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在頭部被陶一瑋擊昏之前,我聽到的最後的聲音,是孟何的慘叫聲。


    畜生。


    畜生。


    畜生!


    我一下子直起身,醒了過來。


    起先眼睛一片模糊,我揉了好幾下眼睛,視線終於變得明朗。


    映入眼簾的全是白色。


    ——原來我進了醫院。


    我閉上眼睛,覺得頭好痛,就摸到了後腦勺處綁著的紗布。


    紗布提醒我,之前所經曆的一切都不是夢。


    “孟何……”我喃喃自語,立即想起身去找她,四處張望著,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看到了南望。


    他雙腿上放了一台筆記本電腦,凝神盯著,側著臉,我也看不到他具體的表情。


    隻是,我覺得他的整個人甚至連同那台電腦,都彌漫了一層淡淡的,憂傷的意味。


    他像是看著電腦,其實好像在為什麽事情,傷感,傷神。


    傅行出現在這裏我都可以理解,唯獨對他……


    我一時間腦子有點怔忡,想下床,他回轉過頭,見我醒了,就把電腦合上,收進了公文包裏。


    “感覺怎麽樣?”他問我。


    不等我說話,他又說:“身為上司,有權關心下屬的健康。”


    我眼神飄忽,最後慢吞吞地說了句:“沒事,你、你知道孟何在哪嗎?”


    “她在另一間病房,現在沒什麽大礙,不過還沒醒過來。”南望的喉結滾動了下,“不過,她好像流產了。”


    我腦子嗡了一聲,一把掀開了被子,“我要去看看她!”


    隻是剛下床,腿一點力氣也沒有,整個人往地上栽,南望立即過來摟住我。


    “你現在沒什麽力氣,如果想去看她,先吃點東西!”


    他根本由不得我同不同意,把護士叫進來後,很快護士給我們送來了熱粥。


    “哪家醫院這麽好,送粥還能隨叫隨到?”


    我環著雙臂不冷不熱地刺了他一句,他小心地倒了一杯粥,說了句我無法反駁的話,“這是我爺爺開的醫院,很私人的一個地方。”


    他把粥放在手裏,感受了下溫度,把粥遞給我。


    我不願意接他的粥,臉轉向一邊,看向窗外,“你怎麽在這?”


    他頓了一下,“林慧打電話給我。”


    然後,他補充了一句,“她也流產了。”


    這句話在我腦中嗡嗡作響,我轉過頭瞪著他,“她不會還跟你說,是我把她弄流產了吧?”


    南望點了點頭。


    我閉了閉眼,整個人差點爆炸。


    “她現在也在這個醫院裏吧,把病房告訴我,我去找她,和她當麵對質!”


    南望不為所動,他整個人平靜理性極了,“那我也和再和你說一遍,如果你真的想去和她對質,至少要把粥喝了才有力氣做這些事吧。”


    我咬唇,終於接過他的粥,一口氣喝了個幹幹淨淨。


    喝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南望要是不知道林慧出軌,那這孩子他不就以為是自己的?


    “南望,我跟你說件事。”我把粥放到一邊,想對他說林慧的事情。


    “阿南!”有人叫他。


    門口出現了一個婦人。


    那個婦人是南望的母親,我記得很清楚。


    她臉上沒什麽特別的表情,但看到我的時候卻別開了眼,分明是討厭我的。


    我心裏不知為何一下子難受起來。


    五年前父親去世,她過來的時候非常關心我也非常憐愛我,吊唁完後還對我說了很多話。


    現在,前有婚禮,後有林慧的事情,她不討厭我才怪。


    “有什麽話之後再說。”


    南望站起來,快走到門口的時候,他的腳步還是停了下來。


    他轉身,大概是看到我麵色變得難看,唇線繃緊,開口說:“先好好休息。”


    他似乎還想說些什麽,最後卻欲言又止,隻是淡漠深邃的眼眸,拂過一絲哀傷。


    “孟何在2304。”


    說完這幾個字,當著母親的麵,他也很難繼續對我說些什麽,就反手拉開身後的門,然後將門輕輕地帶上了。


    病房裏一下子安靜下來。


    不知為何,我竟從他的背影裏看出一抹莫名的悲傷。


    他隻對我說了幾句話,可那幾句話裏他包裹的情感好像比一本書都要長。


    我回想起他在校園裏的樣子,再想想他那天在辦公室裏喝醉酒的樣子。


    ——他身上到底又經曆了什麽?


    就好像他和齊元飛結婚前的那兩個星期,我知道他身上必定經曆了些什麽,不然他不會說出那樣的話:


    我給過你所有,你給過我什麽?


    明明他時隔五年後再次像從前那樣傷害我,但為什麽,我覺得他遭受的痛苦比我還要重上幾倍?


    我的心很亂,最終被心痛的感覺席卷了全身。


    把剩下的粥喝完,我也終於有了力氣。


    我下床,走到窗前,往外看去。


    這裏哪裏是醫院,分明像是一座古堡的感覺。


    周圍都被綠色的植被覆蓋,從這裏往下看,我居然還看到了一個遊泳池。


    醫院旁邊居然還有遊泳池,這我還是第一次見。


    我看了一會,然後打開門看了下我的病房門號:2317。


    看來孟何的病房離我不遠。


    我準備往前走,走廊前方突然出現一個女人。


    程佳紅氣勢洶洶地走過來,她一眼看到我,眼睛眯起來。


    “賤人,我要殺了你!”


    臥槽。


    真是流年不利。


    特麽這些女人什麽時候能硬氣點,想打小三之前先把自己丈夫給打死好嗎!


    我現在戰鬥值極低,絕對不是這瘋女人的對手,立即轉頭進了病房,然後鎖住了門。


    我估摸著程佳紅也是被林慧給找過來的,就是想狠狠鬧鬧我。


    林慧的心機怎麽會這麽深的,我五年前不是她的對手,現在依然著了她的道。


    “李輕輕,你給我滾出來!”


    程佳紅果然在門後麵罵罵咧咧起來。


    我揉了下眉心,耐心地等她繼續罵下去。


    隻是她還沒說上幾句,突然一個人喝住她。


    隔了道門,我不知道她在和誰說話。


    過了會,門被敲了幾下,“輕輕,我是齊元飛,開門。”


    我猶豫了下,還是把門打開。


    他再次和我見麵,有點尷尬,但還是向我解釋,“我本來今天和小紅出來,談一些事情,沒想到她半路上接了一個電話就出來了,我聽到你的名字,就跟過來。現在我把她支走了,你放心,我不會讓她傷害你。”


    “謝謝。”


    我拋下句不鹹不淡的話,快步往孟何的病房走去。


    “你要去哪?”他問我。


    我沒有回答,等走到孟何的病房門口,我在門前猶豫片刻,終於推門進去。


    齊元飛也跟了進去。


    我原本以為孟何還沒醒過來,結果發現她早就醒了,正看著白色的天花板,麵色茫然。


    她漂亮的臉上盡是蒼白,甚至一夕之間老了十歲。


    我很心痛,尤其是上次醫生跟我說,如果孟何的子宮受到傷害,就可能再也懷不上孩子了。


    她本來就是難孕體質。


    瞬間,我眼前一片朦朧。


    我沉默地走到她身邊坐下。


    “孟何。”我隻說了這一句話,竟然再也說不下去了。


    孟何的頭沒動,眼珠子朝我這裏轉動了下。


    她雙手一直放在腹部那裏。


    “輕輕。”


    她聲音像砂紙一樣難聽,“我是不是,沒孩子啦?”


    我心尖一痛,沒有回答。


    她又問:“我是不是,以後都懷不了孩子啦?”


    這句話她甚至沒有說完,眼淚像水龍頭一樣從她的眼眶裏流出,流到耳朵裏,流到了枕頭上。


    我的眼淚也流下來。


    “對不起……”


    她強撐著坐起來,想抹掉我的眼淚,最終抱住我,對我低低地說:“和你有什麽關係呢,怪隻怪我愛錯了人……可是輕輕啊,他十年前的時候,不是這樣的人啊……”


    我同她抱著失聲痛哭。


    我哭,是難過這樣漂亮的好女人卻受了這樣的哭。


    她哭,大抵是沒想到世間變幻,最難懂的是忍心吧。


    我們的哭聲讓一旁的齊元飛不知所措。


    良久,孟何在我的肩頭說,“輕輕,我想報複他,你幫幫我。”


    “李輕輕在報複這方麵是好手,你的確可以請教請教她。”齊元飛在旁邊不知是諷刺還是真心實意地來了一句。


    我回頭狠狠剜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杵在這裏還想幹什麽。


    “好,我會盡自己的一切幫你。何況,你老公出軌的那個對象,我和她的確有好大一筆賬要算。”


    我說完,安撫了她好幾句,讓她再休息一下,然後對齊元飛使了個眼色。


    走到門外,我看著他,“不是說過以後別出現在我麵前了嗎,齊元飛,咱倆的恩怨算是了了,讓你出那麽大醜,公司沒了老婆沒了,你為什麽還在我麵前晃悠,還嫌我害你害的不夠慘?”


    他唇角倔強地抿著,“我知道,可李輕輕,我心裏憋了股氣……就、就這麽算了,我不幹。”


    這個白癡,我真覺得他蠢的很單純很可笑,想了想,忽然心頭湧上一個念頭。


    “你是不是覺得,要沒我爸那事,你和我能成?”我問他。


    “是。”他幹脆地點頭了,“我就是這麽想的。”


    我想笑,搖搖頭,“行,我給你個天天在我麵前晃悠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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