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久不見。”語氣風輕雲淡,芊芊努力扯出一抹笑,回想近來發生的種種,心情有點複雜。


    小奕小爾見著韓笙,眼神閃過希翼,兩人靜靜地不約而同邁著小腿走過去,一人拉過韓笙的一隻手,眼睛直直地望著韓笙的雙腿。


    韓笙望著兩豆丁失落的表情,想必是擔心他這腿好不起來了。


    他不禁失笑起來,瞳仁微微擴張,語氣帶著笑意,“擔心什麽,哪怕腿瘸了,你們的前爹地還有這張結實的輪椅呢!”說著輕瞥一眼後麵的芊芊。


    這像是玩笑的話,成功讓小奕小爾齊齊紅了眼睛。


    韓笙在他們眼裏雖不親近,但是一向很高大的。


    如今,他們知道韓笙在安慰他們,但他們最不想看到就是這樣的他。


    小奕搖了搖頭,眸子澄澈,緊緊抓住韓笙的手,異常堅定地開口,“我以後可以給你推輪椅。”


    小爾也不落後,定定地望著韓笙,鄭重承諾,“我也可以!”


    幾歲的孩子不懂得演戲,流露出來的是令人感動的最真。


    韓笙覺得自己的眼底淺了起來,有晶瑩的液體就要湧了出來,他決力用淡淡的微笑掩飾,內心深處突然後悔曾經沒有好好地待過他們。


    一旁靜靜望著的芊芊也不由得紅了眼睛。


    不遠處已經訂好餐的慕子深把這一幕完全收在眼底,原本柔和的眼睛醞起了狂風巨浪,渾身冰冷的氣息散發開來。


    慕子深幾步就跨到芊芊麵前,目光微冷,瞥芊芊一眼,聲音低沉地響起,“芊芊,你先把孩子帶下去,我有話要和韓先生說。”


    芊芊感覺慕子深是帶著冬天的溫度走過來的,不想孩子卷進大人的恩怨裏,上前彎腰對著孩子勸道,“我們出去下,讓爹地跟韓叔叔談事情好不好?”


    由爹地變成韓叔叔了?


    怎麽都沒“前爹地”來得動聽,韓笙扯過自嘲的笑。


    兩個小孩本不想離開,可是看到慕子深不容爭辯的態度,嘴角皆拉了下來,依依不舍地鬆開韓笙的手,跟著芊芊離開。


    一直默默地站在韓笙身後的容奇得到韓笙揮手的指示,也靜靜地退了下去。


    整個餐廳門口頓時安靜了下來,燈光微暗,流淌著死寂的氣氛。


    韓笙望向慕子深,收起了剛才的柔和,似笑非笑,“怎麽?我怎麽說都是小奕小爾的前任爹地,連說句話都不行,慕總嫉妒了?”


    這話成功激起慕子深的怒火,他緩步走到韓笙麵前,彎下腰,雙手撐在兩邊的輪椅把手上,深邃如潭的眸子對上韓笙靜默的眼睛。


    慕子深那張桀驁的臉,嘴角那絲嘲諷太過明顯,“韓笙,你比我想象中過得還好嘛!”


    韓笙的臉,閃過一瞬的僵硬,“托你的福,慕總!”後麵兩字,韓笙咬緊了牙根。


    當年他的父親去世,所有人都把注意放在韓誠的死因上,沒有人關注後來發生的事。


    韓笙至今都不能忘記年少時的孤苦無助,無數債主追討上門,記者日夜監守,眾叛親離……全是因為作為合作夥伴的慕家臨時毀約,這樣的舉動,無疑對突然失去主心骨的韓家趕盡殺絕。


    慕家間接害死他父親,臨末還對兩孤兒寡母的他們趕盡殺絕……他韓笙怎能不恨!


    慕子深睨他一眼,冷哼一聲,“倒是小瞧了你!”能在阮家麵前全身退。


    韓笙倒是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我怎麽在慕總臉上看到挫敗了?難不成眼花了?”說完收斂了笑容,漆黑的眼睛盯著慕子深,“還望慕總好好珍惜,別給我機會奪回了曾經屬於我的。”


    “你想都別想!”低冷的話語從男人緋色的唇瓣裏透出,染著濃烈的寒意,直逼心底。


    韓笙笑了笑,無心戀戰,自己轉動輪椅離開。


    慕子深就這樣看著他離開,眼瞳微暗。


    韓笙走出不遠,見著西餐廳門後等著的芊芊和兩個孩子,身上拒人千裏的氣息淡了下去,“我媽老了就無聊,之前還念起小奕小爾,你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去看看。”


    米芊芊頓了下,然後平靜地點點頭,望著韓笙肅索的身影從眼前消失。


    好好的一頓飯因為韓笙的出現沒了氣氛,各人懷著各的心思。


    慕子深的臉色一直不好,今天兩個孩子見著韓笙的反應刺激了他。


    慕子深低估了韓笙在他們母子三人心中的地位,不過,想來也是,五年的朝夕相處,又怎是他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


    這樣想著,他的臉色更加恐怖起來,他恨自己缺席了他們的生活五年,還被一個他最恨的男人取代了他的位置!


    本來計劃讓孩子在酒店休息,但慕子深臨時改變了主意,芊芊想著離家也不是特別遠,也沒說什麽。


    在車上,兩個孩子徹底睡著了,想是今天玩得太累了。


    慕子深開著車,身上冷俊的氣息太過濃烈,米芊芊也不敢多說話,閉目養神起來。


    車子熟練地駛進慕家老宅。


    “深哥哥!”


    車裏本也昏昏欲睡的米芊芊被一道尖尖的女音嚇得驚醒。


    米芊芊順著車窗望出去,是方媛媛,她身後還有幾個行李箱。


    她這是幹什麽?


    米芊芊疑惑了起來。


    車子一停,方媛媛停止了揮手,興衝衝的就往駕駛座這邊走來,撒嬌著說,“深哥哥,你終於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久。”


    方媛媛也看到了車裏麵的米芊芊,裝作沒看見,轉頭就直盯著慕子深,眼光裏充滿了興奮。


    米芊芊不由得感慨方媛媛的段數又高了些。


    慕子深下車,方媛媛粘了上去,想挽過慕子深的手臂,被慕子深不動聲色的躲過。


    望著放在院子裏的幾個行李箱,慕子深皺起了眉頭,“你這是要做什麽?”


    方媛媛一下子可憐兮兮起來,滿臉懇求,“深哥哥,我家裏人都出國去了,我一個人在家很怕,我想住進你這裏,看在慕伯伯和我爸交情的份上,你就讓我住進來吧!我發誓,絕不搗亂!”


    她說著舉起手就發誓,眼裏堅定,不像是說謊。


    慕子深本對她沒什麽好感,但剛才見著韓笙憋著的那股氣還在,如今又抬出已死去的父親,心軟了下,想都沒想點頭答應了。


    方媛媛興奮得跳起來,丟下一堆行李,拚命不停地感謝慕子深,說盡了一切好話。


    米芊芊有點傻愣,她以為自己看錯了。


    他居然不反對,讓方媛媛住了進來!


    米芊芊覺得心裏哽得難受,噙著苦澀,低下頭輕輕地把孩子拍醒。


    兩個孩子悠悠轉醒,睜開眼發現這是慕家前院,這才察覺已經到家了,不約而同地揉揉眼睛,再睜開眼時都顯得精神多了。


    下了車,兩孩子也發現了方媛媛,神情變得怪怪的,有點魂不守舍,慢慢地躲在米芊芊身後,緊緊跟著媽咪的腳步。


    米芊芊發現了他們的反常,心裏疑惑。


    直到回到了他們的臥室,米芊芊才蹲下來與他們平視。


    “小奕小爾不開心?”


    小爾轉著圓溜溜的眼睛,悶悶地發聲,“媽咪,外麵那個女人,會不會跟連阿姨一樣,搶走爹地?”


    小奕定定地望著芊芊,期待她接下來的答案。


    “……”


    誰說小孩子不懂大人的事?他們把方媛媛代入了連心羽的角色,方媛媛本就對深哥哥有企圖,他們想的沒什麽不對。


    一時間,米芊芊情緒變得格外複雜。


    良久才道,“不會的,爹地搶不走的。”


    小爾不開心地嘟起嘴擰過頭,負氣地說,“爹地都讓她住進來了!”


    以前連心羽和韓笙在一起,兩個孩子都沒那麽在意,看來他們更在意慕子深,雖然他們沒提過,但連心羽的存在慢慢成了他們心中的陰影,這讓芊芊意識到自己的失責。


    “小奕小爾是不是更喜歡現在這個爹地?”


    小奕小爾低下頭,別扭地擰著手,良久才點點頭。


    米芊芊裝作好奇地問,“為什麽呢?”


    小爾趴在芊芊的肩膀上,奶聲奶氣地回答,“他會帶小爾去玩,還會抱小爾。”說完又頹喪地雙手抱住芊芊的脖子。


    米芊芊眼睛泛酸,孩子期待的父愛就是這麽簡單,可是因為父母的關係……他們一直生活在患得患失裏。


    “那我們不讓爹地被搶走好不好?”芊芊抱緊小爾,揉揉他的發頂,聲音柔和了下來。


    小奕望著媽咪,揉揉發紅的眼睛,調整好情緒,這才慢吞吞地撲進她的懷裏。


    米芊芊哄睡了兩個孩子,趴在他們身邊,不知不覺也睡了過去。


    醒來時發現外麵的天空開始黑了下來。


    慕家大廳。


    氣氛有些詭異。


    米芊芊下樓,意外地看到慕凡也在。


    慕凡整個人都發出陰森的氣息,特別是看到米芊芊出現的時候,恨不得衝過去掐死眼前這個女人。


    不過,這時的他比任何時候都知道克製,掃了一眼旁邊的方媛媛後,又露出了幸災樂禍的表情。


    方媛媛被安排在慕家一樓客房,慕家大廳成了她活動的主要場地。


    米芊芊覺得頭大,她跟慕凡越來越不對盤,再加上一個方媛媛,眼下整個慕家看似就要熱鬧了,不過芊芊覺得最遭殃的肯定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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