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飛緊緊的盯著我,等待我的回答,但是我卻是打從心眼裏不想再回到那個鎮上。


    孟凡華在一旁急道:“我說,咱們現在不是最應該趕緊研究一下,怎麽離開這個地方嗎?我總覺得這裏怪怪的。”


    之前我向其他人講述我在鎮上的遭遇時,孟凡華並不在旁邊,所以不是很清楚。如果他聽到我說的,知道我們在這裏看不到鎮上人的臉,也無法被人看到臉,甚至被當成怪物,恐怕情緒還要更激動一些。


    寧飛盯著我,語氣堅決的說:“在我的那些夢中,我爸隻帶我來過這一片區域,我隻在最後一個夢裏到過鎮上。但是我覺得,隻要我想,我應該可以找到那裏。如果你不願意帶我去,那我就隻好自己去了。”


    周茹初在一旁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寧飛,皺眉道:“寧飛,你先不要太著急。鎮上的情況,陸舟之前已經告訴過我們了,咱們就這麽貿然的跑過去,肯定不行。咱們可以去,但是一定要想個辦法……”


    她的話還沒說完,卻被寧飛著急的打斷:“辦法?什麽辦法?這一天我已經等了十幾年,你讓我怎麽能不著急?”


    一直沒怎麽說話的陳漠晞這時忽然道:“或許,咱們都需要這個。”


    我們聞言,紛紛扭頭看向她,正看到她從衣服口袋裏麵掏出一張張人皮麵具。


    陳漠晞擅長易容,甚至可以在幾秒的時間裏麵把自己打扮成另外的模樣,那麽她的身上必然要帶著很多不同的人皮麵具。這一點,我和周茹初之前竟然都沒有想到。


    周茹初喜道:“快拿過來。”


    陳漠晞淡淡瞥了一眼周茹初道:“不好意思,我算了下,剛好差一張,恐怕沒有你的,你要不就在這邊等我們?”


    周茹初聞言,臉色一下子變得非常難看。


    陳漠晞笑道:“真不經逗,咱們周家大小姐總是這麽容易生氣。來吧,你知道你愛美,給你先選。”


    周茹初狠狠瞪了陳漠晞一眼,冷哼一聲,上前並沒有挑,隨手抽出一張人皮麵具,隨後由陳漠晞幫忙戴上。


    人皮麵具是死物,雖然被戴在臉上,在別人的眼中應該不會依然是沒有五官的樣子吧?


    說實話,即使在陳漠晞的幫助下,我們每個人都戴上了一張人皮麵具,但是我的心情卻始終非常的緊張。


    好在在到達鎮子上的時候,我們會經過一個小村落,路邊有人,到時候我們完全可以從路邊人看到我們的反應來做出判斷,如果人皮麵具沒有作用,到時候我們再考慮其他的辦法。


    在下山的時候,經周茹初的提醒,我想起我身上穿的這身衣服應該在當地人眼裏也留下一定的印象,所以我將外套脫了下去,暫時搭在了孟凡華用符紙控製的那幾具屍體的身上。


    我們下山,過河,翻過山頭,穿過農田,終於來到了當地人居住的地方。


    在村道上,有人扛著鋤頭似乎要下地去忙碌,看到我們之後,可能覺得我們麵生,就稍稍多看了兩眼,隨後便扭過了頭,和之前當地人看到我時的表現完全不一樣。


    這讓我稍稍放下心來,不再是那麽的忐忑。


    我們一路穿過村道,上稍稍寬闊平坦的土道,走出了二裏地,終於遠遠的看到了我提到的那座小鎮。


    不知是因為本就已經過了集市的時間,還是因為我的出現驚到了集市上的人,此時鎮上的道路空曠了不少,隻有很少的人坐在路邊的陰涼下,要麽哄孩子,要麽閑聊,要麽就是曬太陽。


    我們的出現並沒有引起太大的關注,這是我們希望看到的情形。好在陳漠晞隨身帶了這麽多人皮麵具,要不然還真挺麻煩的。


    寧飛自從遠遠的看到鎮子時起,就有些不太淡定了,身子微微發顫,拳頭緊緊握著,眼睛好一會才眨一下,始終是瞪著的。


    進入鎮子之後,寧飛一下子變成了導遊,就好像是在這裏土生土長的一樣。他每經過一座房子,就會指著說出那房子以前是做什麽用的。


    “那裏以前是一個小賣店,現在居然成了燒烤店。它的對麵我記得是個學校,現在已經成垃圾場了啊。那邊那座房子我記得以前是個浴池,比現在這個要小,現在居然成了二層小樓,成了人家……”


    他一路走,一路低聲說,聲音微微發顫,好像非常的激動。


    周茹初忍不住低聲問道:“你不是隻在最後一場夢裏麵來過這裏嗎?怎麽會記得這麽清楚?”


    寧飛放下抬起指著道路兩邊房屋的手,沉默了幾秒後,咬著牙說:“這地方,就算是化成了灰,我也記得。”


    進了小鎮之後,就不再需要我帶路了,因為寧飛比我要更熟悉。


    他不再“講解”之後,走得更加快,好像已經知道了目的地,一路找了過去,在走過小鎮三分之二的路段後,寧飛忽然停了下來,遠遠的盯著一處房屋看,身子抖得越來越厲害。


    周茹初有些關心的問:“寧飛,你……你幹嘛去?”


    原本還站在原地一聲不吭的寧飛,竟然忽然動了起來,向著他剛剛盯著的那處房屋就跑了過去,速度非常快,手臂擺動的幅度也非常大,雙腳每次抬起,都會帶起一大片沙塵。


    我們在短暫的錯愕之後,急急忙忙的就追了過去。


    寧飛隻用了不到半分鍾,就跑到了一棟非常破舊的二層小樓處。


    那座小樓非常的破舊,表層的外牆漆多處剝落,甚至有的地方連水泥層都掉落一大塊,露出了一塊塊已經顏色非常深的紅磚。窗上的玻璃沒有一塊是完整的,甚至有一扇窗的半扇窗戶都已經不知去向。屋頂有部分的瓦片也已經缺損,使得瓦片之下的木梁框架都暴露在了外麵。雖然離得遠,無法看得多麽仔細,但可以想象的到,那木梁框架應該已經出現了非常嚴重的腐朽。


    寧飛並不是要進入那座一看就已經很久沒人住的二層小樓,他從小樓旁邊的一條非常窄的小路衝了進去,到了那座二層小樓的後院,從已經坍塌的院牆直接翻進了院子裏。


    我們眾人急急忙忙追上,先後翻過院牆進入到院子裏。


    院子的地麵上鋪著石磚,但是大部分石磚都已經嚴重碎裂,無數雜草在縫隙裏麵長出,生長得非常好,肆無忌憚的想要生長到與天平齊一般。在院子的一角有一個磚房,此時已經嚴重坍塌,磚房之外圍的是一堆堆廢棄雜物,沒有值錢的東西,大多都是腐敗的食物,氣味兒非常難聞。看樣子,這座房子的那個地方,已經被人當成了垃圾點。


    在靠近二層樓的後門門口旁邊,有一個黃鴨子造型的搖搖車,車上的鴨子嘴巴已經不見,車裏麵的座椅也不知被誰拆走了,隻剩下一個破破爛爛的空殼,以及堆在裏麵的汙泥。


    寧飛站在那個破爛不堪的搖搖車旁,低著頭,看起來好像是在盯著那搖搖車已經嚴重破損的車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周茹初想要上前,但經過猶豫和考慮之後,又停了下來,用力推了我一下,並用眼神和表情示意我上前去問問情況。


    我看到寧飛那樣子感到他心情應該是非常糟糕,其實並不是很想過去打擾他,但我實在受不了周茹初的催促,隻好硬著頭皮走過去。


    在我剛剛走到寧飛身後,還沒等到達他身側的時候,寧飛忽然頭也不會的低聲說道:“就是這裏,我永遠都無法忘記,十年前,在我的那個夢中,我看到的場景。”


    我回憶寧飛講述的關於他的故事,猛的想到他曾說過,他在最後一個夢裏麵,到了一座從未見過的小鎮,他一路尋找,在一棟建築的後麵找到了他的父親,並親眼看到一個戴著黑色麵具的黑袍人,砍下了他父親的腦袋。


    這場景隻要想想,就會非常的揪心,更不要提寧飛就是當事人,這也不怪他對這座小鎮記得如此的清楚。


    我不太會安慰人,緩步走到他的旁邊,扭頭看向他,發現他肩頭微微發顫,已經淚流滿麵。他緊緊攥著拳頭,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已經是非常艱難的在克製。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已經將自己的嘴唇咬破,或者將指甲深深抓進手掌裏。


    寧飛就這樣流了好一會的眼淚,才抬起胳膊,用袖口擦掉眼淚和鼻涕,抬手指著我們前方的黃鴨搖搖車,哽咽的小聲說:“當時,我爸爸就是被綁在這個地方,他的腦袋被架在鴨嘴的位置……鴨嘴已經不見了,不知道是不是當時就被一起砍掉了呢?”


    我不忍看他這個樣子,皺眉說:“你不要回想了,太痛苦……”


    “不,我要想。”寧飛用力搖了搖頭,說:“不回想,我怎麽知道我有多麽恨,我怎麽知道我究竟為什麽要不顧一切的找到那個該死的家夥……當時,那個家夥拎著一把砍刀,就站在你現在的位置……”


    他說著,抬起頭看向我,忽然臉色猛的一變,說的話也停了下來。


    “怎……怎麽了?”我被他看得非常不自在,向旁邊躲出一步,卻發現他的眼神並沒有跟著我移動,而是死死盯著我的身後方向。


    我皺眉回頭,頓時被驚出一身冷汗。我竟然看到,在一樓的一扇破窗戶裏麵,正站著我們要找的那個戴著黑色麵具的黑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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