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血帶著一股惡臭鋪麵而來,眨眼間給我弄成了花臉。我哆哆嗦嗦的盯著麵前的死人頭,嚇得忘我的大叫。


    我嘲笑老王頭的窩囊和失魂落魄,但這一會兒的自己,尖叫得就像是個娘們!


    那死人頭慘笑連連,笑容越來越誇張,接著這牽動的嘴角,從麵前一直裂開到了耳根的位置,一張血盆大口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一瞬間,大嘴籠罩而下,狠狠的咬向了我的腦袋。


    啊~


    一聲尖叫,我一下從自己的床鋪上彈了起來。


    窩棚的床簡直不能稱作是床,就是在幾個空心磚架起來,上麵搭上一塊木板。


    我這因為受到了刺激,凶狠的蹦躂,空心磚沒撐住,一下子跌到了下去。連帶著“嘩啦啦”的其他的床鋪,也跟著一起垮塌了下來。


    本來熬了一宿,眼看著就要睡熟的工友們,一個個紛紛慘叫著跌下了鋪。


    開塔吊的小李,率先跳起來,四周的看了看。最後,目光鎖定在了我身上,快步衝上來一把就擰住了我的衣領,惡狠狠的臭罵著,“陳三炮!你這臭小子找茬兒想死是不是?”


    我想起之前那個夢,早已經嚇得魂不附體,哆哆嗦嗦的說,“我夢到她了,小敏她來找我們報仇了。”


    “三炮,你……你別瞎說……咱們這裏這麽多人,都是老少爺們,陽氣重得要死。那鬼怎麽敢來找我們?”老王頭嚇得夠嗆,說話的聲音都不利索。


    我很恐懼,第一次感覺到原來我也這麽害怕死亡。


    “那隻能對付普通的小鬼吧?像是怨氣那麽重的小敏,她要真來找我們複仇,根本就擋不住。要不然,那個陰陽道士為什麽給嚇跑了?那地上的香,又怎會燃出了三長兩短的征兆呢?”


    我額頭上滿是汗水,漲紅了臉,幾乎用咆哮的聲音大喊大叫了起來。


    這一番話,讓在場做賊心虛的眾人,一個個都搭不上話來。


    現場的氣氛就像是結冰了,都能滴出水來。


    “陳三炮,你少在這裏危言聳聽,誰不知道你看上那妮子了?”


    關鍵時刻,又是老李站了出來,這家夥是所有人的主心骨,也是最能鎮得住的人了。


    老李很特殊,他這把年紀了,並沒有參加那晚上的牲口行動。隻因為他兒子做了那事,鬧出了人命,他是第一個提議將屍體砌入水泥裏麵的人。


    老李不是個壞人,但因為“護犢子”將自己變成了壞蛋。


    “馬上就天亮了,紅火大太陽,什麽邪魔、什麽妖怪,白天敢出來,陽光定會曬她個魂飛魄散。”


    老李的話從來不會讓人懷疑,因為他打一個偏遠的農村來,哪裏習俗多。提出將小敏的屍體挖出來,用荔枝柴給燒掉,也是他想的辦法。


    既然他說了白天小敏不會出來,那大家自然也是相信他的。


    “對,哪有那麽多鬼,大家別自欺欺人了。”


    “人嚇人會嚇死人啊,我們還是準備開工吧。”


    四周人,一個個跟著瞎起哄、鼓勁兒,這一會兒恐懼隨之煙消雲散。


    隻有我苦笑不已,自欺欺人,到底是在說誰呢?


    砌入水泥裏麵的屍體都不翼而飛了,他們居然還敢說這世界哪有那麽多鬼。


    無論恐懼與否,無論生死距離有多近,但我們所有人至少要顧眼下,因為……不幹活兒,就沒飯吃。


    張順發是個地地道道的資本家,剝削壓榨著我們,大家一夜失眠,卻要搶工,必須得完成某項工程。


    我很不幸,無一技之長,既不會打孔磚,也不會抹地皮。


    唯一有的隻有一把子傻力氣,將這磚頭,一車接著一車的推到樓上去。


    城裏人不知道珍惜,農村人不知道浪費。


    可是,我卻一次又一次,幹著最重最累的活兒,浪費著自己廉價的勞動力。


    幾車下來,我給累癱了,中午吃飯的時間,躺在那裏就像是一條狗一樣,伸長了舌頭,“哈呲哈呲”的喘粗氣。


    “汪汪!”


    一陣陣的犬吠響了起來,我休息的地方正好是那條看工地的狗旁邊。它跟我一樣,吐著舌頭,一個勁兒的向我示好。


    我現在很累,人在極度疲倦之下,是吃不下東西的,唯一想的就是喝水。


    我將自己的饅頭,掰了半個給它,這家夥屁顛屁顛的跑過來,兩三下就吃完了,還一個勁兒的衝我搖尾巴。


    我歎息了一聲,看著它無可奈何的說,“沒了,這剩下半個我自己要吃的。不吃東西,下午的體力活兒我可扛不住。”


    “哈,真是一對狗東西,你倆正好湊一對兒。三炮,你看看那條狗是不是母的,要不然今晚你倆圓房算了?”


    吃午飯的點,身後一個人朝著我走了過來,肆意的嘲笑我。


    我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見到了自己最不想見的人。


    如果說,這工地上我討厭的人能列一個排行榜,陳哥隻能排在第二,第一的就是這位叫李茂的小混混了。


    他每天沒事情幹,就在混日子。仗著自己的表哥是包工頭,也就是張順發,他混入了工地。


    幹活兒的時候,上頭老板來監察時就做做樣子,卯足了勁兒的幹,隻要監察一走,立馬該抽煙抽煙,該玩玩。


    因為他表哥是張順發,我們的老板,誰也不敢招惹,生怕丟了飯碗,所以能忍則忍。


    我前麵說過,在這工地上,他們都有欺負新人的習慣。


    李茂也一樣,我來之後,處處的招惹我。


    走到了我身前來,看著我手中的半邊饅頭,他一巴掌就給我拍掉了,接著哈哈的說道:“這種喂狗的東西怎麽能給人吃呢?走,夥計,我帶你擼串去,再來點啤酒,保證讓你爽翻天。”


    說到這裏,他故意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拍腦袋道:“你看看我這記性,都給忘了。哈哈……你是個窮鬼,吃個毛的擼串啊。你還是去撿狗舔過的饅頭吃吧……”


    看著他的背影,我咬牙切齒,拳頭都捏得“咯咯”作響。


    莫欺少年窮,混蛋你給我等著,終有一天老子會賺很多很多的錢把你踩在腳下。


    我在內心暗暗發誓。


    可惜,現實就是弄人,這種誓言永遠也不能實現了。


    因為,旁邊的那條狗,看著遠去的李茂背影,瘋了一樣狂吠著。


    我一陣納悶,轉頭看過去,恍惚間……


    我看到李茂的背上,一個穿著紅裙,披頭散發的女人雙手搭在他的肩頭,一步步的跟著他在移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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