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劉知遠這麽一問,鍾楚南和葉青雲麵麵相覷,鍾楚南搖頭表示不知,葉青雲則不以為然道:“這還用說,當然是他爹媽給他取的囉!”


    劉知遠爽朗地嗬嗬一笑道:“你這麽說,從字麵上而言,也沒錯,但是從真實情況上而言,那就出入很大了。不過,你們回答不上來也是情有可原的,畢竟大部分人不會像我一樣,對一個一千多年前的古人這麽感興趣的。實不相瞞,這個問題我問過不下十數人,沒一個人能答出來。這從側麵可以反映出一個人看問題的角度,可以說我們每一個中華兒女都是讀唐詩宋詞長大的,我們讀了李白那麽多膾炙人口的詩歌,可是我們從來沒想過要去關心李白這個名字和他名字的由來。這的確是個看事物角度的問題,事實上我們讀再多文人的文章,還不如去了解一點文人的人生經曆,反過來說,我們隻有了解了一個文人的經曆,我們才能真正讀懂他們的文字。不光是你們,就連許多育人子弟的老師都誤解了很多作家的作品,那正是因為他們並不了解作家的人生經曆之故。”


    談到李白,劉知遠的態度就顯得有些較真起來,說話一點也不給他的下屬留情麵。但我得承認劉知遠說得十分在理,有句話說人如其文,文人的文章裏都打著文人自身的烙印,隻有我們熟知文人們的人生經曆,才能真正讀懂他們的文章。


    像我們中學語文教材對許多作品的解讀,都在很大程度上誤解歪曲了作家的原本所要表達的意圖。連編教科書的學者都如此,何況讀著他們教科書長大的人們呢?


    舉個簡單的例子,法國著名作家福樓拜的《包法利夫人》,這部小說是愛情的百科全書,沒有一個愛情元素曾被作者忽略,沒有一個愛情主題未經作者審視。而且這部小說還是揭示婚外戀心理的舉世無雙之作。


    而這本書的中文版,說小說主人公包法利出身於一個不太富裕的莊園主家庭,接受過大家閨秀式的教育,閱讀過一些浪漫主義文學作品,內心深處向往浪漫的愛情生活和貴婦人的生活方式,她幼稚單純,不理解這種貴族的風雅需要財富作為後盾,認識不到現實的汙穢和黑暗,這就決定了她難以逃脫自我毀滅的命運。


    我認為這種解釋特別倒胃口,至少,福樓拜更不會接受如此膚淺的論調:這不僅枉費了福樓拜五年時間的嘔心瀝血,更對不對他那句振聾發聵的名言:“包法利夫人,就是我!——根據我來的!”


    福樓拜這句名言,曆來被認為是研究《包法利夫人》的突破口,國內現有的文學史教材中,對福樓拜這句名言的闡釋實在是極其膚淺!


    由此可見,要了解一個作家的作品,最好的方式就是先了解作家自身的獨特經曆!


    “你們有誰知道李白的名字是誰幫他取的?”劉知遠掃視了在場所有人,包括導遊和他的私人保鏢。


    夕兒悄悄扯了一下我的袖子,蹙起細眉看著我,仿佛在說:“這個誰會知道呀?”


    我看著她笑了笑,然後將目光投向劉知遠,笑笑道:“董事長,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李白這個名字,是李白自己給自己取的。”


    劉知遠也將目光投向我,眼睛亮了一下,麵露欣喜之色,伸手示意我繼續說下去。


    我掃了大家一圈,見大家都看著我,於是我不慌不忙地講了李白給自己取名字的故事。


    據說李白周歲抓周時,抓了一本詩經。他父親很高興,認為兒子長大後可能成為有名的詩人,就想為李白取一個好名字.以免後人笑自己沒有學問。由於他對兒子起名慎重,越慎重就越想不出來。直到兒子七歲,還沒想好合適的名宇。那年春天,李白的父親對妻兒說:“我想寫一首春日絕句,隻寫兩句,你母子一人給我添一句,湊合湊合。一句是‘春風送暖百花開’,一句是‘迎春綻金它先來’。”


    母親想了好一陣子,說:“火燒杏林紅霞落。”


    李白等母親說罷,不加思索地向院中盛開的李樹一指,脫口說道:“李花怒放一樹白。”


    父親一聽,拍手叫好,果然兒子有詩才。他越念心裏越喜歡,念著念著,忽然心想這句詩的開頭一字不正是自家的姓嗎?這最後一個白字用得真好,正說出一樹李花聖潔如雪。於是,他就給兒子起名叫李白。


    等我講完,劉知遠雙手一拍,頗為欣賞地看著我說:“不錯!小夥子!這麽多人都答不上來,而你卻能答上來,這就是才能啊!”


    我擺手,謙虛一笑道:“這不是什麽才能,董事長,隻是因為我出身中文係,讀的書多一點罷了。”


    “沒錯!”劉知遠接話道,“這至少說明你讀的書多,而且涉獵很廣泛。”


    沒錯!我跟《紅樓夢》裏的賈寶玉一樣,都是一個雜學家!


    葉青雲插話道:“也許這個故事,不過是小顧在瀏覽網頁時,無意中看到的呢?”他的語氣依然一副不以為然。


    劉知遠笑笑道:“青雲,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啊!即使小顧是湊巧看到了這個故事,如果他隻對網絡遊戲感興趣,對這些文史的東西毫無興趣的話,我敢斷言,他即使看到這個故事,也不一定能有耐心將它讀完,而且還記得這麽清楚!”


    鍾楚南笑著附和劉知遠道:“董事長說得有道理,現在年輕人哪會對這些東西感興趣啊?而且顧先生還把這個故事記得這麽清楚,連其中的幾句詩歌都記得一清二楚,實屬不易啊!”


    夕兒轉臉看著我,滿意地笑了。


    關於詩仙的小故事太多了。什麽高力士為其脫靴,楊國忠為其磨墨,數十妃嬪為嗬筆等等,不勝枚舉。


    鍾楚南講了一個關於李白夢筆生花的小故事:


    據天寶遺事記載,李白年少之時,曾夢見自己所用之筆,頭上生花,後來果然天才橫溢,名聞天下。又記載李白嗜酒,不拘小節,但沉酣中所撰寫之文章,未曾錯誤;與人議事,也多半不出李白所論,所以時人稱之為醉聖。


    別人或許聽不出來,可我聽出來了,他對文史,或者對李白,不過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不過,這廝絕對是一塊當助理的料,或許他對李白並無興趣,隻是為了博得主子的歡喜,才去刻意去關注李白生平的。而且看他的表情也像有意在劉知遠麵前表現自己。


    鍾楚南竟然把李白夢筆生花說成是“夢筆生花”這個成語的出處,我差點沒忍住要撲哧笑出來。


    但劉知遠是聽出來了,等鍾楚南洋洋得意地講完,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笑道:“楚南,你這個小故事講得很有意思,但是你錯把這個小故事當成夢筆生花這個成語典故出處了。”


    劉知遠果然不同凡人,他是個就事論事、實事求是的人,這正是他不同與凡人的地方,他不會照顧別人的情緒或者麵子,而去說一些違心的話,他會直接表達出自己內心的喜惡。


    這樣的人在這個社會是越來越少了,幸虧他身居高位,否則他這種性格會得罪一大批人。人的性格多半是天生的,而且後天很難修正。像劉知遠種性格的人還能榮登如此高位,不外乎兩種情況,要麽他運氣好,要麽他的確才高過人!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們那個年代的社會,或許敢於說真話的人比如今這個社會多得多吧?社會風氣還沒有淪落到現在這種扭曲的程度吧?


    鍾楚南意識到自己可能弄巧成拙了,不禁有些窘,難為情地笑看著劉知遠道:“是麽?關於這個問題,我也沒有深究,獻醜了!”


    劉知遠講目光投向我,笑笑道:“小顧,你這個中文係的才子是不是有義務告訴大家夢筆生花這個典故的真正出處啊?”


    要是平素,如果別人出現這樣的錯誤,我一般一笑了之,因為對的錯不了,錯的對不了,所以我沒有必要指出來。得罪了人不說,還得不到什麽好處。但是,今天我必須要指出鍾楚南的錯誤,即使我得罪了他,我也不在乎,因為這對劉知遠對我和林夕兒形成一種良好印象具有十分重大的意義。


    我笑笑道:“既然董事長給我機會,那我就義不容辭了。夢筆生花”這個典故出自於《南史.紀少瑜傳》。”


    我接著說道:“相傳紀少瑜幼年時,才華並不出眾,但是他非常刻苦用功,他的誠心感動了文神,有一天晚上,他看書不知不覺地睡著了,夢見著名的文人把一支筆送給了他,並告訴他用這支筆能夠寫出最漂亮的文章。紀不瑜夢醒之後,果然在枕邊發現一支非同尋常的毛筆。從此,紀少瑜的文章大有長進。終於成了一位著名的作家。紀少瑜是南朝有名的文士,他自幼專攻《六經》,善於談吐,對答如流,深受當時讀書人的欽佩,後來官至東京大學士。這一典故如今被借用於表示才思日進的意思。


    劉知遠笑著頷首,看似十分讚賞我的文才,他笑著補充道:“張孝祥在《鷓鴣天》就用了這個典故:憶昔彤庭望日華,匆匆枯筆夢生花。還有,許多人常誤以為夢筆生花和妙筆生花看做一個成語,實則它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成語。”


    這人果然十分較真啊!


    我在想如果劉知遠不從商,也一定會成為一個有作為的學者,他這種較真的精神,正是做學問必備而且最關鍵的素質!


    “來,喝酒,”葉青雲端起酒杯,提議道,“我們別隻顧談論文史,多麽美好的夜晚啊!”他環視一圈,目光落在夕兒身上,開了一句看似十分曖昧的玩笑道,“這注定是一個女人和六個男人的夜晚呀!”


    大家都端著酒杯,看著夕兒哈哈大笑起來。


    夕兒報以很得體的微笑,但是,她的香腮卻紅了,我坐在她旁邊,看得最清楚。篝火映照著她精美的麵孔,分外動人。


    酒過三旬,劉知遠興味未盡,他環顧左右道:“你們誰知道我的名字出處在哪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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