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何見他看向自己,嚇得手上的書都掉了下來。


    她慌慌張張地蹲下來想把書撿起來,心裏一橫,決心無論如何都要殺死眼前的男人時,卻聽到一個幹淨清透的聲音,“別激動,你殺了我,就算在國外,也會被引渡回國,至少要判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沒必要在牢裏消耗你最美好的時光。”


    那聲音輕輕淡淡的,似有歎息。


    孟何身體明顯震了一下,抬頭看向江景寒,看他正按著頭部,有血從他修長的指縫裏滿滿滲了出來。


    “請把紙遞給我一張。”


    江景寒語氣很溫和。


    孟何在他說了第三遍後,終於反應過來。


    她沒有立即動手,謹慎地看著他,再也無法從他的眼睛裏看到曾經的戾氣和陰翳後,慢慢的意識到,這個人好像又變成另一個人了。


    她咽了口唾沫,猶豫了一下,還是從桌上把裝著紙巾的盒子遞給了他。


    江景寒這次鬆口握著頭的手,抽出好幾張紙巾,先是把血跡擦幹,然後用幾張紙給自己簡單地處理了下傷口。


    他的動作有條不紊,好像受傷的不是自己一樣。


    門口忽然傳來了尹漫的聲音,“先生,先生?”


    那聲音裏帶著試探。


    孟何心裏一跳,緊張地看向江景寒。


    “怎麽了?”


    江景寒不緊不慢地用紙擦著手上的血跡,提高了些聲音問道。


    “我剛剛出來上廁所,好像聽到從裏麵傳來的什麽聲音……先生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麽事。”


    江景寒的語氣就像是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哦,那就好。”


    尹漫在門口應了一聲,“那先生,早點休息吧。”


    他聽著江景寒的聲音裏透著溫潤,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在門口又站了一會,終於還是離開了。


    孟何走過去悄悄地把門打開時,看到門口空無一人,鬆了口氣,可渾身也像散了架一樣,慢慢倚著門,滑落到了地上。


    “別坐地上,地上太涼,你身體本來就沒恢複好,如果這個時候出什麽問題,以後很容易會落下病根。”


    江景寒在床上提醒了她一句。


    他從床上下來,好像要走到她身邊,孟何立即往牆角縮過去。


    江景寒看到她這個樣子,眉心蹙的更緊了。


    他從地上撿起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穿好,然後用紙巾將床上的瓷片碎片全部撿到了紙巾裏,扔進了垃圾桶裏。


    做完這一切,他還仔細地查看了下床麵,用手探過了每一處,確認沒有碎掉的瓷片了,才離開了床,轉身對她淡淡地說:“好好休息吧。”


    江景寒準備打開門走出去時,想起什麽,就對她說:“我明天就送你回國。”


    聽到這句話,瑟縮在牆角的孟何打了個激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江景寒看到她這個樣子,什麽話也沒說,打開門,一隻腳已經邁了出去,另一隻卻怎麽也挪不動路了。


    他低頭,看到孟何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腿,抬起頭看著他,“你說的是真的?”


    “嗯,真的。”


    她現在的樣子像一隻小貓般惶恐可憐,莫名地有些戳中他的心。


    可孟何依然緊緊地抱著他的腿不放,“不行,我不能放你走,要是明天你醒了,又變成另一個人不願意認賬了,我該怎麽辦?”


    “不會的……”


    “怎麽可能不會?怎麽說,你出現的時間都比他存在的時間短的多,你現在就送我走吧,現在,趁你還沒變成另一個人,可以嗎?”


    她淚眼婆娑地看著他,語氣近乎哀求。


    江景寒沉默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好,我現在就讓管家訂機票,但是,你能不能讓我去一下我的臥室?我有個東西要看一下。”


    “好,我陪你。”


    孟何終於放開他的腿,抹了抹臉,就想跟他出去。


    江景寒看著她有些衣不遮體的睡裙,沉默了一下,“你先等等,別出來,我馬上回來。”


    孟何根本不想讓他離開自己的視線,江景寒在唇邊比了個一,示意一分鍾內他就會回來,就離開了房間。


    孟何就這樣抓著門沿,心裏又緊張又焦慮,生怕等會他回來時再次變成那個惡魔,不過江景寒很快就回來了,拿著一件襯衫和一件西裝外套。


    他把襯衫給孟何穿上,又把西裝外套當做裙子一樣,兩隻袖子在她的腰上係好。


    “跟我來吧。”


    江景寒沒有多看她一眼,給她穿好了衣服後,就往外走去。


    孟何連忙跟上了。


    江景寒赤著腳,慢慢地往他的房間走。


    孟何汲著拖鞋,也慢慢地跟著他。


    他們來到二樓,來到他的房間。


    孟何看到江景寒打開門,也跟著進去,就看到他明顯是帶著某種目的來到了臥室的書桌處,然後就打開了抽屜,從裏麵拿出了一個上了鎖的本子。


    看上去好像是一個日記本。


    “請把門關上。”


    江景寒在準備開日記本時,對她說。


    孟何點點頭,把門關上,整個人就站在門邊,手上還攥著門把。


    江景寒很快打開了日記本,借著桌前的燈光,快速地翻閱著。


    他如畫的眉心緊緊鎖著,像是遇上了什麽極為困擾的事情一樣。


    直到翻完了日記,他的表情也沒有變過,反而更是凝重了幾分。


    他把日記扔到一邊,重重地呼了口氣。


    意識到孟何還在房間裏,他轉過頭看她,語氣裏充滿了歉然,“我不知道今晚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我要為‘他’向你道歉。”


    “你說過你是醫生,那你知道自己有病嗎?”


    孟何依然靠在門邊,謹慎地問他。


    江景寒的一隻手輕輕摩挲著另一隻手的腕部,靠坐在書桌上,點了點頭。


    “我比誰都清楚,我記這本日記,六年前就開始了,本來每天都記,可後來,日記的間隔越來越長,已經讓我……”


    他的表情變得有些挫敗,“已經讓我無法控製了。”


    “所以你這是什麽病?”孟何問:“精神分-裂?”


    “人格分-裂,就是……我體內住了另一個我,隻是,他不知道我的存在,而我知道他的存在而已。”


    江景寒向她解釋道。


    孟何心裏的怒火被他看似毫不在意的解釋給激怒了,“你為什麽不控製你身體裏的那個惡魔,這些年不知道他還做過多少可怕的事情!”


    “我一直試圖控製,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反而將我取而代之,越來越控製住了我的身體。我從發現他開始,就想用日記的方式和他交流,可他從來沒有在日記本上寫下過隻言片語。”


    江景寒看著她,從她憤怒的表情和視線裏看到了驚慌和恐懼,站直了身體,向她再次鄭重地道了歉,“……雖然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我也能猜的差不多,對不起,盡管我知道,對不起也不能彌補你什麽。”


    “當初你把我帶到法國的時候,是不是知道你體內的那個惡魔會蘇醒過來,所以任由他折磨我?!”


    孟何紅著眼睛問他。


    “你可以看我的日記,我的日記從三個月前就沒有記了,最近的一次記錄是在三天前,我也是上一次醒過來後,才發現已經過去了三個月之久。”


    江景寒看她依然麵色惶然,搖搖頭,“看來說什麽你都不會相信了,這樣吧,我現在就送你走。”


    他說著已經拿起了手機,當著她的麵打了一個電話,就是讓管家訂下從法國裏昂去中國北京的機票的。


    “對,就是現在的機票。”


    “什麽怎麽了?我就是讓你訂機票,還有,是不是在你那裏有孟小姐的所有證件?”


    “……”


    他捏著手機,忽然不說話了,表情有些不高興。


    “我再說一遍,去訂機票。”


    他輕笑一聲,“尹漫,你是不是覺得,現在,那個‘我’說的話,更能讓你聽的進去?如果是這樣,很好,那我就讓他消失好了……你說的沒錯,想要讓他消失,得先讓我自己消失。”


    孟何聽到這句話,驚訝地看向他,卻看到他此刻眉頭已然舒展,唇角勾起一個溫和的笑容。


    “好。”


    他掛掉電話,看著孟何,“已經說好了,管家正在訂機票。”


    孟何慢慢地點頭,眼珠子在眼眶裏轉了轉,又問他:“把手機給我用,可以嗎?”


    江景寒立即想把手機遞給她,但考慮到她現在的心情,就把手機放在地上,滑向了她。


    他倒是充分考慮到了現在孟何一點也不想和他有任何近距離接觸的心情。


    孟何從地上撿起滑過來的手機,立即登錄了微信,給李輕輕發了消息過去。


    「孟:輕輕,你們現在怎麽樣了,我馬上就能從這個鬼地方離開了!」


    那邊幾乎是秒回,李輕輕很快發過來信息。


    「李:真的?!幸好我現在還在裏昂,我去接你!」


    「孟:不用了,一會我回去裏昂機場,我們在那見吧。」


    「李:好。」


    孟何發完消息,心中終於有了點雀躍的感覺。


    她這才抬頭看向江景寒,江景寒擺擺手,“這手機你繼續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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