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諾穩定的進軍,不急不躁,卻也沒有因為深入敵國腹地而縮手縮腳,百戰人已經沒了什麽鬥誌,老皇帝剛死不久,新皇就被驅逐得逃到天都去保命,皇城中的宗室也盡數帶走,這一做法或許很明智,但是在國民心中造成的震蕩卻非常之大。


    有大膽的士子於鐵域城中狂歌痛哭,光天化日之下指著善水士卒大罵,或者聚在皇宮外痛心疾首,對於這種求死的行為上官鐵好不猶豫的給予了成全,殺人立威,不管是書生還是武人,敢於顯出不臣之心的就統統殺掉,鐵血之下,大多數人不得不選擇忍辱偷生。


    然而說到底沒人願意做亡國奴,雖然有所謂的識時務者順應大勢,自覺天下大一統沒什麽不好,拘泥於國仇家恨是很可笑的事情,等到上官家統一了大陸,天下子民都是一家,何必去為故國玩什麽義舉。


    不過人心向來不是輕易可以掌握的,有臣服的,自然就有反抗的,百戰境內不斷有小股的軍隊舉著複國的義旗大行其事,不過分散開的力量很難形成什麽規模,而要這些義軍凝聚在一起更是不容易的事,目前還沒有人有足夠的威望來將他們集合在一起。


    遠在天都的戰長虹倒是有這個想法,如果他能回到百戰國內的話憑借身份也能從者雲集,不過他清楚的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眼下善水正是如日中天,冒這種危險並不值得,所以在宮先生的謀劃下,戰長虹隻是不斷的派人去聯絡複國的各路英豪,等到確認實力足夠的時候他才會回過掌控全局。


    上官小武眼下還沒有心思去對付不成氣候的小股軍隊,善水的大軍不斷的開進百戰,滲透到每一個郡縣控製局勢,大體上來說,盡管始終會有人反抗,善水仍然控製住了幾乎百戰全境,目前剩下的,也隻有天狼堡的戰榮算是夠分量的勢力。


    九宮山原本是混黑道的幫派,誰想到當百戰亂成一鍋粥之後,這些山賊樣的家夥居然發揮出難以想象的力量,沒有人想到一個山頭居然隱藏了強大的實力,更想不到的是,他們早就是善水安插在百戰的棋子。


    上官小武在山嵐關留下足夠的兵力之後,立刻便帶著大軍轉向鐵域城的方向,原因很簡單,淩諾的軍隊正在逼近,雖然自覺有上官鐵在,兵力並不占太大優勢的淩諾拿不下鐵域城,但上官小武還是謹慎的決定先把深入百戰的這一股天都軍隊吃掉,本來上官家在百戰就立足未穩,如果任由淩諾這攪屎棍興風作浪,那局勢就更難以預測了。


    其實上官小武也想不太明白,他能理解天都淩氏想把戰場控製在百戰境內的想法,但是隻由淩諾這一隻孤軍又能取得怎樣的戰果,沒有人相信在上官小武的百萬之眾麵前,淩諾的三十萬人能保持不敗。


    想不通就不去想,身為智將的上官小武不去鑽那個牛角尖,百戰人需要安撫,再大的仇恨隨著時間也會變淡,在強大的實力麵前百戰人最終隻能選擇臣服,他現在需要的除了對付淩諾之外,還有其他的事情。


    天都不想讓戰火燒到自家門口,敵人的願望當然不應該讓其成真,所以上官小武已經有了布置,玩陰謀詭計的話,上官家從來不落人後。


    戰榮摸著微凸的肚子有些感慨,多年來雖然鎮守邊關,但是騎馬的時候越來越少,更不要說有廝殺的機會,有些贅肉也是難免的,好像年紀大了就更喜歡享受,美酒美人比權力更能吸引他,當然,他也不會輕易放棄手中的軍權。


    如今已是亂世,手中有兵馬到什麽時候都不會吃虧,就算是找一個主子投靠,也有像樣的獻禮不是,否則的話,就算想當狗都未必有機會。


    親兵恭敬的把戰榮的酒杯斟滿,最近這一段時間戰榮除了聚集手下將官飲酒作樂之外沒有任何事可做,因為沒有做的理由和必要,其實他一直在等,等上官家派人來開出籌碼,然後自己討價還價一番之後便拱手稱臣,皆大歡喜。


    他可不想像戰雅那樣白白丟了性命,皇圖霸業有什麽好的,還是自己的命最重要,戰榮非常想得開,雖然身為皇族,他並沒有什麽頑固的榮譽感,隻要日子過得好,管他列祖列宗和什麽江山社稷呢。


    有資格在將軍府中享受宴請的當然都是夠分量的人物,十幾員武將和幾個青衫的謀士都是戰榮的得力助手,一向是以戰榮馬首是瞻,隻不過今天的酒席上少了幾個人,據說是身體略有不適,為此戰榮笑缺席的那些家夥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連飲數日便支撐不住,哪像當年那樣的千杯不醉。


    老大的話當然沒有人反駁,在座的諸位都陪著笑說還是將軍風采不減當年,其他人哪裏能比得了,戰榮便得意的哈哈大笑,接著繼續豪飲,好像刻意展示自己的酒量。


    “如今天下大亂,將軍按兵不動始終不是辦法,如今明月城兵力空虛,正是動手的好時機,還請將軍早日謀劃為好。”一個謀士放下酒杯輕聲說道,大廳中很安靜,所以他的話可以清楚的被每一個人聽到。


    戰榮微微皺眉,說話的那人名字叫做王石,從自己到天狼堡之後就一直重用此人,十幾年來兢兢業業也算勞苦功高,隻不過在席間說這種話還是讓戰榮感到掃興。


    “王先生怎麽又舊事重提?”戰榮噴著酒氣,“本將軍不是已經說過,在上官家顯示出誠意之前,我們不要有任何的動作,就算戰氏敗落了,也不能隨隨便便的就另尋個主子。”


    和從前的謙恭不同,王石今天似乎打定主意和戰榮唱對台戲,“將軍手握重兵,上官家當然會刻意拉攏,隻是提條件可以,太過分的話就顯得將軍誠意不足,劃地自治為王,不受國主調遣,這樣的要求上官家當然不會同意,那樣的話天下一統豈不是少了分量。”


    善水的使者不是沒有來聯係戰榮,而且不止一次,可是戰榮獅子大開口的要求實在難以滿足,封王倒是小事,一個頭銜而已,想必上官家不會介意,可是劃地自治就有些過分了,而且還不接受善水國主調遣軍隊,這樣賠本的買賣上官家當然不願意做。


    王氏的態度讓戰榮不高興起來,更讓他不滿意的是,大廳中的其他人好像一下子變成了聾子啞巴,沒有任何人出來幫腔,這讓戰榮有一種感覺,這幫老夥計好像是商量好了來給自己難堪一樣。


    “若沒有這樣的條件,我為什麽要做上官家的奴仆?”戰榮嘲諷的看著王石,“我這麽多年在這邊關受苦,不就是為了攢下一份自己的基業,若是保不住的話,投善水和投天都有什麽區別?好歹劉飛虎那人還比較順眼,不想上官家那幫小人。”


    雖然沒什麽忠君愛國之心,但畢竟也是皇族的一份子,要是說對於善水殺了戰天弄得百戰國破的事情心無芥蒂是不可能的,之所以傾向於投向善水,完全是因為戰榮覺得這場戰爭上官家的勝算更大一些。


    “有當狗的打算卻又不肯戴上鏈子,將軍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天真?”王石輕笑,一臉的雲淡風輕,不過他說出來的話卻很難聽,這麽多年來,還從未有下屬敢這樣對戰榮說話。


    臉色一下陰沉起來,戰榮死死的盯著王石,“王先生莫非是喝醉了酒?不要忘記天狼堡做主的人是誰,本將軍可以原諒你的無禮,不過下不為例。”


    王石毫不畏懼的和戰榮對視,臉上依然掛著笑容,“將軍多年來為百戰守國門,又是皇族子弟,最後也不過是一品將軍而已,有什麽資格去向上官家要求更多?百戰軍中長久以來沒有元帥,不正是因為皇帝不喜歡有過於強大的屬下,你又不是複姓上官,怎麽改弦易幟之後就想當異姓王,在我看來,喝醉酒的是將軍才對。”


    戰榮不可抑製的憤怒起來,抓起手中的酒杯就擲了出去,以他的武夫力量,這杯子足以讓王石一介書生頭破血流,可是詭異的是,飛出去的酒杯顯得軟綿無力,越過不到兩米的距離就頹然墜地。


    然後戰榮發現有些不對,哪怕是再多喝兩壇酒自己也不至於如此不堪,即使懶於修煉,修行者的力量也不會退化如此,看著王石嘲諷的眼神,戰榮的心沉了下去。


    “你下毒。”戰榮冷靜了下來,滿臉的怒氣消失無蹤,能做到這個位置,他也不是普通的莽夫。“你們對我下毒。”他環視著廳中眾人,沒有人愧疚或者驚慌,每個人都看似平靜的對上他的目光。


    大廳中除了在座的武將謀士以外,還有十數個親兵,但是沒有人有任何動作,很顯然今天的事情他們都有參與,隻是戰榮想不明白,為什麽跟隨了自己多年的屬下會集體背叛。


    這世上還有沒有情義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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