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說為了保護所愛的人,而不惜自己的生命,這誠然是很有犧牲精神的偉大愛情!可為了愛人的幸福,寧願一個人忍受失去愛人的痛苦,寧願一個忍受病痛折磨,寧願忍受著漫漫無邊的黑暗長夜,或許這是更難做到的事情!


    而青兒卻做到了!


    我無法想象在過去的兩年裏,青兒是如何麵對這慘烈的人生的?身患絕症,明明愛著我,卻不能告白,甚至隻能呆在離我那麽遙遠的地方,被思念煎熬著,被病痛煎熬著!


    我真地無法想象這兩年她是怎麽熬過來的,如果不是我收到的那條陌生訊息,我想隨著青兒的死去我永遠都不會再知道事情的真相了!那樣青兒就隻能在孤單中悄悄地離開這個世界了。


    “顧哥,”謝鵬轉臉朝我一笑道,“你瘦了,不過,顯得比以前深沉了。”


    我轉臉看了他一眼道:“這是成熟行不行?”


    “其實我就是想這麽說來著,嗬嗬。”謝鵬看著我嬉笑道。


    我打了一下方向盤,桑塔納駛向左手邊的街道,我沒說話。


    “顧哥,你那些天可把我嚇壞了。”謝鵬半開玩笑地一笑道。


    我道:“是麽?”


    “是呀,”他道,“你不吃不喝,把自己關在臥室裏,我在想你會不會想不開做什麽傻事。”


    我放慢車速,按住喇叭響了一陣,前麵一個小孩橫穿馬路。


    “我是那種人麽?”我轉臉看他道。


    謝鵬看著我半開玩笑道:“你難道不是那種人麽?”


    “我很少見你這種癡情男人了,”謝鵬道,“如今像你這麽癡情的男人太少見了,簡直真是從火星來的!不像地球人!”


    我笑了一下道:“是麽?”


    我笑得很牽強,事實上過去的十多天裏我都沒怎麽笑過,所以感覺自己笑起來都不自然了。


    “不過那天早上看到你來辦公室,我才放心了。”謝鵬看著我笑了一下道。


    我道:“放心,我沒事。”


    “其實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謝鵬看著我道,“我沒見過有男人可以這麽對待前任女友的。”


    我扭頭看著她道:“謝鵬!青兒不是我的前女友,她是我老婆!”


    “好的,她是你老婆,”謝鵬承認道,“可她已經死了!”


    我道:“她沒死,隻是去了另一個世界!”


    “可你還在這個世界,所以你要從失去青兒的悲痛中走出來的。你不能老沉湎於那種悲痛中。”謝鵬看著我道,又補充道,“願死者安息,生者堅強!”


    我摸出一支煙點上,吸著,沒有說話,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捏煙,目視前方。


    “你看,現在我們天地廣告做起來了,而且越做越大,”謝鵬開導我道,“用不了多久,或許是明年,我們公司就會躋身於中大型廣告公司之列,到時候……”


    我突然扭頭看著謝鵬,噴出一口煙霧道:“謝鵬,找到辦公樓了麽?這事兒要抓緊……”


    我已經把公司旁邊的鋪麵租下來了,是同一個房東的,而且我們已經經得房東的允許,兩個空間打通成為一個大空間,用作廣告製作廠房。


    這裏交通方便,這是很有利的一個方麵。


    我的想法是先把公司辦公室先搬出去,把目前的辦公室也打通,在附近找個辦公樓,條件不必太好,有一個大點的會客廳,和三四個辦公室就好了,我打算提拔謝鵬做副總,再從下麵提拔幾個部門經理。


    “我看了好幾個地方了,有一處位置和租金都不錯,”謝鵬看著我道,“明天我帶你去看看。”


    我道:“好的,看看再說。對了,謝鵬,郝建一直沒跟你聯係麽?”


    我承認我的思維跳躍很快,最近我一直都是這樣,從這個問題上一下跳到另外一個問題上,似乎找不到我思維的中心,但或許我的思想已經沒有了中心。


    “沒有。”謝鵬道,“有跟你聯係麽?”


    我搖頭。


    但我懷疑通告我青兒在濱海住院的那條短訊就是郝建發的,從各個角度分析都是如此,青兒曾說郝建從一開始就知道她離開我的真正原因,但他答應過她要替她保守這個秘密。


    我後來打了幾次那個手機號碼,卻始終是關機狀態。不過我也沒在意,或許郝建現在還沒準備好接我電話。


    桑塔納行駛到五一廣場的十字路口時,正趕上紅燈。


    我把車停在警戒線前麵,對麵大廈上的巨大液晶電視屏正在滾動播放廣告,突然一則麗人服飾的廣告映入眼簾。


    那個電視廣告太熟悉了,就是當初我出創意曦兒親自做model的則電視廣告。


    事實上那個廣告做得很出色,麗人服飾一直沿用至今,也沒有做任何更改。


    還街邊那些巴士站上的平麵廣告,都是曦兒親自做model,但廣告語是我寫的。


    我的廣告語和曦兒的靚照在平麵上組合得天衣無縫,每次在街邊巴士站邊上看見麗人服飾的這組平麵廣告,看著平麵廣告上的曦兒,看著我廣告語創意,我都為是自己做出來的廣告案而自豪。


    當初我和曦兒就像這組廣告,倆人搭配得也是天衣無縫,隻是時過境遷,如今每次看到這些平麵廣告,自豪的感覺還是有,隻是在這份自豪的感覺裏摻雜了絲絲縷縷的傷感情緒。


    如果有人問我什麽樣的愛情才算是天長地久,我回答不上來。


    人類如此渺小,而寄生在人類身體內的感情顯然也是渺小的,脆弱的,甚至連那那些廣告的生命都要比人類更恒久,比一段愛情更恒久!我突然間明白,人是可以在一瞬間突然變老的!


    最近曦兒沒有來找我,大概知道我還為青兒的死悲痛,她理應知道我更需要時間安靜。


    夕兒給我打過幾次電話,也沒說什麽,隻是讓我節哀順變,人死不能複生,活著的人要好好保重自己,因為這是生命的權利,也是死者對生者的願望。


    紅燈停,綠燈亮了,我一踩油門,黑色桑塔納竄出了安全警戒線。


    其實我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想離開這座城市。


    我不僅有了這個念頭,而且這念頭不斷在我心裏得到增強。


    不過,我誰也沒說,連顧彤也沒說,謝鵬也不知道,沒人知道,它隻是我內心裏一個隱秘的念頭。


    當初離開h市來到濱海的時候,我以為濱海是我新生活的開始,我會在這座城市找到人生的價值,我的事業我的愛情。


    可濱海這座城市給我的依然是理想的幻滅,在這裏,我的兩段愛情都以無奈的方式結局。而青兒的再次出現,更是在我傷痛的心上狠狠戳了一下,或者說在我被愛情所傷的新鮮的流血的創口撒了一把鹽!


    盡管目前我的公司有了起色,廣告事業也越做越大,可我一直沒有那種切身的欣慰感和滿足感,甚至連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是的!我開始懷疑愛情,懷疑人生。


    我不禁要問自己,我到底為什麽而活著?為愛情麽?可我的愛情在哪裏呢?它已經被埋葬了!而且,難道擁有足夠的財富就是幸福的人了麽?


    我不知道,我還沒想明白,盡管最近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而更為迫切的是,我開始感覺這座城市對我的心造成了一種壓迫,很多事情都在壓迫我,讓我喘不上氣來。


    的確,我想到了離開這座城市,至少是離開一段時間。


    到了環美地產樓下,我們停下車,乘電梯直接來到了總經理辦公室所在的樓層,徑直來到了會議室門口。


    環美的比稿會就在這裏舉行。


    代表睿智廣告來參加這個比稿會的人是已經升任為睿智廣告創意總監的周國正,可見肖德龍對這個項目的重視程度和勢在必得。我跟他沒什麽交情,事實上,自從我開了天地廣告公司後,我們就是競爭上對手,也可以說是敵人。


    但今天,我們無疑就是敵人!


    我和周國正打了招呼,還握了握手,寒暄了兩句。


    周國正是郝建的朋友,郝建出來濱海時,我們還一起參加了周國正升任睿智副創意總監的慶功宴,一起在ktv唱過歌。


    睿智廣告和其它一些比較大的廣告公司的代表都來了,廣告圈就是一整個世界,我知道他們,他們自然也知道我。


    除了周國正,他們都沒有正眼看我,即使看我的人也是偶爾一瞥,漫不經心的,帶著一絲輕蔑,帶著一些不屑。


    諾亞方舟廣告的創意總監我見過一次,是在一個酒會上見過,英文名叫勃朗寧,那人長一副陰險之相,一看就是個不好對付的角色。


    還有他的英文名字非常奇怪,讓我聯想到了美國的武器設計師勃朗寧,還聯想到了勃朗寧重機槍。


    好像我們天地廣告原本就沒資格來參加這個大項目的競爭一樣。


    思美廣告的人還沒來。


    我看了一下時間,離比稿會開始還有一刻鍾的樣子。


    大家都已落座,等候環美公司的負責人前來聽比稿會,通知上說的是環美公司參加比稿會的人將是環美的副董事長、企劃部經理、市場部副經理和其它幾個部門的負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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