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完南父說的話後,癱在沙發上,想動都動不了。


    這到底算是怎麽一回事啊……


    因為多年之前的那個謊言,就要生生毀掉我和南望的幸福嗎……


    我們明明沒有絲毫的血緣關係,卻硬被按頭說成說親生兄妹……


    “為什麽要因為你之前隨隨便便開口說的那句話,我就不可以和輕輕在一起了?”


    南望一拳砸在了茶幾上,再次散發出暴戾之氣,“我認定她了,她也認定我了!我們現在就想好好走下去,你就想這樣毀掉我們的幸福?”


    南父眼睛微微眯起來,“你可以跟任何一個人幸福,這世間上,伴侶不是隻有那一個,有緣的人可以有很多,而你的母親隻有一個!你難道想再次看到她發瘋嗎?你忍心這麽做嗎?!”


    南望眼周紅了一圈,“爸,如果真的如你當時所說,可以跟任何一個人都能幸福,那為什麽還要編出這樣的謊言,要繼續和我媽在一起?你既然那麽愛我媽,又為什麽要用這樣的方式拆散我和輕輕?我愛輕輕,這種感情絕對不比你愛媽的少!”


    南父的臉色一直陰沉沉的,在聽到南望這麽說後,額頭青筋暴露,氣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可他最後還是隱忍下來,臉上再次恢複成了平靜,“好,那我就不阻止你們了,反正,真正反對你們的,是你媽,你現在上去跟她說呀,跟她說,她二十多年前懷了8個月的孩子早就死了,輕輕並不是她的女兒,一直以來,不過都是她沉浸在自己的幻想裏……你去說呀,說吧!隻要你不怕你媽發瘋,隻要你不怕你媽餘生都活在痛苦裏!”


    南望站起身,他不發一語,雙手攥成拳頭,飛快的往樓梯口走去。


    南父則安然地坐在沙發上,好像一點都不擔心兒子會上去對他的母親說出一切的真相。


    可是我不能接受,如果他的母親真的因此而崩潰,餘生天天都瘋瘋癲癲的,就算我真的和南望在一起了,我也會一輩子都良心不安。


    盡管我從沒做錯什麽。


    我也立即站起來,一邊去追他,一邊急急地喊他,“南望,你別衝動,她是你媽!你那麽小的時候就記得她打過你罵過你,這件事情對你來說有多痛苦,你比誰都清楚!如果你媽真的瘋了,你以後該有多難受!你下來!”


    聽到我的話之後,他終於停下腳步,背影背對著我,沉默著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他的背影,比我以往任何時候看到的都要悲涼和絕望。


    我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我走到他背後,緊緊的抱住他,淚水浸濕了他後背的襯衫。


    他因為我突然抱他,後背抖了一下,但依然什麽話都沒有說。


    “我們走吧,南望,我說真的,我們走吧……”


    這裏我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我哭了很久很久。


    我哭,不是因為對未來充滿絕望,而是因為已經提前知曉了結局。


    我和南望相遇時的開頭並不美好,卻沒想到,結局這麽慘烈。


    他唇瓣抿得緊緊的,牽著我的手,走出了他父母的家。


    我在哭。


    他讓我上了車,開車開了好一段距離。


    我依然在哭。


    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哭了多久,那種痛苦的,被什麽東西緊緊壓到窒息的感覺,一旦經曆就再也難以忘記,一旦體會,再也就不想去經曆。


    南望整個過程中一直都保持著沉默。


    他安安靜靜的在旁邊開著車,一點聲音都不發出來,我都以為,他好像在我身邊消失了一樣。


    他沒有安慰我,也不說話,大概是因為他自己都不知道,還能用什麽話來安慰我。


    我心裏的痛苦,漸漸轉化成了憤怒,憤怒的咬住了旁邊男人的胳膊,渾身抖個不停。


    他被我這樣狠狠的咬住,我都能感受到,從牙齒間開始蔓延的血腥味兒,他卻依然不發出一點聲音。


    後來,他在一個路口停下來。


    我終於放開他,看到胳膊上的牙痕裏還泛著絲絲血跡,覺得心都好像麻木了。


    “南望,為什麽?”


    我喃喃地把這句話說出口,開始錘他,打他,他全部都默默的受著,臉色緊繃。不管長得再好看,配上這樣的表情,都無法說出美感來。


    我應該明白,比起我自己,他其實更痛苦,他愛著一個女人卻不能繼續愛下去,而不能繼續愛下去的理由,全部源於他的父親,他一旦想堅持和我在一起,受到重傷的將會是他的母親。


    這場局,他這樣的一個運籌帷幄的成功商人,居然打得滿盤皆輸。


    但我那個時候,憤怒和悲傷的情緒已經牢牢攫住了我,我不知道該向哪裏發泄,最後一股腦的將這樣的情緒發泄給了他。


    “我會想辦法……”


    他喉嚨哽咽地說了開頭,後麵再也說不下去。


    我們現在都明白,哪裏還有什麽辦法。


    在一起,他的母親會瘋。


    這不過是一道無解之題。


    不,倒依然還剩下唯一的一種解法。


    我看著南望,看著他眉眼冷豔的容顏,嗓子眼像是被人緊緊的攥住,無法呼吸,心裏明明知道隻有這麽一條路可以走,但還沒說出口,痛苦與悲傷已經把我湮沒。


    我張了張嘴,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將這句話說出來,然後勉強的翹起了嘴角,不停的,深深的深呼吸,終於準備說話,他望著我的視線明顯凝滯了,好像猜出來我會說什麽一樣,搶先開口。


    “我們可以先不結婚,我把這件事情,一點一點的告訴我媽……一下子跟她說,她肯定受不了,但是我相信,隻有一點一點的說,她就會一點一點的接受,到那時候,她一定會……”


    看我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他喉結滾動了一下,眼神快速地飄忽著,“隻是時間會很長,可能需要很多年,我們可以慢慢地抗爭,我不相信……我們可以在一起的……”


    “南望,你的意思是,我們一輩子都不結婚,直到你的母親百年之後,我們才能夠在一起是嗎?那個時候,我們都應該七八十歲了吧……”


    我依然笑著,隻是笑容更加酸澀,聲音顫抖得更厲害了些,“南望,我承受不了,也接受不了……”


    “不要跟我說那句話。”


    “南望……”


    “不要跟我說那句話,你聽到沒有!”


    他眼底浮現了一絲晶亮,眼神裏閃動著痛苦的光芒,雙手伸出來按住我的肩膀,按得我好疼,疼到了骨子裏,疼到了心裏。


    “我接受不了,我接受不了,一直等待一份不會有未來的感情,我本來隻是以為,你的父母單純的因為看不起我,才不讓我們在一起,現在知道,原來背後的事情是這樣……南望,我……我現在不是十六七歲的女孩了,我不是有了愛情就有了一切,如果沒有愛情,我也願意一直孤獨終老下去,可當我有可能得到愛情的時候,全麵對的是一份已經能看到結局的感情,我做不到,對不起……”


    我狠命的壓製住想要流出來的眼淚,依然努力的撐著笑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我們分手吧。”


    他是我整個青春裏,唯一深深愛過的一個人。


    如果一開始猜中了結局,也不知道剛開始的時候,還會不會再這麽莽莽撞撞。


    他聽了我的話之後,也不再說話。


    我本來想說一聲再見,但再見的意思是,再也不見。


    話到嘴邊,就生生止住了。


    我下了車,用力的把車門關上。車門發出重重地響聲,那聲重響,就當做紀念我們分開的時刻吧。


    我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淚水根本無法克製,迎著路人異樣的眼光,我哭的肆意又任性。


    在即將拐彎的時候,我最後回頭看了南望一眼。


    那輛車還停在路口,他沒有看我,頭埋在胳膊裏,肩膀好像發出輕輕的顫抖。


    我不敢再看他第二眼,開始奮力的向前奔跑,一直跑到自己走不動路,在某一處累的蹲下來。


    旁邊的理發店,此時正在放一首歌:


    過了某個路口你就會感到/徹夜陪你聊天的越來越少


    厭倦了被寂寞追著跑/想找個愛你的人就想托付終老


    能陪我走一程的人有多少/願意走完一生的更是寥寥


    是否刻骨銘心並沒有那麽重要/隻想在平淡中體會到愛的味道


    ……


    我靜靜地聽著,當歌唱到了高潮處,聽到那句“終於等到你,還好我沒放棄”的深情唱腔時,還是沒控製住,捂著臉低低抽泣起來。


    多少人的經曆像主歌的歌詞說的那樣,但又有多少人,能夠真正等到自己想等的人。


    很難想象,早上的時候,我還跟他親密無間,我們一起開玩笑,互相揶揄對方,也不過是到了下午,一切的事情都變了樣。


    不知道哭了多久後,我把眼淚擦幹,慢慢的站起來,向前走。


    是誰說過,對過去最好的懷念,是永不回頭的向前奔跑。


    我開始往前走了。


    我也開始要忘記你了。


    再見,南望。


    再見,我曾經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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