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破陣的老家在巴蜀。


    自古以來,蜀地富庶天下,被譽為天府。


    不過卻很少有人知道,富饒的巴蜀之地,其實還有另外一個說法。


    巴山蜀水淒涼地!


    這它的另一個真實寫照。


    四川盆地周圍,環繞著一係列山勢雄偉,巍峨秀麗的大山。


    如秦巴山地、大婁山脈,以及青藏高原邊緣的橫斷山。


    正是這些高聳巍峨的大山,造就了巴蜀平原的溫潤和富足。


    也正是巴蜀盆地的富庶,遮掩了周圍山民的貧窮。


    但是生活在大山中的人們,交通不便,土地貧瘠,日子過得的很艱辛。


    林破陣的家鄉,在大巴山脈一個叫做三道溝的偏僻山溝。


    蜀道難,難於上青天,偏僻的三道溝幾乎與世隔絕。


    林破陣少小離家,對家鄉的記掛,隻剩下爹娘和哥哥的墳塋。


    家鄉時常入夢來,相見卻是爛柯人。


    想想真是悲哀,少小離家,再次回來的時候,已無人相識,隻有記憶朦朧。


    不過更是幸運,走出大山,他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先是意外被一個老僧人收為徒弟,因其骨骼清奇、天資聰穎,成為古武傳人,學會了一身出神入化的本事。


    然後又從戎投軍,沙場揚威。


    更為傳奇的是,建立龍牙,帶領兄弟們馬踏江湖。


    將以前烏煙瘴氣的江湖蕩滌一空。


    和揚長勝一起,成為華國軍方的最頂尖的將領。


    林破陣戎馬一生,建國之後,也曾經有過一次衣錦還鄉。


    這也是他這一生唯一的一次榮歸故裏。


    富貴不還鄉,猶如錦衣夜行。


    這仿佛是每一個華國人深植骨髓的觀念。


    但林破陣這次回到家鄉,卻沒有榮歸故裏的意思,隻是為死去的父母、哥哥上墳。


    故土難離,其實因為這兒是根。


    家鄉難忘,更多的是因為故土上那一個個的小墳包。


    因為那是祖宗安息的地方,相應的,那就變成了永遠牽掛的根。


    君不見,多少富賈巨豪,蓋世梟雄,縱然身在異國他鄉,魂牽夢係的還是家家鄉的那一座座墳塋,那一座座荒墳野塚中,埋葬了祖宗,也留下了牽掛。


    最渴望的是有朝一日,重新跪在那個墳塋前。恭恭敬敬的磕個頭,告慰親人的亡靈。


    即便林破陣,是華國最高級的將領,也不能免俗。


    這種傳承世代延綿,或許,以前並沒有人刻意告訴。


    但到了一定的年齡,仿佛是記憶的閘門猛然打開,那種感覺會越來越強烈,並且會隨著年齡的增長更濃烈。


    林破陣想跪在墳前,告訴父母,你們的不孝兒還活著。


    他想告訴哥哥,當年要不是你把唯一的一塊康餅子留給我,就沒有我現在的今天。


    事實也確實如此,如果真的那樣。


    華國將會少了一員能征善戰的驍將,江湖上也就少了一段令人熱血沸騰的傳奇。


    林破陣回來了,榮歸故裏。


    隻是帶著十幾個衛兵,沒有驚動地方政府,悄悄的回到了家鄉。


    但是他的行蹤再隱秘,超然的身份擺在那兒。


    有怎麽能躲過當地政府的眼睛?


    更何況華國初定,各級政府的警惕性很高。


    一支部隊進入三道溝,立即引起了當地政府的主意。


    一打聽,竟然是赫赫有名的林破陣,當地的政府官員立即就慌了神。


    大小官員急忙跋山涉水的感到三道溝,正碰上林破陣和家鄉的人們大眼瞪小眼。


    三道溝的人們,做夢都沒想到,他們這方窮山惡水,竟誕生了一個將軍,整個林家溝都炸了鍋。


    大家剛開始,怯生生的看著一身軍裝、身邊跟著衛兵的林破陣。


    抄著袖子,都躲的遠遠的,誰也不敢上前。


    直至林破陣和老村長說出,他是林有根家的小兒子的時候,老村長才恍然大悟,但還是不敢相信。


    林有根一家人不是死在三十年前的那一場災荒中了嗎?


    這個明顯是個大官的人物,竟然是老林家那個頑皮的小子?


    時光荏苒,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年。


    歲月流失,除了村裏年齡最大的老人,年輕的一輩子,幾乎忘了村裏還有個林有根,更何況眼前的這個大官。


    也正是林破陣的這次榮歸故裏,才第一次見到了林龍翔。


    林龍翔的命運很淒慘。


    他那個時候還不叫這個名字,村裏人都喊他叫狗娃。


    這種鄉土的名字,在山村很普遍,名字醜人好養,隻是為了孩子今後不夭折。狗娃老實到木訥的父親人到中年,才娶了一個逃荒來的婆姨,好不容易留下兩個孩子,沒幾年就因為生病,早早的離開了人世。


    狗娃他爹也硬是倔強,村裏人都勸他再找個老伴,但他為了不讓孩子受後娘的苦,就是不答應,獨子一個人帶著兩個年幼的孩子生活。


    但是那個時候的三道溝,貧窮到一攤糊塗,填飽肚子都是奢望。


    林破陣的哥哥牛娃還是夭折了。


    好不容易狗娃張大了,也不知道是樂極生悲,還是難以控製心中的激動。


    從來不喝酒的狗娃爹,竟然無緣無故的打了一壺酒,喝到人事不省,鑽在桌子底下又唱又笑的胡言亂語,然後就再也沒有爬起來。


    林破陣那個時候,正好在給父母上墳,恰巧看到狗娃父親出殯的場景。


    天下著大雪。


    墳山上泥濘不堪,一張張紙錢在空中翻滾飄零。


    苦命的狗娃,趴在短命爹的墳前使勁的磕頭。


    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人勸他,但愣是沒人能把他從泥地裏拉起來。


    那個瘦弱的孩子,爆發出無窮的力量,嘶啞著嗓子,掙紮著跪在爹的墳前,實在掙紮不開,就用牙咬。


    後來大家就不勸了,知道這個孩子孝順,站在一邊陪著抹眼淚。


    人群中有人歎息道:


    “這個苦民的孩子沒了掉娘,在這個貧瘠的山村,可怎麽活下去啊?”


    送葬的村民看向狗娃的眼神,無一都充滿了憐憫。


    三道溝貧窮,年輕力壯的漢子,拚死拚活一年也就掙個溫飽。


    一個孩子能在這窮山惡水的地方生活下去嗎?


    但是想幫一把,誰家又能再承擔一張嘴的負擔呢?


    最終直至狗娃哭昏在爹的墳前,才被大家抱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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