎呢!就是這多管閑事的女子,害得自己被爹爹痛打了一頓。


    哼,還妄想做自己的母親!


    “祖母,她是誰?新買的丫鬟嗎?”


    顧蕎眉梢一跳:這個熊孩子!存心的吧!


    見寶貝孫兒也不喜歡顧蕎,老夫人身心具爽,她看都不看顧蕎一眼,笑道:“哦,她是你爹爹新過門的妻子。寶兒,過你母親。”


    寶兒癟癟嘴,拽著老夫人的衣袖,抽泣道:“寶兒有娘……寶兒不要別人做寶兒的娘……嗚嗚……”


    顧蕎暗地裏直翻白眼:誰稀罕!


    作為一個稱職的演員,顧蕎很快就代入了後媽這一角色。


    “寶兒,你瞧。”隻見顧蕎將手伸到寶兒麵前晃了晃,寶兒不理她,她也不在意,依舊溫和笑道:“寶兒,咱們玩個東西,若是你贏了我,那麽便不用喊我母親。”


    聞言,寶兒精神一振,顧不得擦眼淚就看向顧蕎,“那你可說話算數?”


    “自然,有你父親和祖母為證。”


    “那玩什麽?”寶兒相信,有爹爹在,這女人定是不敢耍詐。


    顧蕎問丫鬟要來兩根線,然後將這兩根線分別纏繞在丫鬟雙手的手指頭上,她指著纏繞後小手指那邊餘下的線,說:“我們一人一邊,分別將她手上的結解開,若是你比我解的快,就算你贏。”


    在場的人都一同看向那丫鬟繞著線的雙手,寶兒從老夫人懷中跳下,跑到那丫鬟跟前,看了半餉之後,指著丫鬟的左手,對著顧蕎道:“我解這邊。”


    “好啊。”顧蕎粲然一笑。


    第015章醉翁之意不在酒


    寶兒看顧蕎笑得燦爛,不由得想起自家爹爹,他每次要狠狠教訓自己之前,都會這麽笑……


    左看一下,右瞧一遍,寶兒再往他爹爹那邊瞄了一眼,他爹爹正微皺著眉頭看向顧蕎。寶兒心中大喜,暗道:那女人若是敢耍詐,定逃不出爹爹的法眼!


    “我不要解這邊了!我要解你那一邊!”寶兒一直覺得自己聰敏過人。


    “可以。”顧蕎點了點頭,當即和寶兒換了一邊。


    寶兒不再多言,專心致誌開始解繩結,就看他將繩子直接從丫鬟手指上取下,原本想著這樣會更容易一些,可誰知,那一團繩子卻越纏越亂。寶兒心下有些著急,他抬頭往顧蕎那邊看去,見她不動,心中甚疑,道:“你怎還不動手?”


    顧蕎不緩不急道:“你年幼,我自然是要讓著你幾分。”


    聞得此言,寶兒圓臉一紅,滿臉的不高興,他挺直了腰板,衝顧蕎義憤填膺道:“你是女子,我是男子,我怎能教一個女子讓著我。”


    一聽這話,顧蕎彎起眉眼,沒在言語,她捏著丫鬟的手,將對方拇指上的繩圈取下,然後輕輕一拉小指處的繩頭,就看原本纏在另外四個手指上的繩結,一個個逐次鬆開,丫鬟手上的繩結眨眼間就變成了顧蕎手裏的一根紅線。


    “你……”寶兒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卻是又氣又惱,明明還說要讓著自己的!“就算你贏了,我不會認你做母親的!”


    顧蕎不爭不辯,隻靜靜地看著楚君墨,微笑。


    古人行事做人,講究一個“信”字。三歲看大,七歲看老。顧蕎見多了各種嬌慣蠻橫的小孩,寶兒這樣的,在她眼中根本不算什麽,但是,這在古人的標準中,卻又是另一回事了。


    楚君墨自然看得懂顧蕎眼中的意思,當下臉色就陰沉下來。這小丫頭竟然在嘲笑自己!


    寶兒又開始哭鬧,老夫人“心肝兒”、“肉兒”的哄著,趙婉婷也旁幫著哄他。


    見寶貝孫兒窩在自己懷中抽泣,老夫人對顧蕎的厭惡又加深了兩分。趙婉婷看了楚君墨一眼,又順著楚君墨的目光看了顧蕎一眼,她微微垂下眼簾,殷桃小口不由得抿了抿。


    昨夜她這新嫂嫂獨守空房的事情,她早就聽說了,今兒個一早看她穿了緋紅色的衣衫和姐夫一同過來,她心中甚是歡喜,隻道是姐夫確實一點都未把這新嫂嫂放在心上。


    可她卻也想不明白,後來的維護又是何意?


    如此思量著,趙婉婷又往小叔仲雲那看了看,發現小叔的目光總有意無意的落在顧蕎身上。


    心思如她,當即就明白過來。


    正所謂“家醜”不外揚,如此一來,所有的事情都有根有據,合情合理了!


    “寶兒。”


    楚君墨終於出聲了,他看著寶兒,臉上辨不清喜怒。寶兒也看著他,一時間竟忘了哭鬧。


    “記住,她是你母親。”


    “……”寶兒癟著嘴,想哭卻不敢哭。


    “可記住了?”楚君墨的聲音不怒自威。


    “記住了……”寶兒低聲應了一句,扭頭恨恨地瞪了顧蕎一眼。


    “姐夫,寶兒年幼,又太念著姐姐,所以才……”趙婉婷手拿絹帕,一臉心疼地替寶兒擦著眼淚。


    老夫人亦是忍不住道:“婉婷說得不錯,寶兒年幼,他懂得什麽,往後可不許你這麽凶他!嚇壞了可怎麽好!”


    顧蕎神色複雜地看了趙婉婷一眼,若是剛才她沒有感覺錯的話,提起那位前任“姐姐”的時候,楚君墨看自己的眼神有敵意啊。


    難不成自己和他的亡妻有過節?或者,是和她的死有關?


    轉念一想,顧蕎又覺得自己腦洞開得太大,顧家二姑娘生在京城長在京城,而楚君墨的亡妻一直待在江南,後來才遷到京城。況且她是難產死的,那就更不關自己事了。


    既然如此,那楚君墨的敵意究竟是哪裏冒出來的?還巴不得自己快點死?


    顧蕎從不信這世上有無因之果或是無果之因,所有事情的發生發展總是有因果聯係的。


    看起來,真的應該找機會和楚君墨談一談……


    顧蕎忽然覺得,或許,之前設想的第三種路徑能夠走得通。若真是誤會,解開之後,兩人和離,從此陌路,簡直不能更美好!


    雖然顧蕎的心情好不錯,但這一頓早點還是吃得不歡而散。


    顧蕎領著芙蓉跟在楚君墨身後,要不是有丫鬟小廝跟著,顧蕎真覺得這是個談心的好機會。


    “其實並不公平。”


    “唔……”啥?楚大將軍啊,拜托能不能不要這樣忽然說話。


    楚君墨看著顧蕎,難得認真地說道:“繩結是你結的,這對寶兒來說,並不公平。”結繩結的人,自然是知道結繩結的方法。


    哎,世界原本就不是公平的啊。


    毫不心虛的顧蕎抬眸直視楚君墨的眼睛,一臉正色道:“讓他喚我母親,並不是解繩結的目的。”


    目的其實隻有一個,那就是找機會寒磣你!子不教父之過!


    “我並不在意寶兒喚我什麽,我隻要記得自己是他母親便好。”稍稍停頓了一會兒,她又繼續說道,“寶兒很聰慧,隻是有些隨性,不喜受束縛,若是能夠好好引導,定是不錯。”


    顧蕎還是覺得自己太正直,實在是說不出國之棟梁這樣的話來。


    不過,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哪個家長不喜歡別人誇獎自己家的熊孩子,好話誰都愛聽不是?


    果然,在聽了顧蕎這一番話之後,楚君墨的臉色好看了不少,不說對待她像對待朋友一般溫暖,但至少暫時沒有了敵意。


    “嗬嗬,你倒是一片好心。”言畢,楚君墨沒有說話,目光沉沉也不知在想什麽。


    顧蕎對他報一微笑,微垂著眸子,暗自心道:作為一個賢妻,那是必須的!不過,能別嗬嗬麽?


    兩人又行了一路,分道揚鑣之時,楚君墨莫名其妙冒出來一句:“阿蕎,你說今年慧園的杏子會不會和往年一樣?”


    顧蕎一愣:這是什麽意思?


    她本想直接無視,可楚君墨一副等不到答案便不會離開的樣子,逼得她不得不答。


    定了定心神,她說道:“龍生九子且無一相同,杏子又怎會每一年都一樣呢?”表現得特別淡定,可是應該給自己點讚,還是應該點蠟?


    第016章三個女人一台戲


    顧蕎提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微笑著看向楚君墨,而楚君墨也正端詳著她。


    視線不經意間相觸,望著對方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顧蕎總有一種已經被他識破一切的錯覺。


    “今夜我會晚些回來。”


    丟下這一句話,楚君墨複看了顧蕎一眼,這才領著小廝走了。


    顧蕎怔怔地盯著他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之中,才如大夢般驚醒,僵硬著身子,微微扭頭問身旁的人,“方才他說了什麽?”


    風太大,剛才真沒聽清!


    芙蓉見顧蕎這個模樣,以為她是驚喜過了頭,便笑盈盈回答道:“老爺說,今夜會來夫人這兒,隻是有事耽擱了,怕是會晚一些。”說完這些,她還不忘又補上一句,“芙蓉恭喜夫人,恭喜夫人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守得雲開見月明?親愛的芙蓉姐姐啊,不懂就別亂說話好麽!


    顧蕎如一口老血哽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心來翻來覆去都在琢磨楚君墨的話,他今晚究竟是想做什麽?


    補洞房?


    這個估計真不會有,要不然昨晚為什麽“臨陣脫逃”?總不能是大姨夫來了吧!


    思來想去,顧蕎還是覺得應該和什麽慧園的杏子有關。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麽慧園的杏子究竟有什麽特別的含義呢?


    腳下的步子微微一頓,顧蕎忽然又問芙蓉,“芙蓉,你說慧園的杏子好吃嗎?”


    芙蓉抿著唇兒笑道:“那是自然的!咱們家的杏子,味甜多汁,味道是最好的!夫人是想吃杏子了嗎?可還得等兩個月,杏子才熟呢!”


    “唔……確實想得緊……”顧蕎有些驚訝,她在顧府待了也有不短的時間,怎麽就沒有聽人提起過慧園呢?“如今杏花也開了吧?”


    芙蓉點點頭,回應道:“應該是開了。”


    “改明兒有空去看看。”


    顧蕎話音未落,卻見芙蓉神色有些不太自然,顧蕎將她的變化看在眼中,卻沒有吱聲。她此刻並不指望能從芙蓉這裏套出什麽話來,慢慢來吧,她相信自己總能找出所有一切她想知道的答案。


    回到那間陌生的院子,紅燈籠,雙喜字依舊如昨天一般鮮豔奪目。


    雙腳才踏入院子,就看玉竹換了身衣衫正站在院裏那株梨樹下等自己,“夫人!”玉竹見顧蕎來了,當即小跑上前,行了禮,然後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姨娘們都過來了,說是來給夫人請安。此刻她們都在花廳,由李麽麼陪著。”


    “李麽麼是?”身邊的陌生人真是越來越多了。


    “是婉婷姑娘的乳娘,也是趙氏的乳娘……”


    “……”顧蕎微微皺眉,心裏有些不痛快。


    玉竹擔憂地望著顧蕎,看她“愁眉不展”,想起昨天的事情,心中滿是憐惜,稍稍猶豫了一會兒,她又道:“夫人,奴婢已經都打聽過了,那位朱姨娘原本是前夫人的配房,她跟著老爺的時間最久。萍姨娘是老夫人身旁的人,還有一位柳姨娘,雖然出生貧寒,可她曾救過老爺一命……”說到此處,玉竹頓了頓,不知還該不該說下去。


    “繼續說下去。”


    顧蕎的神色很淡然,玉竹看不出喜怒。


    “柳姨娘雖然入府的時間最晚,可最得老爺喜愛,聽人說,老爺本想是給她正妻名分的,可被她自己給回絕了……”雖然出生貧寒,但是知書達禮,溫婉賢淑,除了不算貌美,若不然,可真是自家姑娘的勁敵。


    “哦?”顧蕎眉梢一挑,倒是對玉竹口中的柳姨娘起了幾分興趣。


    她暗自心道,若這柳姨娘真是這樣表裏如一的話,那麽還真是個難得的寶貝,值得深交。不過顧蕎對此並不報太大的希望,畢竟能在這府裏混下去,肯定是有兩把刷子的!有楚君墨的愛護,沒有自為的本事,隻會死得更快!


    “夫人是直接去花廳,還是?”


    顧蕎抬頭目視前方,淡淡道:“讓她們等等吧,先去換身衣衫。”


    “是,夫人。”玉竹應了一聲,便喜滋滋跟在顧蕎身後,她覺得自家姑娘擺擺架子挺好。


    看著那一主一仆,芙蓉有好幾次都欲言又止。


    待換回了先前那身衣衫之後,顧蕎這才“姍姍來遲”。


    “抱歉,讓大家久等了。”


    顧蕎不緊不慢地走入花廳,對著廳中的眾人微微頷首,目光將她們逐一掃過。朱氏和萍兒,她分辨不出來,但那位柳氏,她卻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柳氏確實不如其他兩位貌美,可卻是比另外兩位都耐看。


    她就靜靜地坐在那兒,時而聆聽,時而微笑,明明存在感極低,可那淡如菊的氣質,確實令人難忘。


    “朱氏給夫人請安,夫人請喝茶。”朱氏進門最早,所以第一個給顧蕎敬茶。


    她約莫二十五六的年紀,左邊眼角生了一顆淚痣。


    顧蕎接過茶,輕啜了一口,拿了荷包賞了她。朱氏柔聲道了謝,便退到一旁去。


    萍兒也給顧蕎敬了茶,她倒是一副比朱氏更柔弱的樣子,那纖細的小腰,好似一個不小心便會折斷了一般。


    顧蕎心裏頭有些納悶:怎麽楚君墨的女人們,都是同一款?


    唔……不對,還有一個稍稍不一樣的。


    顧蕎將目光重新落回柳氏身上,柳氏在她跟前跪著行了禮,雙手奉上一盞茶。


    “夫人,請喝茶。”


    柳氏的聲音意外的好聽,讓顧蕎有些驚豔。


    顧蕎喝了茶,柳氏拿了荷包,卻還是盯著顧蕎的臉。


    “怎麽了?”顧蕎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禁疑惑:難道剛才補妝沒補好?


    “隻是覺得夫人有些眼熟,像是在哪裏見過。”柳氏話語間似乎在思索,但沒一會兒,她又搖搖頭,改口道:“是妾身看錯了……”


    顧蕎笑了笑,算了回應了她。隻是她心裏明白,這柳氏怕是故意這麽說的,若不然,為何其他幾個人的臉色會這麽精彩。


    倒是李麽麼接了話,說道:“柳姨娘這麽一說,奴婢也覺得夫人眼熟,仔細一想,夫人慈眉善目,像極了那畫上的觀世音菩薩!”


    “……”顧蕎有些哭笑不得,親,觀世音菩薩其實是男的,你們不造麽?


    第017章姊妹情深心各異


    也不知是不是李麽麽起了個頭,接下來朱氏和萍兒也拍起了顧蕎馬屁。


    看著眼前這一片“姊妹情深”的和睦氣氛,顧蕎心裏卻犯起了嘀咕。就昨天的情形來看,她們不應該會對自己這麽友好啊!


    無事獻殷勤,非女幹即盜。


    顧蕎端起一盞茶,揭開蓋子,輕輕撇了撇茶湯,看似不經意間,她又將這幾個女人仔細觀察了一番,發覺她們總會下意識地往同一個方向望去。


    那邊有什麽嗎?


    顧蕎順著她們的視線也往那邊看了一眼,隻看到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廝在那邊候著。


    這小廝見顧蕎往他這邊看過來,竟也對著她露出了個憨厚的笑臉。原來那小廝不是旁人,正是楚君墨身邊的小乙,上回在顧府,顧蕎見過,有些印象。


    “原來如此……”


    心中的疑惑頓然揭開,看著她們的態度,便知道這位名為小乙的小廝地位何如。隻是楚君墨為何要將小乙安放在自己院中?監視?


    心裏愈發的不痛快,耳邊那些女子的聲音,此刻聽起來更顯聒噪。


    顧蕎微微蹙眉,故意抬手揉了揉太陽穴。玉竹見狀,忙配合地扶住她,問道:“夫人可是身子不舒服?可需要歇息一下?”


    玉竹的聲音不算大,可在場的人都聽清了。她們當即都收了聲,一個個滿眼關心地看向顧蕎。


    顧蕎佯裝虛弱地對眾人笑了笑,說道:“真是失禮了,各位妹妹,姐姐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見諒。若是不嫌棄,擇個好日子,咱們姐妹一同去賞花,如何?”


    這姐姐妹妹的稱呼,顧蕎雖然不喜,但此刻用著,倒顯得她這新夫人親切。


    那三位姨娘俱是一愣,柳氏先回過神來,但見她對顧蕎福了福,道:“姐姐想得周到,一切聽姐姐安排。”


    朱氏和萍兒也從善如流地喊了顧蕎一聲“姐姐”,隻是在離去的時候,朱氏捏著帕子,看著顧蕎欲言又止。


    “妹妹是有話要對我說嗎?”


    “嗯……”朱氏俏臉一紅,含羞應了一聲。


    顧蕎心中大囧,也不知她要同自己說什麽,竟然會臉紅成這個模樣。


    與此同時,柳氏和萍兒也停下腳步,婷婷嫋嫋地站在一旁看向朱氏。


    在眾人的目光下,便看朱氏掏出一張折疊好的紙來給顧蕎,玉竹接過那張紙,將紙交給顧蕎,顧蕎打開來仔細一看,唇角忍不住微微抽動了兩下。


    原來那張紙上寫的不是別的,而是她們與楚君墨同房的日子安排。


    見顧蕎半天沒出聲,朱氏神色有些許不安,她解釋道:“姐姐還沒來的時候,大家都是按這伺候老爺的……現在姐姐來了,這個理應由姐姐來安排……”


    看著麵前的這三位美人兒,顧蕎忽然有種自己變成了媽媽桑的錯覺。


    她很想說,以前怎麽安排的就怎麽來,不用變。可她也明白,真要這麽幹的話,她就是在嫌自己命長。


    “老爺常年在外,妹妹們也會隨軍嗎?”那當然是不可能的!顧蕎覺得自己真不是故意戳她們痛處,她隻是想在製定“計劃”之前全麵了解一下。


    果然,顧蕎此話一出,就連素來風輕雲淡的柳氏,臉色也憂愁了起來。


    顧蕎思來想去,還是決定這樣,“往後就不用這種東西了,隨老爺自己的意願吧。”


    三位姨娘聞言喜憂參半。


    喜的是,隻要自己努力,就可以完全霸住老爺。憂的是,老爺似乎在那事兒上很冷淡,再加之他常年在外,所以這些年來,她們同守活寡沒什麽兩樣,若不然,怎麽如今老爺就隻有寶兒一個孩子。


    想到這些,朱氏和萍兒都不約而同地看向柳氏。


    老爺對柳氏的喜愛,眾人有目共睹。如今新夫人真廢了原先的安排,那柳氏豈不是如魚得水?如此一來,新夫人不就等於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還是說,她有把握將老爺拽在手中?


    朱氏和萍兒都想不明白,同樣想不明白的,還有柳氏。


    不得不說,在聽顧蕎說隨老爺意願的時候,柳氏確實很高興。她所要的,並不是將軍夫人的虛名,而是楚君墨的心,一顆隻能有她一人的心。


    這新夫人,她原本也是不在意的。


    可見了之後,她隱約有些擔心……


    不說別的,她自認對楚君墨還算了解,也知曉他的行事風格。真是不願意娶顧蕎為妻的話,就是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娶。


    洞房花燭夜讓顧蕎獨守空房,而今又讓小乙待在顧蕎身邊。


    她知道,這其實是楚君墨在別扭,他在意顧蕎是真,隻是不知什麽原故,才沒有接受顧蕎。


    不過,在意又如何?


    柳氏並不覺得像顧蕎這種小姑娘會懂得討楚君墨的歡心。


    眾人散去之後,顧蕎由玉竹攙扶著離開了花廳。


    芙蓉跟在一旁,詢問道:“夫人,需不需要去請大夫來瞧瞧?或是告訴老爺一聲?”


    “無妨,不必去請大夫,也不必去煩老爺了,歇歇就好。”顧蕎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滿樹梨花,又道,“芙蓉,讓他們搬張榻子到那邊。還有,將我帶過來的那些書籍都拿過來。”


    “是,夫人,芙蓉這就去辦。”芙蓉領了差事便退了下去。


    玉竹對著芙蓉的背影哼了一聲,顧蕎看在眼裏卻未作聲,隻望著那如雪般的梨花,說道:“這院子裏的梨花真好看,也不知道結的果子會不會好吃。”


    聞言,玉竹也將目光投向那株梨樹,“隻怕味道不會太好,夫人還記得家中那株桃樹嗎?花兒開得很好看,可是結的桃子卻是又小又澀,難以入口。”


    “是啊……”被養在這裏,它們已經失去了原有的價值。“對了,玉竹,安排一下,瞧瞧哪天同姨娘們一道去慧園賞杏花。”


    提及慧園,玉竹不由得皺眉,“夫人,怎想起去慧園了?”


    “沒什麽,之前老爺提起過,所以才想去看看。”顧蕎心底已是迷霧重重。


    玉竹看著顧蕎,不由自主就說一句:“夫人還是念著高公子嗎?”


    第018章偷得浮生半日閑


    顧蕎原以為這慧園本身大有文章,說不定根本就不是他爹顧泓名下的,她的生母文氏,名為慧娘,生於江南商賈之家,家資頗豐,當年出嫁的時候,聽說那嫁妝都拉了好幾車,從江南富庶之地千裏迢迢一直拉到那北方苦寒之地。


    顧蕎一直覺得,她爹若是沒有她娘財力上的支持,也不可能有顧家如今的風光。


    想起自己的那些嫁妝,顧蕎愈發肯定了這個想法。


    顧家的人在顧蕎麵前對慧園的避諱,絕對不可能單單隻是一個害怕她觸景傷情。


    “怎就忽然提起這個了?”


    顧蕎看也未去看玉竹一眼,語氣淡然的就像是根本不在意一般。


    玉竹低下頭,沒有吱聲。不多時,就看兩名小廝抬著紫檀木雕花貴妃榻走將過來,將貴妃榻在梨花樹下擺放好,芙蓉在上頭鋪上墊子。


    顧蕎在榻上躺下,曬著日頭,從頭到腳都舒爽起來,抬起手來微微搭在前額,遮住有些刺目的光線。


    她不禁暗自感歎:做一隻米蟲,確實很舒服!如果能夠做一隻不需要動腦子的米蟲,那就更完美了!


    不由自主的,腦海裏忽然就浮現出,q版的自己四肢舒展地躺在糖果小屋裏,嘴角邊粘著鮮奶油,小小的包子臉上掛著滿足的愜意神情。糖果屋外頭,數個q版小人正對自己虎視眈眈。


    噗嗤——


    想到此,顧蕎忍不住笑出了聲,對上芙蓉和玉竹投來的詫異目光,她坐起身,拂去落在衣衫上的梨花花瓣,拿起一旁的話本小說翻了起來。


    “夫人的心情似乎很好呢!”玉竹笑著給顧蕎斟了杯茶。


    顧蕎擱下手裏的話本,接過茶盞,喝了一口,才說道:“是啊,還不錯吧。”


    隻是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過久了,哪天真飛出這個“牢籠”的話,恐怕還會不習慣。正所謂,從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芙蓉望了一眼顧蕎手裏的書,她雖不識得字,可還是數得清書名的字數。她從前經常看顧夫人讀《女誡》、《女德》和《列女傳》,數來數去,書名的字數都不會超過一隻手,而顧蕎此刻讀的……


    芙蓉數了數,一雙手都快要數不過來了呢!


    芙蓉眼珠子一轉,心中有了計較,。


    顧蕎翻看了幾頁之後,竟發現這書裏的故事寫得有意思極了,一時心癢,想要與人“分享”讀書心得,可左右找不著合適的人。


    本著女子無德便是才的思想,這裏識字的女子並不多,而且就算是識字的,她們的“休閑讀物”也僅限於相夫教子之類的東西,從以前的顧蕎身上就可以看出來。


    “玉竹,拿筆墨來!”自己同自己交流總是可以的吧!


    “是,夫人!”玉竹領了命,便去取筆墨來。


    不多時,筆墨都備妥。顧蕎挽起衣袖拿著墨在硯台上慢慢碾磨起來,很快,墨便在硯中漸漸融開,磨到濃淡相宜之時,顧蕎才將墨擱下,提起小楷紫毫在在硯台上添了添,這才提筆在話本上輕輕一揮,一行不怎麽漂亮的現代簡體字便出現在書頁的空白處。


    寫完之後,顧蕎細細端詳了一會兒,越瞧越覺得自己的字跡進步了。


    在顧蕎欣賞自己的墨寶之時,便看一個丫鬟小跑過來,對著顧蕎行禮道:“夫人,劉麽麽說要見您。”


    劉麽麽?何方神聖?


    玉竹忙在顧蕎耳邊輕聲說道:“劉麽麽是府裏丁管家的那位,夥房的事兒都歸她管。”


    顧蕎眉梢微挑,管夥食的,古往今來,那可都是肥差!


    “讓她過來吧。”細不可聞地歎了一聲,好好的“悠閑時光”就這麽被打斷了,真是可惜!她將話本合上,芙蓉眼尖,搶先玉竹一步伸手接過話本,顧蕎看了芙蓉一眼,沒說話,任由她將話本收好。


    玉竹倒也不在意,她細心將筆墨都收起來,這套筆墨可是她家姑娘最喜愛的東西。


    不多時,就看一位身形臃腫的中年婦人笑嗬嗬走了過來。


    “婢子丁家的,給夫人請安。”劉麽麽的聲音同她的體型一樣,特別寬闊。“夫人,婢子過來是想問夫人,夫人這兒是開個小廚房,還是?”


    雖然吃小灶聽起來似乎很誘人,但是……


    “不必那麽麻煩了,就同大夥兒一塊吧。”顧蕎微微笑道。


    劉麽麽爽朗一笑,道:“好嘞!夫人愛吃什麽想吃什麽,隻管差人告訴婢子便是!”


    “劉麽麽客氣了!這種小事還勞煩麽麽親自過來……”說著,顧蕎便側目對玉竹使了個眼色,玉竹會意,掏出一個荷包笑嗬嗬遞給劉麽麽。


    劉麽麽倒也不推辭,接過荷包暗暗掂了掂便塞進袖管裏,對著顧蕎更是笑得燦爛起來,“謝夫人!”


    劉麽麽前腳剛走,後腳便看一小廝匆匆過來在小乙耳邊說了句話,小乙聞言,眼神一亮,便看他大步流星走到顧蕎麵前,恭恭敬敬行禮,道:“夫人,老爺差人送話,會回來同夫人一起用晚膳。”


    “……”顧蕎唇角微微有些抽搐,還讓不讓人好好吃飯了!他是故意的吧!


    “夫人?”小乙不解地看了顧蕎一眼,心中默道:難不成夫人聽了這消息太過驚喜了?


    “知道了。”顧蕎深吸一口氣,抬頭看了一眼偏西的日頭,然後問小乙,“你可知老爺平日裏吃東西可有什麽忌諱的?”比如說,不能吃辣,或者某種食物過敏?


    雖然顧蕎還沒有腦殘到惡劣地想要整楚君墨,可是不得不排除有人會借用自己的手。


    無知、不了解,真是一種可怕的事情。


    小乙似乎沒想到顧蕎會這麽問,愣了一會兒之後,便回答道:“老爺沒有忌諱。”


    “明白了,多謝小乙。”顧蕎笑眯眯看向小乙。她敢打賭,楚君墨肯定有忌諱,隻是不能被別人知道。畢竟是個大將軍,要是被敵人抓住了弱點,那還怎麽混!這一點,顧蕎覺得自己還是能夠體諒的。


    隻是,這晚飯的準備要多留心才是了。


    第019章初入將軍府膳房


    顧蕎本想讓玉竹跑一趟廚房,可左右權衡之下,她還是決定自己親自跑一趟。


    她現下住的這個院子,名為晴雪院,乃得名於院中的那一樹梨花。位於將軍府內院東邊,與之接鄰的是一個人工湖,九曲橋一直通向湖中心的那塊綠地,那裏便是楚君墨自己所居住的清竹院。


    顧蕎領著玉竹和芙蓉二人,沿著七拐八繞的路徑步行,走到位於外院東邊的廚房,少說也得用了十來分鍾,為此,顧蕎不得不再次感歎將軍府果真比翰林院編撰的小小府邸豪華多了。


    廚房眾人見了顧蕎,雖是覺得她眼生,但是一看她的裝扮,便知道了她的身份。


    想來,這位就是他們的新夫人顧氏了。


    “哎呀呀!夫人您怎過來了!”


    劉麽麽一邊將油汪汪的手往係在身上的圍裙上揩,一邊笑容滿麵地迎了上來,同時還不忘拿眼睛斜了一眼周圍的奴婢,道,“都傻愣著做什麽!還不快來見過夫人!”


    “奴才見過夫人……”


    “婢子見過夫人……”


    劉麽麽打發了奴婢們去忙,自個兒笑嗬嗬地蹭到了顧蕎跟前,“嘿嘿,不知夫人來此是為何事?”


    不等顧蕎開口,便聽芙蓉說道:“老爺今夜要在夫人那兒用膳,所以夫人來你們這兒看看。”


    劉麽麽對芙蓉有些不滿,但礙於顧蕎在,隻將不滿擱在肚子裏,麵子上倒是一如既往地笑道:“夫人與老爺真是恩愛,恰好今日有剛從江南送來的時令小蔬,夫人可要看看?”


    劉麽麽是個人精,先前雖也聽說過新夫人洞房花燭夜獨守空房之事,但她可不和那些眼皮子淺的人一般,認為新夫人肯定不得勢。今日得了理由去見了這個新夫人,不見還好,這一見,光是第一次對方看自己的那個眼神,劉麽麽就知道,這位新夫人年紀雖小,但也是個角色,不可得罪。


    現在老爺要去新夫人那兒用飯,新夫人來廚房親自給老爺布置飯食,更是讓劉麽麽覺得自己明智。


    要知道,老爺從未到任何妾侍那用過飯!


    而且,老爺的飯食都是由清竹院的小廚房負責,這一次,說不定也是大廚房一個露臉的好機會。


    如此這般想著,劉麽麽對顧蕎越發熱情起來。


    “夫人,您瞧這些菜如何?”


    “不錯,不知麽麽有什麽好推薦?”菜,她都認識,可是那些高大上的菜名,她可叫不出幾個。


    一聽這話,劉麽麽雙眼賊亮,她說道:“明珠豆腐、三鮮鴨舌、清炒鱔絲、琵琶大蝦……”


    劉麽麽報了一堆菜名,顧蕎聽罷,見其中那些容易過敏的剔除掉,確定了最後的菜品,三素兩葷,外加兩道茶點。


    “劉麽麽費心了。”顧蕎話語間又給她塞了個荷包。


    隻是這一回劉麽麽連連推辭,顧蕎笑道:“麽麽,就當是我給大夥兒加些好菜。”


    一聽這話,劉麽麽倒是不猶豫了,她接過荷包,對著顧蕎行了禮,道:“夫人的好,咱們都會記住的!”


    顧蕎微微一笑,道:“麽麽客氣了。”


    正說話間,卻是見一青衫丫鬟急匆匆走入廚房,“我家姑娘的藥可煮好了?”


    那邊,一麽麽將灶上的藥罐子取下,道:“好了,好了。”


    “怎麽府裏有人病了嗎?”顧蕎問了劉麽麽一句。


    劉麽麽上前一步,在她耳邊輕聲說道:“那來拿藥的,是趙姑娘身邊的丫鬟。趙姑娘也不知是什麽病,一年裏頭,有大半年都在喝藥。夫人是不曉得,那些藥,聽說一貼都得二兩銀子,這要是擱在尋常人家哪裏吃得起!”


    在顧蕎身旁的玉竹自然也聽見了,她當即就嘀咕了一句:“我倒是瞧著那趙姑娘,白裏透紅,臉色比我家姑娘還好!”


    顧蕎微微蹙眉,倒是劉麽麽立馬接著玉竹的話,說道:“明兒開始,婢子給夫人燉上一品官燕,保準吃過之後愈發明豔照人!”


    顧蕎淡淡一笑,道:“多謝麽麽美意,我心領了。這樣吧,明兒開始,麽麽每天給老太太燉上一盅,花費算我的。”


    聞言,劉麽麽立刻笑道:“夫人這一片孝心,老夫人定會了解的。”


    從廚房離開之後,玉竹撅著嘴,似乎還在對燕窩一事耿耿於懷,“夫人,你為何要自個兒掏錢給老夫人燉一品官燕?”


    顧蕎餘光瞥了芙蓉一眼,見她正豎著耳朵,於是,溫聲笑道:“媳婦孝順婆婆有何不應該的?”


    是這個理沒錯,但是……


    “可是夫人的月錢……”以前姑娘的月錢就不多,到了將軍府,還不知他們會給自家姑娘多少月錢,每日給那老夫人燉盅一品官燕,可是筆大花費。


    “無妨。”將軍夫人的月錢還不至於每天都吃不起一品官燕吧!


    又行了一路,遠處波光粼粼,芙蓉心思一轉,忽然問顧蕎道:“夫人,晚膳要擺在哪裏?”


    “嗯?”在想其它事情的顧蕎愣了一會兒,才明白芙蓉的意思,“就在屋子裏吃吧,不用再勞師動眾了。”


    雖然戶外燭光晚餐很有情調,但是那也要分對象的啊!


    隻要想像著同楚君墨在湖心亭點著蠟燭溫情蜜意地吃飯,顧蕎就覺得天雷滾滾。


    “嗯……”芙蓉掩飾不住眼底的失望。


    倒是玉竹,不知想到了什麽,也小聲問了顧蕎一句:“夫人,那個朱漆描金龍鳳匣子裏的東西……看完了嗎?”


    帶過來的盒子箱子那麽多,顧蕎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起來究竟是那個盒子。玉竹見她一臉茫然,心下有些著急,紅著臉,又道:“就是……就是……顧夫人交代的,要夫人仔仔細細讀的。”


    玉竹這麽一說,顧蕎瞬間就明白了。那隻裝著一個羊脂白玉把件,還有一本畫冊的木盒子。


    想起那兩樣東西,顧蕎的臉色就不太自然。


    “看完了。”


    “呼……那就好!”玉竹鬆了口氣。


    顧蕎看她那模樣,忍不住調侃道:“怎麽了?難不成想嫁人了?”


    “奴婢才不想嫁人,奴婢要一輩子都留在姑娘身邊!”玉竹說得很急,似乎是真的擔心顧蕎將她給嫁出去。


    第020章改頭換麵待君歸


    顧蕎回到晴雪院,又命人將院子稍稍收拾了一下,正房裏的擺設也按她自己的喜好重新擺過。


    屋裏所有的紫檀木家具一並都被換成了她隨嫁的黃花梨家具,紅豔豔的龍鳳呈祥百子千孫錦緞被褥換成了玉色提花江綢,大紅銷金撒花帳子也被換成了秋香色的軟煙羅。


    看著春意盎然的屋子,原本有些壓抑的心情竟然也因此愉悅了不少,不禁有些感歎色彩的妙處。


    等一切都安頓好了之後,已是日暮時分。


    幾乎一日未食的顧蕎這才發現自己已經餓得頭暈眼花,前胸貼後背。


    抬起手來擦了一把額前冒出的虛汗,顧蕎問守在外頭的小乙,道:“小乙,老爺可回來了?”


    小乙搖了搖頭,“回夫人話,老爺還未歸,興許是被事務絆住了。”


    “嗯。”顧蕎微微頷首,並未放在心上,隻想著一會兒讓玉竹去廚房拿飯食的時候,順道給自己拿些點心過來,好墊墊肚子。


    不多時,玉竹和另外一個丫鬟各自提著朱漆雕花食盒回來,大的食盒放在桌上,顧蕎也沒打開,隻接過小的食盒,打開,取出裏頭裝著的三碟點心。其中兩碟,顧蕎不曾見過,也叫不上名字,可有一碟卻是她最喜歡吃的豆沙糕。


    顧蕎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塊豆沙糕咬上一口,軟糯正好,隻是偏甜了些,並沒有顧府的豆沙糕做得好吃。


    其它兩個碟子裏的點心她也都嚐了一塊,總覺得有些不太合胃口。


    “玉竹,你們拿去分了吃吧。”這幾個小姑娘跟著自己一天,也應該餓壞了。


    “謝夫人!”玉竹歡歡喜喜拿著點心與其她幾個丫鬟一並分了,芙蓉拿到自己分得的點心,默不作聲看了顧蕎一眼便垂下眼去,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天色漸晚,到了掌燈時分,還不見楚君墨回來。


    見顧蕎一直坐在那兒等著,小乙忍不住上前勸道:“老爺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若不然夫人先用膳吧……”


    一旁的玉竹連連點頭,可顧蕎卻隻笑著說了句:“再等等吧。”


    雖然顧蕎也很想自己先大吃一頓,可是她不能,她得做給楚君墨看,楚君墨回來得越晚越好。


    楚君墨回到府中,已近亥時,他似乎忘記了先前的話,直接就往清竹院那邊走,剛踏上九曲橋,便見小乙將他攔下。


    “何事?”多喝了兩杯,有些上頭,楚君墨抬手捏了捏額角。


    “主子,夫人還等著您……”


    捏額角的手微微一頓,語氣裏透出幾分不耐煩,他道:“讓她等著吧!”說罷,便抬腳繼續往橋上走。隻是,走了還不到十步,就看他轉身,揮手支開身旁的隨從,隻帶著小乙去了晴雪院。


    “她今日都做了些什麽?”


    “夫人同姨娘們說了會兒話之後,便在院子裏看書,後來丁家的過來問夫人是與大家一起吃,還是在院子裏弄小廚房,夫人說同大夥兒一起。”隨後,小乙又將顧蕎去廚房給他準備吃食,回來之後將院子整理的事情也都仔細交代了一遍。


    楚君墨聽著腳下的步子一緩,又問:“茹夢她們與她相處的何如?”


    “姨娘們與夫人表麵上看起來倒是姊妹情深……”猶豫了一會兒,小乙又道,“也不知是否有意,柳姨娘失口說夫人像一個人,不過夫人似乎也沒放心上。”


    “嗯。”楚君墨眉頭微微蹙起。


    小乙見他神色淡淡,不由得鬆了口氣,要說起來,這新夫人確實與一個人很像,而那個人與自家主子有一段不能說的故事……


    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多,而見過那個人的,更少。柳茹夢就是其中之一。


    楚君墨還未走入晴雪院,便有丫鬟跑著給顧蕎報了信。


    “夫人,夫人,老爺來了!”


    楚君墨的到來,令晴雪院裏的人精神一振。


    小乙引著楚君墨去見顧蕎,隻到正房門口,小乙便告退了。


    楚君墨正想抬手推門,很快便見一丫鬟開了門。


    “奴婢芙蓉見過老爺。”芙蓉嬌羞地對著楚君墨行了禮。


    楚君墨看也未看她一眼,直接就抬腳跨入房內。屋裏真如小乙所說的那樣,都煥然一新,楚君墨環視了一番,也不覺得礙眼。隻是盯著那“綠油油”的架子床,有些不喜。


    若是他躺在裏頭,豈不是等於“從頭綠到腳”?


    “夫君,回來了。”


    顧蕎笑眯眯從椅子上站起身,對著楚君墨微微福了福。


    “嗯。”楚君墨應了一聲。


    顧蕎上前,抬手替他脫下大氅,又讓人端來熱水給他淨手。


    楚君墨垂眼看著顧蕎,見她將一切做得順溜,竟有種老夫老妻的錯覺。


    “飯菜都涼了,要不然讓人熱熱?”


    楚君墨看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微微皺眉:“不必了。”


    “夫君若是累了,就先歇息吧。”楚君墨一走進來,顧蕎就聞到了一股酒味,要說他現在還吃得下去飯,顧蕎打死都不相信。


    “不必。”楚君墨在屋子裏繞著走了一圈,來到書案前,看到擺在案上的那本書時,不由得停下腳步。


    伸手將那本書從書案上拾起,楚君墨翻了幾頁,當看到書頁空白處那些怪異的醜陋字跡時,他將書合上,轉過身來將顧蕎仔細打量了一番。


    顧蕎看了一眼他手裏的書,便知道發生了何事。不過,她也不意外。當芙蓉接過這本書的時候,她就預感會發生什麽事。此刻,有的隻是對芙蓉的失望,並無其它。


    “閑來無事看的,挺有趣,夫君若是喜歡,拿去便是。”顧蕎微笑道。


    楚君墨對於女子看閑書本就沒任何意見,他所在意的是……“今日得見阿蕎的墨寶,著實讓為夫大吃一驚。”


    顧蕎暗自道了聲糟糕,她光顧著別的,倒忘了這件重要的事情。


    還不等顧蕎想出合理的借口,便看楚君墨大步上前,一把捏住她的手腕,低下頭,直視她的雙眸,沉聲道:“顧蕎,你究竟在耍什麽花樣?”


    “……”顧蕎暗自鬆了一口氣,還以為他會質問自己究竟是誰呢!


    第021章楚郎其實是傲嬌


    顧蕎並未說話,她揚起臉抬起下巴,靜靜地望著比她高出近一個腦袋的楚君墨,望著他那雙如古井一般幽深的眸子。


    瑩瑩燭火映照在兩人的身上,淡橘色的光線下,使得看似劍拔弩張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起來。


    興許是周圍太過安靜,又興許是彼此離得太近,又興許是今夜真的喝多了……


    楚君墨有些驚訝地發現,他的小妻子比印象中要嬌弱很多,捏在手裏的手腕很纖細,竟還沒有寶兒的粗,她的臉也很小,似乎還沒有自己一隻手掌大,臉色也太過蒼白。


    咕咕——咕嚕嚕——


    尷尬的聲響不合時宜地從顧蕎的腹中傳來,顧蕎窘迫地別開眼,楚君墨神色複雜地鬆開捏住她手腕的手,目光掠過桌上的飯菜,明明知道顧蕎是因為等自己而誤了飯食,但他卻沒有任何感覺,因為他知道,這是小妻子的苦肉計。


    先前莫名騰升出來的一點憐惜,在這一瞬便煙消雲散。


    楚君墨再次看向顧蕎的目光冷了兩分:這小女子真是冥頑不靈!


    “將軍府的飯食不合阿蕎的胃口麽?不然,回門那天為夫向老丈人討要一個廚子回來?”


    聞言,顧蕎也不覺得驚訝,憑著對這個男人的那點微薄了解,她自然知道這種低手段的苦肉計根本行不通,暗自翻了個白眼,三日回門呢!他這是故意要讓自己餓著吧!


    她柔聲笑道:“夫君說哪裏話,夫君差人來說要同阿蕎一起用晚膳,阿蕎自然是要等待夫君歸家一同用膳的,豈有自己先用的道理?”


    “嗬嗬……”楚君墨低笑了兩聲,語氣有些冷,“這倒是為夫的不是了。”


    本來就是!顧蕎依然笑得溫婉,她道:“夫君莫氣惱,確是阿蕎的不是,阿蕎不該讓夫君擔心。”


    本就不是憑借口才而成名的驃騎大將軍,一時之間也找不出話來反駁顧蕎。


    顧蕎心知他憋著一口氣無處發氵世,本不想管他,可想著自己不能得罪了他,於是又上前討好他,道:“夫君若是不累,就讓阿蕎給夫君煮一壺茶吧。”


    “嗯。”楚君墨應了一聲,又繞到書案前坐下,拿起那話本看了起來。


    顧蕎看了他一眼,轉身就出了屋子,等她再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個紅木托盤,托盤上端著一套紫砂茶器。


    “夫君,過來喝茶。”


    楚君墨微微皺眉,她不是應該將茶遞到自己手上?怎還要呼喝自己過去喝?循聲望去,瞅見那旁的被圍屏拉開,露出後麵的漆案,漆案上擺放著白釉長頸瓶,瑩白如玉的瓶子裏豎著一支新鮮的梨花,如雪般的花瓣,嬌豔欲滴。


    顧蕎正端坐在漆案的一邊,她輕攏衣袖,提起紫砂茶壺往空茶盞裏斟上茶水。


    “夫君過來嚐嚐看,這雖不是什麽名茶,但是滋味卻是不錯的。”雖然她不懂茶,可是必要的時候,裝模作樣還是得來一回。


    楚君墨心中雖疑,但還是走過去在顧蕎對麵坐下。


    顧蕎將那杯茶輕輕推到楚君墨跟前,楚君墨垂下眼簾望著茶盞裏徐徐飄出的熱氣,隨後端起來,淺啜了一口。


    確實不是名茶,初入口有些苦澀,但隨著茶湯入喉,口中漸漸回甘,還有滿口的清香。楚君墨又嚐了一口,竟是猜不出這究竟是何種茶。


    看到楚君墨凝眉深思的模樣,顧蕎暗暗一笑,她給自己斟了一杯,端起茶棧輕啜一口,這才說道:“這是野茶,品相雖是不太好看,但味道確實不錯,而且還能提神醒腦,用來解酒也不錯。”


    顧蕎替楚君墨將他手裏的茶棧斟滿,站起身來,說道:“夫君且慢慢品嚐,阿蕎去用飯了。”說罷,她也不看楚君墨,徑直走到桌旁坐下,提起碗筷,開始吃早已涼透的飯菜。


    雖然飯菜涼了,但是對於餓極的人來說,味道還是很不錯的。


    楚君墨側目,看她吃得正香,很是驚訝。他沒想到顧蕎竟然會吃那些飯菜,他還以為她會命人重新弄。


    又是在耍心計?


    仔細盯著顧蕎又看了一會兒,發現她的神色確實不像是在假裝,而且那風卷殘雲般的進食速度,著實……著實……


    楚君墨擱下手中溫熱的茶棧,抬手捏了捏額角,他發覺自己竟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小女子了。


    忽然,今夜席間事情猛地湧入腦海,楚君墨神色微斂。


    “阿蕎,你猜今日為夫遇到何人了?”他看著顧蕎,雖是笑著的,可是眼神卻冰得嚇人。


    “唔……”顧蕎一愣,咽下口中的食物,喝了口水,這才道:“阿蕎猜不著,不過,夫君想說什麽直說便是,不用拐彎抹角。”


    楚君墨瞥了她一眼就將目光挪開,伸手掐了花枝上的一朵梨花,他慢條斯理道:“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隻是今日湊巧遇見了高家三公子,他還向我問起你呢。哦,對了,差點給忘了,下月初三,高家與陶家的訂親宴,到時你隨我一同去。”


    “……”一聽這話,顧蕎忍不住想撫額,這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生活,真是太讓人折壽了。


    誒?不過陶家又是哪一家?


    看出了顧蕎心中的疑惑,楚君墨不由得嘲諷笑了一聲,道:“高三公子高翼與相府千金陶容,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阿蕎覺得呢?”


    顧蕎心裏炸開了花,怪不得自己會莫名其妙遇上這麽多事,敢情是有人嫌自己礙事,擋了路。定了定心神,顧蕎坦蕩地看向楚君墨,微微笑道:“是啊,確實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


    雖然不知道究竟高翼和陶容究竟是誰先勾搭了誰,但是如果他們真為了在一起而設計陷害自己,毀了自己追求幸福的機會,真是太卑劣了!


    顧蕎心中雖然憤怒,可依然還很理智,先不說自己的事情與他們究竟有沒有關係,單就對方的身份和地位,也不是自己目前能夠對付的,況且顧家也不幹淨。


    心思千回百轉間,顧蕎放棄了與楚君墨和離的念頭,無權無財,她就是得了自由又如何?縱使她甘心粗茶淡飯、田間地頭過一輩子,可是別有用心的人會因此而放過自己?


    別傻了!


    抬眸望著眼前這個男人,顧蕎知道,隻有死死抓住他才行。


    第022章本性才露尖尖角


    認清了形勢,顧蕎再看楚君墨的時候,竟然發現這個男人看起來比之前順眼了不少!


    好歹是自己剛剛打定了主意要生活在一起的人,顧蕎第一次認真地考慮起自己與楚君墨的相處模式。


    要說夫妻模式吧,顧蕎一點都不看好,畢竟她接受不了這種“多人婚姻關係”。她甚至可以想像得出,要是哪天自己真的喜歡上了對方,那麽等待自己的將會是無邊無際的痛苦。


    思來想去,顧蕎終於找到了很好的相處模式,雖然這種關係說出來有些難以啟齒,但確實很適合目前的情況,也能夠讓她很好的進入狀態。


    這種關係便是——包/養。


    顧蕎暗暗自嘲,在演藝圈混了那麽多年,不說自己有多清高,但至少一直是幹幹淨淨的。隻是沒有想到最後還是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然而,正當顧蕎在心中默默哀悼逝去的節操之時,楚君墨卻是眼神一錯不錯地落在她身上,將她的神色變化都看在了眼中。見她時而憂心忡忡,時而洋洋自得,時而又泰然自若,不由覺得有趣,似乎這樣的顧蕎比起那個總是梨花帶雨的顧蕎要順眼許多。


    楚君墨收回自己的目光,手指在漆案上頭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顧家二姑娘確實變了不少,連他都懷疑現在在自己跟前的這個顧蕎是假的。


    猛的,他又想起先前試探顧蕎的話,他問她,今年慧園的杏子會不會和往年一樣?而她又是怎麽回答的呢?


    她說,龍生九子且無一相同,杏子又怎會每一年都一樣呢?


    所有人都知道,顧家二姑娘自從那年的那次意外之後,就再也不願意去慧園,可每到杏花開的時候,她總是鬱鬱寡歡地望著慧園的方向,而每一年這個時候,高家的三公子也總會去慧園折一花枝送與她。


    嗬嗬,還真是一對“情深意重”的“璧人”呢!


    楚君墨將手從漆案上收回,側目對著顧蕎微微一笑,說了句:“這花開得真好。”


    “嗯?”顧蕎一愣,半晌沒反應過來,待她目光瞥見漆案上的那支梨花,這才恍然大悟,隻聽她心思一轉,笑吟吟對楚君墨道:“是啊,今日還與妹妹們約好了,說是找個日子一同去慧園看杏花。”


    “哦?”聽她這麽一說,楚君墨不由得盯著她的臉多看了一眼,見她神色如常,心中甚疑,沉吟片刻後,他說道:“等下回休沐一同去吧。”


    顧蕎聞言大驚,一雙如星河般璀璨的眸子怔怔望著楚君墨,楚君墨微挑眼角,漫不經心道:“怎的?阿蕎莫不是不喜我同去吧?”


    “怎會!隻是太過驚喜……”金主最大!顧蕎笑道,“若是妹妹們得知這個消息,定也會很欣喜。”


    楚君墨似笑非笑又瞥了她一眼,道:“你們倒是處得不錯。”


    顧蕎莞爾一笑,卻是將話題給轉移開,“天色不早了,夫君要歇息嗎?”


    確實不早了,楚君墨也有些驚訝自己竟然在顧蕎這邊待了這麽久,他站起身,才邁開腳走了兩步,就看顧蕎張開雙臂擋在他身前。


    燈影朦朧中,顧蕎的臉意外地和另外一張臉重疊在了一起。


    “你這是做什麽?”楚君墨莫名煩躁起來。


    見他動了怒,顧蕎竟是毫無懼色,她稍稍壓低了聲音,抬起頭,麵帶微笑道:“夫君,今夜就留下吧。”


    也不等楚君墨回應,顧蕎隻停頓了一會兒又繼續說道:“此刻並無外人在,我們誰也不用裝模作樣,我知道你不喜我,但我過了門,便是你的妻,你若是一直這般,誠然對我來說,在府中自然是舉步艱難,但你可曾想過,私底下外人又將會如何議論你?哪怕是我都錯,也抵不過有人以此來詆毀你,說什麽堂堂驃騎大將軍竟然和一個小女子過不去,一點容人之量都沒有……有時候流言蜚語,也可殺人於無形,這個道理將軍應該也明白。”


    顧蕎一邊說著,一邊觀察楚君墨的神色,她有持無恐,就算惹怒了楚君墨,最壞的結果也就是“打入冷宮”,也不會比現在壞多少。


    況且,顧蕎覺得,若是楚君墨聽不進自己的話,那麽自己也沒有必要抓他當靠山……


    “嗬嗬……”楚君墨輕笑了一聲,出其不意伸手攔住顧蕎的腰肢,將她帶入自己懷中,低下頭來,目光深深地望著她,刻意壓低了聲音,問她道:“那你想要如何?”


    “我……”


    “是想要這樣嗎?”


    顧蕎才開口就被楚君墨探入衣衫內的手給打斷了,顧蕎腦袋有點懵,可當那隻手開始肆意揉捏之時,就被顧蕎一把摁住。


    楚君墨挑眉,顧蕎鎮定地將他的手從自己衣衫裏抽出來,然後環在自己腰上,她笑眯眯望著楚君墨,說道:“阿蕎是你的妻子,夫君想要如何都可以,隻是阿蕎有個不太好的毛病……”


    話語間,顧蕎微微傾身,踮起腳,對楚君墨輕聲說道:“阿蕎不喜歡不幹淨的東西,所以夫君想要阿蕎,就得把自己洗幹淨,還有,阿蕎心眼很小,不喜歡自己的東西被別人碰……”


    說完,她便趁著楚君墨出神之際,靈巧的從他懷中脫開,離開前,還不忘麵帶挑釁地蹭了他一把。


    “玉竹,備水。”


    丟下僵硬著身體的楚君墨,心虛的顧蕎一溜煙兒地“逃”去了淨房。


    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顧蕎本以為自己可以接受把楚君墨當金主,可是真當楚君墨的手探入自己衣衫之中,隻要想著後麵將要發生的事,她才發覺自己根本不能接受。


    對於後來的那一番話,她猜不出楚君墨會有什麽反應,恐怕會勃然大怒吧?


    “唉……”想起之前被自己說動的楚君墨,顧蕎忍不住有些惋惜,又做無用功了,真是可惜呢。


    “夫人,要給老爺送些水過去嗎?”玉竹見顧蕎心神不寧,隻道她是在擔心夜裏的事情,並未多問。


    “唔……”顧蕎回過神來,“不用了……”他隻怕早甩袖而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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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3章楚郎定心脫撩撥


    淨房內,薄紗浮動,水霧迷蒙。


    髻上的簪子被取下,長過臀際的青絲便如瀑布一般傾瀉而下。


    在玉竹的服侍下,顧蕎慢慢地脫下了身上的衣物,撩開懸著的薄紗,坦然自若地朝浴桶走去,絲毫沒有寸縷不著的尷尬。她走到浴桶旁,赤足踏上木階,彎腰入水,浮於水麵的長發遮掩住了水下的一片春/光。


    她交疊著雙臂慵懶地趴在木桶邊。


    “不用候著了,都下去歇息了吧。”


    “是,夫人。”玉竹同其餘幾個侍婢應了一聲,福了福便退了下去。


    “呼……”顧蕎緩緩吐出一口氣,又開始琢磨起之前的事情來,竟是越想越後悔。


    化悲憤為力量,顧蕎將自己從頭到腳都狠狠搓洗了一遍,直到水溫變涼了,她才從浴桶裏爬出來,穿上自製的藕荷色絲綢吊帶長裙睡衣,外邊披著一件彩繡大紅地鳳戲牡丹鬥篷,還掛著水珠的腳,直接踏著木屐便就這麽走了回去。


    推開房門,一股不算難聞的香味防不甚防就鑽入鼻腔中,顧蕎微微皺眉,將裙子微微提起,抬腳跨過門檻,掩上門。


    “不是說了,屋子裏不要弄香薰了麽?”她一邊將身上的鬥篷解下,一邊這般說著。


    “這個味道確實不算好聞。”


    話音未落,就見楚君墨從圍屏後邊走了出來,顧蕎捏著還未來得及放下的鬥篷,看著本應離開的人,瞠目結舌。


    “你怎麽……”還在這兒!顧蕎咽下後半句話,轉眼間就換了笑臉,說道:“還以為你先安歇了呢……”


    “嗬嗬。”楚君墨挑著眉梢,將她來回打量了一遍之後,目光便毫無遮攔地落在了她那對若隱若現的傲人雪團之上。


    他的眼底劃過一縷驚詫,稍縱即逝,很快又歸為平靜。


    頂著對方“專注”的視線,顧蕎自然是極不舒服的,她本想直接拿鬥篷遮掩住,可再一想,又覺得自己現在要是這麽做的話,有些矯情。當下最好的法子就是視而不見,反正關起門來外人也不會曉得。隻是,她在心裏早已將楚君墨的雙眼戳瞎。


    “玉竹她們呢?”顧蕎裝作若無其事地問了一聲。


    “這裏用不著伺候,我讓她們退下了。”楚君墨語氣淡淡,兩人之間似乎像是約定好了一般,誰也沒有提起之前的事情。


    “哦。”顧蕎應了一聲便繞過楚君墨走到架子床邊,掀開被子直接躺了下來,背過身去,微微蜷起雙腿。


    楚君墨看了一眼那隆起的被子,右手又下意識撫上左手拇指戴著的玉扳指,略微沉思了一會兒,然後又走到圍屏後頭,拿起漆案上的茶壺,掀開熏香爐的蓋子,將壺裏所剩的茶水盡數倒入爐中,澆滅了裏頭的盤香。


    而側臥著假寐的顧蕎此時正支著耳朵仔細聽著屋子裏的動靜,她還沒等到楚君墨離去,就見燭火驟然熄滅,屋子裏頭漆黑一片,緊跟著似乎有人走到了床邊。


    顧蕎內心掙紮了片刻之後,就裹著被子往床裏頭挪了挪,給對方留出空來。


    楚君墨看顧蕎給自己留出了外邊的空,不由得愣了一下,但還是脫了鞋躺了下去。


    伴隨著楚君墨的躺下,架子床也應景般咯吱咯吱響了兩聲。沉默了許久,就在顧蕎將要昏昏欲睡的時候,便聽身後傳來一句:“你究竟是何人?”


    顧蕎直覺心裏頭猛然一跳,捏著被子的手不由得揪了起來,但轉念一想,魂穿這種事情說出來都不會有人相信,再說這個身體可是如假包換的!基因鑒定都不用怕。


    如此這般想著,顧蕎反而理直氣壯了起來,隻見她在黑暗中坐起身來看著一旁黑乎乎的人影,反問道:“怎麽了?我不是顧蕎還能是誰?”想起柳氏的弦外之音,顧蕎不懷好意地揚起唇角,微微壓低了聲音,帶著笑意,意味深長地又問他道:“莫不是……夫君希望阿蕎是何人?”


    “嗬嗬。”


    預想中的暴怒,亦或是拍床而起,都沒有出現。


    聽了顧蕎這話,楚君墨隻是笑了一聲,然後便側過身子來,左手支撐著,右手伸出擒住顧蕎的下巴,帶著幾分捉弄的意味,道:“吃醋了?”


    “嗬嗬。”sb!


    擒住顧蕎下巴的手雖是鬆開了,但卻沒有收回,而是順著臉頰滑至耳後,骨節分明的手指勾住一縷還微微帶著濕氣的青絲。


    麵對這樣的**舉動,顧蕎顯然比這個時代的小姑娘都淡定得多。


    這一回,她沒有揮開楚君墨的手,任由他把玩著自己的頭發。


    “你瞧,若是真的顧蕎,她又怎會如你這般鎮定,估計早就哭斷氣了。”


    不等顧蕎反駁,隻聽他又繼續說道:“可是不可否認,你又確實是顧蕎……”語氣中帶著一絲不解,“一個人變化再大,也不可能會在朝夕之間。而你呢,現在與以前,要不是這同一張臉,還真是兩個不同個性的人……”


    楚君墨的這一番話,帶給顧蕎的不僅僅是驚訝,還有內心之中的一點酸楚。她不清楚這一點酸楚,究竟是她自己的感同身受,還是原主人所殘存的情緒。


    她在顧家待的時間也不算短,每日所接觸的人,也不算少,可是卻沒有一個人懷疑過她。是該竊喜還是應該悲哀?


    當你從這個世界消失了,卻沒有一個人發現。


    楚君墨望著兀自愣愣出神的顧蕎,竟是輕笑了一聲:“若這世上真有鬼神,那倒是能夠說得通了。”


    顧蕎恍恍惚惚回過神來,不禁詫異道:“你不信鬼神之說?”


    這個時代竟然還會有人不信鬼神之說!


    “嗬嗬。若真有那些東西,死於我刀下的亡魂不計其數,怎沒一個來向我索命?”他的語調微微上揚,在這一瞬,顧蕎似乎看到了他身披鐵甲征戰的模樣。


    顧蕎微微一笑,卻是沒有去接楚君墨的話。


    她靜靜坐在那兒,等著楚君墨再開口,看他究竟是會找個借口將自己趕出府,還是……


    果然,片刻之後,便看他收斂了笑意,說道:“你既進了門,那便做好你分內之事。”沉吟片刻,他又補上一句:“往後不要穿這種傷風敗俗的東西!”


    “好。”顧蕎嫣然一笑,拉起被子便鑽了進去,少頃,又看她側過身來,笑眯眯問了一句:“夫君,這邊有些涼,能否靠你近一些?”


    第024章自古婆婆皆奇葩


    “你……”


    楚君墨驀地睜大了雙眸,難以置信地看著枕邊的人,他雖有過妻室,還有三房妾室,但她們都是循規蹈矩的女子,甚至看他一眼都會臉紅,哪裏會像顧蕎這般……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就浮現出顧蕎剛才的模樣,那若隱若現的雪團,竟是在他腦中生根發芽了一般,怎都甩不出去。


    可與此同時,顧蕎那番嫌棄他的話,也開始在他耳邊來回不停地繞著。


    腰部以下是火,腰部以上是冰。


    楚君墨捏緊了拳頭,翻了個身,背對著顧蕎,閉上眼睛,不再搭理她,隻在心裏咬牙切齒道了一句:簡直不知廉恥!


    成功挑釁了對方之後,顧蕎也愉快地翻了個身,抱緊被子,踏踏實實睡了過去。


    隻是,天剛微亮的時候,她就被人給粗魯地從被窩裏揪了出來。


    楚君墨黑著臉看著麵前睡眼朦朧的人,看著那因肩帶的滑落而半露的豐盈雪團,他艱難地別開眼,惡聲惡氣道:“定省晚了,可是你自找苦吃!”頗有欲蓋彌彰之嫌。


    “唔……”古代的女人真幸苦!顧蕎揉揉眼,伸了個懶腰,慢慢地才將還處在睡眠中的身體喚醒。


    等顧蕎穿好了衣衫,才看玉竹她們端著水走了進來。


    “給老爺和夫人請安。”婢女們給顧蕎和楚君墨行了禮。


    坐在書案前看書的楚君墨應了一聲,眼皮子都沒抬,顧蕎應了一聲,便在鼓墩上坐下,任由玉竹給自己梳頭。


    兩個眼生的婢女對視了一眼,然後走到床邊開始整理床鋪,被子掀開,看到幹幹淨淨的褥子,皆是一愣,待收拾完之後,便匆匆離去。


    不多時,老夫人那廂卻是在大發雷霆,桌上擺放的果子盤被掃落在地,老夫人氣得渾身直哆嗦:“可是看清了?真的未見紅?”


    “老太太息怒,奴婢們真的看清了,被褥上很幹淨……”這說話的丫鬟便是之前在顧蕎那兒收拾床鋪的婢女。


    “好啊……怎麽就娶了這麽個東西進門!”老夫人捏著拐杖,用力地戳了戳地,仿佛戳的是顧蕎,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個窟窿來,“你們老爺呢?快將他給我喊過來!”


    “奴婢這就去,老太太請息怒。”那丫鬟誠惶誠恐地在地上扣了頭,然後站起來,腳下生風一般朝著晴雪院跑了過去。


    一傳十,十傳百。


    千萬別小覷了古人的八卦精神,楚君墨和顧蕎還未走到老夫人這,新夫人未見紅的事情便鬧得府裏人盡皆知。


    老夫人眼看著楚君墨和顧蕎一起進屋,她掄起手邊的茶盞就朝著顧蕎砸了過去,茶盞在顧蕎腳前落地開花。


    顧蕎往後退了一步,可裙擺還是難免漸到了茶水,她心生疑惑:這老太太又發哪門子瘋?


    “娘,這是……”別說顧蕎了,就連楚君墨也稍顯驚訝。


    而老夫人卻指著顧蕎厲聲呼喝道:“賤人給我跪下!”那聲音,震耳欲聾。


    顧蕎不由得皺眉,她怎麽都想不通自己到底哪兒得罪了這老太太,難不成因為昨夜她兒子睡在自己那兒,然後她不高興了?想起這,顧蕎心裏一跳,在別人看來,昨晚應該是自己的“第一次”……


    顧蕎垂著眼眸跪下,“不知阿蕎犯了什麽錯?”


    “你這賤人還有臉來問我!”老夫人氣衝衝上前,舉起手裏的拐杖就要往顧蕎臉上抽,顧蕎見狀下意識就要抬手護住自己的臉,挨幾下不算什麽,可要是傷了臉,那還了得!


    手才抬到半空,便看楚君墨快一步捏住了老夫人揮過來的拐杖。


    “娘,這是做什麽?”


    老夫人見兒子還偏袒著顧蕎,頓時丟下拐杖,捶胸頓足哭道:“我生你養你這麽些年,如今你卻為了這麽一個不知廉恥的破爛玩意兒來氣我……你是嫌我活太久了不是!是想將我活生生給氣死啊!”


    楚君墨不由得抬手捏了捏額角,眼下的情形,估計從老太太這兒是問不出什麽來了,於是喚了老太太跟前的丫鬟問了些話,那丫鬟見了楚君墨,雙頰緋紅,羞羞答答地便將事情含蓄都說了一遍,說是老太太今兒個一早就差人來問了話,未瞧見新夫人的元帕,興許是誤會了。


    顧蕎在一旁自然是聽得真真切切,雖說自己也猜中了,但從別人口中得到證實之後,她更是又惱又氣。


    她冷著眼看向老夫人,老夫人一邊抹淚還一邊罵罵咧咧,似乎頗有不把自己剝皮抽筋就不罷休之勢,若是此時還裝什麽“孝道”,顧蕎真覺得就算是忍者神龜,那也是有底線有脾氣的。


    但見她優雅地站起身來,抬腳跨過茶盞的碎瓷片,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走到老夫人跟前,莞爾道:“母親,縱是媳婦有不對,那也是關起門來自家的事情,母親這般豈不是教所有人都知道了?”


    “呸!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破爛貨!”老夫人狠狠唾了一口。


    顧蕎往後一閃,躲過了那口痰,她看向老夫人,隻覺得楚君墨怪可憐,有個這樣不懂事的娘,她歎了一聲,繼續說道:“是啊,所有人都知道了,堂堂大將軍的麵子又要往哪裏擱呢?母親是要讓天下人都嘲笑夫君嗎?”


    老夫人的唇微微顫動,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找不出話反駁急的。


    “再說了……”


    “娘”楚君墨將顧蕎的話打斷,“今日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吧,帕子我早收了,若是不信,我現在就讓人拿來。”


    說罷,就看他朝著外邊喊了一句:“小甲,去取東西來。”


    候在外頭的小甲應了一聲便消失了,顧蕎囧囧有神地看向楚君墨,她沒想到這男人居然還會撒謊,她更想知道的是,那名叫小甲的侍衛一會兒究竟會拿個什麽東西過來。


    老夫人臉色愈發不好看,她捂著額頭哼了兩聲,一副時刻就要暈倒的模樣。


    “母親不舒服?可是要請大夫來瞧瞧?”顧蕎順勢上前做出要攙扶老夫人的姿勢。


    老夫人給身旁的楊麽麽使了個眼色,楊麽麽立刻不著痕跡的挪了下位子,將顧蕎與老夫人隔開,“婢子來就可以了,夫人金枝玉葉,哪裏幹過這伺候人的活兒。”


    顧蕎笑而不語,隻在心裏記下了楊麽麽的嘲諷。


    第025章朱姨娘撥弄是非


    一直在旁“圍觀”的楚君墨倒是上前一步,執起顧蕎的手,對老夫人道:“既然娘身體不適,那我和阿蕎就不多擾了,娘好生歇著,我們晚些時候再來問安。”說著他還不忘對楊麽麽微微頷首:“有勞麽麽了。”


    “大爺說的哪裏話,照顧老太太本就是婢子的分內之事。”


    楚君墨應了一聲便領著顧蕎離開了老夫人的院子,兩人才走出院門,便看顧蕎笑嘻嘻地衝楚君墨眨眨眼,“你讓小甲去取的究竟是什麽東西?萬一小甲沒能……”


    不等顧蕎說完,楚君墨便不屑地哼了一聲,然後帶著幾分傲慢,打斷她道:“你以為小甲是你身邊的那些蠢丫鬟?”


    “……”顧蕎一時語塞,不過倒也沒去反駁。


    楚君墨的話雖是不怎麽中聽,但確也是實話。若是她身邊的丫鬟忠誠度再高一些,再機靈一點的話,今天這種事情完全能夠避開。


    倒是今天出了這樣的事,其實也不算是什麽壞事,至少給顧蕎敲了警鍾,讓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院子裏的人,確實應該好調/教一番,讓他們知道誰才是他們的主子,千萬別表錯了忠心。


    眼見著楚君墨一路跟著自己走到晴雪院,顧蕎忍著心頭的疑問,又瞄了他一眼:不是很忙有很多公務要處理的嗎?怎麽還不走?


    楚君墨此刻心頭亦是同樣納悶,這一路上,他的小妻子已經偷瞄了他不下十回。


    回想起對方那“幽怨”的小眼神,楚君墨隻覺得有隻爪子在心上撓著,可總是撓不到關鍵處,讓人七上八下的愈發不舒坦。


    “老爺。”


    正當他剛想“指責”顧蕎的時候,就看小甲雙手托著一塊白帕子,畢恭畢敬站在他麵前。


    楚君墨看了那塊白帕子一眼,淡淡道:“用不著了。”


    “是。”小甲應了一聲,便麵不改色、毫無怨言地將那塊帕子揣進自己懷裏。


    顧蕎就這麽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盯著,她還真看到了那塊帕子上有暗紅色的東西,終於忍不住問小甲,道:“那帕子上的是什麽?”


    聞言,小甲垂下眼眸不去看顧蕎,他下意識捏緊了左手,道:“血,屬下自己的。”


    “唔……”顧蕎眨眨眼,心道楚君墨的小侍衛還真是忠誠,連這種事情都毫不猶豫地替他辦了。


    小甲一動不動,似乎在等楚君墨的下一個指令。


    果然,楚君墨打了個手勢之後,小甲行了禮之後習以為常地使了輕功,三兩下便不見了人影。


    顧蕎震驚地望著小甲消失的方向,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她都看到了什麽?


    飛簷走壁的輕功!沒有任何ps!沒有吊威亞!真實存在的!


    若是可以,顧蕎真想飛奔過去抱小甲大腿,各種求拜師,求學藝。


    “看夠了?”


    帶著幾分薄怒的聲調將顧蕎從妄想中拉回現實,冷不丁對上楚君墨似笑非笑的雙眸,她有些心虛地對著他扯出一抹笑容,答非所問道:“小甲的功夫看起來挺厲害。”


    楚君墨哼了一聲,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道:“是啊,不過可惜小甲練的是童子功。”


    “嗬嗬……”楚君墨的言外之意,顧蕎當然明白,氣得想笑,她回敬給他一個嘲弄的眼神:可惜你想練還練不成呢!


    “夫君今日不忙公務麽?”顧蕎挑眉:你整天閑著在家跟女人鬥嘴,你頂頭上司造嗎?


    楚君墨卻是故作驚訝,道:“阿蕎難道不知道大祁官員的婚假有五日?”


    顧蕎隻覺心裏猛然一跳,自己似乎又露餡了啊……


    畢竟身為翰林院修撰之女,這種事情又怎會不知道呢。


    抿著唇悄悄看了楚君墨一眼,果然就看到他一副沉思的樣子。


    顧蕎有些後悔自己為什麽不多讀些實用的書。


    在沉默過後,卻是聽楚君墨忽然開口道:“三日回門,阿蕎可別也忘了。”


    “……”她確實沒這個意識。


    這一天,楚君墨並沒有真待在晴雪院,他隻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至於他去做什麽,去哪兒,顧蕎都沒有過問。


    隻是楚君墨前腳才走,那邊朱氏就過來了。


    “姐姐。”朱氏對著顧蕎福了福身子。


    “不知妹妹前來找我有何事?”顧蕎笑得溫和。


    朱氏看了一眼顧蕎身旁的玉竹和芙蓉,顧蕎知她是想將人給支開,拿不定朱氏打的是什麽主意,顧蕎自然是要留“人證”的。


    於是,她笑道:“妹妹莫要擔憂,有何話但說無妨。”


    朱氏眉宇間似有猶豫,她喝了兩口茶,這才開口說道:“此番過來,隻是想來問問姐姐,往後的月錢……”


    一聽到錢字,顧蕎立刻就來了精神,朱氏的意圖她也能猜到,隻不過要對方將話都說出來,還得需要自己來穿個引子。


    “妹妹也知道,我進門也不過兩日,府上有很多規矩都還不清楚……”


    朱氏見她這般模樣,隻在心中暗道有戲,便順著她的話說道:“姐姐若是不嫌棄,就讓妹妹說給姐姐聽?”


    “如此甚好!有勞妹妹了。”


    朱氏道:“姐姐也知道,老爺常年在外,府裏一直都是老太太掌家,也不知何時開始,老太太就有頭疼的毛病,累不得……”


    顧蕎不禁問了一聲:“哦,那如今是何人掌家?”


    朱氏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對顧蕎說道:“婉婷姑娘。”


    顧蕎不由得皺眉,看來那位趙婉婷深得老太太歡心,隻怕要不是自己橫插一杆,婉婷姑娘就該改稱呼為夫人了。


    “如今姐姐過來了,所以妹妹才想來問問的,省得往後……”


    朱氏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顧蕎雖是繼室,那也是正妻,是這府中的女主人,怎麽說,這個家應該由她來管。


    顧蕎撇了撇茶湯,輕啜了一口,這才說道:“既然老太太讓婉婷姑娘管著,那自有老太太的道理,我瞧著婉婷姑娘不錯,將這家弄得井井有條,換做我來得話,未必能做得更好。更何況,正如妹妹所說,我才過來,對府中的情況根本就不了解。”


    第026章不見硝煙的戰場


    雖說這朱氏口中趙婉婷掌家一事聽起來還真煞有介事,但是仔細推敲了之後,卻是漏洞百出。


    老夫人就算再如何喜歡趙婉婷,趙婉婷在老太太心中頂多也不過是個合心意的“兒媳”,“婆媳”再親能親到哪兒去?還真能掏心掏肺?顧蕎對此嗤之以鼻。


    況且老夫人根本不是善茬,她能舍得將手裏的權力交給別人,那才是天降紅雨了呢!


    再者,就算這府裏真是趙婉婷當家,名不正言不順的,顧蕎就不相信那三位姨娘能夠沉得住氣。若她們真是把忍字訣練到了高階,又怎麽會在自己剛進門的時候,就迫不及待地將事情給挑了過來?


    這分明是她們想拿自己當槍使,能借自己的手幹掉趙婉婷最好,幹不掉,兩敗俱傷,亦或是自己這個正房反被幹掉,對於她們來說,都是坐收漁翁之利的好事。


    顧蕎笑眯眯地看向朱氏,看她端著茶盞的淡定模樣,似乎自己的說辭在她的意料之中。


    這倒也是,明擺著的圈套,是個人就不會往裏跳。


    雖然不會傻愣愣地往裏跳,可是卻能讓人心裏平白無故多了根刺。誰肉裏多了根刺會舒坦?那肯定會想方設法地把刺給拔了。嘖嘖,女人們不見硝煙的戰場比起男人們真刀真槍的戰場,可真是一點都不遜色,各種心理戰術,玩得那叫一個得心應手!不過,顧蕎現在更想知道的是,為什麽過來跟自己說這些的人是朱氏而不是萍兒。


    那三位姨娘之中,不用多說,城府最深,最難對付的,自然是柳氏。而這朱氏舉止行為看起來中規中矩老實本分,實則不然,她能從趙氏身邊的丫鬟變成姨娘,沒有點心機和手段還真不是一般丫鬟能夠做到的。


    至於萍兒,在顧蕎看來,她不過是老夫人擺在楚君墨身邊的棋子。


    作為一顆能夠肆意擺布的棋子,老夫人不可能會挑聰明人,也不會挑難以掌控的,正因為如此,萍兒才最不足為懼,隻是她背後的老夫人才是個**煩。


    “對了,差點忘了,昨兒個夜裏,我跟老爺提起,說是想邀妹妹們一同去慧園賞花,老爺說了,等下回休沐便與我們一同去。”顧蕎故意轉移了話題。


    此言一出,朱氏顯然很震驚,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臉上抑不住歡喜。


    “姐姐說的可是真的?”她一雙美目,迫切地盯著顧蕎。


    顧蕎衝她微微頷首:“自然是真的,妹妹回去的時候,順便也告訴萍兒妹妹和柳妹妹一聲。”


    “是是是!妹妹在這兒謝過姐姐!”朱氏歡歡喜喜起身,對著顧蕎福了福,“姐姐可還有別的事情要交待麽?”


    “妹妹去忙吧,還得謝謝妹妹能夠過來陪我說說話,往後若是妹妹得了閑,就到我這坐坐,咱們姐妹自是要多親近才是。”顧蕎笑得特別真誠。


    送走了朱氏,顧蕎立刻丟開先前端莊的姿勢,慵懶地靠在椅子上,捏起一把瓜子便嗑了起來。


    看到顧蕎這幅樣子,芙蓉心中有些著急,這個家應該是由夫人來掌的,怎麽能落在那個婉婷姑娘手上。芙蓉不敢直接問顧蕎,所以隻能悄悄拉了下玉竹的衣袖,小聲說道:“玉竹,你跟在夫人身邊最久,你說夫人心裏是怎麽想的?”


    “什麽怎麽想的?”玉竹明知故問。


    “就朱姨娘說的那事。”


    “這事兒啊……”玉竹往顧蕎那邊看了一眼,這才說道:“看夫人的樣子,似乎根本不在意吧。”自家姑娘從不喜歡那些俗事,若真是讓她當家,估計她才會頭疼呢。不過,如今的姑娘可就說不準了……


    想起顧蕎先前痛打惡徒的舉動,想起她前後變臉的模樣,玉竹隻覺得,這樣的姑娘雖然有些偽善,但至少不會真被人給欺負去了。


    芙蓉不再說話,她自然是相信玉竹的話,畢竟顧家二姑娘什麽性子,她也是清楚的。


    隻是到了這邊之後,二姑娘似乎變了很多,芙蓉為此還疑惑過,不過現在看起來,她覺得自己想多了,軟弱無能的二姑娘根本就是爛泥扶不上牆,跟著這樣的主子絕不會有出息。


    玉竹瞥了芙蓉一眼,默不作聲垂下眼來,專心做自己的事。


    顧蕎嗑了一會兒瓜子,想起回門的事來,便停下了嘴。


    夫家如虎穴,娘家如狼窩。


    真是沒一處是能讓自己省心的地兒!


    顧蕎思量著,等自己穩住將軍夫人這個頭銜之後,一定要尋個機會去一趟江南文家,代母親文慧娘回去看看姥姥、姥爺,替她盡盡孝的同時,好弄明白為什麽外孫女出嫁,文家連個音信都沒有。


    當然了,還有弄清楚當年母親出嫁,究竟帶了多少嫁妝。


    若是顧家真有人私吞了那些本該由自己繼承的嫁妝,那就得讓他們完完整整地吐出來。


    雖然顧蕎想去文家是有私心和目的,但也確實想去見見姥姥、姥爺。


    姥姥和姥爺對於顧蕎來說,是她曾經的成長中,最溫暖和慈愛的存在。


    想起自己那個世界的姥姥和姥爺,還有父母,她不由得心裏一酸,他們應該還為自己的過世而傷心吧,她不禁會想,如果也有人能夠替她活下去就好了,就像她現在替顧蕎活下去一樣……


    “夫人,怎麽了?”玉竹發現顧蕎眼眶微紅,不由得一愣。


    她究竟有多久沒有見過自家姑娘哭了呢?好像就是從姑娘“死裏逃生”之後開始吧。


    “沒什麽,隻是想起娘親罷了。”顧蕎並不想去掩飾。


    提起文氏,玉竹竟也忍不住啜泣起來,她道:“文夫人若是還在就好了……”


    “嗯。”顧蕎絲毫都不懷疑這話,畢竟有媽的孩子像個寶。


    玉竹抬頭望著顧蕎,半晌,卻說道:“姑娘如今愈發像文夫人了。”不止樣子像,就連性子也越來越像了。


    玉竹的話,顧蕎聽懂了,心裏忽然好過了很多。原來不是沒人主意到顧蕎的變化,而是她的變化,他們沒有懷疑,隻是因為他們已經給她找了一個合理的原因。


    玉竹是這樣,那麽顧泓,她爹爹呢?也是這樣想的嗎?


    第027章楚家大郎天然黑


    清風送來幽幽器樂之聲,打斷了顧蕎的思緒。


    那悠揚婉轉的樂聲,就像是母親溫柔慈愛的手,能撫去心頭的不安、惶恐……


    “是誰在那吹曲子?”


    “奴婢不曉得。”玉竹搖搖頭。


    顧蕎揉了揉臉,微微笑道:“我去瞧瞧。”能吹出這樣溫柔曲子的人,想來一定也是個溫柔的人。感覺自己此刻極需治愈的顧蕎,便循著樂聲,就走了出去。


    玉竹心中擔憂,便追了上去。她走得匆忙,沒留意到芙蓉也悄悄跟在了後頭。


    顧蕎出了院子,樂聲在此刻變得清晰,她看見了西邊那個月牙形的湖旁,水榭裏正站著一個人。


    不由自主地走上前,走上水榭,顧蕎才看清那人的樣子。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楚君墨的弟弟,仲雲兄。


    楚仲雲閉著雙目,雙手抱著塤擱在唇邊吹奏。


    清風拂過湖麵,帶起陣陣漣漪,晃花了亭子在水中的倒影。水光瀲灩,湖裏的小錦鯉懶洋洋地擺動著魚鰭在縱橫交錯的蓮梗間穿梭,偶爾有一兩條浮上水麵咬幾口浮萍,一派悠然自得的景象。


    顧蕎聽著曲子,望著水中的錦鯉和亭子的倒影,有些恍惚。


    一曲終了,樂聲卻還沒有散去。吹塤之人驀然回首,卻見顧蕎站在那兒,四目相觸間,楚仲雲一怔,但很快便對她微微一笑,“讓嫂嫂見笑了。”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讓人有如沐春風的感覺。


    “不會,很好聽。”對此,顧蕎倒是不太驚訝,隻暗道自己果然沒有猜錯,吹曲的人確實很溫柔。


    “嫂嫂過獎了。”楚仲雲將手中鵝蛋般大小的陶塤掛在腰間。


    顧蕎往他腰間多看了一眼,不禁問道:“怎麽上回沒見你掛著這個?”


    顧蕎口中的上回自然是那次在竹林小築,楚仲雲低下頭看著那掛著的陶塤,眉目間的神情更是柔和,隻聽他說道:“今日才找著,本以為丟了的……”


    “哦。”顧蕎應了一聲。


    也不知是不是彼此間身份的改變,亦或是別的原因,原本肆無忌憚相談甚歡的兩人,此刻卻皆是沉沒不語,氣氛甚是尷尬。


    正當顧蕎想著找借口離開時,卻聽楚仲雲低聲說了一句:“我那時並不知道你是我哥哥未過門的妻子。”


    顧蕎垂下眸子,微微抿唇,回應他道:“嗯,我知道。”


    楚仲雲側目看向她,望著那削尖的下巴,發現她似乎比在花葉寺遇到的時候瘦了一些。


    想起這兩天府裏關於顧蕎的流言,他眼中不知不覺便露出了憐惜,她在這府中怕是過得極不順心吧。


    “大哥其實很好,等相處的時日多了,你便會明白的。他隻是有時候不太會表達自己……”楚仲雲想要安慰她,可開口才發覺自己胸口有些酸悶。


    “至於母親的話……”楚仲雲頓了頓,放低了聲音才道:“順著她一些,躲著她一點,也可相安無事。若實在不行,那就想法子跟著大哥離開。”


    顧蕎靜靜地看著楚仲雲,心中甚是感激,同時也難免有些感慨,同一個爹爹生的娃娃,怎麽差距會這麽大呢?


    “多謝叔叔提點。”顧蕎微微一福。


    “嫂嫂不必這麽客氣,都是一家人。”


    顧蕎本還想跟他再聊一會兒,可是玉竹卻忽然上前在她耳邊小聲提了一句:“夫人,方才奴婢好像看到芙蓉鬼鬼祟祟的也不知要做什麽。”


    玉竹的聲音雖小,可楚仲雲也聽了個明明白白,也不知這玉竹究竟是有意還是無心。


    顧蕎微微側目,果然看到了一抹躲閃不及的翠色裙擺,她一回眸,恰好看到楚仲雲也望著相同的方向,她對著楚仲雲略帶歉意道:“叔叔莫怪,小丫頭沒什麽規矩。”


    “無妨,嫂嫂也不必過多擔憂。”正所謂清者自清,他並不怕別人說三道四。


    顧蕎會意地點點頭,同楚仲雲別過,便轉身往晴雪院走去。


    楚仲雲望著顧蕎漸漸遠去的身影,下意識摸上了掛著的陶塤,手指在上頭摩挲了一會兒,便又摘下擱在唇邊吹了起來,曲調從陶塤中飄逸而出,依然還是剛才那隻曲子。


    聽見器樂聲,顧蕎腳下一緩,玉竹自然是主意到了她的變化,正想開口勸她,卻見她並未轉身,也未回首,隻在稍稍停頓之後便恢複了尋常模樣。玉竹暗暗鬆了口氣,不過卻對這二老爺多留了幾分心。


    要知道,她家姑娘最中意的,便是如楚二爺、高公子這般溫文爾雅、滿腹經綸的男子。


    主仆二人走入院中,遠遠的,就看到了負手立於梨花樹下的楚君墨。


    他就那樣隨意地站在那兒,時不時有花瓣借著微風從枝頭上輕緩飄落而下,一不小心,便落在了他的發上、衣衫上。


    顧蕎收了心神走上前,在他身後笑吟吟喚了一聲:“夫君。”


    聞聲,楚君墨轉過身來,目光從顧蕎臉上掠過,落在了她裏頭所穿的那件湖色江綢抹胸長裙上,雖說外頭罩了件氅衣,可他還是有些不悅。


    這小女子居然將他昨夜的話當成了耳旁風,竟然還敢穿成這樣在外頭到處走動!


    他走上前,脫下自己身上的大氅給顧蕎披上,道:“外頭風大,阿蕎理應多穿一些才是,這若是不小心染了風寒,可怎生得好。”


    顧蕎望著那緩緩落下的花瓣,唇角微微抽搐:“夫君說得極是。”


    倒是一旁的玉竹見他二人郎情妾意,不由得喜上眉梢:自家姑娘終是盼到了好日子!


    “方才隻是在屋子裏聽到了器樂聲,隻覺得很好聽,於是便一時興起,想去看看是何人在吹奏。”顧蕎話語間斜睨了芙蓉一眼,又繼續說道:“不曾想,竟然會是叔叔。”


    “嗬嗬。”楚君墨笑了一聲,道:“仲雲的塤確實吹得很好,不過,我若是沒有記錯得話,阿蕎的簫吹得也很好。”


    顧蕎神色詭異地看了楚君墨一眼,心道這人果然是天然黑吧!就算顧蕎不清楚原主人的事情,但是女子麽,最擅長的,不應該是諸如古箏、五弦琴、琵琶之類的弦樂器嗎?


    “估計那真是謬傳,阿蕎其實不通音律。”吹……簫這種事情,真的一點都不會,也不知道!


    第028章顧府內步步驚心


    楚仲雲的事情在楚君墨這裏就這麽暫時被揭過去了,但是背地裏其他人會說什麽,已然不是顧蕎會擔心的。


    到了回門的這一天,顧蕎早早起了身,穿衣梳洗打扮,等忙活完了,還沒吃上一口飯,那邊楚君墨便使人來催促了。


    顧蕎端起青花瓷碗,三五口就將這碗一品粥喝得幹幹淨淨。


    玉竹愣了一會兒才將帕子給遞上,顧蕎接了帕子,動作優雅地擦了擦嘴,這才端著步子往屋外走,玉竹和芙蓉緊隨其後。


    今日顧蕎裝扮得格外珠光寶氣,頭上戴的是金絲嵌寶銜珠點翠金鳳展翅步搖,腕上套著成對的赤金點翠鐲,腰帶上還綴著一串五色石珠子,隨著顧蕎的走動而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響,雖然這身打扮完全超出了顧蕎所能承受的審美範疇,但為了在娘家掙點臉麵,這點小小的犧牲根本不算什麽。


    繞過影壁,走到將軍府大門口,馬車早已在那兒候著了。


    見顧蕎來了,小甲這才躍上馬車,一手執韁繩,一手握馬鞭。


    顧蕎上了車,掀開簾子探身鑽入車中之前,還不忘多看小甲一眼,眼神掩飾不住對高手的敬意。她琢磨著,一定要找機會跟小甲學個一招半式才行。如此想著,一抬眸,便對上了一雙特別犀利的眸子。


    楚君墨看著顧蕎,微眯著眼眸,似笑非笑問了她一句:“要不要我把小甲留在你院中?”


    “不用不用,還是蠢丫鬟使喚起來比較容易。”顧蕎說這話時,神情特別誠懇。


    “嗬嗬。”楚君墨輕笑道:“說得也是,你還真是有自知之明。”


    顧蕎亦是笑了兩聲,便挨著楚君墨在墊子上坐下,兩人誰也未再言語,皆是閉上了雙眼稍作休息。


    行車不多時,馬車便在顧府的朱漆大門前停了下來。小乙恭敬地將車簾撩開,楚君墨先從車中走出來,顧蕎跟在其後,本要踩著凳子直接下來,可看楚君墨朝她伸來的手,她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手掌上,由他親自扶著下了車。


    楚君墨見了顧泓,尊稱了他一聲:“嶽丈老泰山。”


    “伯鴻。”顧泓的目光落在楚君墨扶著顧蕎的手上,不由得喜上眉梢,越瞧這新姑爺越歡喜。


    “爹爹,母親。”顧蕎也上前拜見了顧泓和顧夫人,當下便微紅著眼眶,做出一副思家的小女兒模樣。


    楚君墨見她這副模樣,半點也不覺得驚訝,竟是在一旁神神在在地看起顧蕎做戲來。


    寒暄了一會兒之後,男賓留在花廳喝茶,顧夫人便領著女眷們去了園子,顧家請了戲班,園子裏臨時搭了戲台,女眷坐定之後,得了示意,這戲才開始唱。


    對於聽戲,顧蕎還是比較有興趣,雖然她聽不懂唱詞。


    台上此刻演的這一出戲,有些類似於《西廂記》,顧蕎正看得有趣時,卻聽顧夫人喚了她一聲:“阿蕎。”


    顧蕎側目,向她投去詢問的目光,顧夫人拉著她的手,將她好好打量了一番之後,歎了一句:“阿蕎輕減了……外人看著,都覺得顧家的二姑娘嫁得風光……阿蕎可還在怨你父親與我?”說完,居然無聲抽泣起來。


    顧蕎心中甚是不耐煩,大家都在好好聽戲,她卻忽然來這一出,究竟是她看人家唱戲,還是要人家看她演戲?


    “阿蕎怎會怨父親和母親呢,夫君待阿蕎極好,隻是這兩日太過想念父親和母親……不曾想,竟是讓母親擔憂了,確實是阿蕎的不是。”話到此處,顧蕎也配合著顧夫人,拿著帕子替她拭了眼角的淚痕。


    “哎呀,這大好的日子怎就都哭上了呢!”說話的是洪姨娘,她冷眼瞥了故作姿態的顧夫人,轉臉便對顧蕎笑道:“二姑娘雖是輕減了一些,可卻是越發惹人憐愛,說不準咱們的新姑爺就愛二姑娘這弱柳扶風的樣子哩!”


    洪姨娘此言一出,顧蕎差點沒笑場,倒是顧夫人的眉頭微微蹙起。


    “姨娘說得是呢,阿溪瞧妹妹就是命好,母親也偏心,有什麽好事情就想著妹妹。”顧溪說著便撅起嘴來向顧夫人撒起嬌來。


    顧夫人笑著拿手指點了一下顧溪的額頭,道:“你是姐姐,自然要讓著妹妹一些。好了好了,你也不要著急,母親自會給你覓一門好親事。”


    顧溪臉上雖是笑靨如花,可心裏卻沉了下去,她比任何人都明白,連顧蕎這嫡女都落得給人當繼室,她一個庶女又會有什麽好歸宿。目光又回落到顧蕎身上,她不由得冷笑一聲。


    “話說回來,妹妹隻怕還不知道,咱們府上又有件大喜事了呢。”


    顧蕎抬眸看向顧溪,靜候下文。


    顧溪抿著唇兒笑道:“洪姨娘昨兒個被診出有了身孕!沒準兒,咱們要有個弟弟了。”


    聞言,顧蕎眉梢微挑,她看向洪姨娘,“這可真是好事!姨娘可要好好養身子才是。”她說著便退下那對赤金點翠鐲子,走到洪姨娘跟前,將那對鐲子塞給她道:“也不曾備得東西,姨娘若是不嫌棄,這對鐲子便是我這做姐姐給弟弟妹妹的一點小小的見麵禮。”


    “二姑娘真客氣。”洪姨娘嘴上雖說著客氣,可眼睛看著那對鐲子不由得亮了,推卻了兩下之後,便滿心歡喜地收入懷中。


    女眷們吃著茶點一邊聊著,一邊聽戲,也不知是今天日頭太好,還是昨夜沒睡好,顧蕎隻覺得眼皮子發沉,整個人昏昏欲睡。她托著腮幫子,聽著聽著便忍不住打起盹來。


    “阿蕎可是倦了?”


    迷迷糊糊中,顧蕎似乎聽到了顧夫人的問話,她點點頭,想睜眼,眼皮子就像是被人拿膠水粘上了一般,怎都睜不開。雖然很困很想睡,但是心裏總覺得不踏實。顧蕎暗暗拿指甲掐了自己的手指,那點疼痛卻無法讓她甩開睡意。她便知道事情不太妙,自己似乎被人下藥了。


    “你們愣著做什麽呀,還不快將二姑娘扶下去歇息。”洪姨娘嚷道。


    第029章顧蕎一怒為楚郎


    洪姨娘話音剛落,便見兩名強壯的丫鬟,低垂著頭,快步走上前,一人一邊,將顧蕎扶起。


    顧蕎感覺有人死死地架住了她的兩隻胳膊,“不必……”她想開口回絕,發現自己竟然連話說的力氣都沒了。


    可究竟是誰想要陷害自己呢?顧夫人?洪姨娘?顧溪?或者是別的什麽人?


    那兩名“丫鬟”直到將顧蕎帶離眾人的視線之後,倒是將她的雙臂鬆開,緊跟著顧蕎一陣天旋地轉,她似乎又被人給抗在了肩頭上。


    那人扛著她又走了一會兒,似乎是進了屋子,她才被人放下。那兩人將她擱下之後,在屋子裏查看了一遍之後,再放出暗號之後,虛掩上房門便離開了。


    坐以待斃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迫不得已,顧蕎隻能暗暗使出僅剩的那點力氣,用牙狠狠咬自己的舌尖,果然這一疼,她清醒了不少。在想辦法自救的同時,她還有些納悶為什麽自己出事了,小乙沒有來“救駕”?難道楚君墨把他放在自己身邊的唯一用途就是監視?


    房門忽然被人給推開,一個人背著光走了進來,他的肩上好像還扛著個東西,等看清了站在自己麵前的人,顧蕎不禁睜大了雙眸。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顧蕎一直“仰慕”的高手小甲。而小甲肩上扛著的,也是一個人,看身形和服飾,應該是個女子。


    小甲將肩上那人往顧蕎身旁一丟,對顧蕎道了一聲:“夫人,得罪了。”便直接將她拎起扛在肩上,迅速離開了這裏。小甲扛著她飛簷走壁,顧蕎看他在顧府熟悉得就像是逛自家菜園子一般,心中難免生出些許思疑。


    不多時,小甲便將她帶到了原先住過的茗香苑。


    可是此時,茗香苑內外人頭攢動,小甲神色一變,自言自語道:“來遲了嗎……”


    “什麽?”顧蕎此刻倒是好了不少。


    小甲連忙將顧蕎放下,對著她跪地就是一拜,道:“小的知道夫人有很多疑惑,隻是現下不是解釋的時候,待夫人見過老爺一切都會明白。”


    顧蕎沒為難小甲,她不由得想起不久前的那個夜晚,似乎也是這樣,一群人圍著過來看自己的熱鬧。


    她忍著不舒服,快步上前,站在人群外,大聲道:“都圍在這兒做什麽?”


    眾人聞言,循聲望去,見是顧蕎,當下一驚,其中有個丫鬟忍不住喊道:“二姑娘怎在這兒?”


    顧蕎不由得眯起眸子,笑問道:“我不在這兒,那應該在哪兒?”


    “他們說二姑娘和人……姑娘恕罪!是奴婢嘴笨說錯了話!”那丫鬟說著便自己抬起手來掄自己耳刮子。


    “這是做什麽,快起來。”顧蕎皺眉將那丫鬟從地上拉起來。


    圍擠的人群自行給她讓出了一條道,顧蕎領著小甲沿著眾人讓出的這條道走了進去。


    女子的啼哭聲漸漸清晰起來,顧蕎心裏正納悶,剛想推門入正室,就瞧見房門開了,楚君墨冷著臉走了出來。兩人不經意間相遇,顧蕎抬眸看了看,又側目想要往裏頭瞄。可是卻被楚君墨故意擋住了視線,聯想起可能會發生的事情,顧蕎心裏頭堵得慌。


    兩人就這麽麵對麵站著,誰也不曾說話。


    很快有人發現了顧蕎的到來,她走上前,麵有難色的看向顧蕎,道:“阿蕎過來了……出了些意外……”


    顧蕎看向顧夫人,淡淡一笑,問道:“究竟出何事了?我瞧外頭都圍滿了人。”


    顧夫人扭頭往身後看了一眼,顧蕎順著她的目光,自然是瞧見了衣衫不整,滿臉淚痕的顧溪。


    “是這樣的……”顧夫人拉著顧蕎的手,走到一邊,低聲說道:“芙蓉擔心阿蕎受涼,便到這兒來給阿蕎取鬥篷,不曉得二姑爺正在這兒休息……可能姑爺睡迷糊了……”


    “母親的意思是我夫君睡眼朦朧間,錯將芙蓉當成了我?”顧蕎隻覺得可笑,莫說這是大白天,就是大晚上,也不可能。想起之前自己的遭遇,還有外邊那丫鬟的話,顧蕎一瞬間就明白了,原來是有人想設計害自己,然後引楚君墨來演一出捉女幹記。可是不巧,她被小甲救下,他們隻好換了法。


    又或者,他們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楚君墨,而自己隻不過是顆煙霧彈?


    想起小甲的舉動,顧蕎認為第二種可能更大。估計楚君墨也被他們給忽悠了,要不然怎麽會上這種套?


    如此想著,她往前走了兩步,毫無表情地望著哭哭啼啼的芙蓉,目光掠過褥子上那刺目的殷紅,她沉聲道:“芙蓉你確定沒認錯人?”


    聞言,芙蓉更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而顧夫人也垮下臉來。


    “阿蕎,你這是何意?難不成芙蓉一個姑娘家還拿這種事情來栽贓嫁禍不成?”


    顧蕎不答,卻是直視著顧夫人,微微笑道:“母親,芙蓉既然是我的丫鬟,出了這種事情,自然是要由我這個正妻來處理。雖然不過隻是一件小事,可今兒這事若是說出去了,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新姑爺回門按耐不住寂寞與丫鬟在妻子閨房廝混?顧家不在乎,將軍府還是在意的,況且阿蕎也丟不起這人呢。”


    “你……你怎麽滿口的汙言穢語!”顧夫人被顧蕎大膽的說詞弄得滿臉通紅。


    “嫌我說得不好聽?”顧蕎低笑了一聲,續道:“可外頭的人估計說得更不堪入耳。姑娘才出嫁,主母身邊沒規矩的丫頭便亟不可待地爬上新姑爺的床,沒準兒還有人會說到母親頭上呢。”


    “夠了!”顧夫人終是忍不住打斷顧蕎的話,她看向楚君墨,楚君墨冷笑道:“本將軍還沒眼瞎到饑不擇食的地步。”


    顧蕎不理會他們,她在床邊坐下,伸手撫上芙蓉的臉,抹去她臉上的淚痕。


    “芙蓉,可願將事情的經過都說一遍嗎?”


    芙蓉咬著唇,淚眼朦朧地盯著楚君墨,一言不發。


    顧蕎不由得皺眉,隻要芙蓉一口咬定就是楚君墨,而楚君墨又沒有人證,誰也不會認為楚君墨是清白的。芙蓉若是一直安安分分的,沒準她想跟著楚君墨,顧蕎不會有意見,可是芙蓉一直以來的舉動,再加之今天的事情,顧蕎自然留她不得。


    第030章來而不往非禮也


    其實這種事情要是擱到現代,實在是太好解決了,隻要抽取些體液,驗個dna自然一切真相大白。


    提起這個,顧蕎忽然想起一事來。楚君墨既然根本就沒有碰芙蓉,那麽芙蓉的身子又是怎麽破的?還是說,所有一切都是假的?可無論是那一種,就算芙蓉最後真跟了楚君墨,她也不會有好日子過。芙蓉縱使再蠢,也不至於會做出這種自損的事。


    既然如此,那又是什麽原因迫使她這麽做?


    顧蕎有些頭疼,她又不是推理小能手,管那麽事情做什麽,當前最要緊的,就是……


    她忽然心生一計,雖然此計對於楚君墨而言是下下之策,但隻要利用得當,對於顧蕎自己來說,卻是上上之策。


    就看她一臉狡黠地走到楚君墨身旁,踮起腳,太熟微掩住唇,對他耳語道:“夫君你且暫避一會兒,此事阿蕎自會幫你解決。”


    楚君墨看了她一眼,壓低聲音道:“你又出什麽餿主意?”


    顧蕎也不答他,隻笑眯眯道:“芙蓉衣衫不整呢,你還不快些出去避避嫌!”說著便將楚君墨推了出去,衝門外的楚君墨詭異一笑,然後她猛地將門關上,轉過身來,對顧夫人道:“母親,阿蕎希望,芙蓉的事情在沒有決定之前,不會有更多的人知道。”


    顧夫人望著此時此刻站在自己麵前的顧蕎,恍惚間又像是見到了文慧娘,那個總壓在自己頭上的女子,她就恨不得撲上去抓爛顧蕎的臉。


    “你倒是挺會裝。”顧夫人咬牙切齒地瞪了顧蕎一眼。


    顧蕎微微笑道:“母親說笑了。”


    “嗬嗬,我就說呢,文慧娘那種滿身銅臭上不了台麵的女子,怎會生出溫婉賢淑的女兒來!這些年,倒真是幸苦你了呢。不過,阿蕎,母親還是要送你一句忠告。”顧夫人譏諷她道:“不要認為飛上了枝頭就可以成為鳳凰,可要仔細瞧清楚了,若是錯把枯枝當金枝,怕是隻能去見閻王爺了。”


    “多謝母親提點。”顧蕎笑吟吟看著她,又道:“阿蕎覺得母親就是太過操心了,改明兒,應該尋個幫著母親仔細調理調理,也好早日為顧家添上一兒半女。”


    被顧蕎戳了痛處,顧夫人的臉色異常難看,這些年,她沒少尋醫吃藥,可就是不見任何動靜。如今洪姨娘有了身孕,萬一真生了兒子,她在這家中的地位怕是岌岌可危。


    堵了顧夫人的心,顧蕎頓然身心舒爽,她微微一福,道:“阿蕎還有事,就不多打擾母親了。”


    說罷,她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屋子。


    站在回廊中,抬眸眺望,看著那碧藍的天空,顧蕎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姑娘!”


    不遠處,傳來玉竹的呼喚聲,她回眸望去,便看到玉竹同小乙朝著她一路小跑過來。


    玉竹飛奔到顧蕎身邊,將她細細打量了一番,見她毫發無傷,這才拍了拍胸口,鬆一口氣,道:“姑娘好好的,怎外邊的人都在傳姑娘和……和戲子勾三搭四……”玉竹說完,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於是便戰戰兢兢偷偷瞄顧蕎的臉色。


    顧蕎似乎半點都不在意,她看向小乙,問道:“去哪兒了?”


    “回夫人話,顧府上的管家說是缺人手,老爺正好在,於是就讓小的和玉竹姐姐去幫忙了。”


    “嗯。”顧蕎的長睫,微微顫了顫,沉吟片刻後,又道:“你們往後出門就跟在我身旁吧。”


    “是,小乙明白。”小乙當即就領會了顧蕎的意思。


    顧蕎微微頷首:“隨我一同去見顧老爺。”


    說著,顧蕎便領著小乙和玉竹去尋了她爹顧泓。顧泓也不知在書房做什麽,隻見房門緊閉,外頭還有一名小廝守著。


    那小廝倒也盡職盡責,見顧蕎過來,他也毫不猶豫地將她攔下。


    “老爺說了,有要事,不能被打擾。還望二姑娘莫要為難小的……”


    顧蕎笑了笑,然後對著房門大聲喊道:“阿蕎有要事尋爹爹,爹爹可否隨阿蕎單獨說幾句話?”


    那小廝見顧蕎這般,不禁哭喪著臉,道:“二姑娘你這是……”


    顧蕎話音剛落,房門便打開了,顧泓出現在門口,看著顧蕎,臉上盡是掩飾不住的疲憊。


    “阿蕎進來說話吧。”他丟下這一句話,便轉身了。


    顧蕎進了書房,還不等她開口,便是聽顧泓說道:“阿蕎此番是為了伯鴻而來吧。”


    “爹爹明察,阿蕎確實是為了夫君的事情。”顧蕎心知顧泓有話對自己說。


    在沉默片刻之後,顧泓這才又開口,隻是他卻問了顧蕎一個問題。


    他問,伯鴻待你何如?


    顧蕎摸不準顧泓的意思,權衡了一下,她才回答道:“不敢欺瞞爹爹,夫君待阿蕎說好也不好,說壞也不壞。倒是婆婆似乎對阿蕎不喜……”


    顧泓歎一聲道:“阿蕎受委屈了……芙蓉的事情,你打算如何?”


    終於說到重點了!顧蕎抬眸直視顧泓的雙眼,異常肯定道:“爹,夫君不可能會做那樣的事。”


    顧泓道:“爹爹又何嚐不曉得呢,可事情發生的時候除了他,並沒有別的男子在……”


    “若是阿蕎能證明夫君確實是清白的呢?”顧蕎壓低了聲音,“夫君早年征戰受過傷,傷的位置……”她垂下眼眸,頓了頓,又道:“女兒至今還是完璧。”


    隻有這個理由,才能解釋為何楚君墨這次回京之後一直獨自住在清竹院,也解釋了為什麽他的風評一直很好,也從不出入聲色場所,更加能幫顧蕎掩飾楚君墨不碰她的實情。哪怕弄得人盡皆知了,大家也隻會替他惋惜,說不準,他頂頭上司一感動,對他還更好了呢!要事穿幫了,便說又治好了。


    如此抹黑楚君墨,顧蕎也不覺心中有愧。她認為,對於一個曾經恨不得自己去死的人,也為了香消玉殞的原主人,來而不往非禮也,這隻是一點小小的回禮而已。


    不過,顧蕎也覺得楚君墨說不定真有問題,要不然,麵對家中的那三位如花美眷,他竟然能夠坐懷不亂!這等定力,可不是一般男子能做到的。


    第031章烏龍示愛楚大郎


    “這……”顧泓顯然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但在震驚過後,忍不住握住顧蕎的手,“阿蕎受苦了……”本以為女兒嫁得好,可誰知竟會是這般遭遇。


    顧蕎安撫父親道:“爹爹不必如此,其實,不瞞爹爹,阿蕎並不覺得委屈。夫君乃是大英雄,縱使有疾又如何,夫君在阿蕎心目中,依然還是曾經那個頂天立地的漢子,阿蕎能伴他左右,實則幸也。”


    顧泓怔怔看著眼前的女兒,看著她雙眸中閃動著的熱烈情緒,或許這門親事不算盡善盡美,或許這門親事不算兩情相悅,但女兒因這門親事的改變,讓他在愧疚的同時又深感欣慰。


    他看著她的目光愈發慈愛起來,良久,他才開口道:“阿蕎想如何解決這件事?”


    顧蕎卻未直接回答顧泓的話,而是故作深思,道:“阿蕎隻是有些顧慮。”


    “哦?說來聽聽。”顧泓撚須,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爹爹瞧,咱家的丫鬟,隻要快到雙十年華的,都會給配了人,若是阿蕎沒有記錯的話,芙蓉今年二十有一了,按理早該配了人才是。阿蕎也曉得母親的良苦用心,隻是芙蓉太過急功近利,阿蕎若是留這樣的女子在夫君身邊,依著夫君的性子,夫君心中怕是不止會不悅,而且可能會連帶著對顧家生厭。但阿蕎若是拒絕了,母親這邊……”


    顧蕎的意思很明顯,顧家已經“強塞”給楚君墨一個繼室,如今剛新婚又要“強塞”給他一個通房,而且還是明擺著“栽贓嫁禍”,他不動怒才怪!


    顧泓不由得皺眉,“此事阿蕎不必再過問了,爹自會給你一個交代。”


    聞此言,顧蕎不禁喜上眉梢,“多謝爹爹!阿蕎還未恭喜爹爹呢!咱們家終於要添丁加口了!”


    顧蕎悄無痕跡地將話題一轉,果然顧泓臉上的神色舒緩了不少。


    隨後,這父女二人又說了兩句,顧蕎這才離開,離開時,顧蕎又朝著書案望了一眼,她這才確認自己開始並沒看錯,書案上確實擺了一支女人用的蝴蝶銀簪。


    那支簪子究竟是誰的?是她的生母文慧娘的嗎?


    走出了一段距離之後,顧蕎忽然微微側首問一旁的玉竹,“玉竹,之前你們去幫忙,可都忙了些什麽?”隻不過是新姑爺回門,也不至於忙得整個府裏的下人都不夠用了吧?


    玉竹道:“說起這個,奴婢也正想和夫人說,聽說今日正好也是當年顧老爺與文夫人相遇的日子,每年顧老爺都悄悄地給辦,誰也不知道。隻是今年可巧了,遇上回門。”


    “原來如此……”看不出,她這爹爹倒也癡情。


    不過她倒一點也不為所動,這種傷心過後,轉身又左擁右抱的癡情,並不是她在情感上所能接受的。


    “夫人,老爺來了!”小乙忽然出聲打斷了顧蕎的思緒。


    回廊的另一端,楚君墨帶著小甲,正朝著她這邊走來。也不知是不是被惡意的陷害,他此刻不再似從前那般溫和,反倒是一臉的冷漠,令人望而生畏。


    顧蕎暗想,或許這才是真正的楚君墨吧。


    “夫君。”顧蕎收斂了心神,快步迎了上去,笑靨如花。


    楚君墨隻看了她一眼,便別開眼,似乎有些嫌棄:“大家閨秀笑不露齒,真不曉得你那溫柔嫻淑的名聲究竟是怎麽傳的,一群蠢貨。”


    聞言,顧蕎立刻裝模作樣,一本正緊地點頭讚同他道:“夫君說得不錯!還是夫君聰明,火眼金睛!哪裏是那群蠢貨能相提並論的。”


    玉竹忍不住捂著嘴憋笑,小乙與小甲臉上都忍不住微微抽搐。


    “回去了。”楚君墨很自然地捉住顧蕎的手,拉著她就走。


    “這怕是不太好吧……”顧蕎有些猶豫,楚君墨這樣一聲不吭地走掉,落在旁人眼中又該如何來編排他?


    楚君墨似笑非笑反問她一句:“你想回哪?”


    顧蕎不作聲了,想來也是,依楚君墨這樣的年紀能當上大將軍,除了卓越的軍事才能之外,這為官之道,怕是也極為精通。舉一反三,待人處事定是比自己更加老練。


    見顧蕎沒有吱聲,他又道:“去找嶽父了?”


    “嗯。”顧蕎應了一聲,微微點頭。


    她還等著楚君墨後頭的話,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見下文,她忍不住問道:“夫君不想知道爹爹怎麽說嗎?”


    “嗬嗬。”楚君墨笑一聲,說道:“看你這眉開眼笑的模樣,便知道是何結果了。”


    顧蕎撇撇嘴,嘟囔了一句:“你倒是半點都不擔心。”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


    楚君墨耳力好,自然是將顧蕎的話聽得一清二楚,隻聽他調侃道:“家有妒婦罷了,真不曉得婦德你都學哪裏去了?狗肚子裏麽?”


    顧蕎當下有些冏然,隻道他果然還記得那天晚上自己的那番話,按照這男人“睚眥必報”的性子,隻怕自己往後少不了要被嘲諷。


    婦德?嗬嗬,怎麽不見男人學夫德?這真是一個萬惡的舊社會!


    顧蕎抬眸望著楚君墨,正色道:“夫君難道不曉得嗎,正因為在意,所以眼中容不得旁人。”


    驀地,楚君墨的目光變得有些詭異,半晌才意味深長地道了一句:“阿蕎真是膽大。”這小女子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竟然能麵不改色說出這種話來!這實在是不知羞恥!


    連素來處事不驚的小甲都因顧蕎的話而微紅的臉,更不用說玉竹。


    後知後覺的顧蕎仔細一回味,這才恍然大悟。


    難不成他們都以為自己這是在對楚君墨述說深情?


    心情複雜的顧蕎下意識就往楚君墨那側望了一眼,見他眼角含笑,心情變得愈發複雜。


    顧蕎心想,算了,誤會便誤會吧。反正妻子對丈夫表達愛意,本就沒什麽。不過,楚君墨現在對自己態度的改變,倒是讓她有些不解,難不成因為自己不是真顧蕎?


    顧蕎思量了一會兒,找了個借口將玉竹和小乙支開,楚君墨見狀,不由得挑眉看向她,目光似是在詢問。


    “夫君,阿蕎心中有些疑惑,還望夫君能幫阿蕎解惑。”


    第032章前事必暗藏玄機


    楚君墨對此半點都不驚訝,倒像是早在他意料之中一般,他對小甲微微點了點下頜,小甲便心領神會地退了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小甲攔下了想要從此經過的人,此時回廊四周竟是看不到一個人影。長長的回廊裏,就隻剩顧蕎和楚君墨兩兩相望。


    麵對楚君墨強勢的目光,顧蕎絲毫未退縮,迎著對方壓迫感極強的視線,顧蕎微笑道:“夫君,阿蕎所不解的,隻是堂堂大將軍與深閨小女子究竟會有什麽樣的深仇大恨,才會毫不掩飾說出那樣的話來?”


    也不等楚君墨回應,她又繼續說道:“阿蕎自認絕非大奸大惡之人,也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


    顧蕎的話還未說完便被楚君墨打斷,“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他的神情看起來很怪異,似是感歎地又說了一句:“嗬嗬,你果真不是顧蕎……”


    說完這話,他又伸手以二指捏住顧蕎的下巴將她的臉抬起,細細打量了一番,看似自言自語道:“究竟是怎麽辦到的?難不成真有易魂術?”


    顧蕎真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非常有前途,至少他會想到易魂術,而沒將自己當妖魔鬼怪。


    “夫君還未替阿蕎解惑呢。”顧蕎垂下眼簾,直覺告訴她,這個男人比她想象中更厲害,更聰明,更難敷衍。


    楚君墨鬆開手,低聲笑道:“嗬嗬,我為阿蕎解惑,那麽禮尚往來,阿蕎是不是也應該解開為夫的疑問?”


    “好。”顧蕎暗想:既然你說是易魂術,那便就是易魂術吧……


    楚君墨微斂了神情,目光遠眺,靜默良久才說道:“你既不是她,那定是不會記得天豐二十六年春,你母親李氏帶著你府中女眷在棲鳳山踏青,你因故與家人走散,無助間,道上正好有輛馬車經過,車主是位身懷六甲的婦人,她便邀你上車送你回去。”


    顧蕎聽他這麽一說,心中有了不太好的預感,暗想他那身懷六甲的婦人該不會就是他已故的妻子趙氏吧?


    楚君墨並未看顧蕎,他稍作停頓之後又繼續說道:“說來也巧,那年臨州城被坦達人突襲,城破,民亂,國中上下人心惶惶,流民伺機作亂。你們在回京途中就遇上了一群,嗬嗬,或許是當時場麵太過混亂,又或許是你求生的本能,你竟然拽過那婦人來替你擋刀……”


    顧蕎不由得皺眉,雖然她不記得原主人的事情,但她卻是知道,一個十歲的女娃娃,能有多大的力氣?就算孕婦行動有些不便,那也是成年人啊,又不是病人。


    忽然顧蕎想起自己腹上有道年久的刀疤,之前她就疑惑為什麽好好養在深閨的姑娘會有這麽一道疤,現在聽過楚君墨的話之後,她開始懷疑事情有蹊蹺。


    定了定心神,顧蕎問楚君墨:“夫君那會兒定是趕往臨州了,那麽夫君是如何知曉此事經過的呢?”


    “家仆所述。”


    “哦……”顧蕎抬頭直視楚君墨,問道:“那麽將軍可有問過你夫人趙氏?可有找顧蕎當麵對質過?隻聽片麵之詞便料定顧蕎就是那恩將仇報之人?”


    “趙氏當晚就過世了,寶兒是棺材子。至於你,你父親曾問過你,可你總是閉口不談。”楚君墨不屑地哼了一聲,意指顧蕎心中有愧,所以才不敢提。


    顧蕎一怔,她沒想到寶兒竟然是趙氏死後所出。


    “我腹上有道刀疤,若是真拿你夫人擋刀,怎的也不會傷到腹部吧……”顧蕎聲音漸漸小下去,心中對於逝者終是有些愧疚,可又想弄清真相。“原來的顧蕎已經不在人世了,但現在活著的人,還是想弄個明白,免得讓逝者蒙受不白之冤。將軍,你說可對?”


    楚君墨沒有應話,隻是看著顧蕎,這是她第一回在自己麵前承認她的身份。


    半晌,楚君墨開口道:“好,趙氏的事情我會去徹查。”


    聞此言,顧蕎臉上無悲也無喜,隻對著楚君墨福了福,淡然道了聲謝。


    雖然終於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但是顧蕎卻一點都不覺得輕鬆。看起來,她的母親似乎一直以來都巴不得她出意外呢。而且還有趙氏的死,恐怕也不簡單。


    兩人之後又沒再說話,楚君墨對小甲交待了一些話,顧蕎猜測應該是關於趙氏的事情。而她自己則也是問了玉竹一些事情,沒有避諱楚君墨。


    雖然玉竹隻比顧蕎大上兩歲,可她在顧蕎身邊待了近十年,自然記得很多事情。


    從玉竹的講述中,顧蕎才知道,原來她當年是被都尉的士兵送回家的,那個時候她已經昏迷,傷口很深,險些就沒保住小命。


    後來顧老爺不知從哪聽了些傳聞,旁敲側擊問了顧蕎,可顧蕎總是不願說。


    在那段時間,顧蕎總是會做噩夢,夢裏有時會說些胡話,這事情一直守夜的玉竹還有一位老麽麽知道得最清楚。


    “我都說什麽了?”顧蕎忍不住問。


    玉竹回道:“也沒有什麽特別的,隻是叫著夫人快走。”她也不多嘴,顧蕎問什麽,她答什麽。


    顧蕎沒再問下去,可能原主人隻是出於愧疚,但更多的,卻是讓她相信她不會拿趙氏擋刀,她不是知恩不報反陷害利用之人。


    他們在顧家也未久待,吃了飯之後便回府去了。


    一路上雖然楚君墨什麽都沒說,但明顯不會再像之前一樣作戲。


    顧蕎微微側目看了一眼身旁的人,雖然那人此刻是閉目養神的樣子,可那張臉還是冷得掉渣,但卻是比笑麵狐狸的樣子可愛多了。


    楚君墨忽然睜開眼,對上的便是顧蕎笑盈盈的雙眸,他微微一頓,說道:“名字。”


    顧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不過她還是回答:“顧蕎。”


    楚君墨看了她一眼,終是微微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嗯。”


    這就完了?


    顧蕎有些哭笑不得,她還以為這男人會打破沙鍋問到底,沒想到他根本就不多問一個字。可能自己對於他來說,本來就是無所謂的人,所以隻要知道自己沒有惡意就成。顧蕎暗想。


    第033章永不消停的婆婆


    遠遠地就能看到將軍府了,可是忽然小甲卻將馬給勒住,“噅噅——噅——”馬兒揚起前蹄,後頭的車廂一震蕩,顧蕎冷不防身子一歪,若不是楚君墨伺機扶了她一把,隻怕她會毫無形象地從坐上翻下去。


    “多謝。”顧蕎抬手扶了扶自己頭上的金步搖,向楚君墨道了聲謝。


    楚君墨微微傾身,有力的手指將黛藍色的厚織錦簾子挑開一條縫來,他問駕車的小甲,道:“出了何事?”


    小甲收了馬鞭,躍下馬車,對著車內的楚君墨說道:“剛才有人策馬急行撞了路上的人,又差點與我們衝撞上。”


    聞言,楚君墨不由得皺眉,“你可看清是什麽人?”


    “似乎是相府的三小姐。”小甲道。


    楚君墨冷哼了一聲,便讓小甲繼續趕路。顧蕎在旁聽得一清二楚,心道這相府的三小姐怕是個飛揚跋扈,視人命為草菅的人。嘖嘖,官x代真是要人命喲!


    “那位相府三小姐若是將人給撞死了,官府會管這事兒嗎?”顧蕎很想知道傳說中的“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是否真的存在。


    楚君墨側目看了她一眼,隻說了五個字:“民不與官鬥。”不過語氣中盡是嘲諷。


    顧蕎沒有應聲,隻默默垂下眼來,這個世界的法則便是這樣。


    “說起來,高翼要迎娶的正是這位三小姐。”楚君墨故意提了這事,說完這話,他還不忘又說了一句,“他們一個似火,一個似水,阿蕎覺得他們往後會如何?”


    “夫君此言差矣,阿蕎覺得天底下本就沒什麽天生一對,夫妻相處之道便是你進我退,相互理解,相互包容。雖說他們二人一個似火,一個似水,但未必會水火不容。畢竟他們真性情究竟如何,外人並不了解不是?”雖然她也在心裏頭巴不得他們往後的日子過得水深火熱。


    顧蕎說完,可老半天都沒有得到楚君墨的回應,回到府裏之後,顧蕎還未來得及坐下,老夫人那邊便差人來喚她了。


    “夫人,老太太喚您過去呢。”來的是個老媽子,看著顧蕎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遇到這麽個沒遠見的老媽子,玉竹心裏直憋火,倒是顧蕎,依然笑得溫和,“有勞麽麽了,待我換衣衫……”


    那老媽子不等顧蕎說完,便將她的話打斷,提著嗓子說道:“老太太都等一整天了,夫人還是快快隨婢子過去吧,免得再讓老太太多等。”


    她等自己一整天了?怕是她想出了什麽懲治自己的好法子,就等著自己回來呢。


    顧蕎垂眸瞥了一眼自個兒身上的這件緋紅色褙子,料定了那老太太一定會用此來大做文章。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去看看她究竟又耍出什麽新花樣。


    見顧蕎要去老夫人那兒,玉竹自然是要跟著一起去,可她才跟了一步,就被那老媽子給攔下,“老太太隻說見夫人,你是個什麽東西,也想跟著?”


    玉竹微顫著身子咬著唇,委屈地看向顧蕎。


    顧蕎衝她點點頭,說道:“玉竹,你便留在這兒吧,別讓人覺得咱們顧家出來的人,同那些亂叫的野狗一樣沒規矩。”


    “是,夫人!”玉竹應了一聲,聲音那叫一個脆生。


    那老媽子聽了顧蕎的話,臉氣得漲紅,可又不敢開口回罵,隻好想著待會兒一定得告訴老夫人,然後再看老夫人如何收拾這牙尖嘴厲的小蹄子!


    此時已是日暮,顧蕎隨那老媽子來到老夫人院子之後,卻被告知老夫人睡著了,顧蕎本是想離開,但楊麽麽卻好意相勸道:“夫人再等會兒吧,老太太素來睡得淺,沒準一會兒便醒了。”她還說老夫人既然這麽著急地讓顧蕎過來,肯定是有急事。


    簡而言之一句話,她顧蕎沒見著老夫人就不能離開。


    顧蕎知道這是老夫人在故意刁難自己,也猜出今夜老夫人肯定會睡得意外“香甜”無夢到天明!


    不曉得是不是老夫人事先交待的,楊麽麽竟然帶她進了正房,在外間坐著等。丫鬟也給她奉了茶,顧蕎隻將那盞茶拿在手中裝了一會樣子便擱在一旁。


    待到定昏時刻,便有丫鬟來報,說是老太太醒了,喚她進裏屋去。


    顧蕎麵上雖是平靜如常,但心裏著實有些驚訝,一時半會兒竟是猜不透老太太的心思。


    那丫鬟掀開那道靛藍色緞子門簾,引著顧蕎走了進去。顧蕎一進屋子便瞧見了衣衫整齊,倚靠在榻上的老夫人。顧蕎上前行福禮道:“阿蕎給母親問安了。”


    “哎呦……”老夫人看也不看顧蕎一眼,便按著額角口申吟了起來。


    一旁服侍的楊麽麽趕忙扶住她道:“老太太怎麽了?”


    “哎呦,頭疼病犯了……可疼死我了……”老太太隻管在那兒叫喚,反倒是楊麽麽一邊替她揉按著腦袋,一邊對顧蕎略帶歉意笑了笑:“夫人,老太太見不得這紅色的東西,一見著便會頭疼欲裂,您瞧這……”


    顧蕎心中冷笑,可麵上卻裝作一副毫不知情地失措模樣,她一臉歉疚地看向老夫人,“母親,莫怪,阿蕎並不知情……”


    老夫人捂著眼睛,口申吟道:“哎呦,你說那麽多做什麽,還不快將那件衣衫給脫了。”


    顧蕎隻能順著她的意思將那件褙子給脫了下來,沒有了寬大的褙子,曼妙的身姿此刻特別醒目,丫鬟接過她的衣衫便迅速拿了下去。老夫人一看她這玲瓏有致的模樣,當下就氣得不行。


    好一個狐媚子!


    就說呢,怎麽才一晃的功夫,伯鴻就開始處處護著這小蹄子了。


    老夫人緩了情緒,便於顧蕎說起話來。


    “今兒回去了,家中可還好?”


    “多謝母親惦念,家中一切都好。”顧蕎笑道。


    “聽說你生母文氏去得早?”老夫人抬起眼皮瞅了顧蕎一眼,又道,“幼年喪母,也怪可憐見的。你生母我雖不曾見過,但你母親李氏,我倒是曾見過,端莊賢淑,你可是要多向你母親學著。”


    顧蕎抿著唇兒應了一聲:“母親說得是。”


    “對了,聽說你還有位待字閨中的姐姐?”


    第034章偷雞不成蝕把米


    老太太此刻提起顧溪是何意?難不成還想讓他兒子把顧家的姑娘都收入囊中?


    “是。”顧蕎神色淡定地應了一聲。


    老夫人呷了口茶,說道:“你的那位姐姐,我也是曾聽人說起過的,她的那一手女紅令不少大師傅都驚歎。”


    顧蕎微微一笑,並未插話,隻等著老夫人後頭的話。


    “我想請她繡一副百壽圖,韓國夫人做壽時用,你與她說說,看她可能騰出空來。”


    “好,阿蕎記下了,明日便去與家姐說此事。”顧蕎直到此刻仍然未鬆懈半分,她也不多言,就等著老夫人先出招。


    “嗯。”老夫人點了點頭,又喚了顧蕎近前,指了指一旁的那張紫檀方花杌凳,示意她坐下。


    顧蕎上前正襟危坐,老夫人竟然伸出手來捏住了她交疊搭在腿上的手,歎一聲道:“瞧你瘦的,要多補補,才好給伯鴻生兒育女,給我們楚家添丁加口。”說著便又看她對候在一旁的丫鬟吩咐道:“去,讓廚房給夫人燉些湯水來!”


    那丫鬟剛要應下,就聽楊麽麽先她一步說道:“老太太,還是讓婢子去吧。”


    老夫人沉吟道:“也好,你去吧,小姑娘家家的,也不懂什麽。”


    此時,卻見顧蕎站起身來,對著老夫人微微一福,道:“多謝母親,讓母親擔憂,確是媳婦的不是。隻不過天色已晚,怎好勞煩麽麽,阿蕎明日讓玉竹去一趟廚房便是。”


    老夫人笑道:“這是母親的一番心意,阿蕎若是再客氣,那就是同母親見外了!還是說,阿蕎心裏頭還在為昨日的事,怨恨母親?”說罷,她便悄悄地對楊麽麽使了個眼色,楊麽麽會意地點點頭退了出去。


    “阿蕎怎會怨恨母親。”顧蕎微笑著蹲下、身來,伸出雙手,乖順地替老夫人捏起腿來。


    從前因為職業的關係,所以顧蕎涉獵略廣,按、摩推拿自是手到擒來。


    她一邊捏著,一邊說道:“母親隻是愛子心切。其實,阿蕎才應當跟母親賠禮才是,衝撞了母親,確是阿蕎不孝。”


    顧蕎揉捏的手法極其精準老練,老夫人舒服得不得了,不過看向顧蕎的目光也帶上了一些審視。


    “你還懂這一手?”


    “不懂,隻是先前聽夫君提過,所以平日裏多翻了些書,按照上麵畫的,自己琢磨著學了一點。”


    顧蕎一直覺得,對於婆婆這種異常複雜的生物,甭管是不是真心,要孝順她,就必須張揚出來,讓她知道,讓別人也知道。私底下那種默默的孝順,還是留給自家爹媽比較好,畢竟那都不需要言語就能用心感受到的。


    “你倒是有心了。”老夫人不冷不熱地應了她的話之後便開始閉目養神。


    “這是媳婦應該做的。”顧蕎淡淡應了一聲,繼續低下頭看似專心致誌地揉捏。


    又過了一會兒,老夫人忽然歎了口氣,自哀道:“唉,這人呐,年紀大了就是不中用咯,腿不靈便了,眼睛也花了……”


    顧蕎微挑起眉角,靜候老夫人的下文。


    “伯鴻常年在外,這個家,裏裏外外就靠我一個老太婆打理。如今阿蕎來了,我也能夠卸下擔子了。這個家,思來想去,還是交給阿蕎最為合適。”


    “母親一點都不老,年輕著呢。”顧蕎說著便站起身,對著老夫人行禮道:“承蒙母親瞧得起,阿蕎心中甚是感激。隻是阿蕎資曆尚淺,著實擔不起這擔子。”


    老夫人聽了這話,唇角不禁微微揚起,臉上的笑意還未舒展開來,就聽顧蕎繼續又道:“讓母親勞累,阿蕎卻是有些過意不去。若是母親不嫌,阿蕎倒是有個主意,既可以幫母親分憂,有能夠挑選出最合適的人來當家。”


    老夫人臉上一僵,盯著顧蕎,故作輕鬆問她道:“哦?阿蕎說來聽聽。”


    看老太太暗地裏那抓心撓肺的模樣,顧蕎頓然覺得渾身舒爽,既然老太太那麽不想當這個家,自己作為一個賢惠又本分的好兒媳,怎麽能不幫她分憂解難?


    顧蕎清了清嗓子,精神奕奕道:“夫君有三房妾室,阿蕎覺得她們都是聰慧之人,且又本分。這些年她們與夫君聚少離多,也不容易,家和萬事興,如今家中一派祥和,她們三人自然也是功不可沒的。所以阿蕎想,母親不妨讓她們分管一部分,這樣一來,她們自然會愈發從心裏感激母親。”


    她看了一眼老夫人的臉色,忍著笑意,又繼續說道:“若是母親覺得這樣不妥,那麽阿蕎也厚著臉皮跟她們一起幫母親分擔,母親覺得可好?”


    聽完顧蕎這一番話,老夫人的臉色差點就可與鍋底相媲美了。可是這件事本就是她自己先提出的,顧蕎拒絕或是答應都在她的算計裏,但誰能想到顧蕎居然會來這麽一手。


    要交出當家的權力,老夫人自然是不會肯的。


    但此刻要是拒絕吧,老夫人又找不出合適的理由。


    就在老夫人左右為難的時候,楊麽麽拿著食盒走了進來,老夫人見到楊嬤嬤便有如釋重負一般。


    “怎這麽快就拿回來了?”


    楊嬤嬤將食盒擺在小院桌上,打開盒蓋,將裏頭的白瓷湯罐拿出,說道:“老太太,您說可巧了,婢子到了廚房,告訴丁家的,說是老太太想要給夫人燉些滋補的湯水。您猜怎的?丁家的聽婢子這麽一說,便立刻將灶上燉著的蟲草元魚湯給端了下來。丁家的告訴婢子,說這蟲草元魚湯是老爺先前吩咐廚房給夫人燉的。”


    楊嬤嬤將罐子裏的湯盛了一碗出來,捧給顧蕎道:“夫人真是好福氣,婢子在府裏這些年,從未見過老爺去廚房交代過這種事情。”


    顧蕎接過,略帶羞赧地微垂下眸子。


    在這裏喝了碗湯之後,老夫人便讓她回去。顧蕎走出院子,不由得鬆了口氣,從袖子裏掏出那塊被湯水浸濕的帕子,想著回去得讓玉竹去找大夫看看。這湯真要是楚君墨吩咐的,那肯定不會有什麽問題,但這湯是通過楊嬤嬤才到了自己的手,這裏頭可就有文章做了。


    第035章湯雖味美不宜喝


    翌日,顧蕎便以給老夫人辦事為名,帶著玉竹和小乙坐著馬車去往顧府。


    車子行至半路時,顧蕎喚了一聲,讓小乙將馬車找個地方停下。顧蕎將那帕子遞給玉竹,輕聲交代她道:“拿這找個大夫給瞧瞧,看這帕子上沾的湯水裏,可有不該有的東西。”


    玉竹一愣,想起昨夜的事,不由得擔憂起來。


    顧蕎也不多說,隻又叮囑了一句:“順便讓大夫開一副補氣血的方子,若是旁人問起,你就說是我用的。”


    玉竹接過帕子,點點頭,說道:“奴婢明白。”


    目送玉竹進了一家藥鋪之後,顧蕎環視四周,挑了對街的一間酒肆,戴上垂紗笠帽領著小乙一同走了進去。


    此時酒肆裏極為冷清,隻要寥寥可數的三個客人。顧蕎讓店伴領著去了樓上,樓上更是空無一人。顧蕎挑了個視野最佳的位置,坐下,這才要了一壺酒,兩碟下酒菜。


    “坐吧,不必在一旁站著。”顧蕎對小乙指了指自己對麵的位子。


    小乙有些受寵若驚,雖然夫人平易近人又從不擺架子,但是規矩卻是不可廢。


    “謝夫人,小的在那邊坐著就是了,嘿嘿……”小乙笑著指了指樓下,那兒是店裏頭專門給隨行下人們歇腳吃飯的地。


    見小乙執意如此,顧蕎也未強求,讓他帶著酒菜下了樓。


    四下裏無人,顧蕎將垂紗笠帽摘下擱在桌上,單手托著腮幫子望著窗外。從她這邊能夠很清楚地看到那家藥鋪。


    沒過多時,酒肆裏陸陸續續上客了,顧蕎也未在意,也未看到樓上來的其他客人一眼,不過也當不住一些話語聲飄落進了她的耳朵裏。


    “嘿嘿,你們可曾都聽說了?昨日陶三小姐在街市上又撞傷了一個人。”


    “這有什麽稀奇的,若是沒記錯,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個時運不濟的人死傷在陶三小姐的寶駒之下,哈哈……”


    “是啊,不過陶三小姐雖然驕縱蠻橫一些,但是那樣貌卻是頂頂好的!嘖嘖。”


    “嘿嘿,你就別想了,人家可是滿心滿眼隻有高翼。聽說下個月就要定親了呢。”


    “哎,不過話說回來,高翼那小子倒真是豔福不淺!無論是顧二姑娘還是陶三小姐,都是個頂個的美人兒。你們說,咱們怎麽就沒那個好福氣呢?”


    “張兄,你這話說得可不厚道了啊,論**美妾的數量,在座的可沒一人能比得上你。”


    顧蕎眉頭不由得蹙起,心道,這男人們也是挺八卦的。


    對於那些沒營養的談話,顧蕎裝作聽而不聞,但忽然有人一句:“誒誒誒,你們都別打岔,要說正事呢!”


    顧蕎耳朵一動,便聽那邊又閑扯了幾句,才有人說道:“你們可知道陶三小姐昨天撞著誰了?她撞倒了安平侯府偷跑出來玩耍的小世子!也不知如今那小世子的傷勢如何了,嘖嘖。”


    隨後那些人又說了什麽,顧蕎倒是沒有在意,她此刻滿腦子想的就是安平侯究竟會不會“打擊報複”陶相?真是好戲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下個月陶三小姐的訂婚宴,那是必須一定要去的!


    又過了一會兒,就看小乙領著玉竹上了樓。小乙在經過那幾個公子哥身旁時,下意識掃了他們一眼,才走向顧蕎。


    “夫人,玉竹回來了。”


    顧蕎點點頭,站起身來,對他們說道:“走吧,去顧府。路上說。”後麵這一句話,自然時對玉竹說的。


    待顧蕎戴上笠帽下了樓,那幾個公子哥望著她的背影,有人問同伴道:“那是誰家的小娘子?”有人調侃道:“沒準是逍遙坊裏哪一家的姑娘,你一家家找去,一準能找著,哈哈……”


    他話音未落,卻見麵前的酒盞忽然間莫名其妙的就碎裂開來。


    小乙悄悄地將手收回,暗暗記住了那人的模樣。


    上了馬車,玉竹從袖管裏掏出一張紙,上麵龍飛鳳舞寫了一些草藥名,她將這紙交給顧蕎道:“夫人,這是那藥鋪的掌櫃給列出來的,掌櫃的說,那湯裏能辨出的藥材都列在上頭了……還說……”


    “還說什麽了?”


    “說這蟲草元魚湯雖好,但卻不適合夫人喝。有些寒涼,盛夏酷暑時節喝一喝倒是不錯的。隻不過這湯裏的藥,若是多吃個三五回,則會喪命。”


    玉竹說完這番話,忍不住去看顧蕎的臉色,她見顧蕎一臉平靜,甚是驚訝。


    “姑娘,這湯……”老夫人是想要自家姑娘的命嗎?她怎就這麽狠心?


    “此事我們知道就好,誰也不許提。對了,可有說這藥會不會讓女子不生養?”


    “這個倒是沒說,隻說吃多了會喪命。”


    意料之中卻又在意料之外,顧蕎原本以為頂多是會讓自己不能生養,可哪裏知道那老太太居然狠心地想要自己的命!隻要喝個幾回就會命喪黃泉,要是自己不多長個心眼,怕是倒是去了閻王殿報道,還不曉得究竟是怎麽回事呢!


    玉竹見顧蕎冷著臉一言不發,心中甚是不安,“姑娘……”


    “玉竹,把今天的事都給忘了吧。”顧蕎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使自己情緒平靜下來。


    “可是姑娘,真不告訴老爺嗎?”整個將軍府,自家姑娘除了將軍還能依靠誰?


    顧蕎不由得笑道:“老太太既然敢做,自然就不怕。說了,我們反倒打草驚蛇了。玉竹,想要好好活下去,就一定要靠自己想法子。”


    玉竹點點頭,不再說什麽。


    不多時,就到了顧府門口,顧蕎還沒下車,就聽到淒厲的哭喊聲。


    “奴婢不走!奴婢生是將軍的人!死是將軍的鬼!”


    顧蕎雙眉緊縮,猛地掀開簾子果然就看到了被顧府的家丁拖著往外趕的芙蓉。顧蕎哪裏能容她這樣大聲嚷嚷,於是扭頭對小乙道:“小乙讓她閉嘴!”


    “是,夫人!”小乙得了令,疾步上前抬手就在芙蓉身上一點,芙蓉當即就出不了聲。


    顧蕎看著小乙露的這一手,當即就愣了,真人不露相啊!


    顧府的管家看到顧蕎,笑臉迎道:“老奴見過二姑娘,二姑娘您怎過來了?”


    “來找姐姐有些事情,你們忙。”她微微一笑,瞥了芙蓉一眼便領著玉竹和小乙走入府中。


    第036章親姐妹相談甚歡


    顧蕎回到顧府,自然首先是要去見父親和母親,顧泓不在府中,顧蕎隻見到了李氏,李氏見到顧蕎,麵上雖是笑著的,可那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眼神卻滿是忿恨。顧蕎眼觀鼻,鼻觀心,隻當沒看見。


    “阿蕎今日怎回來了?”李氏對顧蕎說道:“如今你已做了別人的媳婦,別總惦記著自家,要多孝順公婆,相夫教子才是正事。”


    顧蕎笑著點點頭,李氏又道:“阿蕎,你可要記住了,你是楚家的媳婦,如今楚家尚隻有一個嫡孫,要楚家人丁興旺,必要時,勸你夫君多納幾房妾室。你也別心裏不舒服,誰不是這麽過來的呢,母親對你說這些,也是為了你日後好,希望你能夠明白。”


    當著眾多家仆的麵,顧蕎也不好去駁李氏的話讓她難堪,畢竟讓人得了話柄,也讓李氏借了勢。


    她對著李氏微微福了福,道:“母親的教誨,阿蕎定會銘記於心。母親若是沒有別的吩咐,阿蕎想去看看姐姐。”


    李氏頷首道:“嗯,姊妹倆多親近些自然是好事。”


    她心中甚是疑惑,待顧蕎前腳一走,她就立刻讓人悄悄去盯著。


    顧蕎見到顧溪的時,顧溪正獨自一人端著個盛魚食的八寶瓷碗坐在小池塘邊,也不知她想什麽入了神,就連顧蕎走到她身旁坐下,也沒見她有任何反應,依舊是愁眉不展地望著水麵。


    “姐姐。”顧蕎喚了一聲,抬起手來張開五指在顧溪眼前晃了晃,輕聲笑道:“姐姐在想什麽呢?想得這般入神,妹妹都喚姐姐好幾聲了。”


    纖細指上,鑲嵌的寶石在池水和陽光的雙重映襯下光彩奪目。


    顧溪回過神來,目光落在那寶石上看了半晌,這才挪到顧蕎臉上,眼圈微微有些紅,應該是哭過的。她此刻看著顧蕎的目光沒有了從前的張揚,變得有些晦暗。隻見她揚起唇角努力扯出一抹還算得體的笑容,道:“原來是妹妹來了。”


    顧蕎不知她為何事在傷心,但也不想多管閑事,於是便裝作毫無察覺。她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就說道:“姐姐,妹妹這次來,是有事情想要找姐姐幫忙的。”


    聞言,顧溪不禁詫異地看著顧蕎,似乎想要從她的臉上分辨出真假來,可看了許久也未曾看出有半分的戲弄之意。


    “妹妹快別說笑了,你乃是將軍夫人,他日得了封號便是一品誥命……”顧溪別開眼,抿了下唇,手指撥弄著碗裏的魚食,自嘲道:“有什麽是需要我這個什麽都不是的庶女來幫忙的……”


    “姐姐萬萬不可說這樣的話。”顧蕎道:“姐姐還有許多妹妹羨慕都羨慕不來的地方呢,不說別的,就說姐姐的繡功吧,連我婆婆都知道顧家大姑娘女紅了得,昨天還對我說,想請姐姐為她繡一幅百壽圖呢。”稍稍停頓之後,她又繼續說:“妹妹今日也正是為了此事。”


    聽顧蕎這般一說,顧溪倒是沒再懷疑,心情竟也開朗了不少,她笑道:“說什麽請不請的,不過是幅百壽圖,過幾日我就給你送過去。”


    顧蕎沒想到顧溪竟會答應得如此痛快,反常必是妖,她自然是背地裏又多留了幾個心眼。


    “你婆婆想要用來做什麽的?”


    “婆婆說是給韓國夫人賀壽用的,想必會很重要,要姐姐多費心了。”說著便看顧蕎轉身對不遠處等著的玉竹喊了一聲。


    玉竹便走了過來,她的手上拎著一個黑漆紅雲紋匣子。


    顧蕎接過玉竹遞過來的匣子,打開擱在顧溪麵前,笑道:“沒有別的意思,隻是覺得這副頭麵更襯姐姐。希望姐姐別推辭,也算是妹妹的一點小小心意。”


    匣子裏裝著的一套海棠花樣金累絲嵌寶銜珠頭麵,確實合顧溪的心意,內心幾乎不曾掙紮,她便欣然接受了顧蕎的這一番心意。


    顧蕎雖是在心裏頭可惜了那副頭麵,但看顧溪的心思都隨著那套頭麵跑了的時候,她不由得挑眉暗笑:希望會物有所值。


    “對了姐姐,剛才妹妹來時,在門口看到芙蓉在哪哭叫,姐姐可知發生了何事?”


    聞言,顧溪想也沒想就說道:“那不是芙蓉那丫頭不知羞恥,聽說是和府裏一個家丁大白天躲著做那事被爹爹給撞到了,爹爹沒責罰她不說還要給他們辦婚事。哪裏知道那丫頭不知好歹,竟然不嫁,還嚷著自己是妹夫的人。你說可笑不可笑,自己行為不檢點,還想著飛上枝頭。”


    顧蕎聞言微微一笑:“確實可笑。”


    顧蕎說完這話卻發現顧溪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


    “怎麽了?”


    “妹妹,你怎還笑得出來?”顧溪忍不住道:“你可瞧見了,有芙蓉這種心思的丫頭,定不會在少數。你可要多長點心,莫教那些丫頭搶了妹夫的心。”


    顧蕎甚是驚訝,顧溪居然會替自己著想了?看來這珠寶首飾果然是收買女人的一大利器。


    “姐姐說得是呢,可又有什麽法子……總不能整日都愁眉苦臉的,那樣夫君見了也不會歡喜。”顧蕎說著便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


    “說得好好的,怎就傷心了呢?”顧溪拉住顧蕎的手,安慰她道:“你瞧,都怨姐姐不會說話,妹妹別往心裏去。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妹妹若是哭腫了眼,可就不好看了。”


    顧蕎如今的變化太大,顧溪自然也感覺到了,不過她隻當她嫁人之後,在夫家被婆婆給訓成了如今的樣子,再看她時,竟是覺得比從前順眼了許多,先前心裏頭的那點妒恨竟也輕減了不少。


    “讓姐姐笑話了。”


    “都是自家姐妹,又不是外人。”


    倆姐妹又敘了會兒話之後,便看小乙過來報信,說是老爺來接夫人回府了。


    顧蕎心裏倒沒半點喜悅,隻琢磨著楚君墨此舉何意,而顧溪卻是很歡喜地拉著她的手,打趣她道:“妹妹先前還傷心呢,你瞧,才出門這麽一會兒,妹夫就放心不下了,嘻嘻。”


    第037章傲嬌楚口是心非


    顧蕎見到楚君墨時,她爹顧泓正陪著他坐在花廳中喝茶。還未走入廳中,他二人的談話便飄入了她的耳中。


    “伯鴻,你可知,今日王禦史收到了安平侯的折子,那折子是彈劾陶相的,其中還提到他教女無方,寵女無度,目無王法,草菅人命……”


    顧蕎聞此言,腳步下意識就停住,站在那兒側耳傾聽起來。


    “王禦史可是將折子遞上去了?”


    “還不曾,因老夫與王禦史是同科進士,交情頗深,他又知伯鴻與安平侯乃是摯交,所以才同我說了此事。彈劾丞相,非同小可,還望伯鴻能夠勸一勸侯爺,不要為了一時之氣……”


    顧蕎心中有些激動,想給那位不畏強權的安平侯點上三十二個讚,她伸長了耳朵,就想聽聽楚君墨是怎麽說的,可等了好一會兒,卻沒等到半點動靜。


    “阿蕎,耳朵都快要將窗欞給擠破了,進來吧。”


    楚君墨略帶戲虐的聲音猛地傳入耳中,被當場抓包的顧蕎居然半點都不覺得害臊,害臊這種東西,當年在各個片場混飯吃的時候就已經被剿滅了。


    在小乙的驚歎與玉竹的驚恐中,就看顧蕎特別從容地端好姿勢,麵不改色心不跳,笑吟吟抬腳跨過門檻,走入花廳。


    “爹爹,夫君。”


    顧蕎若無其事地對著他們一一行了福禮,楚君墨與顧泓都瞧了她一眼,各懷心思。


    楚君墨隻覺得這小女子果真是不簡單,一個人若是強裝鎮定,無論裝得有多真,他的步履在不經意間還是能出賣他。而他剛才就一直注意顧蕎的步履,竟讓他挑不出一絲的偽裝。


    而顧泓此刻想的,卻是顧蕎越來越像慧娘了……


    這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顧泓不禁往楚君墨那邊看了一眼,但他此刻的臉色辨不清喜怒,心裏倒是有些忐忑起來。


    “怎麽二姑娘來了,也沒人說一聲?”顧泓微蹙眉頭,看向門口的小廝。


    小廝一驚,剛想替自己解釋,卻是聽顧蕎搶先說道:“小乙說夫君來了,阿蕎心中歡喜,也想著給夫君一個意外之喜,所以就……”說著她又做出一副懵懂的模樣,小心翼翼地看著楚君墨,試探道:“若不會是阿蕎打擾到了爹爹與夫君?”


    楚君墨微微眯起眸子,溫聲道:“沒有,阿蕎來得正好。”說著目光將她從頭到腳都掃了一遍,不由得挑眉:“這就是阿蕎的意外之喜?”


    “嗬嗬……”顧蕎笑了兩聲,掩於衣袖中的手,心虛地摩挲了一下,忽然手指碰到大拇指上的柳條,急中生智道:“弄了個小玩意兒,就怕夫君會嫌棄。”


    “哦?”楚君墨倒想看看她究竟能變個什麽東西出來。


    就看顧蕎大袖一揮,一個用柳條編成的草環出現在楚君墨眼前。


    楚君墨看那草環先是一愣,待明白過來之後,他伸手接過那隻草環,握拳捏於掌心,別開眼,也不看顧蕎,隻用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這種粗陋的東西也好意思拿出來,不過你笨手笨腳也不容易,我就收下了。”耳垂微微有些泛紅。


    顧蕎本意隻不過是覺得這草環挺可愛,而且又是自己親手編的,也應該能算個小玩意了。而楚君墨將這理解成了“結草銜環”,原本“結草銜環”是表示感恩報德,生死不忘。但此刻楚君墨又誤解為顧蕎在暗示會對他至死不渝。


    在旁的顧泓見狀,竟然也險些被唬弄住,不過……結草銜環?可真虧得她能想出來!


    不過,這樣真的挺好,挺好的。


    顧泓垂下眼來掩住笑意,先前懸著的心也算是落了下來。隻是猛地想起女婿的暗疾,老丈人臉上的笑容又黯淡了下去,忍不住感歎:一對璧人,有些可惜了……


    “父親,既然阿蕎來了,那伯鴻就帶阿蕎回去了。”


    “嗯,好。”顧泓見他要走,想起之前安平侯的事情,顧忌一旁的顧蕎,看著楚君墨欲言又止。


    老丈人的那點心思,楚君墨自然是明白的,隻是安平侯這事並不如表麵上這般簡單。他更不相信王禦史那隻老狐狸會看不清裏頭的道道,也就是顧泓這種隻讀聖賢書的本分人……


    楚君墨沉吟道:“父親先前說的,伯鴻已記下了,父親不必過於擔心。”


    待離開顧府,楚君墨也沒讓小乙直接驅車回府,而是讓他去了京中的官學,博文館。馬車在學館外停下,顧蕎下了車,看到巍峨莊嚴的學館,當即便肅然起敬。


    楚君墨看她忽然變了神色,也不“打擾”她,隻在旁饒有興致地研究起來。


    頭一回見到古代的學館,顧蕎自然是很想進去“參觀”一下,可看楚君墨站著不動,她隻好詢問了一句:“夫君,來這裏是在等人?”


    楚君墨別有深意地側目瞥了她一眼,說道:“是啊,等你回神。”


    “……”顧蕎大囧。


    楚君墨又道:“往後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本少看!”


    顧蕎一時間猶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uu看書 ww.uknshu 都說女人的思維跨度大,怎麽男人的思維也是跳躍的呢?待仔細一想,她總算是想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來不是別的,而是上回看的話本,說的便是一個女扮男裝混在學館當先生的故事。


    顧蕎忍不住眉角微微抽動:“阿蕎已沒再看過那些了。”要不是楚君墨提起,顧蕎差點都忘記了那本小說,似乎還差個結局沒看完呢!


    明天得抽個空去看掉,顧蕎暗想。


    “嗯。”楚君墨應了一聲,又道:“你是寶兒的母親,怎連寶兒要入學的事情都沒放在心上?”語氣略微帶著一絲不滿。


    顧蕎暗想,她自己現在也才十五歲,忽然間成了一個個五歲大娃娃的媽,身心都是需要時間來接受的。


    不過,作為一個好演員,在這一點上,她承認自己確實做得還不夠。


    “確實是阿蕎的疏忽,不過,不是應該給寶兒請了先生嗎?怎麽……”似乎一般大戶人家的幼童都是家裏給請先生的吧。


    “寶兒又不是小姑娘。”


    在這邊,一般的女子是不讀書的,隻有大戶人家的姑娘才會請先生。而小子們,一般都要送入官學。沒有官學的地方,才送私塾。


    顧蕎沒再說話,嚴重缺乏這個世界常識的她,還是少說話為妙,沒瞧見夫君那張臉越來越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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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本作品來自互聯網,本人不做任何負責】內容版權歸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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