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有什麽可準備的,除了吃之外,就是做好赴死的準備。以前窮苦日子過怕了,無論多麽糟糕的情況,都不能餓了自己。


    我心裏曉得這可能是最後一頓飯菜,不如多吃些,免得到時候有些遺憾。


    天色逐漸晚了下來,我盤腿坐在炕上,心裏一片祥和。小舅上了年紀,熬不得夜,早早的就睡了下去,半夜時分,小院兒裏麵安靜下來。


    我猛的睜開眼睛,打開房間門就往外麵走去。


    昨晚那片林子裏麵,鐵牛早已經等候,夜半三更時,準點到了那裏。鐵牛瞧了我一眼,說道:“送死都這麽準時,你不怕?”


    我笑著回複:“鐵牛,你還不了解我麽?這條性命本來就是撿回來的,興許哪天就交代了。”


    鐵牛的視線更冷了,他說:“放心,最後時刻我會親手了結你。”


    死在他的手裏也不賴,我心裏坦蕩,讓他帶路,盡早解決了好。鐵牛轉身往林子裏麵走去,我大步跟在他的身後,白子溪,當初欠你的恩情今晚一並還了。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怨不得誰。


    鐵牛倒也謹慎,不時的查看身後有沒有人跟著,這小子即便變成這種模樣,細膩的心思也沒有改變。今晚一去,必然是天羅地網,我能耐在大,也不能應付白老鬼與鐵牛。


    “鐵牛,你害怕了?這可不是你的性格。”


    之前的鐵牛,連死都不怕,還會在乎龍掌櫃他們有沒有跟來?而且他了解我的性格,一旦張口答應了,就不會耍那些小心思。


    鐵牛點頭說:“我師父之前交代,要確認身後有沒有人跟來,若是發現什麽不對勁兒,他立馬打散白子溪的三魂六魄。”


    本以為白老鬼會尋找一個偏僻的地方,沒想到他膽子那麽大,居然就在村子附近。走了幾個鍾頭的路程,鐵牛的速度慢慢弱了下來。


    忽然間,我脊背骨上的汗毛倒豎起來,白老鬼從身後偷襲,一拳搗在了我的後背心上。當即我張嘴吐出一大口血沫子,連人往前砸了過去。


    粗喘了幾口,我從地上爬起來,陰陽怪氣的說道:“白家老祖,啥時候也會這些下流本事了?你在害怕?”


    隨著我張開嘴說話,胸腔子裏麵火辣辣的疼,白老鬼那一掌可是沒有留手。


    白老鬼也不惱,從容的笑了出來:“沒辦法,我身負重傷,你這一身魔極法相實在嚇人。為了安全起見,也隻有使些討巧的手段了。”


    我挺直腰杆,懶得去廢話,如今落到了白老鬼的手上,凶福難料,隻想瞧瞧白子溪有沒有什麽事情?


    “得了,少整那些虛的,人也來了。少說也是活了千年時間的老鬼,連茅山小聖地都奈何不了你。自然不會耍那些小手段。白子溪呢,我要看她有沒有事情?”


    白老鬼哼了聲,變戲法似的將白子溪放了出來。


    她現在這種模樣,非常狼狽,整個身子透明無比,隨時都會消失在空氣裏麵。看見我來,白子溪臉上出現了愧疚:“你這個白癡,難道不曉得白老鬼給你布下了天羅地網麽?”


    我沒有跟她說話,暗中繃緊身子,隨時準備玩命兒。


    現在可不是說話的時候,白老鬼與鐵牛在邊上虎視眈眈,稍有不慎,今天我與白子溪都要栽在這裏。我也不是泥捏的,可不會站著讓白老鬼往腦袋上砍一刀。


    就算是死,怎麽滴也要崩掉他兩顆牙齒。


    “我雖說落得這般下場,但也不會做些言而無信的事情,鐵牛也跟你說的明白。今天你要是有些本事斬殺我們,就可以帶走白子溪,否側的話,你們誰都活不成。”


    白老鬼嘿嘿一笑,鐵牛會意,慢慢的往我走來。


    “越子,俺很想知道丈二魔身與魔極法相拚殺起來,哪個更勝一籌?你修的魔極法相與奇門幻象並稱江湖兩大魔功,而俺這丈二魔身也不是那些旁門左道可以比擬的。”


    說完,鐵牛又補充道:“拿出你的所有本事來,若是心軟的話,我會毫不猶豫的斬了你。”


    我深吸一口氣,曉得今晚是要玩命了,無論如何都要拖著白老鬼給我陪葬。


    從小腿上摸出黎天古匕後,我扭頭瞧著白子溪說道:“欠你那些恩情,今晚我一並還了。”


    白子溪低頭苦笑出來。


    “越子,莫要讓俺失望。”


    大喝了一聲,鐵牛全身一繃,眼睛瞪得銅鈴那般大小,濃鬱的死氣猶如火山噴發而出,一時間,就連天上的月光都被死氣遮擋住。


    死氣裏麵,無數的冤魂在淒慘的掙紮,大乘的丈二魔身,是無數魂魄堆起來的。


    體內的魔極法相,被我運轉到了極致,便是身子裏麵的血液,都差點沸騰起來。我大喊出來:“那就瞧瞧,今日是你的丈二魔身厲害,還是我的魔極法相更勝一籌?”


    當我與鐵牛衝撞在一起的時候,滔天魔氣與他那些死氣碰在一起,兩者開始無聲的消融起來。


    鐵牛全力一拳,根本不是昨晚那些熱身的招式可比的,我不躲不閃,一手揪住鐵牛的衣領,一手抓住他的大腿,嘴裏悶哼了一聲,立馬將鐵牛高高舉了起來。


    古有楚霸王項羽,力拔山兮氣蓋世,雙手持鼎五百斤。今有魔極法相開山裂石,魔威蓋世,這一刻我心裏抱著必死的決然,沒有了什麽顧忌,放手一搏。


    手裏仰足力氣,將鐵牛丟了出去,淩空翻轉之餘,他一腳往我腦門上踹來。那截手骨一拳轟出,砸在鐵牛腳底上麵,兩人倒飛出去,攔腰撞倒碗口粗細的樹幹。


    我活動了一下膀子,全身蓄力,肌肉繃緊得猶如磐石一樣。


    鐵牛從地上一個鯉魚打挺,當即縱身一躍,那條腿橫掃千軍,無可阻擋的往我掃來。我不防隻攻,腳踩九宮步,迎麵衝去,砰砰幾聲炸響,鐵牛眨眼時間連踹七八下,我膀子發麻,一掌拍在他的腿上。


    隻見他幾個淩空翻轉,就穩當的落在地上。


    那股蠻橫勁兒,像是泄壩洪水,直接在我的身子裏麵爆開,上身衣衫頓時震碎。鐵牛也不好過,衣衫襤褸,嘴角流淌出了血液。


    他身手扯掉掛在身上的衣服,露出滿是鞭痕的上身來,我們一路走來,渾身浴血,九死一生。身上添不少新傷舊傷,乍一瞧,密密麻麻的口子。


    小腹上麵,胸腔子旁邊,三四處致命的劍傷。


    我反手一甩,手裏的古匕咻的聲飛射出去,插在樹幹上麵。


    “你不是想要分出高下麽?今天我就如了你的意。”


    深吸一口氣,我舍棄古匕,蠻橫的往鐵牛衝去,他嘴裏大聲叫喊出來,越來越多的死氣噴發出來,直接將這片林子籠罩起來。


    眨眼的時間,你來我往,拳腳相向,比拚的完全就是那一身血肉。一拳砸來,血沫子狂噴,差點連肺髒都給搗碎了。


    鐵牛更不好過,一條膀子拉聳著,差點被我硬生生的扯了下來。


    臉上的血液,也不曉得是自己的還是鐵牛,濃鬱的腥味兒往鼻子裏麵鑽去。一拳一腳,我被他砸在了腦門上,他被我踹在了胸腔子上。


    我淩空翻轉一圈,腦袋狠狠的砸在地上,鐵牛橫飛出去,撞在腰杆粗細的樹幹上。一時間泥土四濺,大樹連根拔起,那嘴裏的血沫子,張口就吐。


    咬緊牙根兒,我高高的昂起腦袋,又從地上站了起來。鐵牛身上閃爍出一枚枚詭異的道家符篆,即便是丈二魔身,也招架不住那力拔山兮的千斤之力,差點崩碎。


    “這就是你的能耐麽?”


    鐵牛擦掉嘴邊的血液,繼續往我衝來。


    我嘴裏醞釀青城古音,直接冒險念出第七個道韻來,七九六十三種韻律,一股威嚴的道家氣勢從我身上迸發出來。


    當初在茅山小聖地執法場,他雖然自廢丈二金身,但茅山上六脈的九字真言卻沒有廢去。瞧我嘴裏飛速念決,鐵牛也施展出九字真言來,十指或掐或繞,或直或彎,一股不亞於我的道家氣勢同樣從鐵牛身上彌漫出來。


    氣氛到了極點,兩股道家氣勢互相的碰撞,分不出高下來。


    白家老鬼臉色猛變,不停的往後退。


    念到第七個道韻的時候,我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繼續咬出第八個道韻,一時間,金光平地而起,道家氣勢驅散那遮天蔽日的魔氣與死氣。


    到了第八個道韻,每念一個音律,我身子就繃緊一分。


    鐵牛寶相莊嚴,眼睛逐漸閉了起來,九字真言讓他的丈二魔身出現絲絲裂痕。


    最後一個音律念出,天地變色,鐵牛同樣睜開雙眼,那一瞬,金光綻放。


    轟隆,仿佛連我的魂魄都搖晃起來,道家氣勢轟然落下,最後一秒,我衝白子溪瘋狂的叫喊出來:“快點離開這裏。”


    她沒有任何猶豫,轉身就跑。


    我眼前的世界,變得平靜下來,到處是一片金黃的世界,無數的道家符篆從金光中憑空顯化出來。


    那種感覺,非常祥和,耳邊一片清淨。


    慢慢的抬起手來,我清楚感覺到自己的眼瞳子收縮起來,前一秒的平靜祥和消失不見,周圍立馬變得狂風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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