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北京琉璃廠街口。


    我一個人百無聊賴的坐在街口的一家麵館裏,曬著太陽懶洋洋的看著大街上來往的行人,現在的琉璃廠,大部分都是來旅遊的遊客,還有那麽一小撮,就是和我一樣的人。


    我叫王磊,說好聽點,是專門搞古玩收藏買賣的,其實就是人們嘴裏常說的古玩二道販子,本來我的人生不應該這是這個樣子的。我家境雖然不算富裕,不過起碼吃喝不愁,從小父母對我也是非常寵愛,本來我的人生可以說已經是注定好了的,讀一個普通的大學,找一份普通的工作,平平淡淡的過完下半輩子。


    我家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工人家庭,爸媽都在同一家廠子裏上班,從我記事開始,爸媽對我可以說是有求必應,尤其是我爸,對我簡直就是溺愛,不管我要什麽東西,他都想辦法弄給我。但是我爸有一個很奇怪的習慣,他從來都不去澡堂洗澡,而且在家也從來不打赤膊,不管天氣有多熱,他都會穿一件高領的上衣,把脖子以下的部位遮擋的嚴嚴實實的,就連睡覺的時候也都不會脫下。


    後來我才知道,我爸之所以這樣,是為了遮擋他胸口常年佩戴的一個吊墜,人的好奇心都是很重的,尤其是小孩子,得知這件事情以後,我曾經不止一次的想要看看我爸胸前的那個吊墜,可是不管我再怎麽哭鬧央求,撒潑打諢,我爸都置之不理。


    隨著年齡的增長,童年的好奇心也就漸漸的淡化了,直到我十九歲考上大學的那一年,我的人生軌跡徹底的改變了。


    錄取通知書到家的那天,父親難得的高興,喝了不少酒,最後醉的不省人事。無奈我隻好把父親背到床上去休息,父親的身材算是比較魁梧的那種,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他拖到床上,就在我幫他脫下外衣準備讓他休息的時候,我無意間看到了他脖子上繞著的繩子。


    童年時期的好奇心一下子重新竄了出來,要不要看一看那吊墜的樣子?我猶豫的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父親,後者早就鼾聲如雷,這會別說是取下吊墜,恐怕我打他兩巴掌他都不會知道。於是我下定了決心,順著父親脖子上露出的繩子小心翼翼的把他胸前的吊墜拽了出來。


    我剛把吊墜從繩子上取下來,還沒等我看個仔細,頭頂的燈泡卻突然一閃,哢嚓一聲滅掉了,整個屋裏變得一片漆黑。做賊心虛的我頓時被嚇了一跳,雙手一抖就把手裏的吊墜扔了出去,蹬蹬瞪往後退了幾步,後腦勺一下子磕到了牆上。


    我捂著後腦勺鼓起的大包,順著窗戶往外一看,這才發現旁邊的幾棟樓也都黑了,原來是小區停電了。早不停電晚不停電,偏偏在這個時候停電,差點把我嚇死。我低頭一看,發現我爸還在睡覺,絲毫沒有察覺,這才鬆了口氣。


    我右手揉了揉後腦勺,從兜裏掏出了手機,接著微弱的光線在地上摸索著被我扔出去的吊墜,心裏暗暗祈禱千萬不要摔壞了。不知道是因為停電還是心虛,我總覺得周圍的氣氛有點說不出的詭異。


    我在地上摸索了半天,卻怎麽也沒有找到吊墜,正當我著急的時候,右手突然傳來一陣冰冷的感覺。吊墜?我心裏激動不已,趕緊把吊墜抓在手裏用手機照看了起來。


    借著手機屏幕微弱的光芒,我這才把手中的吊墜看了個仔細,吊墜是一個拇指粗細青銅材質的圓柱,表麵上雕刻著一條蛇形的浮雕,蛇身一圈圈順著圓柱蜿蜒而上,圓柱的頂部一左一右雕刻著兩個猙獰的蛇頭。


    我掂了掂吊墜的重量,發現它其實並不重,似乎是空心的,把玩了許久,我也沒有發現這蛇形吊墜有什麽奇特之處。滿足了好奇心之後,我收起手中的青銅吊墜,準備把它從新掛到父親胸前,誰知道剛一轉身,就看到一對猩紅的眼睛狠狠的盯著我,距離之近,連眼神裏麵的血絲我都能看的清楚,我腦子當時就炸了鍋,兩腿一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那雙猩紅的眼睛並沒有跟上我,距離一拉開,我這才隱隱約約看到一個人形輪廓坐在床上,難道是父親?我心裏這才緩和了一點,試探著喊了兩聲,誰知道那個床上的人影卻不答話,還是死死的盯著我。


    我頓時感覺後背升起一股涼意,這人影到底是不是父親?如果是他的話,怎麽會不搭理我?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臥室的門嘎吱響了一聲,手電的光芒照了進來,我雙眼被手電強烈的光芒刺得一滯,緊緊的閉上了眼睛,耳邊響起了母親的聲音。


    我第一次覺得母親的聲音是這麽動聽,我睜開眼一看,進來的人果然是母親,母親二話沒說,直接從我手裏把那青銅吊墜奪了過去走到床邊。借著手電的光芒,我這才看清楚了床上的人影,原來真的是我爸,可他的表情我這輩子也不會忘記,他眼睛裏的光芒似乎不像是人類,而像是一條蛇一樣緊緊的瞪著我,似乎要把我吃了一般。


    我心裏陣陣發怵,坐在地上一句話也不敢說,愣愣的看著母親把吊墜從新係好,說來也奇怪,吊墜係好以後,父親猙獰的臉色逐漸緩和了下來,眼神中的猩紅也漸漸消失,恢複了平時的柔和,一歪頭倒在了床上。


    母親扭頭瞪了我一樣,拉著我的手走出了父親的房門。出來以後,母親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囑咐我一定不要把這件事情說出去,尤其是不要告訴父親,我碰了他的吊墜。當時我已經讓剛才的一幕給嚇傻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知道一個勁的點頭,根本沒有注意到母親到底說了什麽,滿腦子都是父親猙獰的臉龐和那根青銅吊墜的樣子。


    第二天早上父親醒來以後,已經恢複了平日裏的樣子,臉上也是一副和善的笑容,似乎完全不記得昨天發生的事情,我心裏雖然奇怪,不過一想起父親昨天晚上的樣子,就不再敢多問,隻能把這件事情深深的埋在心底。事後我也曾經問過母親那青銅柱的來曆,可她一說起這件事情就閉口不言,任憑我怎麽軟磨硬泡,都不肯吐露半個字。


    但是這件事情在我的心裏還是造成了不小的陰影,隱隱對父親有了一絲恐懼,為此我放棄了本地大學錄取通知書,不顧家人的反對選擇了一所外地的三流大學。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次事情的原因,我竟然鬼使神差的選修了考古係,可畢業之後我就嚐到了苦頭,由於專業的原因,畢業之後在外混了一年多也沒有找到一份正經工作,自尊心的作祟下,我始終也沒有回家。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我的發小顧騾子找上了我,他大名叫顧驍駿,名字聽起來很是霸氣,可就是喊起來有點繞口,因為名字裏很多馬,所以就有了顧騾子這個外號。我跟顧騾子從小就可以說是好的穿一條褲子長大,但是因為家裏原因,他中學畢業之後就沒有再繼續念書,提前進入社會深造了,他知道我大學學的是考古係,就找上我來給他幫忙。


    顧騾子嘴裏所說的幫忙,其實就是倒賣古玩。顧騾子早些年在京城闖蕩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叫老湯的瓢把子,在琉璃廠一帶小有名氣,靠著老湯的提攜,顧騾子就在琉璃廠附近做起了倒賣古玩的生意。


    照顧騾子的話說,我是考古係畢業的高材生,做這買賣剛好合適,其實我心裏都跟明鏡似的,這買賣不管有我沒我,他自己都能做,他之所以這麽說,完全是為了照顧我的麵子,我也沒有做作,就直接答應了他,在這京城一混就是快三年。


    “滴滴……”


    懷裏的手機的短信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掏出手機一看,是顧騾子的短信。


    “玉溪,鋼貨。速來店裏!”


    看到短信以後,我微微一愣,這是顧騾子教我的黑話,煙的名字代表著物件的產地,玉溪的意思就是說這件貨是雲南來的,這個倒沒什麽好奇怪的,黑市古玩因為違法,流轉都是很迅速的,今天剛出土的貨,很有可能第二天就倒了好幾手,流轉到外地是很正常的,但是這鋼貨二字意義就不同了。


    黑市上的古玩一般被分為銅貨鐵貨和鋼貨三等,等級越高就說明品質越好,雖說我在琉璃廠混了也近三年了,平常見到的都是銅貨,連鐵貨都沒有見過一件,更別說是鋼貨了,看到短信的那一刹那,我還以為是顧騾子發錯了。


    我平複了一下心中的激動,趕緊奔向街尾的店鋪,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顧騾子嘴裏的鋼貨,剛一走到店裏,我就看到了一個黑臉老漢和顧騾子有說有笑的坐在一起,黑臉老漢看上去大概有五十來歲,一身淡藍色的短衫,臉上布滿了皺紋。


    顧騾子見我進來,看了我一眼,說道:“王磊,這位是雲南來的劉叔,老湯介紹來的。”


    我衝著劉叔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後者似乎不怎麽愛說話,對著我僵硬的笑了笑。顧騾子笑了笑,給他遞了根煙,笑嗬嗬的說:“劉叔,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看貨吧?”


    劉叔一聽,點了點頭,從懷裏掏出了一團拳頭大小的花布放在桌上,一層一層的緩緩撥了開,顧騾子和我都沒有說話,聚精會神的看著花布的中央,等到劉叔撥開了最後一層包裹的花布,露出了裏麵的物件,我頓時覺得一個大錘砸在頭上一般,腦子刹那間就懵了。


    劉叔拿出來的物件是一根拇指粗細的青銅柱,我驚訝的原因是,劉叔拿出來的青銅柱居然跟我爸身上戴著的青銅吊墜一模一樣!


    這是怎麽回事?我趕緊上前一步,拿起了那青銅柱在手裏仔細的看了起來,同樣的粗細,同樣的蛇形浮雕,連材料也都是一模一樣的!關於我爸身上戴著的青銅吊墜,我後來也查詢過許多資料,但是始終沒有找到過類似的資料,後來也就放棄了,沒想到居然在這裏能看到一個一模一樣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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