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絕望,痛苦,一切一切的狼狽,都讓夜梟的意識在億萬分之一個瞬間變得暗紅起來。


    一雙暗紅的雙目,在這無邊黑暗中亮起,充斥著瘋狂和暴虐。


    暗紅的雙目不斷低落血紅色的液體,夜梟也終於能夠感知痛苦來自於渾身上下每一寸血肉的根源,與這種痛苦相比,燃燒靈魂也不過巨人比之孩童。


    也正是這種痛苦,讓夜梟的意識中,那個嗎,那個名字越來越清晰,鮮血在那幾個字上麵環繞,不斷滴落的血液訴說著其中猙獰麵目。


    夜梟還在嘶吼咆孝,他能看清楚周圍的東西了,無邊黑暗當中,自己就是唯一的異色,暗紅組成了身軀,組成了一個無比龐大的……身體。


    利爪淹沒在黑暗的深處,雙翼融化在黑暗之中,猙獰的四肢不斷扭曲,上麵自然而生的倒刺顯得無比猙獰。


    明顯的,這不屬於人類。


    夜梟不知道此刻的自已有多高,有多宏偉,他隻知道麵前的黑暗,能夠籠罩宇宙目之所及,而他,更高於黑暗。


    漸漸的,夜梟能夠掌握這具龐大的身軀了,他匍匐在黑暗之中,痛苦在這一瞬之間褪去,碩大的腦袋,那張開足以吞噬宇宙的大口呼嘯著暗紅色的雷霆,朝著黑暗之中發出了一聲怒吼。


    “吼——”


    黑暗被驅散,夜梟看著陽光明媚的天空,肉體上的感知讓他知道自己躺在水中。


    “看來當初給你們囚牛血,算是小看你們了,能夠撐住噬魂法,你們比我想象的還要優秀。”


    納蘭朝奉滿意地看了看還沒有死去的兩人,當初給他們囚牛血,不止是為了讓他們提升肉體力量,還有這一刻。


    抽取道果雜質的過程,他們必須活著,否則就沒有辦法抽取全部的道果雜質。


    為了他的計劃,可以說是費了不少心思在兩人身上。


    聽著納蘭朝奉的話,夜梟的思維逐漸回到意識體中,看清了周圍,什麽水池,他和羅魄兩人,都躺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鬼知道為什麽作為意識體也會留血,但他此刻已經難以動彈。


    “放心吧,你們幫了我,我也不可能卸磨殺驢殺了你們,你們最大的擔心,可以丟掉了。”


    納蘭朝奉的心情很不錯,揮手間磅礴的力量灌注夜梟和羅魄的體內。


    對於兩人在根基如此受損之後還能活下來,他也表示驚訝,有過想要永除後患的想法,但羅魄畢竟是那個女人挑選出來的人,要是死在他手上,引來那女人的注意就不好了。


    既然羅魄殺不了,那麽夜梟也就沒有弄死的必要,納蘭朝奉也不介意就此放兩人一馬。


    畢竟,就算放了他們,這兩個也活不了多久。


    想到這裏,納蘭朝奉的心情就更好了,打算個兩人提個醒,“你們的傷勢不輕,但最好還是盡早恢複,死鬥場背後的人會很快找到你們的,到時候要是發現你們這個樣子,結果恐怕好不到哪裏去。”


    眼前一晃,銀白的金屬質感傳來,夜梟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身體之中。


    但是……


    他依舊動不了,躺在地麵就這麽安靜地看著頭頂的銀白天花板。


    血肉萎靡,沒有半點熱量,骨骼也在軟化,似乎一碰就能碎,所以夜梟雖然看上去是躺在地上,但實際上,卻是整個人攤成了泥濘。


    雙目無神,夜梟很想睡覺,但他並沒有閉上眼睛,就這麽平靜地看著天花板,直到眼淚自己在眼底擴散,直到童孔變成暗紅之色,眼球之內隻剩那唯一的色彩。


    世界暗紅一片,但哪怕心底已經無比暴虐,夜梟的心髒依舊沒有多少想要跳動的意思。


    根基在短時間內被抽取破壞,就算是子午須有的意誌,都忍不住枯萎。


    納蘭朝奉不相信兩人能夠恢複過來,這一點,在暗中窺視了半月之後,他可以徹底肯定了。


    根基受損的第一時間去解決,配合上一些星雲境也要爭搶的資源,是有機會穩住崩潰的根基的,夜長夢多,未來的日子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或許就能夠遇到能夠徹底修複的東西。


    但是那個短暫的第一時間一旦過去,想要徹底恢複,可就難如登天了。


    想到接下來的事情,納蘭朝奉不覺得兩人的餘壽能夠超過兩年,自然的,也就不打算去管這兩個必死之人。


    道果餘韻到手,星主特產影子也在培養當中,夜梟和羅魄的價值已經被他榨幹,任其自身自滅,就是他最大的仁慈。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那兩個癱軟在地上的人,氣血靈魂枯敗身體中,有著一點嫩芽正在生長。


    盎然的綠意,撕裂了枯萎的血肉和骨骼,拚盡一切地想要從血肉中汲取汁水,從骨骼中吸收骨髓。


    但現實是殘酷的,根基潰敗的兩人身體中血液少的可憐,軟化的骨骼中骨髓更是空蕩蕩能夠發出清脆聲響傳遞遙遠地方。


    但是嫩芽始終沒有放棄,不斷地撕扯宿主的身體,破壞著他們一切還算完好的東西,漸漸的,夜梟和羅魄兩個人都像是一團爛泥,還是沒有水摻和的那種。


    模樣顯得無比可怕,但是那株嫩芽,終究還是在腦子中找到了汁水養分,那是兩人最後的不甘,是對納蘭朝奉的殺機,是他們過去修行僅剩的殘留。


    在納蘭朝奉抽取道果雜質能夠殺死兩人的時候,就代表著他們的一切並沒有完全消失,而現在,被那株即將枯萎的嫩芽找到了。


    唯一的養分被吞噬,夜梟眼前越發顯得模湖,但他始終不甘閉眼,暗紅的眼睛就這麽看著銀白的天花板。


    而有了養分和汁水支撐的嫩芽,也終於開始成長,在夜梟和羅魄看不到的地方。


    “以前有人說,將一棵樹的枝椏砍下來,栽在另一個地方,給它澆澆水,給它施施肥,他就能活下來,然後長成一個新的樹。”


    “是麽。”對麵,羅魄聽到了夜梟沙啞的聲音,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來那顆樹很堅挺,枝椏也能成為參天大樹。”


    毫無血色的嘴角在微微上揚,而在未知的維度,一顆清脆的嫩芽正在不斷生長,成為一顆遮蔽星空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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