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來,小院裏麵裏外盡出,端是忙得不可開交。我無力的躺在炕上,渾身每個角落都疼,叫我直咧嘴。鼻子裏麵忍不住的哼哼。


    最怕這種情況,那股擰巴勁兒不曉得持續多長時間,隨時都在折騰人。還不如劇烈疼痛來的實在,雖說忍受不住,但也過去的快,就幾分鍾長短的時間。不像這種細痛,讓人抓狂。


    身手往腦門上一抹,全是豆大的虛汗。


    這次的傷勢,超越以往,而且路途上麵口子又感染流膿,所有問題一並湧了出來,讓我措手不及。血液已經結痂,隨便摳一下,大片的脫落,看得頭皮發麻。


    白子溪做好了飯菜,讓鐵牛先去吃幾口,由她來照顧我。


    吩咐了一些禁忌的事情,鐵牛這才扭頭離開,這段時日以來,大家早已身心疲憊,許多天沒有吃過滾燙的飯菜,較真起來,這可算一件大事情,忽視不得。


    白子溪擰了毛巾,放在我腦門上麵,語氣輕柔了些,問我痛不痛。


    “你他娘的不是廢話麽?”我哭笑不得。


    她皺著眉頭,臉上凝重了幾分,嘴裏說道:“情況愈發糟糕了,口子感染的太厲害,搞不好會要了你的性命。”


    尋到了二龍鎖,龍掌櫃他們也安全的回來,我心中沒有顧慮,說:“死就死吧,反正隻剩下三魂,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老死。”


    這話說的坦蕩,一點懼怕都沒有。


    氣氛有些尷尬下來,我和她之間也有過更親密的舉動,但從來不會這樣,大家嘴裏都沒話說。我也曉不得是害羞還是什麽,居然不敢瞧她的眼睛。


    沉默了好一會兒,白子溪緊緊的瞧著我的眼睛,問道:“那天你在祭壇上麵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當時我心裏著急,生怕她抗不下去,在祭壇上麵魂飛魄散,所以說出與她拜堂成親的事情,倒也沒有想到以後。現在她問起來了,我反而沉默起來,不曉得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我心裏一直掛念尚韻,我與她之間早就有了情意,大家嘴上不說,但心裏都懂。當初我就敲定下注意,就算要娶,我也隻會娶她做陰妻,無論怎麽說,始終有個夫妻名頭。


    白子溪做了這麽多,一直跟在身邊受苦,是我欠她的。此時聽見她說起這件事情,心裏複雜無比,要說對她沒有些情意,那是不可能的。若是娶她為妻,那就愧對了尚韻,叫我以後如何麵對她?


    最難消受美人恩,我張大了嘴,卡在嗓子眼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她也不忙,見我這麽猶豫,抿著嘴,眼神失落的低下頭來。


    深吸一口氣,我點頭說:“自然是真的,等這些事情弄完後,立馬與你拜堂,結了這門陰婚。”


    如果我現在告訴她,之前說的事情隻是想讓她堅持下去,不算數,那時候真不敢想象白子溪失望的模樣。


    聽見我這麽說,白子溪動作僵硬起來,眼睛裏麵一陣酸楚。


    “我知曉你的心意,不用做出這種為難的決定。”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眸裏早已流淌下了眼淚,這可憐樣子,讓人憐憫。


    我堅定的點點頭,說:“自然不是敷衍,如果你願意,我就娶了你。”


    白子溪哭成淚人,不停點頭。


    她眼裏柔情似水,說自己等了這麽長時間,終於有如願的一次。


    我抬頭瞧著房梁,心裏擰成了麻花,尚韻待我不薄,但白子溪更是與我恩重如山,愧疚誰都不是,不如走一步看一步,何必想那麽多。車到山前必有路,沒有斬不死大拿,隻有跨不過去的檻。


    隱約間,白子溪對我的樣子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我能感覺到。


    中午的時候,身上的疼痛勉強忍得住,但是到了深夜,那種疼痛變得劇烈起來,每分每秒都在折磨著我。口子裏麵血水直流,血肉開始往外麵翻卷,我心涼半截,心想這次要玩蛋。


    白子溪緊緊攥著我的手,讓我堅持下去。那種疼痛,撕心裂肺,我可以肯定的說,三十年後,我依然會記得這次的疼痛,實在忘懷不了。


    好在龍掌櫃動作也不慢,在我快要抗不下去的時候請到了那位赤腳醫生,瞧著炕上忍受疼痛而劇烈哆嗦的我,赤腳醫生臉色非常凝重。


    龍掌櫃恭敬的說了些客套話,大致內容就是讓赤腳醫生醫好我,什麽代價都行。


    他想要將屋子裏麵的人驅趕出去,但白子溪死活不走,害怕生出意外,丟了我的小命。我咬緊牙根,說:“沒事,開始吧?”


    長痛不如短痛,我幹脆的說了聲。


    赤腳醫生不再說話,從箱子裏麵掏出一些現代藥品,他說我身上的口子太嚴重,和高度燒傷差不多,已經沒有一塊好皮。這些需要時日來調養,但感染的傷口不得大意,需要用西藥來治療,洋鬼子的玩意兒好使,能緩解些痛楚。


    來之前,龍掌櫃說清楚了其中的利害關係,赤腳醫生也提前準備了這些東西。


    瞧著我的傷勢,我臉色難瞧的問:“你身上的傷疤從何而來,我赤腳醫生五六十載時間,也算有些見識,唯獨沒見過這新鮮事情,不像火燒,也不是刀刮,著實的詭異。”


    他嘴裏感歎,手上利索的處理著我的傷口。


    我沒有搭話,總不能告訴他,是被玄雷劈打成這種樣子吧?


    這狗日的往我身上撒了什麽東西?瞬間竄騰出來的勁兒讓我措手不及,疼得喊叫出來,就跟用硫酸潑在了我的血肉上麵,裏麵的疼痛,沒有人能體會。


    “忍著點,你身上的口子不盡快處理,很有可能要掉你的性命。”


    赤腳醫生從容不迫,鐵牛他們被我淒慘的叫聲嚇得變了臉色,唯獨他眼睛平靜,不愧行了這麽多年的醫,手腳上有點能耐。


    白子溪攥住我的手,雖然嘴上沒有說話,但她眼中的擔憂已經說明了一切。


    進來屋子後,光顧著瞧我的傷勢了,卻沒有發現那截森然的手骨。冷不丁的一瞟,赤腳醫生嘴裏怪叫一聲,嚇得丟掉手中吃飯的家夥,扭頭就想跑。


    龍掌櫃一把按住他的膀子,嘴裏說道:“沒事,醫你的人就行。”


    赤腳醫生臉上懼怕,要不是瞧他見鬼似的樣子,我還以為他什麽都不怕呢?


    身上的疼痛實在難忍,我眼睛一翻,昏死過去。過了三五十分鍾,睜開眼睛,發現他還在邊上忙活,我咕嚕轉著眼珠子,發現自己被裹得密密麻麻,隻剩一雙眼睛露在外麵。


    他搖搖頭,表情古怪的說:“傷勢太嚴重,一時半會兒討不了好,不知為何,他身上似乎滾燙得緊,失去了平衡,需要些冰冷的東西來降溫處理。”


    玄雷蘊含道家剛陽之力,能誅殺時間所有魑魅魍魎,我雖然扛過玄雷的絞殺,但身上陽剛之氣太過濃鬱,陰陽失調,所以才會落到這種地步。


    緊接著,他又說:“最佳之物本是冰塊之類,隻要調節了陰陽,身上的口子會自己愈合。但他身上血肉露在外麵,不宜接觸冰冷這些東西,隻能長出新皮,才能慢慢調節。”


    龍掌櫃等的不耐煩,讓他挑著重點說。


    赤腳醫生眼睛忌憚的瞧了幾眼白子溪,說道:“她應該是一隻鬼吧?”


    說完,頭也不回的告辭離開,連報酬都沒敢要。


    大家夥都聽出來赤腳醫生的言中之意,龍掌櫃瞧了眼白子溪。說道:“剩下的事情你們自己解決吧。”


    女人本來就陰氣旺盛,變成鬼魂後,陰氣愈發濃鬱。


    她羞紅了臉,沒好氣的罵道:“也不說清楚些,改用什麽法子去調節陰陽。”


    我心窩砰砰直跳,裝作死人。


    等眾人離去,白子溪這才無奈的說道:“得了,別裝死了,早曉得你醒著呢。”


    我睜開眼睛,想了想,衝她挑了下眉頭,其中意思彼此都清楚。白子溪臉色更是羞紅,她呸了口:“都這樣子,還想著那些事情,休想。”


    我隻剩兩雙眼睛,嘴上不能說話,隻能心裏苦笑,到頭來卻是白子溪想歪了。


    上次去赤龍嶺,因為要避開惡鬼的耳目,我也含過白子溪的口水,那樣做完全是被逼無奈。


    不曉得這娘們心裏琢磨什麽東西,臉色萬分羞紅,最後小聲的說道:“你先休息吧,這件事情過兩天再說。”


    她急忙離開房間,留下我一個人。


    嘿嘿,這小嘴又不是沒親過,還不好意思了?


    身上的傷,沒有三五個月時間是好不了了。


    半夜裏睡的正死,我忽然感覺身邊站著一道身影,模糊中,她在哭。


    “尚韻?”


    我想要喊出來,但有心無力,她好像在我身上做了什麽手腳,讓我無法睜開眼睛。


    她還是來了。


    隻不過,她卻不願意讓我見她一麵。


    “越子,謝謝你為我尋來的二龍鎖。”


    說到這裏,她慢慢的做到炕上,抬手輕輕的放在我的胸腔上麵:“可是,你卻落得這般下場,我寧願不要二龍鎖。”


    聽著語氣,非常激動,我使出全身的力氣也沒能睜開眼睛。


    “該走了,沒多久院子裏麵的人都會醒過來。”


    逍遙老道的聲音在房屋外麵響起,聽起來很是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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