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我可沒這麽說。不過,當愛的人在訂婚儀式上跟別的男人喝酒的時候,你還會相信她對你矢誌不渝麽?”


    她看著我的眼睛問:“那我呢?”


    “……”我抬頭看著她


    “沒什麽,”她的神態突然黯淡下來,“我去衝澡了。”


    說著她轉身,慢慢朝健身房門口走去。


    “我祝你們幸福吧,我……”我看著她的背道,還想說句什麽,喉頭就感覺有點堵了。


    她回頭看了我足足三秒鍾,爾後低聲說句“謝謝”。


    從上午九點到十一點,我一直在健身房裏訓練,我訓練得很凶猛,整個健身房裏都是“嘭嘭嘭”的擊打沙袋的巨響,隻是這聲音時而緊密,時而稀疏,那個沙袋在我拳腿下戰栗,我把他們想象成了林嘯天,想象成了歐陽澤和張天瑜,想象成了蔡老大。


    累得精疲力盡,累得喘息不止,累得汗如雨下,我仍然沒放過那隻沙袋。


    我的膝蓋和肘部都被沙袋擦傷了,我竟然也沒覺出疼來。


    衝了澡,換上衣服,離開西西裏莊園後,我來到了一家冷飲店要了一大杯忙過柳橙汁。


    坐在靠窗的位置邊喝邊吸煙,時間已經十一點過了,離林嘯天的壽宴開始不到一個小時了。


    窗外烈日當空,沒有一絲雲,沒有一絲風,街邊的行人都靠著樹蔭下急急地行走。


    我心裏在舉行一場拔河賽,a方是我的自尊心,b方是玫瑰莊園。


    兩方都在竭盡全力地拖拽,勝負難分,有時候是a方稍占優勢,有時候是b稍站優勢,但整體上而言,勝負難分!


    一想到今天是自己愛的女人的訂婚之日,我的心就止不住地抽痛!一股悲哀的情緒籠罩著我的身心。


    而曦兒的突然訂婚,更是在這層悲哀的情緒上又罩了一層悲哀的情緒。


    我想不去想這些事,我想把注意力集中在冷飲店裏播放的英文歌曲上,可是不行,做不到,我沒法把注意力集中在歌曲旋律中。


    我眼前又浮現出曦兒左腹部那道觸目驚心的傷疤!


    事實上我想的是《巴黎聖母院》,當極醜無比的敲鍾人卡西莫多,在恥辱柱下受鞭刑時,當圍觀看熱鬧的人們用各種各樣難聽的話辱罵他時,當他渴得嗓子冒火想要水喝時,當萬千群眾麵對這一要求哈哈大笑時,那個阿西莫多之前得罪過的天真善良的吉普賽少女艾絲美拉達,這個時候卻輕盈地走上刑台,毫不顧忌周圍人驚詫的眼光,把自己的水壺從腰間解下來,喂卡西莫多喝水。卡西莫多這隻怪物感動得流下他人生中的第一滴眼淚!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聯想到《巴黎聖母院》裏這個場景。


    或許是因為在我看來,艾絲美拉達和曦兒之間有某種共通之處,而我和那個卡西莫多也有著某種共通之處吧?


    曾經有那麽一瞬間,我整個身體倏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我想我現在必須要去玫瑰莊園!


    但這也隻是一瞬間的念頭,爾後我又泄氣般地慢慢坐回到椅子上了。


    我去幹嗎?有何意義?


    如果夕兒是被逼的,那我去攪和場子,把夕兒帶出那個見鬼的訂婚儀式!那說明我的確是個男子漢!可問題是今天的訂婚儀式是夕兒自願的,我去幹嗎?區別在於,如果我去了能把夕兒帶離訂婚儀式現場,或許身後還會留下浪漫的故事,可如果我衝到林嘯天的壽宴上,而夕兒卻不願跟我離開,那我豈不是在身後留下攪亂別人浪漫的罪名?


    因此我不能去!


    我抓起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已經過十一點半了,離林嘯天的壽宴開始不到半個小時了。


    我知道我完全還有時間趕在壽宴開始之前趕到玫瑰莊園,我也知道如果我再猶豫下去,我再想去都趕不上了!


    這個時候,我的身體脫韁了,它已經不再受我的意誌力控製。


    “去看看!”我從嘴裏蹦出這句話。


    身體倏地再次站起來,這次沒猶豫,我抬腳離開了桌椅,快步奔出了冷飲店。


    跑到停車場,打開車門,跳上車,發動車引擎,踩上油門,越野車“轟然”一聲駛出了停車場。


    這一係列動作我做得非常幹脆利落!連安全帶都來不及係。


    仿佛有人在後麵趕我,或者是有人在前麵拉我,我被動卻又堅定地朝著那個方向飛馳。


    一路風馳電掣,很快就趕到了玫瑰莊園大門口,遠遠就聽見了莊園裏熱火朝天的喜慶氣氛。


    莊園大門口立著大紅色拱門,拱門兩邊垂掛的條幅分別寫著“生日快樂”、“壽比南山”之類的生日祝福語。


    想必是夕兒叫公司裏的人製作的。


    我順利地進入了莊園大門,遠遠地就看見林嘯天的生日壽宴是在玫瑰城堡外麵的草坪上舉行的,當然在這酷暑難當的夏季,在室外舉行婚禮,必須要采取一係列遮陽和降暑的措施了。


    這個不難,對有錢人這個更不難,即使林嘯天想舉行一場空中壽宴,對他而言,也是可以做到的。


    這個時候喜慶的音樂聲突然停止了,大家的喧嘩聲已經逐漸平息下來,隻見一個老男人在兩個年輕女孩的攙扶下走上鋪著大紅色地毯的台上去。


    我一眼就認了那是林嘯天和林氏姐妹。


    主持人在試麥,對話筒喂了一聲語調歡快地道:“各位來賓,各位朋友,請大家安靜下來,現在有請我們林董也是我們今天的大壽星發表生日感言……”


    主持人轉身麵對林嘯天,笑著把話筒遞給他道:“林董,您可以講話了……”


    怎麽?林嘯天要向所有人宣布林氏姐妹的訂婚消息了麽?


    進入莊園後,我的車開得比較慢,幾乎是慢慢向那喜慶的草坪上靠近的,到近前了,我的心又開始猶豫起來。


    我突然意識到我來這裏就是一個荒唐的決定,甚至我都想不明白我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


    那邊的全景我還看不到,因為中間有一些綠色屏障遮擋著,但那熱鬧喜慶的氣氛卻無遮無攔地向我撲麵而來。


    再過去一點是個臨時設置的停車場,這裏簡直就是一個小型車展,目光所及均是世界豪華名車。


    這個時間,賓客們都已入席,臨時停車場這邊顯得十分安靜,不見一個人影。


    越野車悄然駛過去,我索性打轉方向盤,把車駛到其中一個空出的停車位。


    這個位置很好,我既隱藏了自己,又能看到對麵草坪上的全景了。


    那邊搭了一個巨大的不知道是什麽材料的遮陽棚,遮陽棚下麵全是歐式的那種巨長形餐桌,都撲著潔白得耀眼的桌布。


    可以看見桌布上擺放的形形色色的銀質餐具,那邊的酒桌上擺滿了形形色色的酒瓶子。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身著華服,而且幾乎都是禮服,大部分人都已落座,少部分在桌椅間穿梭。


    不同角落都有專人拿著照相機在拍照,還有兩個男人分別抗著攝像機在錄像。


    看來,林嘯天還請到了不少媒體,當然,也不需要他請,那些媒體對濱海首富的私生活自然會感興趣的。


    我躲在車裏,上身向前傾,為的是看的更清楚。


    林嘯天接過主持人遞過來的話筒,掃視全場,很威嚴得咳嗽了一聲,全場肅靜。


    林嘯天用他一貫從容不迫的雄渾嗓音拿著麥克風開始講道:“各位來賓,今天是我林某人的生日,有幸邀請這麽多朋友前來捧場,不勝榮幸……”


    我的注意力不在林嘯天身上,而在他身邊的兩個女兒身上,雖然隔比較遠,但我依然能看出來林氏姐妹為了這個場合是精心打扮了一番的,都穿著白色夏季簡約禮服,遠遠看去就像“朝朝暮暮”一樣嬌美可人。


    我的目光又在台下搜索,很快我也看見了歐陽澤和張天瑜,倆人都站在台下,端著酒杯注視著台上林嘯天和林氏姐妹。


    他們兩位也都穿得西裝革履,看上去像兩顆並排而立的筆挺的楊樹。


    外表醜陋內心善良的敲鍾人卡西莫多愛著純貞的吉普賽少女艾絲美拉達,而艾絲美拉達卻狂熱地愛著騎軍少尉浮比斯,浮比斯卻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浪當子弟,他憑借貴族身份和長相不錯的外表,穿著騎軍裝更是威風凜凜!


    當年讀這本書時,我為艾絲美拉達的悲劇命運而感到心痛如絞,同時卻又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準確地說又不是這麽回事,她隻是過於天真,不願相信浮比斯隻是想玩弄一把她的感情,對浮比斯的愛過於熱烈,愛他勝過自己的生命!


    一個人很難做到不在乎別人的外表。我想是這樣的,即使在艾絲美拉達愛上浮比斯之前,卡西莫多就出現了,她也不會愛上雞胸駝背獨眼耳聾的卡西莫多!


    少女的愛情是純貞而熱烈的,那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必須遇到一個讓她心儀的人!卡西莫多和浮比斯,顯然浮比斯是她的白馬王子!漂亮的外表是人皆向往的,而財富會更加凸顯這份漂亮與瀟灑!


    盡管人們有沒有意識到,或者人們寧願不肯去承認,我們愛的絕不僅僅隻是一個人,而是這個人身心上所附帶的各種物質傾向的東西!


    我們絕不會愛上一隻心靈美好的大猩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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